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伸出手指:
“一二三四五六七……”
太多了,数不清,索性不数了。
林婉儿相信女儿的本事,但看到她脸上惊讶的表情,也有些后怕了,轻声问道:
“棠棠,要不咱们回去?”
“娘亲就当丢了250两银子?”
她可不想因为区区250两银子,就让棠棠冒险。
棠棠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娘,没关系的,这些鬼伤不到我,也没用本事在我面前伤到你。”
听到这话,林婉儿心里边暖呼呼的,又有点儿得意和骄傲。
瞧瞧,她女儿多厉害啊。
但棠棠又皱起了眉头:
“就是……就是有点儿复杂?”
“怎么个复杂法?”
棠棠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我在皇后娘娘给我的书本上看到过,前朝时,兖州曾出现过一条化龙失败的走蛟,那走蛟未能成功渡劫,心中怨气颇深,兴风作雨,淹了半个兖州城。”
“后来出现了一位高人,在这兖州设下了困蛟局,将蛟龙的尾巴钉在了城西,蛟龙的脑袋钉在了城北。”
“如果书上的记载没有错误的话,这个宅子的一半,就在困蛟局里边。”
“连蛟龙都能困住的阵法,自然也能困住人的灵魂。”
“这就让这个宅子变得特殊了起来,死在这里的人,若是执念未消,便会一直困在里边,走不出去,连阴差都勾不走。”
“我也没法强行弄走他们,否则的话,破坏了困蛟局,整个兖州城的百姓,都要遭殃了。”
“我只能试着去化解他们的执念。”
棠棠说完,朝着更里边迈了一步,却被林婉儿一把拦了下来:
“棠棠,听你三哥说了,你有本事帮人开阴阳眼对不对?”
棠棠点了点头。
“那,也帮娘亲开眼可以吗?”
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她想陪在棠棠身边。
棠棠思考了下,帮她开了眼。
瞬间,林婉儿就觉得世界不一样了,她看见了许多往日看不见的生灵,心中咯噔一下,但还是鼓起了勇气,跟着棠棠一起走了进去。
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一位穿着白衣长相清秀的书生,靠在墙边,嘴巴上念念有词:
“容娘,容娘,你好狠的心啊。”
“怎么忍心抛下我呢?”
“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他的声音既悲切,又充满着怨恨,林婉儿听着听着,恍恍惚惚间,觉得身上的衣服突然显得太过于单薄了,下意识地抱住了胳膊。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问道:
“请问,你何许人也?所念容娘又是何人?”
书生男鬼发现来者竟然能看见自己,竟是被吓了一跳,躲在了角落里,遮着脸念叨着:
“我没有害人!”
“没有害人啊!”
“我知道你没害人,我是来帮你的。”
“你难道不想投胎吗?难道就想一直被困在这里?”
听到棠棠这么说以后,书生男鬼一下子来了兴致,站起来凑到了棠棠身前:
“你怎么知道我出不去?”
“这个院墙,好生奇怪,我明明已经跨出去院门了,但转瞬间,就又回到了这里。”
棠棠道:
“这个你不必管,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何许人士?容娘又是何人?”
书生男鬼索性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慢慢讲述着:
“我叫上官安,我死了……我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容娘是我的心上人,初见她那年,我们俩都十五岁,她穿着桃粉色的衣裙,面容却要比桃花还要鲜艳,那天我与同窗去城外踏青,她和好友们在城外放风筝,风筝挂到了树上,她们一伙儿姑娘急得不行。”
“我不会爬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竟然生起了莫名的勇气,爬了上去,把风筝取了下来。”
“就是下来的时候有些狼狈,摔了满嘴泥,同窗们都笑我,可容娘没有。”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啊。
初见总是美好的,哪怕已经成为了鬼魂的上官安,想到和心上人初相遇的画面,也不由得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
“自那以后,我们俩便熟络了起来,她悄悄帮我做鞋子,我帮她摘花,送她好玩儿的东西。”
“可是……”
就如同那些惊奇的话本子一般,故事总是会有转折的,上官安的语气变了:
“可是我们两家是世仇,据说我太爷爷和她太爷爷曾一同参加科考,我太爷爷吃了她太爷爷给的馒头,闹了肚子,落了榜,他一直觉得是被害了。”
“到了我爷爷那一代,她家人迁祖坟,不知怎的,竟然路过了我家的坟地,还磕碰了下,自那以后,我家两位叔叔相继生了病,风水先生说,那都是因为我家的祖坟被她家碍着了,才出事的。”
上官安说到这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自嘲似地扬起了袖子:
“那会儿我也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可谁想到,自己竟然也变成了鬼呢?”
“多好笑啊。”
“我父亲开了一家酒楼,容娘的父亲则开了一家客栈,有客人在我家酒楼吃完饭后,死在了荣娘家的客栈里边,他爹说是我们家的饭菜有问题,害了他们的名声,让他们的客栈开不下去了,两家人闹得更难看了。”
“既是如此,我和容娘的婚事,自然得不到父母首肯。”
“可我们心悦于彼此,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一日见不到容娘的书信,我便吃茶也没了味道,容娘亦是如此,被她父亲关了半个月紧闭,受了整整二十斤。”
“我们愿学梁山泊与祝英台,生不能成恩爱眷侣,死后愿化蝶相伴,便在同窗的帮助下,从家里逃了出来,准备于此地共赴西天。”
“我喝了鹤顶红,可容娘她……”
说着说着,上官安靠在墙壁上,哭了起来。
看了看四周,棠棠和林婉儿明白了,容娘没有喝药随他而去。
“我真的好想知道,为何会如此?她是怕疼吗?还是没有那么爱我?”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而已,可……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次都没有!”
看着他那悲痛欲绝的样子,棠棠的心都凉了半截。
世间种种,唯情字最难开解。
上来就给她一个大的啊?
没想到,林婉儿却好似有了答案一般,问道: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