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川走到墓园入口，一眼就看到了顾全颖和林柔。
不知道车子停在哪，俩人干巴巴的在入口的小亭子里站着。
亭子里有外放的音箱，正放着大悲咒。
看到顾淮川，连林柔都顾不上，顾全颖快速迎了过来，“阿川。”
顾淮川看了看她，有点无奈，“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听他说这个，顾全颖险些站不稳，哆嗦着嘴唇，“所以，真、真的是他？”
顾淮川没回答，而是对着走过来的林柔说，“扶好你母亲，走吧。”
他在前面，母女俩跟在后头。
老爷子的墓地是单独的一块空地，母女俩一走过来，顾家这帮人就看见了。
顾青芜脚步挪动，看样子是想迎过去。
但是又想到了什么，最终她身子没动，只是打了招呼，“姑姑。”
顾明玄跟她一样，打完招呼后视线落在林柔身上，“这位是……”
顾青芜听说过林柔，打过几次照面，她是叶婉家亲戚，之前动不动就住院，顾淮川没少跑上跑下的。
她挺奇怪，这种时候顾全颖过来说的过去，叶婉家亲戚跟着来，她有点看不明白。
顾全颖拉住林柔的手，看着的是顾全肃。
她说，“这是我女儿，亲生女儿。”
顾青芜和顾明玄同时一愣，两人半天都没说出话。
关于顾全颖当年未婚生女的事情，俩人都有听长辈们说起。
但只听说那婴儿是个死婴，生下之后就被扔了。
顾明玄说，“不是说……”
“没有死。”顾全颖说，“你们都以为她死了，你们也想让她死，但是老天厚爱，让我这可怜的闺女逃过了一劫。”
顾全肃绷着脸，盯着林柔看了一会儿，转眼看顾淮川。
他虽不说话，可意思也挺明显的。
他总算是知晓这些年顾淮川与叶婉家来往密切的原因了，不论他与叶婉有没有情，有一方面都是奔着这个女孩子。
他早就知晓当年的事情，暗戳戳的将这女孩子隐藏和保护起来，转回头跟他们虚以委蛇。
他表情慢慢的冷了下来，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好，很好。”
顾全颖暂时没心思搭理他，她离着那被砸了个窟窿的坟地稍远，深呼吸两口气，由林柔扶着，慢慢的走过去。
她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头骨，单从这个也判断不出是谁。
但她还是身子一晃，险些瘫倒在地，嘴里念着，“阿礼。”
林柔快速扶住她，“妈，那也不一定……也不一定就是……”
顾淮川上前，扶着顾全颖一只胳膊，用了点力气，差不多是将她拽起来，“所以我不想让你过来。”
他叹了口气，对着刚刚挖坟的那些工人，“将尸骨清出来。”
那些人闻言赶紧上前，有人拿了个黄布铺到地上，另一个人过去将骸骨一块一块拾出来，摆在黄布上。
第三个人撑着把红伞，将骸骨都遮在红伞下。
顾全颖一开始站在一旁，死死的盯着。
骸骨也是被按照人体分布形式一块块摆好，没全都捡出来，她跪坐在一旁等着。
直到最后拼脚骨。
她一下子就瘫倒了。
林柔赶紧将她抱在怀里，“妈。”
有将近半分钟的时间，顾全颖表情痛苦，但一直发不出声音。
林柔被吓够呛，叫着顾淮川，“阿川阿川。”
顾淮川过去将顾全颖扶起来，在她背上拍了几下，“姑姑。”
像是一口气终于上来了，顾全颖哇的一下哭出声音，直接扑到了黄布上。
那个刚被摆在红布上的脚骨被她拿了起来，仔仔细细的看后被她贴在胸口，抱在怀里。
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林柔也哭了，“是我爸？”
方知礼六根脚趾，皮肉腐烂成泥，可骨头还在。
多了一根脚趾骨，是他。
顾全颖完全不顾形象，哭的声嘶力竭，甚至几度要昏厥过去。
林柔也哭，她本就身体不好，一会儿之后捂着胸口，嘴唇发紫。
顾青芜过来，将她扶起，顺着她的背。
她眼眶也有些泛红，“按理说，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姐。”
知道她没错，但林柔还是一下子推开了她，“滚开，你们这些凶手。”
顾全明这时候开口，“整了半天这么多年祭拜的是他啊。”
顾淮川瞪着眼睛看他，“不应该吗？”
要说是祭拜，也算不上，老太太并没有带着儿孙在忌日当天过来叩拜。
她只是请僧人过来念经，说是祭拜，不如说是超度。
她心中有鬼，总是不安稳，估计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寻求一个内心的平和。
顾全明不说话了，转眼去看顾全肃。
顾全肃看着那黄布上的骸骨，沉着一张脸。
顾全颖哭的脱了力，整个人瘫在林柔怀里。
那块脚骨被拿过去放进黄布里，黄布卷起，将尸骨包裹好，放进一旁的盒子中。
顾全颖又扑过去，将盒子抱在怀里，坐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顾淮川蹲在顾泉颖旁边，“现在你知道了，他并没有背弃你。”
“我宁愿……”顾全颖压着声音说，“我宁愿他娶妻生子，过好日子去了。”
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瞪着顾全肃，“是你杀的他？是不是你杀的他？”
顾全肃面无表情，“话可不要乱说，我也很好奇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向她怀里的盒子，“当年爸妈给了他一笔钱，将他打发走，他可是收了钱的。”
他说，“爸妈大方，给了挺大一笔，那个年代都是给现金，兴许就是被人给惦记上才让他遭遇不测的，你可别什么事儿都往我们身上推。”
说完他一扭头，见顾青芜也看着他。
他并不心虚，“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他冷笑，“至于为什么会葬在这里，我确实不知道，我猜会不会是他当年孤身一人出了事儿，爸妈怕你知晓受不了，又联系不上他家人，就干脆帮他收尸呢。”
他不知晓方知礼葬在这儿，这应该是真的。
因为最初发现了老爷子的骸骨，他也对这里埋葬着谁也是有疑问的。
但是后边说的那些就纯粹是放屁了。
真帮忙收尸，那就正常安葬，何必放在老爷子的墓里。
只是对于方之礼是谁害死的，顾淮川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就如这次老太太进去一样，他们只要口径一致，说是谁就是谁。
不能继续在这儿掰扯，顾淮川扶着顾全颖起身，“好了，你先将骸骨带回去，我跟寺院那边打了招呼，先办超度法会，之后再给他下葬。”
顾全颖站都站不稳，旁边的工人帮忙扶着她。
她又哭了，完全不顾形象，叫着方知礼的名字。
当初将她从顾家老宅解救出来，她被关了二十多年，重见天日都没哭。
顾淮川也挺心酸的，叮嘱林柔，“照顾好你母亲，你也注意点身体。”
工人护着她们俩先离开。
等旁人走了，顾青芜才开口，“阿川，你还知道什么？”
“不知道了。”顾淮川转过身来看着他们，“我但凡知道的再具体一些，你们中的某个人此时就不是站在这里了。”
“你什么意思？”顾全明说，“有证据就摆证据，别一天玄玄乎乎的。”
他看了一眼空了的墓地，“我还觉得膈应呢，这么多年给他又是烧纸又是超度的。”
顾淮川懒得跟他多说，转身离开。
他到墓园门口，顾全颖的车子就停在旁边，她坐在车后排，表情麻木。
顾淮川走过去，“你们先回家，阴阳先生已经过去了，骸骨要交给他。”
林柔哭的双眼通红，嗯一声，满满的鼻音，“好，知道了。”
她又看向墓园里，“那一家人……”
顾淮川说，“交给我，我来处理。”
林柔挺疲惫的，“多亏你了。”
“一家人。”顾淮川说，“不说见外的话。”
车子要开走的时候，林柔又说，“今天的事儿你怎么没告诉婉婉，她一直在问顾家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用说。”顾淮川说，“她没必要知道。”
林柔似乎不明白，“你的事情，她知道多正常，瞒着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