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翁平安当真是艺高人胆大,竟然没有搬出兖州城,甚至还在这城里娶了妻生了子,现在依然是古稀老人,四世同堂,好不热闹。
苏三元带着一种官差赶到翁家的时候,翁平安的三个儿子十二个孙子二十五个重孙辈的正在替他祝寿,一听要带着翁平安,瞬间急眼了,齐整整地站成了一排,挡在了老爷子面前:
“刺史大人,你刚来兖州,是不是还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
“天大地大,寿星公最大!甭管你有什么公务,都应该过了今天再来抓人!”
“不然这事儿闹大了,苏大人你以后在这兖州城里怕不是不好混啊!”
周司马见状,直接拔刀相向,质问道;
“你这是哪来的歪理学说?寿星公再大,也不能打过大乾律法!”
“否则每个老人都在过寿当天偷盗抢劫,官府还不能罚了?兖州岂不是乱了套?”
翁平安的大儿子重重地将酒杯子摔倒了地上,怒骂道;
“你们这些狗官!别忘了是老百姓在养着你们!”
“我们翁家的男儿,也是有些血性在的,你们就是不能把我爹带走!”
他这话一出,翁家其他人都拿起了家伙事儿,和官府的人对峙了起来。
周司马不得不收起了佩刀,这和平盛世,若是平白无故地和老百姓起了冲动,死了人,御史台那边,可不会轻易放过他和刺史的。
翁家人剑拔弩张,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见状,吓得哭了起来:
“呜呜呜,你们不要带太爷爷走!”
“太爷爷是好人,你们不要带他走!”
“你们不要打架!打架会死人的,死人很可怕的!”
棠棠凑了过去,塞给了他一块冬瓜糖,小孩子瞬间不哭了,懵懂地看着棠棠。
棠棠附身道:
“你这么小就见过死人吗?”
“我都没有见过哎!”
小孩子擦了擦眼泪:
“我们院子里有好多好多死人!”
“有的死人和我差不多大!”
“他们一直在哭,还想把我带走!”
这时,一个妇人怒斥道:
“折桂,你又在胡说什么?”
“娘亲跟你说了很多遍了,那是梦,是梦,知道吗?”
“梦是假的,懂不懂啊?”
折桂嘟囔着嘴巴,靠在娘亲的身旁,用很小的声音不服气地对棠棠说道:
“不是梦,真的!”
棠棠冲着折桂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你晚上是不是经常做噩梦?还有人掐你脖子,让你上不来气?”
“是不是经常莫名发烫,还认不清其他人?”
折桂朝着棠棠不停点头,妇人又惊又吓,又看了看拿着家伙事儿的男人们,不由得害怕了起来,冲着棠棠喊道:
“小丫头片子不要胡说!”
“小孩子嘛,发烫受惊,太正常了。”
棠棠直起了腰,对着夫人说道:
“那你们翁家的小孩子,发烫受惊的概率,高得有些吓人哦?”
“照我看,你们家本来还应该再多7个小孩,但都没有活过六岁,便夭折了吧!”
妇人惊讶的吼道;
“你……你怎么知道?”
翁家的男人们,放下了拿武器的手,狐疑地看着棠棠,交换着表情。
棠棠双手叉腰道:
“瞧,被我说中了呗!”
“今儿个要是不让我爹进去,折桂就是第八个!”
妇人瞬间腿一软,冲到了丈夫身边,哭泣着说道:
“要不……要不我们让苏大人进去看看?”
方才还在镇定喝酒的翁平安听到这话,一下子将酒杯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吼道:
“妇道人家懂什么?”
“死了就死了,是他们受不起我们翁家的福!”
“今儿个谁让他们进来,谁就给我滚出翁家!”
男人们又纷纷拿起了武器,方才还在哭泣的柔弱妇人,气得推开了自己丈夫:
“你好生糊涂啊!和官府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我们俩可就只剩折桂这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出问题了!”
男人有些犹豫,摇摆不定。
翁家其他的妇人,纷纷开始帮腔。
老头子说得到轻松,死了就死了。
可那是她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们如何不心疼?
于是翁家的男人和女人们,瞬间乱做了一团。
周司马见机会来了,便让官差们纷纷上前,将他们拉住控制了起来,老头子站起身想说些什么,周司马双手一摊:
“大乾律法,丈夫打妻子,官府的人若碰见了,不可不管。”
“老爷子,再多喝几杯吧!”
说完两个壮汉一左一右站在了翁平安的身侧,他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苏三元带人去了翁家后院,在他以前养猪的地方挖了起来。
一锄头、两锄头、三锄头……
半刻钟过去后,官差们捂着嘴巴,冲了出来,呕吐声不绝于耳。
棠棠凑过去一看,满坑的白骨。
和她猜测的没错,那些尸首上的肉,被猪给吃掉了,骨头则被埋到了猪圈下边,死者们的魂魄,被困在了院子里,折桂看到的,是凝聚成了人形的怨气,小孩子阳气不足,就那么被怨气给带走了。
猪圈味道本身就很大,很难让人怀疑。
翁家人见官差们都吐了出来,有些忍不住好奇心,也跟着跑了过去看,却是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爹,怎……怎么回事?”
“难道我们家建在坟地上吗?”
翁平安又猛地灌了一杯酒,哈哈大笑道:
“那位高僧说得没错!”
“我杀人越货,命案无数,但我还是活到了七十岁,子孙满堂,儿女绕膝,此生何求啊?”
“瞅瞅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之人,他们哪个有我这样的福气?”
翁家人还是听不明白,问道:
“爷爷,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啊?”
周司马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们爷爷年轻时是个杀人越货的不法狂徒,你们的家资,是用他人的命换来的!意思就是你们爷爷犯下了滔天大罪,必然天威大怒,你们翁家人,不久之后,就会被打为奴籍!意思就是你们方才不惜和官府拼命也要保护的爷爷、父亲,对你们压根就没有感情,坑死你们他也毫不后悔!”
虽然翁家人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但奴籍、杀人这些词汇,他们还是听得懂的,他们仍旧是不愿意相信,看着翁平安,吼道;
“父亲,他说的不是真的吧?”
翁平安的话,让翁家人如坠深渊,他双手一摊:
“是真的又如何呢?”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骗到了那些天真的傻子,取了他们的贴身财物,积累了家资。
三十岁那年,大儿子成了家,他便开始养老,想来,已经享受了三十五年了。
触怒天威又如何呢?
砍头不过是一瞬间的痛,用一瞬间的痛来换取三十五年的享受,值啊,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