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也想尝尝凌霄剑的滋味?”
此时的她已跟着了魔一样,眼底不知是倒映的血红,还是本就猩红透底,竟连同眉间的神印也一并染成了红色。
灵十六殊不知,体内的缘生石邪神正想借机破壳而出。
此时的她不论是何种活物,都尽管斩杀,屠戮无余。而这,就是她堕魔的最佳时机。
她踏过血河,任腌臜粘腻的血渍溅上衣裳,她不管不顾,高高举起凌霄剑,只一下,便可以刺穿他的心脏。
这样一来,这场大战就不告而终了。那些因他而死之人,也能够心愿得偿。
“你杀不了本尊。”
只听九方宿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回荡着,搅得她的脑子疼痛难忍,“我可以杀了你,现在就可以!”
说着,她将凌霄剑狠狠地朝九方宿劈下去,然而只是落在了他的肩膀,灵十六却再也下不去手了。
她脑中的两个自己正在斡旋着,一方呵责自己狠狠劈下去,不要再犹豫,另一方,却在低声乞求着,还没到时候,他不该由自己来杀……
“十六,你杀不了本尊,因为你心里有我,对吗?”
“不是的!”
灵十六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再一次举起凌霄剑,这一次她却是毫不犹疑,直接划开了九方宿的胸口。
“你我孽缘已清,你既无我,谈何有你!”
他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向外淌着鲜血,犹如那些魔兽一样。灵十六看到这些鲜血,内心竟不断狂喜,她看向九方宿,正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你不逃吗?”
灵十六大笑着,下一秒,却见九方宿慢慢朝自己走近,还没等她意识过来时,他已经抱住了自己。
“你想让我陪你做对亡命鸳鸯,我偏不让你得偿。”
灵十六奋力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奈何他就像绳索一样紧紧地将自己同他捆缚,任她怎么挣扎都抽不开身。
只听头顶传来一个坚定而凄冷的声音,道:“十六,不要被它迷乱了心智。”
它?
此时,灵十六心中的另一个声音愈来愈大,逐渐与现在这个力量势均力敌。可每每正常心智要占据上风时,又会被邪神之力狠狠拖拽下来。
她手中的凌霄剑越来越不受自己掌控,稍一个松懈,它就可能会夺取了九方宿的性命。
“你在想什么呢?这不恰恰就是你想要的吗?杀了他,杀了九方宿。”
“杀了我……”
眼见自己就要将凌霄剑刺入他的肉体,灵十六极力遏制住内心的另一个声音,转而朝九方宿嘶吼着。
“杀了我!”
她抬起头,眼底尽是压抑着的杀戮之意,再这样下去,她只会像对待那些魔兽一样,将手中的利剑朝向自己心爱之人。
她到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她对九方宿下不去手。
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希望也能从九方宿眼里得到准许的意愿。
可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却只有深深的怜悯与不舍。
“你若死了,还怎么救他们?”
话音刚落,灵十六就透过他的背影见到几个血染白衣的人正朝这边赶来。
灵七已拼尽全力护住这一队灵卫了,只是奈何这魔兽除之不尽,尽管他拼了命,十一个灵卫中也就活了这寥寥几个。
灵十六惊恐地朝九方宿望去,她害怕待会自己控制不住,反而会将凌霄剑对准他们,她的眼神,似乎在乞求着,乞求他带她走。
九方宿自然知会她的心意,随后他紧紧搂住灵十六,带她就这样消失在了灵七赶来之前。
无人见他嘴角忽而闪现的一抹得逞的笑意。
灵七赶到此地时,只看见了地上布满的魔兽的碎尸,想必灵十六方才已在此历经久战。可这一片狼藉中,他却没有发现灵十六的一丝影子。
“大人,神女大人她……是不是与这魔兽同归于尽了?”
其中有一位满身是血的灵卫捂着伤口,茫然地向他发问道。
灵七此时也不知何去何从,眼见前方不远处又惊现几个魔兽的影子,他早已有心无力对付。他实在不知自己同这些受伤的灵卫,能否重见天日。
就在他准备举剑迎战时,突然有人高喊:“大人,有人为我们开辟了玄道!”
闻声望去,那碎尸之上,确乎出现了一个偌大的黑洞。灵七见状,立马下令回程。
这条玄道通往青丘,待他们尽数通过时,玄道之口迅速关闭,往后便再无人出来。
灵七刚才从生死搏斗中缓过来,望着前方空无的一片,他此刻的心里则只挂念着灵十六的安危。
“十六……”
而另一边,九方宿将昏迷的灵十六带回了冬留宫,正被仇野撞见。
“尊上,这……”
仇野看着血衣浸染的灵十六,目光顺着她瞟到了九方宿受伤的胸口上,立马惊呼:“尊上,您的伤!”
九方宿却对此不管不顾,只说:“告诉浮娑,冬留宫侧后方驻扎的青丘军队,若他们无所行动,便不要贸然进攻。”
这冬留宫外竟还有自己和浮娑没有发现的军队?
仇野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但既然九方宿下了令,他也只能悉听尊便。
答道:“尊上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随后,他便见九方宿抱着灵十六进了龙息瀑。想来,又要消耗修为为她疗伤了罢。
仇野暗暗叹了口气,随后便出门寻找浮娑的踪迹。
龙息瀑内,瀑布从料峭崖壁落入泉水的声响不绝于耳。
这里完全可以阻断外界的一切声音,只是倘若听者有心,便不论任何他关乎之人,关乎之事,消息都会被自己收入于耳。
九方宿将灵十六小心放进了泉水之中,凭泉水的特质,她刚好可以平浮于水面之上。
他自己则褪去了外裳,露出胸口上一道深长的伤口。
他的真身为黑龙,并非虚无之物,定也不能躲过凌霄剑如此强大的攻击。加上当时灵十六差点失心,没刺穿自己的胸膛已是万幸。
九方宿的面色显然较往常恍白,他紧紧蹙着眉头,似乎也在强忍着胸口的剧痛。
他缓缓走下泉水,靠在岸壁,静静看着灵十六的血衣被泉水浸泡出血,血流渐渐蔓延开来,最终被泉水吸收,重新化成清澈一片。
九方宿本只想放任她在魔涧里自己摸索出路的,毕竟灵七那帮人实与他无关,另外,他倒是十分想看看她的长进,看她如何冲出重围。
只是缘生石的联结太过强烈,那股心连着心的感觉,时时刻刻都在告诉着九方宿,她此时正陷入危险。
他笑自己太过愚蠢,明明是自己说的她不值一提,也是自己亲手捏碎了她赠予自己的并蒂莲,更是他亲手撇断了与她的联系。
如今,竟又死皮赖脸地来到她面前,任她在自己心口划下一道口子。
九方宿深深吐出一口气,目光仍然离不开她的身子。
他的胸膛随之一起一伏,伤口是在泉水的疗养作用下渐渐愈合了,只是心里的那道口子,却仍需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