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听闻有此比赛,皇帝亲临,伴着简后。
可日上三竿,霍野迟迟未至,简后已暗中命人问了几次,最后遮掩不过,只能如实回禀。
“甄二娘子,你那边如若无人可替,那射箭就算你们输了。”皇帝锐利眼眸盯在她面上,说的话给人一种压迫感。
听闻这小女娘甚得霍野青眼,可现在他这好皇弟迟迟未见,看来也不过如此。
甄珍儿今日穿了一身胭脂红衣衫,嗤笑一声:“霍侯是不愿意陪着来丢人,这才借故离开。有的人还以为自己倾国倾城,谁想到丢脸都丢到皇宫里来了……”
“谁说不是。”董惜莲佯装叹了口气,“幸而我董家还未正式接纳她,甄大娘子,你家出了这样的货色,可真是家门不幸!”
甄甄儿面色一变,心里很是不舒坦,但她不敢得罪董惜莲,只能附和道:“做人千万不能心高气傲,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甄家也被她连累的好惨!”
“有本事当面去说啊,在背后议论人,才真是小人。”王嫣红这次也被邀请入宫,听到这些话,早也忍不住,“也不知谁不要脸,那日缠着霍侯,霍侯可是连正眼都没瞧一眼……”
“你……”甄珍儿气得要上手,察觉周围异样目光,只恨声淬了一口。
惜雪自当没听到那边争吵,心一点点往下沉。
“看来他今日来不了,只能靠我们自己。”她紧了紧手腕。
“哪能让你一个小女娘去比试弓箭?你把我当什么了?”萧睿脱去衣衫,拍着自己胸膛,“不就是射箭吗?当初我可是连中红心……”
他刚拿起弓箭,突然手臂蓦地一沉,龇牙咧嘴起来:“这东西怎么这么沉?这是铁做的吗?”
惜雪看着教武场门口没有半个人影,她一把抢过弓箭,正欲上前,突然手中一个力道袭来。
“这就是你的法子?”霍野一把抢走她手中弓箭,面色清冷,但语气却多了几分温和。
惜雪心中抑制不住的欣喜,可目光落在他右边衣襟上。
上面有斑驳的血迹。
而他的右手隐在身后,隐隐发抖。
皇上看着出现的霍野,眸光幽深几分。
“皇上,早上醒得晚了些,赎臣来迟之罪!”他行了礼,掂了掂手中弓箭。
“容臣女先为霍侯更衣。”
闻着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惜雪皱眉,看到他右手手臂处一片深色,她拉起他的手腕,走向教武场的更衣所。
众人哗然,有几个老夫子更是吹胡子瞪眼。
霍野看着她莹白的指尖握在他手腕上,温热而带着淡淡的香,只觉有着难道的温柔。
只不过看惜雪一脚踹开更衣所的房门,刚才的旖旎消失殆尽。
“手臂受伤,为何不说?”惜雪将人按在木椅上。
“没什么大事。”霍野一怔,伸手就想拉着衣襟。
他的手指碰到她微凉的指尖,猛然缩回,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指尖的酥麻传至她心底,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光亮中恍若堵上一层光。
见从后肩胛骨长至后腰,伤口又深又长,汩汩冒着鲜血。
她从怀中掏出一排银针,咬着唇:“你忍着些。”
前世她被打断双腿后,好不容易求了看守她的人给她送了银针。
她凭着对穴位图的记忆,在自己身上施针,这才没让她双腿溃烂。
“可抓住了山匪?”
“为首之人逃了,其余三百余个一个不剩。那些山匪竟抓了四十几个幼童,我们去的时候,正要将人运走……”
看着他寒眸中都是亮光,她按住他的右手:“不要动。”
“嗯。”
她指尖有些冷,触碰到他肌肤时,霍野有一刹的寒颤,双目紧盯在她面上。
她今日一身烈焰红衣,黑发高高束起,反倒更衬得她肤色白皙如玉,比往日多了几分艳丽。
惜雪知面颊烧得厉害,挪开目光:“你右手受伤,不能再用力。我也好久未动针,也不知道是否能找到正确的穴位……”
“没事。”
“那我施针了。”
“嗯。”
听着他沉稳呼吸,惜雪下针,封住了他右手几处大穴位,轻轻松了口气,继而轻声叮嘱:“如果不想右手废了,你的右手要尽早医治。待会用左手射箭,后面我都已妥善安排,你尽力就是。”
“啰嗦。”霍野动了动手臂,站起身却停住,看着未穿上的衣衫,寒芒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扒了本侯的衣衫,甄二娘子想一走了之……”
门口伺候的宫娥都倒抽一口冷气,等惜雪出门时,目光中都带着敬佩。
傅司辰看着他们并肩而出,突然觉得很是刺眼。
“本侯先来。”
“既然是霍侯,这箭靶放着也太过无聊了。”在旁的娴雅公主开口,“父皇,不若换成移动的箭靶,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怎么还临场变卦?”在旁的萧睿低声嘟囔,“父皇竟还同意了!”
一个武将骑上马,手中举着箭靶。骏马疾驰而出,箭靶也随之快速移动。
霍野右手握弓,左手用力,寒芒微动,箭簇飞出,射中箭靶。
“九环。”
傅司辰已换上戎装,引得宫娥一阵惊呼。
他对准箭靶,稳稳射出。
“十环!”
周围响起欢呼声。
“太不公平,为何傅司辰射的是死靶子。”萧睿满脸愤愤,看着霍野蒙上了双眼,他急得跳脚,“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哪有这么多公平?”惜雪看着霍野手腕上金线微微泛出的亮光,知道他已提起兴致,她微微抿唇,“如果他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他岂能活到现在?”
第二局,骏马再一次疾驰而出。
骏马跑了一圈又一圈,站在正中的霍野始终未动。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之际,就看到他左手搭弓,箭簇如流星飞射而出。
时间静止,可当箭簇穿过箭靶,不偏不倚正中红心时,场上爆发出热烈欢呼。
娴雅气的跺了跺脚,朝暗处的内监使了个眼色。
第三局,骏马再一次疾驰而出。
可当霍野射出第三箭时,马前蹄突然下跪扑倒在地,而箭靶也随之偏离原有方向。
“哎呀!”萧睿急得叫起来。
可尚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第二支箭紧随而来,可竟不是朝箭靶而去,却是钉在第一支箭簇尾。
第一支箭被后者力道所打,偏转原来方向。
“噗”的一声,直射中箭靶。
而第二支箭也随之而来,再一次射中正中。
全场都沸腾了,尤其是一众小宫娥更是尖叫连连。
“哎呀,果真是陇西战神,好厉害!”
“傅郎君即使中了十环,根本就不能相比,果真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惜雪微微侧目。
这宫娥刚才还说霍野自不量力。
霍野扯下眼上的布,随手将弓箭扔给寒江,大踏步朝惜雪走来。
一道道灼热又羡慕的目光全都落在惜雪面上。
“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人人都说平辽王骁勇善战,现在看来霍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皇帝激动站起身,“陇西有霍侯镇守,朕安心了。”
惜雪心中一动。
这话明着是赞扬,实则却贬低平辽王。
傅司辰虽再次上场,但在霍野气势碾压之下,勉强射中八环。
一时间,高下立现。
在此激励下,素有草包之称的萧睿在面对娴雅公主时,多了几分胆量。
但棋艺非一日所成,在娴雅公主凌厉攻势下,仅仅输了三子,娴雅气得当场掀了棋桌。
“父王,你看五妹的棋品,翻脸无情啊!”萧睿又岂会放过这告黑状的机会,“她平日也这样不讲道理。”
一胜一负,两队打成平手。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惜雪面上。
在旁的萧野朝她看去,当晚他曾去看过她,亲眼看到她捏着针戳到手指的惨状。
“现在我带你跑还来得及。”他低低开口,“皇帝总不能派人到陇西来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