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九方宿暗中跟着他俩来到苍离之境,看到灵十六安然无恙后,才安然离去。
他不知自己从何时起行事变得如此鬼鬼祟祟,一边渴于得知她的行踪,一边又怯于她发现自己的动静。
想想虽可笑,但他却不亦乐乎。
既然灵十六以后一段时间都要留在苍离之境,那自己便不用再苦于追踪了。
由于她体内的缘生石里存有自己的精血,所以每当她魔气发作时,九方宿都能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保证她的安全。
有了这份联系,不论她走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把她找回来。
九方宿可不想让她发现这个秘密,不然,她肯定使尽千方百计要摆脱自己了。
冬留宫里,风波平平,平日里愣是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更别提有什么新鲜事了。再加上九方宿现在对攻打神界的意图不显,这魔界,就像打了个招牌的噱头,没有一点乐趣可言。
仇野是最耐不得寂寞的人,他本以为帝尊从人间回来,会带着缘生石之力带领魔界一举拿下神界,不曾想,不仅不见缘生石,就连帝尊回来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除了有一点,让仇野乐意之至,那就是九方宿暗许了自己与浮娑之间的事。
想到这,仇野又有些没脸没皮地笑起来。
浮娑斜睨了一眼他,随后对九方宿禀告道:“尊上,孔壑之徒北祁,在您外出时前来冬留,想请拜入尊上麾下,属下已经回绝了。”
九方宿睁眼,眉间的莲花印记随之减退猩红,说:“想必是被青丘那帮人压得喘不过气,想另寻门道。可这无虚道,不是他想入就能入的。”
“世人皆以为我魔界收拢杂碎之人,可不曾想,入我魔界的门槛可是极高,不像其他五界,只要是个活物,不分门类,皆可收入。”
仇野插着手,脸上一副自豪的表情。
九方宿勾了勾唇角,眼神瞟过浮娑,又落在了他身上,说道:“有这般好口才,不用在心上人身上,偏偏在这讲些大话。”
“尊上,这您可说错了,属下说的这些,哪个是大话了?”
可仇野乃一根筋,九方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在纠结着对与错,难怪。
浮娑默默叹了口气,自然也不想与他对付,抬手道:“尊上,属下再去看看手下的兵将。”
“咋走了呢?”仇野还不明所以,直到九方宿给他使了个眼神,他这才知会,连忙道:“那属下也先下去看看魔兽了。”
“浮娑,等等我!”
九方宿笑话他的蠢笨,却也十分欣赏他的忠心,若自己能将他俩凑成一对,这留宫里,也没他的什么遗憾了。
自从看透了缘生石,他的心里仿佛卸下了一块最重的石头。万年来,他第一次不把同四野悟的争斗放在心上,他只想稳固好魔界,不负自己的万千斗士。
同时,九方宿也不愿让自己后悔,他只想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守住灵十六。
……
苍离之境内,灵十六不分昼夜,已不知修炼了多久。无人催促,无人与她交涉,她只一人端坐在天柱之下,感受体内的二气在相互争斗着。
有时,她的脑子里一片清透,无所想,无所忧,她体内的清气便能贯穿全身,将魔气团团包裹,以身损其戾。
但有时,她又能亲眼见到缘生石内的邪神化作实体,在她周身盘旋着,一遍遍痛诉他们弑父的恶行,一遍遍展示着那场战斗中谪仙头破血流,血染黑土的场景……
她被压迫地喘不过气来,而每每就当此时,灵十六能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帮助自己抵抗缘生石的魔气。
可当她从混沌中睁眼,这偌大的苍离之境里就唯独她一人。久而久之,她便将此视为幻觉,只以为是体内的清气在协助自己。
有时,灵十六就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问它,为什么这个神女一定是自己呢?
倘若九方宿从未出现,那自己,是不是还在青丘,还有父亲,根本不用在这控制什么魔气……
每当有这个想法,灵十六就觉得周身的空气仿佛凝滞般,似乎是不认同自己的观点。
于是她转头便说,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想罢了。其实万物自有发展的轨迹,遇见九方宿,也并非一切都是烦心事。
听她这么一说,周围的空气仿佛就如活了一般,在她身边团团游动着。她也以为自己是疯了,兴许就是这整日的修炼,将她给逼疯的吧。
不过,有这个“活物”相伴,让这本来枯燥无比的修炼,较往常有意思了不少。
有几时,灵十六修炼累了,便苦于幻化人形,变成了原体。
她时常想起在人间的日子,想起陈宜,想起方涟儿,狐半腰……那些日子,太过无忧无虑,以至于她接连几日沉浸其中,不想再醒过来。
再次睁眼时,灵十六却发现自己身在一片漆黑之中。
她伸出手,想使用灵力照亮这片地方,可不知为何,这个地方像是限制了她的灵力一般,不论自己怎么用力,身子却仿佛一具凡人之躯,根本没有一点力量。
“这是哪?”
灵十六朝四下里喊道,或许,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她期许。
“你想想,你来过这个地方。”
声音很熟悉,但她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此时,黑暗里顿时出现一点亮光,她循着亮光走去,以为它会将自己带往某个地方,可它只是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直到她越走越近,她才发现那个亮光周围有个漆黑如夜的人影。
这个场景……她记起来了,那日自己被九方宿劫亲,便是一人来到这空荡的玄道,亦遇见了一个形同鬼魅的人。
灵十六压抑着心中急剧的不安感,可脚步却是不听话,愣是又朝它走近了许多。
“你是谁?”
话音刚落,那形同鬼魅之人便提灯转了过来,他摘下帽子,只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对灵十六笑着,那邪魅的笑容下没有一丝防备,甚至还有几分接近的企图。
“千岁?你怎么在这?”
灵十六还以为这是个梦,自己本应该在苍离之境的,这一切,根本无迹可寻。
“是你找我的,不是吗?”
千岁的声音低沉而魅惑,仿佛无声无形,却沁润万物。
灵十六摇摇头,一口咬定说:“这是梦。”
千岁不置可否,依旧笑着,说:“那你便是让我入了你的梦。”
说着,他毫不顾忌地伸出手,抚上了灵十六的脸庞。不知怎的,她却躲不开,像是全身无力一般,只呆呆地望着他。
“那日,是你将我引到魔窟的?为何,我总能遇见你,就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样?”
灵十六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她觉得千岁不是个坏人,他也从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她只是觉得,一切巧得不合乎实际。
“我来见你,只因为我想见你。”
这句话,他没有半点欺骗她的成分。其实千岁作为幕后之人,不露面是最为保险的。他既能够透过生死轮看清前世未来,亦能略施法术,传达自己的意愿。
只是有几时,他确实控制不住自己想去见她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