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暮雪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
她的心很痛。
再活一世,她只要自己的家人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无灾无难的活着,却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这么艰难。
她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将自己抽离,对上弟弟关切的目光,她下意识反手给了韩阳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没有杀人。”她无比冷静地陈述着。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胡话。”
“姐,你怎么就不信呢?”
韩阳不希望自己在姐姐心里永远是个小孩子,更不需要姐姐为他牺牲。
他选择用自我毁灭的方式,陪着姐姐。
在韩家的十几年里,他早就明白了,在这个大泥潭里,要想全身而退的,只有死人。
他早就不可能了。
现在,他只希望姐姐,可以干干净净地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烂在这个肮脏的坑底,更可以沾上所有人的鲜血。
在所不惜。
走到这一步,他早就明白了,只有让姐姐对自己彻底死心了,她才不会为了自己的将来做一些傻事出来。
“我说过了,你没有杀人!”
韩暮雪更激动,她不容置疑盯着韩阳那对琥珀色的眸子。
“姐。”
韩阳的气势渐渐弱了下来,手也无力垂下。
“韩阳早就死了。”
她抓住韩阳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掌,感受到了一阵冰凉。
“姐~”
韩阳有些动情,他看着姐姐把自己污秽的手放在脸颊上,莫名感伤。
“脏。”
正要往回缩,这只手还是被死死捉住。
韩暮雪闭着眼睛,语气忧伤。
“我一直都是相信我弟弟的。”
“虐猫的事,我一直很愧疚。”
“我知道不是他做的,可是我就是怕。”
“怕他不小心走了歪路,怕他变得跟韩志勋一样,怕他变得我都哦不认识了。”
“我不知道的是,这种怕蒙蔽了我的双眼,也把他推向了黑暗的更深处,所以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的错。”
韩暮雪的声音颤抖。
“不,你没有错!”
“姐,猫是我杀的。”
韩阳垂下眼帘,回忆当初。
“那几个人,他们故意把猫砸在地上,只剩一口气,我觉得它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死了干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它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哪怕,哪怕只剩一口气,只要想活,就能活下去。”
“只要你想。”
韩暮雪眼里的坚定让韩阳无法拒绝。
“可是~”
韩阳还是有顾虑。
“你能好好活下去,就是姐姐最大的心愿。”
”姐姐不用你再多做什么,只要你活着。”
“为了这个目标,姐姐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话已至此,韩阳感受到了姐姐的决然。
“姐~”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呜咽着,紧紧搂住姐姐。
此刻,他不过是一头迷路许久的小兽,渴望家人温暖的怀抱。
他用力追求的,不过就是这样的怀抱两个人正相拥着,从天而降的天罗地网,把三个网在其中。
周围的人群又重新聚集起来,灼热的火把,火光映照的一张张人脸,比刚才诡异的兽形面具更可怕。
“大师说的果然没错啊,装神弄鬼,满嘴胡言,你就是冒牌货!”
带头的老头缓步而出,哪里还有之前的恐惧惊惶,指着网中的韩阳,眼中的阴毒毕现。
“走吧,子时已到,通通都关到娘娘庙里。”
老头手一挥,立即就有人上前隔着网抓人,先是照脑袋上一记重击,等人倒了之后就是如同祭祀的牲畜,抬着,浩浩荡荡去了村子更深处的娘娘庙。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三个人都是聪明人,知道是中了圈套,不约而同,都选择装晕,心里盘算着到了那个庙里再另做打算。
“走!一会儿自有娘娘坐下童子来收。”
老头留下最后一句,就带着一大帮人呼啦啦离开了。
“姐,姐!”
熬了一会儿,见众人远去,没有人声了,韩阳率先起身,查看姐姐韩暮雪的情况。
“你没事吧?”
韩暮雪第一时间去推凌子越。
”你们没事就好!”
凌子越一个骨碌起身,灵活得很,很明显也无大碍。
庙里门窗紧闭,只有两只蜡烛,灯火葳蕤,但不足以把这规模不小的庙宇给完全照清楚了,借着眼前的烛光,及目可见,大殿正中,供人磕头跪拜的蒲团就有六个,香火也很旺,已是半夜,仍旧袅袅不散,神像更是不小,泥塑神像都是新的,气派巍峨得很。
只是,刚才那老头嘴里,自有娘娘坐下童子来收,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暮雪拧眉,去桌案上取走了那只装有照明蜡烛的莲花底座的烛台。
倒也不是她非要借这又烫手又不方便的东西,而是几个人的手机早就被那帮穷凶极恶的村民给搜刮走了。
这供桌上的蜡烛,就成了唯一的照明设备。
供品没有几样,但都是硬家伙,猪头,羊头,牛头,翻着白眼,割处还有斑斑血迹,看样子是才宰杀不久的。
看来今天,的确是个特殊的日子。
“这个村子一直流传着一个民俗,子时进了这个娘娘庙,子时会有童子来收人,跟着娘娘修行,早登极乐。”
韩阳说的这些韩暮雪根本就没有印象,母亲去世之后的很多记忆,她早就没有了。
“还有三分钟。”
凌子越借着昏暗的一点点烛光,看了看腕上的表。
三个人慢慢聚拢在一起,背靠背,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大殿的每个角落。
很快,大殿里就有了细微的响动声。
三个人都听到了,只是不能辨其位置。
“在那边!”
韩暮雪耳朵灵,静心聆听几秒,随即就一指那高大的娘娘泥身塑像的位置,准确的来说是她身边的童子像。
“童子真的来收人了?”
几个人大着胆子,跳上供桌,摸索着靠近那个逐渐不对劲的童子像。
虽然不信真有童子收人这一说,韩暮雪还是心存疑虑:这破泥像抖动地这么厉害,还不断有异响,不会真要破泥像而出,把她们三个给带走吧?
想到这儿,她又谨慎地缩回去,顺便抓住了身边的凌子越还有韩阳。
“等一下!”
说着话,她又四下里看了一圈,锁定了那个铜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