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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他于万千箭雨中穿行

    格雅在拘无重的粗心大意中,在布思时不时禽兽般的召唤中,如行尸走肉承受着一切。

    布思不满她这样无声的反应,用烧红的烙铁烫其隐秘之处。

    终于,格雅惨叫出声。

    布思邪笑,“你不是一副死样吗?还知道疼?你又活了?你说,让拘无重回来看到你这样,他会怎么想?”

    画面里,拘无重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回到家。他想念妻子,便抱着她亲吻。

    可妻子敷衍了事,匆匆找了个借口就跑了。他竟也未曾深想,只兴致勃勃跟家人喝酒,分享箭术突破的喜悦。

    他箭术突飞猛进,一次列国远行,让他受益良多。

    格雅有许多次欲言又止,都被他不是搭弓拉箭,就是在箭身上绘图给堵住了。

    他志得意满,“我人生圆满,有两个好妻子,一是格雅,二是箭。”

    格雅彻底说不出口了,麻木转身。

    画面里的拘无重看不到格雅眼里的悲伤,只专注于他的箭有多特别,他的箭术有多高超。

    可京华较场骑着马蒙着眼的拘无重,分明清楚地看见格雅眼里的悲凉。

    那样难以言说的伤!

    那样难以出口的绝望!

    他恨不得给那个蠢笨的拘无重一拳,打醒他,喊他,“你看看,你好好看看格雅啊!”

    画面里的拘无重笑得像个傻子,用布擦着一支支金晃晃的箭矢。

    拘无重在最得意之时,被皇上邀请进宫为列国表演箭术。

    他欣然同意。

    他的妻子格雅并不想进宫,样子十分抗拒。

    是他,一定要她一起同行。

    拘无重想让格雅开开眼界,更想让她看看他是多么万众瞩目。

    可他射箭的时候,格雅却不见人影。

    她被宫女带去了旁边的宫殿。

    画面里,格雅极致痛苦地承受着布思的凌辱。

    布思还无耻问她,“拘无重就在外面,是不是特别刺激?”

    格雅已知哀求无用,只平淡又绝望地将眼睛转向了别处。

    回家以后,拘无重却表现出极大不满。因为在他最得意之时,没看到她的笑脸。

    他质问她,“那时候你去哪了?”

    格雅回答说,“我觉得皇宫里的花开得太美,就看忘了。”

    所以看花比看我重要?拘无重很生气。

    他当晚就跑出去跟兄弟们喝酒喝到天亮,要让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一天比一天少留在家,心里就是憋着那口气。

    要让她低头,让她知错,一定要让她清楚认识到,她的天地中,什么花都不如他来得重要。

    带着这个目的,拘无重冷落格雅数月。

    等他在一个清晨回家时,满府都在奔忙。

    格雅,死了。

    格雅落水死了。

    他不顾一切扑在格雅被泡胀的尸身上,嚎啕大哭,“格雅!格雅!格雅!格雅我不喝酒了!你回来!你回来,我再也不喝酒,不跟你斗气了!”

    他的格雅再也不能回应他。

    她已经被水泡得看不出是她了。可他还是抱着她,不肯撒手。

    终于,格雅的丫环阿尼站在边上冷冷道,“别假惺惺了,你不是冷落她吗?你不是要让她反省吗?你跟我来,我让你知道她是怎么反省的。”

    阿尼平时很听话的,沉默寡言不爱多嘴。可这一次,她对主家不敬了。

    她从床底的暗格里翻出一本册子,里面记录了布思的种种恶行。

    那些简单冰冷的文字,不能表达格雅万分之一的痛苦。但就这一丁点简单的文字,甚至是一个数字,一个日期,一个名字,已将拘无重万箭穿心。

    拘无重捧着册子,完全无法呼吸。

    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他从早到晚就捧着那本册子看着,一直看到眼里流出血泪,然后他骑上烈马直奔皇宫。

    那时候布思刚登上皇位,正是守备最为森严的时候。

    他根本找不到布思。

    御林军一排一排搭弓拉弦。

    他于万千箭雨中穿行。

    一排一排的御林军倒下去,又一排一排的御林军补上来。

    他射光了箭囊里所有的箭,就捡起敌人掉落的箭再射回去。

    一轮一轮的御林军在“杀无赦”的喊声中死去,而他的烈马也终于跪地不起,满身插箭而亡。

    他满身是伤,成了个血人。铠甲已被箭矢戳得破破烂烂,几乎已不能抵挡箭雨。

    拘无重从皇宫中奋力逃脱了。可他的两个孩子被布思杀死,尸身就吊在城楼上。

    他的族人被以“通敌叛国”的罪名,万箭射杀。

    他明知布思射杀族人是个引他前往的陷阱,却还是去了。

    那一场恶战,他九死一生。

    族人全死了。

    阿公死的时候说,“阿重,你跑!不要管我们,你跑!”

    拘无重眼泪横飞杀出重围。

    他眼睁睁看着他的族人被射死!

    他一生最爱的是箭,可那时候他最恨的也是箭。

    拘无重跑不动了。

    可后面有追兵,他不跑,只有死路一条。

    画面里,他闯进了一个营帐。

    那人……竟然就是,就是,就是刚才与他比箭的北翼驸马岑鸢。

    那时的岑鸢比现在至少年长十几岁,再不是这样的冷白小生,是不修边幅胡子拉茬的将军。

    岑鸢拿着冰冷的长剑抵在他的喉头处,“宛国人?”

    拘无重在心里说,“从这一刻,我不再是宛国人。宛国与我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可他没说出口

    画面一转,拘无重戴着鹿头面具,只露出一双阴森的眼睛。

    他从此跟在岑鸢左右,与他同吃同住。

    他教岑鸢射箭,岑鸢教他近身格斗。

    原来他们互为师父。

    他叫岑鸢“先生”,岑鸢也叫他“先生”。

    拘无重骑在马上忽然想起岑鸢说,“先生是否相信人有前世?说不定上辈子您就是我师父呢?”

    原来!原来是这样!

    所以这一世,在格雅还未出事前,岑鸢就早早派人守在她身边。

    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岑鸢在单方面保护他的妻子,他的族人。

    而他前一刻还在想,这北翼的驸马有什么居心?

    拘无重内心如海浪呼啸而过,轻轻摘下遮眼黑布。他的泪水被晚风吹干了,他的声音那么嘶哑。

    他以纯正流利的北翼语,高声宣布,“我输了!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