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盛,夫妻二人要断绝干系,有三法。
一为七出,若楚翰想休妻,凭七去之无子去,他就可休了秦氏。
二为义绝,若一人意图谋害另一人,或是谋害另一人的尊长,府衙亦可强制二人恩断义绝。
显然此两法都不适合秦氏,秦氏想要的是夫妻二人体面地和离。
秦氏自和楚昭云敞开心扉后,内心变得更坚定,她毫不犹豫去了宁福堂。
她将自己的担忧和犹豫一一道尽,却迟迟未等到楚老太太的回答。
秦氏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抬眼看着楚老太太。
良久后,楚老太太才开口道:“这些年来,的确是苦了你了……当初若非我去秦家替他提亲,你也不会蹉跎了这么多年的时日……”
“母亲……”秦氏有几分哽咽,“这不干母亲的事,当初也是我自己点头应了的。”
谁能知道楚翰竟是这般为人。
“儿媳入府这么多年,母亲对我百般照拂,儿媳感念母亲。”
“也好,往后的日子好好过,及时止损,也好……”楚老太太湿了眼眶,她内心是不愿秦氏离去的,可她也不愿秦氏继续在楚翰跟前受苦。
顿了顿,楚老太太又开口道:“我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心
里是支持你的决定,但我老了,怕是受不了府上这些事端了。”
“母亲是打算……”
“近郊有处庄子,是我当年的陪嫁庄子,虽比不上秦家的庄子,但也算是风景秀美。”
楚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盘算着。
秦氏离去,淑云也不在家,昭云也快出嫁了,若是她还留在永勤伯爵府,恐怕会被楚翰那个逆子气死。
与其如此,她不如眼不见为净!
“我这几日就动身搬去庄子上,万望能安宁地过日子。”
“母亲去了庄子上,没了烦心事,定能颐养天年。”秦氏心下感动,楚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眼下因着她要和离的事,还要动辄搬迁,“是儿媳不孝……”
“你已经代他尽孝好几年了,眼下你肯等我走了再提和离之事,是我该谢你。”
“母亲……”楚老太太越是这般说,秦氏心里越不是滋味。
最后,她伏在楚老太太膝头上轻声哭了一会儿。
两人心知肚明,哭完这一遭,这么多年的婆媳缘分也算是尽了。
楚老太太虽病卧在榻,但她依旧是雷厉风行的性子。
一旦定了要去庄子,她立即派人去庄子上收拾,又派人知会伯爵府上各个主子。
众人知晓楚老太太要
搬去庄子上静养,也并未起疑。
楚昭云却明白了,祖母这是同意了。
既如此,她也不再等待,拉着楚宁云立即在府上走动了起来。
她不常在府上,宁云又未接触掌家之事,两人在府上处处闲逛打听,下人们见了也只以为姐妹俩是闲得慌。
悄悄在永勤伯爵府摸查了四日,楚昭云知晓了不少事。
第五日一早,阖府上下都起了个大早送楚老太太出门。
见到乌泱泱的架势,楚老太太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的如此兴师动众!”
秦氏笑着解释:“母亲,是昭儿张罗的,这些都是段大人的人,母亲执意不让我们去送,我们如何放心?还是昭儿想了这个法子,有段大人的人护送,咱们自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是皇城司的人?”楚老太太担心孩子们不知轻重。
楚昭云连忙解释:“祖母,不是皇城司的人,都是段景曜的……朋友,他们身上有功夫,驾车也稳,祖母在马车上睡一会儿就到庄子上了。”
楚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秦氏又替段景曜邀功道:“在庄子上,段大人也找了好些身强体壮的护院,母亲到了庄子上安心住下即可。”
楚老太太感慨万千:“好好好,
段大人这般体贴入微,把昭云丫头嫁给他,我也就放心了!”
话落,楚老太太不舍地看着秦氏,哽咽道:“往后若是有空闲时日,来庄子上住几日。”
“一定!”秦氏眼里也含了泪。
一旁的楚翰听了这话,只以为是女人磨蹭,他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
“行了,莫要依依不舍了,母亲快些启程吧。”
楚老太太拍了拍秦氏的手,看也不看楚翰就转身上了马车。
最后,她打开马车侧窗车帘,看了一眼永勤伯爵府的门楣。她已经尽力了,但延续了几十年的荣光,终是要毁于一旦了……
想罢,楚老太太落了车帘,忽然又觉得,即便没了伯爵府的荣光,她的孙儿孙女们,也都会过得很好。
如此想来,她才渐渐安心。
永勤伯爵府一行人目送马车远去,除了楚翰,所有人都很不舍。
不明真相的楚鹤亭夫妇二人也不禁湿了眼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只要楚老太太在伯爵府,他们就觉得府上有主心骨。
但眼下再不舍,也不敢耽误了祖母养病。
甄映雪挨着楚鹤亭的胳膊轻声道:“官人安心,我既拿了府上中馈对牌,定会让祖母在庄子上过得舒舒服服的。”
“也得
定期送大夫去庄子上……”
夫妻二人说着悄悄话,楚翰早已大摇大摆进了府。
秦氏忽然叫住了楚翰:“官人,今晚在正院里摆宴吧,家里也好久没热闹一番了。”
楚翰不解,非年非节,有何可热闹的?
他还没开口驳斥,就听见楚昭云也说道:“父亲,中秋夜宴时,是昭云不懂规矩扫了父亲的兴致,今日宴上,昭云定好生给父亲赔罪。”
楚翰一愣,楚昭云难得叫他一声父亲,他也不好再驳了去。
反正之只是吃顿饭而已。
“行,到了时辰着人去……去菡萏院里知会我。”
秦氏轻轻点头,菡萏院里住的,是他三个月前新收的美妾。
甄映雪不明所以,笑着说:“母亲,那我先去准备今日夜宴的事了。”
“好孩子,去吧。”
“母亲,我也先回去了。”楚昭云轻声道。
秦氏愧疚道:“委屈昭儿了。”
楚昭云毫不在意,爱护与尊敬是在心中而非口上,哪怕她喊了楚翰父亲,也并不会接纳楚翰。
这声父亲,是助秦氏行事,是为了算计楚翰。
她没什么可委屈的。
楚翰更没什么好委屈的,入不入局,都在于楚翰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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