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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仪知道晖城,听说这里四季如春,又没怎么经过战乱,虽然地方小,却是不少人向往的宜居之地。

    只是晖城离声州太远,简直是天南地北,不知道沈誉卿为什么会带她过来。

    她到现在也没看明白,沈誉卿到底想干什么。

    车子开到了一座大宅子前,沈誉卿带着燕仪走进去。

    刚到门口,沈誉卿忽然站定,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燕仪怔了怔,没看懂他想干什么。

    却见沈誉卿状似不经意地把手伸到她面前,瞥了她一眼。

    燕仪迟疑片刻,迅速想了一下自己身上带了哪些东西。

    最终,她从衣服夹层里掏出枪,放到他手上。

    沈誉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到看清手里的东西,他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给我这个干什么?”

    燕仪愣了一下。

    沈誉卿似是忍无可忍了,正待发作,忽然见里面走出来几个人。

    前头一个戴眼镜的老头看起来德高望重。

    燕仪意识到有人过来,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按住沈誉卿的手掌,悄悄把枪拿回来,装作握着他的手。

    沈誉卿的脸色莫名缓和了些,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语气却有点生硬:“手怎么这么凉?”

    燕仪抽了一下胳膊,没挣脱,便随口道:“风太大了。”

    沈誉卿冷哼一声,十指紧扣,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大衣口袋里。

    燕仪蹙起眉头,正欲开口,前面的人却已经走来了。

    戴眼镜的老头笑道:“少爷,你好久没回来了。”

    “最近一切都好吗?”

    “托您的福,大家都好——这位是?”

    沈誉卿看着燕仪,慢条斯理的说:“这是我太太,今年刚成的婚,我带她来瞧瞧。”

    燕仪跟着进去,没想到这宅子里住着的,竟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太。

    她看起来比燕老太太还要苍老,年迈的身形似乎印满了岁月的痕迹,安静地坐在屋子里烤火。

    燕仪一进门,便怔愣了一下。

    但老太太似乎没发现外面来了人,始终盯着火堆喃喃自语。

    “她是顾金兰的母亲。”沈誉卿低声道。

    “顾金兰是?”

    “生我的那个女人。”

    燕仪睁大了眼睛:“这是你外婆……”

    话音未落,她便感觉沈誉卿更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似乎在汲取某些力量。

    燕仪脑海里乱成一团,她顿了一下,上前喊了老太太一声。

    没想到,对方只是随意瞥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自言自语,就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燕仪再要开口,却被沈誉卿拦住了:“她听不懂你说什么的,她是个疯子。”

    燕仪心头一震,既为这个消息感到意外,又因为沈誉卿直白尖锐的陈述而感到惊讶。

    “她一直神志不清,认不出来人,也记不清事情,你跟她说话,她也不会搭理你。”

    沈誉卿说,老太太当初生了顾金兰和顾金楼两兄妹,早年丧夫,独自把孩子拉扯大。

    顾金兰的死,让顾老太太大受打击,精神一天比一天差。

    有一年她病倒了,再醒来时,就彻底变成了只会自言自语的疯子。

    顾金楼是个赌徒,见母亲病成这样,他根本不想再赡养,便把杨老太太赶出家门,后来沈誉卿就收到了来自晖城的信。

    是顾家族人写给他的,要求他给一笔钱做老太太的抚养费。

    沈誉卿没把钱给他们,而是直接过来了一趟,买房子雇人,把顾老太太安顿下来。

    老太太病得太糊涂,也压根不知道沈誉卿是谁。

    或者说,外界的一切都已经对她不重要了,只要有人伺候她吃喝就好。

    她能自己跟自己说话,自娱自乐。

    沈誉卿和燕仪陪老太太吃了顿饭,老人家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哼起了小曲,时不时还跟碗筷说话。

    “你怎么会带我来看她?”回去的路上,燕仪忍不住问道。

    沈誉卿转过头去,语气生硬:“你别想太多,这不代表什么……我只是看你最近好像很无聊,顺便带你出来走走而已。”

    “……我没想什么。”

    沈誉卿最近对她的态度似乎好了一些。

    燕仪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麻木了,竟然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动不动就莫名其妙的生气,但似乎没有再像之前那么过分。

    或许,随着情蛊即将失效,沈誉卿的觉魂和生魂已经慢慢回归到平衡的状态了?

    这样也好。

    没几天她就走了,如果能好聚好散,总好过伤筋动骨。

    沈誉卿带着燕仪在晖城四处逛了逛,他的心情似乎变得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添了个新毛病,一定要燕仪挽着他。

    回去时两人又坐着飞机兜了一圈,看遍了周围的美景。

    那青山绿水,秀色连绵的震撼场面,深深地印进了燕仪的脑海当中。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这些画面。

    回到声州已经是傍晚时分,一下飞机,就看见了家里的车。

    沈誉卿却让司机往海滩的方向开,燕仪四处还不懂是怎么回事。

    去到海边时,夕阳浓烈壮阔得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残阳如血,水天一色,仿佛一张巨大的金色油画,天地间翻涌着颓靡华丽的艳色。

    燕仪走到海滩上,海风拂动她的发丝,瞳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艳色彩。

    她转过头,看到沈誉卿的侧脸,仿佛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刀削斧刻的英挺轮廓,此时愈显俊美无双。

    他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偏过脑袋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唇角。

    燕仪没想到沈誉卿也会有这样不掺杂质的笑容,呼吸一窒。

    一时间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沈誉卿带着她在海边散步,玩了很久,直到天幕渐渐黑了下来。

    忽然,天边传来一声突兀的炮响,刹那间,整个世界亮了一下,缤纷色彩竞相涌起。

    燕仪张了张口,看着天空中骤然出现的烟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

    这片海滩比较偏僻,周围没什么人,但一听到声响,岸边的居民们纷纷跑出来看,只见天边绽放着瑰丽烟火,将海天染出了震撼无比的光色。

    除夕夜都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

    孩子们跳起来直拍手。

    燕仪小时候过年,也没放过这么好看的烟花。

    她看得呆住了,顿住脚步,一动不动地盯着天上看。

    而一旁的沈誉卿,却丝毫没有在看烟花,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烟花放完时,燕仪还有些依依不舍,看着远处翻涌着的海浪。

    “没出息,下次再放给你看好了。”沈誉卿嘴上抱怨,却忍不住微笑。

    他牵起燕仪的手,一边带着她往回走,一边把她的手放到唇边,呵了口气,揉搓着:“下次你能不能戴个手套?你想冰死我?”

    燕仪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沈誉卿吗?

    还是说,情蛊在回光返照?

    沈誉卿带着燕仪去餐厅里吃了晚饭,在全声州最高的地方,俯瞰下面的夜景。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钢琴演奏的声音。烛光轻轻跳动,映照着燕仪漂亮的眉眼。

    沈誉卿看着她,眸色逐渐变得晦暗,摩挲着手里的酒杯,心里像被一根羽毛挠了几下,直发痒。

    他想,如果燕仪一直这么乖顺,不再乱耍心眼的话,他也不是不能考虑,经常陪她出来玩。

    沈誉卿一直觉得那些谈恋爱的人很无聊,约会更是浪费时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走来走去,有什么意思?

    他不能理解。

    不过燕仪肯定是喜欢的,看她今天笑成那样。

    自己愿意跟她约会,估计她心里高兴死了。

    突然,燕仪抬眸看过来,打乱了他的思绪。

    沈誉卿浑身一僵,迅速移开视线。

    她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又继续吃东西。

    他抿了抿唇,喝了口酒。

    其实……也算有点意思。

    沈誉卿对约会有了新的认识,他觉得多半是因为燕仪太傻了,给他增添了不少乐子。

    既然她这么喜欢,那他也可以勉强,以后多陪她出来走走。

    吃完饭回到家里,夜已经深了。

    燕仪洗完澡,打开衣柜的抽屉的锁头,从里面拿出来一份文件。

    上面写着“离婚协议书”。

    一转眼就到快了月底。

    这天早上,沈誉卿正要出门,却忽然被燕仪叫住。

    她还穿着睡袍,站在楼上,脸庞白皙透粉,眼波如水,似乎刚刚睡醒。

    “今晚早点回来吧,我请你吃饭。”

    沈誉卿愣了一下。

    “我亲自做饭。”燕仪微微一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沈誉卿逐渐露出了然的表情,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做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勉强点了一下头。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