走了一路，宋泽一觉得腹中积食消化的差不多了。正好经过藏书阁，想起之前借的典籍一直未还。虽然他左右无事，但往返着实累人，左右环视发现藏书阁的长老恰好不在，暗自高兴，打算再借几本书册下次再还。
他来到灵植类书架前，选了本感兴趣的图谱翻阅时，头顶传来一小童的声音。
“宋师兄来归还典籍吗？”
他闻言，抬头看去，原来是协助长老管理藏书阁的道童——
修真界的道童和他认知里的不同，他也是无意中知晓这里的道童都是由修士们点化的精怪，能化形的精怪数量不多，模样各有千秋。像他爹给他的道童年纪与他相仿，从外表看与普通弟子并无区别。而这只则是五六岁小童模样，头上还保留着些许枝丫。
那小童从书架上飘落在附近的桌案上说道：“长老说，宋师兄总是不记得归还所借书册画卷，如果师兄这次不是来归还典籍的，就不能再借其他的给你了。”
宋泽一捏了捏小童Q弹的脸颊，笑道：“那长老没说我不能在这看吧？”
小童歪着脑袋，头上的枝丫挠了挠头。“没有。”
“那我在这看就是了，不借书。”
他拿着手中的图谱，朝小童挥挥，便打算寻个安静点的角落坐着。经过一排排书架后，正好瞧见方仲恺在角落桌案上坐着，很明显对方也发现他了。
“欸~你那天……”宋泽一刚一开口，方仲恺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边说边手忙脚乱起身收拾东西跑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泽一摇头坐下，刚摊开图谱，就看见方仲恺折返回来，快速丢下一个盒子，唤了声生辰吉乐就又溜了。
他打开盒子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张上古阵法残图，图上的算法排布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于是向小童要来纸笔推算起来。
——
时间流逝，日落西斜，宋泽一活动僵硬的肩膀，伸了个懒腰，望着窗外的火烧云心想这阵法一时半会儿推算不出来，便起身收拾东西，提前往芳华阁走去。
宋镇严之前有和他商量是否举办宴席，他考虑到澄清大会才过去没多久，不想兴师动众，更不想应付其他人，便拒绝了。
最后就变成了只有他们父子两人的小宴，也可以说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宴，因为宋镇严将晚宴地点设在了楚心月以前居住的芳华阁中。
这芳华阁他从未来过，观赏着院中那些在冬日里依然开得姹紫嫣红的花，察觉主人对其精心呵护的心意。推开堂屋的门却没能看见其他人，倒是闻到了一股焦糊味，他掩鼻而出，发现有烟雾渐渐飘散过来。
宋泽一皱眉快步朝烟雾方向走去，一抹深蓝色身影从烟雾中冲出——来者灰头土脸的，瞥见他后僵硬片刻又冲回烟雾中，接着空气中呛人的焦糊味烟雾就消失了。
宋镇严整洁庄严地从里面走出来，装作才看见他，道：“泽一来啦，怎么来那么早？”
“父亲，我方才都看见了。”宋泽一无奈地笑道。
宋镇严被拆穿后有些尴尬且沮丧，“本来想给你做好吃的，明明你娘以前是这么做的，不知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宋泽一一时嘴笨不知说些什么，所幸他爹不需要他安慰，很快恢复常态高兴道：“没事，还好我早就料到，准备了其他菜。走走走，我们父子俩好好秉烛夜谈一番。”
说是聊天，父子俩说的话还没有宋镇严喝的酒多。话赶话，宋泽一不可避免地问到，似乎每个单亲家庭的孩子都会问的问题，以前是他问妈妈，如今是他问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是多么艳绝的女子才可以让宋镇严如此念念不忘。
宋镇严握着酒杯沉思，突然展颜笑的很开心。“她啊，温柔又倔强，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真要打起架来，为父都未必打得过她。认准一件事情就要做到最好，看待事情的角度总是清醒又豁达，惜颜有时候性子就很像你娘……”
宋宗主聊起自己的妻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这么多年鲜少有人听他说这些。
宋泽一默默地听着，与幼时的懵懂不同，如今他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幸福、思念、遗憾——唯独没有悲伤。
“一不小心说这么多，你该不爱听了。”宋镇严说着说着发现儿子异常安静，便也停下了话语。
宋泽一给他爹碗里夹菜，垂眸道：“没有，父亲爱说，我便爱听。”
宋镇严瞥见儿子手上的流珠，移开视线并未多言，将菜吃掉后继续道：“你娘常说人各有命，得失由心。若有一日我先行离去，你也不必伤怀，我只是先去见你娘了，总有一日还能相聚，只是这日子可莫要来得太快。”
“父亲。”宋泽一顿住，“如若我不是您和母亲的儿子，您还会对我那么好吗？”
这个问题他本不该问，答案显而易见，却依然忍不住问出口。
“傻孩子，瞎说什么呢。”宋镇严笑着摸他的头，见他神色认真便假设道，“如果你不是我们的孩子，可能如今身体康健，凭你的聪慧定能成为天之骄子。我若仍是你的师尊一定会为感到你骄傲，尽全力培养你。”
一切不过是假设，宋泽一说不清他想得到什么答案。
“别想太多，过几日中州百年一度的赛事正好召开，你可以跟顾曦一起去凑热闹，多交点朋友。”
“月魄仙莹的事情不是还没有解决吗？现在参加赛事是否不妥？”宋泽一不解道。
“中州赛事是修真界历来就有的盛会，各方的视线都汇集此处，不怕那暗处的歹人动手脚，就怕他不敢动。且月魄仙莹之事尚未有其他线索，总不能为了这件事让其他事情都跟着停摆。”宋镇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件事我们大人会解决，你们少年人就应该无忧无虑的。”
宋泽一无奈，过完今天他都二十九了，在现实世界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他爹却总当他是小孩。不过估摸着他爹有几百岁了，这么想好像也没错。
——
就近安顿好醉酒的宋镇严时已快月上中天，宋泽一自行回到住处，发现有人影站在他房门前，待人影走近才发现那人影是顾曦。
顾曦冁然一笑，如黑夜里的璀璨星光般耀眼。
“师兄，生辰吉乐。”
不出所料，他依然收到一份生辰礼——那是串穗子，中间穿了两颗小小的桃子，上面刻着平安喜乐四字。
“感觉有点土。”小觉在线吐槽。
宋泽一在脑海中反驳道：“我觉得还好，有几分童趣。”
“这是我亲手做的，上面篆刻了术法，师兄将他挂在通讯玉牌上，以后都不需要找人另外补充灵力了。”顾曦介绍道。
实用派，那这礼物就更有意义了。只是玉牌上不见孔洞，不知如何挂上，他干脆将玉牌递给顾曦交由他搞定。
顾曦认真地系着穗子。“我赶回来的时候听说师兄在和师尊小聚便没有去打扰，所幸在最后一刻见到师兄，总算没错过时辰。”
宋泽一点头，询问对方此行收获。
“一切安好，只是让那只妖灵跑了。我和朱兄他们追踪了几日都没发现它的踪迹。”顾曦系好穗子将玉牌还给他，看模样有些踌躇。
“怎么了？”
顾曦犹豫道：“我听山下的百姓说，他们过生辰都会做长寿面，便做了一碗，不知师兄可还有胃口？”
宋泽一轻笑一声：“在哪？自然要尝尝。”
顾曦咧嘴一笑，指向院中的石亭。
“说来惭愧，我倒是不知道你生辰是哪一天？”宋泽一道。
“我、我也不知道。”顾曦挠挠头，“我只知道师姐是在夏初将我带回玄天宗的。”
宋泽一动作顿住，拿过旁边的小碗分出些面，剩下的推到顾曦面前。“那长寿面分你一半，将我今日收到的祝福也分你一半。”
顾曦连忙推辞：“这可不行，我听说长寿面要自己吃完才好。”
“无妨，我不避讳这些。只是手边没什么能送你的，等下次我再补你。”宋泽一认真道。
“下雪了。”小觉的声音突然响起，“在生日这天，见到了所有亲朋好友，遇见了冬天的第一场雪，我这幸运值加的不假吧。”
他望向亭外的初雪，在心里嗯了一声。
“师兄……”
“宿主……”
顾曦和小觉的声音同时响起。
宋泽一将视线挪到对面，顾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祝你往后，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生辰吉乐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