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乡里浸了两天。
这一日,房赢带着武媚和诗诗,正在后花园赏花。
大管家房全,急匆匆跑进来,神色焦急的说:“少爷,不好了!夫人过来了!”
这话刚说完。
马蹄声就在外面响起。
高阳公主一袭红衣,骑着高头大马,直接从大门外冲了进来。
“唏溜溜溜——”
骏马高昂前蹄,又重重的踏在地上。
高阳公主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左拥右抱的房赢,撇了撇嘴:
“切!小日子过的挺滋润嘛……”
武媚和诗诗,立刻从房赢怀里站出来,对着高阳公主款款施礼:“拜见公主殿下。”
这就是妾。
不管多么受宠,见了正妻也天然矮一头。
这就是规矩。
与此同时,房赢从惊呆中醒过味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怎么骑着马进来了!”
“不行吗?”
高阳公主骄傲的抬起下巴:“这是我驸马的家,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房赢脸色一黑:“你来干嘛?”
高阳公主翻身下马,抱着肩膀,一脸玩味:“你猜。”
房赢掉头:“爱说不说。”
高阳公主不以为意,扬了扬手中的信笺:“太原王家来信了,想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房赢神色一变。
赶忙接过来,打开翻看。
几息之后,他的神色渐渐凝重。
忽然,他一个纵身,跳上旁边的马背,狠狠一夹马肚,竟直接绝尘而去。
“告诉爹娘,我去一趟王家……”
空气中回荡着声音。
只一个眨眼,房赢便跑的只剩个背影。
武媚收回目光,一脸愕然:“公主殿下,王家出事了?”
“不是王家,是王有容....”
高阳公主看着房赢的远去背影,撅了撅小嘴,醋味十足:“花心大萝卜,这么多女人,忙得过来吗……”
……
并州。
祁县。
王家大院。
王家家主和长子王洛川正在对弈。
王洛川落下一子,说道:“爹,小妹那边……依旧不肯吃东西。”
“那就饿着吧。”
王家家主头也没抬:“这人,就像是猫狗,饿急眼了,自然会自己去吃。”
王洛川顿了顿:
“您真要放弃房二郎?”
“呵呵,是他自己背叛了大唐啊。”王家家主笑道:“老夫给过他机会,可他不中用啊。”
王洛川闻言,叹了口气:“爹啊,您难道没发现,天已经变了。”
“哦?”王家家主抬头笑问:“怎么说?”
“这天下,已不再是世家的了……”
王洛川上来就语出惊人,然后缓缓说道:“以前我们可以左右王朝,靠的是底蕴…可现在呢?”
“皇室兵强马壮,手握新城这个聚宝盆。”
“要兵有兵,要钱有钱,这天下……已经不再依靠我们了。”
听到儿子论调,王家家主丝毫不慌。
“呵呵,是吗?”他耷拉着眼皮子道:“可是人呢?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治理国家,政令施行,都需要人…没了我们,这个国家怎样运行?”
“爹说的是读书人吧?”
王洛川淡淡说道:“归根结底,我世家拼的是学识,也是书本……可如果我告诉您,有一种书,可以速成呢?”
王家家主愣了下,随即摇头:“不可能,雕本印刷费时费力,耗费银钱,书不可能速成!”
“没有什么不可能。”
王洛川从袖中掏出一本书,轻轻放在棋盘上:
“上元日,我在长安参加酒宴,有人临时写了一本诗集……”
“我亲眼所见,它被人拿着进了皇家工坊,然后仅两盏茶的时间,就印了出来!”
“什么?两盏茶印一本书!”
王家家主的脸色终于变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事先串通好了。”
“不会。”王洛川摇了摇头,说道:“因为责任送进工坊的人,正是郑国公魏征。”
现场死一般寂静。
王家家主愣在原地,仿若雕塑。
他身居五姓七望之列,处于整个社会食物链的最顶层…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依旧让他心境激荡。
书这种东西,在大唐可是宝贝。
就算是富户人家,也经常以传阅的方式读书。
之所以这么精贵,正是因为印一本书极为不易,且印制本身大都由门阀士族把控。
如此一来。
从读书到读书人。
世家大族控制了知识的传播,并形成一个闭环,
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可如今,皇家竟然从源头上撕开了一个口子……这意味着,从此之后,读书不再是门阀专有!
若是大批寒门崛起。
皇帝自然乐于用容易控制的力量。
届时,朝堂哪里还有世家的立足之地?
…这大唐的天,真的要变了吗?
王家家主抬起头,仰望着苍穹漂浮的白云,耳边传来长子的悠悠话语:
“这项技艺很少有人知道,朝廷称之为‘神行印刷术’,据说创造它的人,正是房家二郎、当朝驸马——房遗爱。”
“什么?是他?”王家家惊讶一声。
“没错,就是他。”王洛川苦笑一声:“长安的报纸很抢手,却因为雕版问题印的慢,房二郎便随手创出了这么个东西……”
“随…随手创造……”
王家家主扯了扯嘴角。
随手造的东西,就颠覆了千年门阀....如果认真的去做,那他岂不是要把天捅个窟窿!
一旁,王洛川也心情激荡,拿起茶杯吃了口茶,接着说道:
“此术刚一面世,便被圣人摁了下去,直至上元佳节才放了出来。”
王家家主怔了怔。。
“这么说,皇帝是主动让我们知道的?”他直视自家儿子,缓缓说道:“上元节你就知道此事,却没有告诉为父……”
王洛川沉默。
没接这个话茬。
而是顿了顿,说道:“爹,和郑家联姻,没有前途…以当今局势,需和皇室搞好关系才最为迫切,而房家,则代表着皇室!”
“房家?哼!”
王家家主冷哼一声:“房遗爱连你妹妹都不顾,一走了之,房家也没有半句解释……显然,他们不打算与我等交往,既然如此,我王家又何必上赶着巴结他们?”
“爹——”
王洛川叹了口气,劝道:“您何必置这个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还是您教我的呢。”
“可房遗爱走了。”王家家主沉着脸道:“没了他与有容这条线,我王家与其他家族比有何优势?”
王洛川反问:“他如果来了呢?”
王家家主眉梢一挑,明亮的双眸看着长子,压迫性十足:
“川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洛川勇敢的直视父亲:“若房二郎能来找有容,您就把家主的位子给我……”
“哦?哈哈哈哈!”
王家家主不怒反笑,欣赏的看着自家儿子:
“老夫知道,你已经飞书房家,递了信……”
“给你一晚时间。”
“若是房家肯露面,老夫的位子就给你!”
说着,他停了一下,嘴角勾起:“可如果明天房家不来人,你妹妹就会嫁人……”
“不必等到明天了!”
一道声音倏然响起。
父子俩一惊,同时朝旁边看去。
只见墙根的阴暗处,缓缓浮现一道人影。
好像凭空出现一样,房赢一步踏出,整个人呈现在阳光之下。
“房兄!?”王洛川震惊的站了起来,脸上惊喜连连,“你…你何时回来的?”
与此同时。
有仆人飞奔而至,一边跑一边大喊:
“报——”
“房遗爱有消息了!”
“他身负圣明,西出西州,业已收服西域三十六国,大胜而归……”
嘎!
声音戛然而止。
仆人顿住脚步,见了鬼一样看着对面的房赢:
“房,房二郎?!”
王家父子,则震惊的瞪大眼睛,齐刷刷望向房赢:“什么?收服西域!大胜而归……”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房赢淡淡的装了个逼,然后盯着王家家主说道:“有容不能嫁。”
王家家主一听火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有容不能嫁!”
房赢一脸不容置疑,说出的话霸气侧漏:
“我房遗爱吃定她了,佛祖来了也没用!我说的!”
王家家主暴怒,一字一顿的嘶吼:“房—遗——”
“三成!”
房赢打断他,刷的伸出三根手指:
“你王家走海运的货,我给你增加三成!”
王家家主不说话了。
场面一下死一般寂静。
王洛川吓坏了,颤着声音打算劝架:“爹……”
“成交!”
王家家主瞬间变脸。
刚才还剑拔弩张,此时竟笑的灿烂无比。
不但如此,他还走上前,拍了拍房赢的肩膀,笑着夸赞道:“贤侄做事大气,老朽佩服。”
在王洛川和仆人惊讶的目光中,房赢竟
也款款施礼:
“伯父人中豪杰,小子还需多多向您学习讨教。”
“讨教?哈哈哈!”王家家主抚须笑道:“老夫才疏学浅,哪里当得起你诗画双绝讨教……恰好,我王家小女精通诗词书画,你若想讨教,可去找她。”
房赢一听,赶紧拱了拱手:“敢问王小娘子……”
“那边,那边。”
王家家主热情的指了指方向,还不忘招呼愣在一旁的仆人:
“快,带我遗爱贤侄,去找有容……”
“呵呵,多谢伯父。”
房赢笑着躬身拜别,被仆人引领着走了。
一片安静中。
王洛川神情恍然。
王家家主转身,笑吟吟看着自家长子:“川儿赢了,为何不语?”
王洛川叹了口气道:“爹,这家主的位子,您还是继续坐着吧。”
“不用。”
王家家主摆了摆手:“所谓愿赌服输,老夫既然技不如人,自当退出。”
王洛川快哭了:“爹,江湖浪急,还是您来吧。”
“不不不。”王家家主摇头:“我岁数大了,还是你来吧。”
“不,爹,还是你来吧。”
“川儿不必推辞,你来吧。”
“爹,你来吧。”
“你来。”
“你来。”
……
父子俩相互推诿。
房赢已被带到后宅。
屋门推开,王有容一系蓝裙,水灵灵的出现在房赢眼前。
她似是刚刚梳洗打扮过,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十一二岁的童颜,清纯美丽,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单单是站在原地。
便足以动人心魂。
两年未见,再次看到那具高大魁梧的身影,王有容眼见从内往外的惊喜。
不过她是大家闺秀。
故而保持着女儿家的矜持,淡淡的和房赢打招呼:
“你来了……”
房赢咧嘴一笑:“为何没有惊讶?”
“你在前院一现身,我便知道了…”王有容轻轻说了一句,侧面解释了为何能提前预知房赢到来,且还有时间梳洗打扮。
“远赴西域,英雄而还……”
王有容看着房赢,美眸涟涟,用独有的夹子音开口:
“你这冤家,可真是把我坑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