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能?”董老夫人快步上前。
“在逃之犯被关押,需经刑部核验上报。”刘世友朝霍野看去。
没想到,初入京城倒将律法条例弄得清楚,这小子野心不小啊。
“如要怪罪,由老身一力承当。”董老夫人没半分犹豫,“事关我两个儿郎,老身今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即使将来圣上怪罪,也是老身逼迫霍侯。”
她环顾众人,推开孙嬷嬷,缓步上前,对着霍野就要跪去。
“老夫人,万万使不得。”霍野忙搀扶住她。
惜雪看着自己大母颤抖的双手,眼见她竟要当众下跪,心中如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憋闷得难受。
一切都是董致远所致,她定不会轻而易举放过他!
霍野一双锐利的双眸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刘明达面上。
刘明达心里一慌,预感不妙,他正要开溜,就听到霍野开口:“今日在左都御史刘明达刘大人、御史刘世友这两位打人见证下,本侯应了董老夫人所请!今后圣上如要怪罪,由我们三人一同承担!”
刘明达腿肚子一哆嗦,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话毕,霍野转过头看向董致远,目光挑衅:“董大人,你可敢?”
董致远脸上现出一抹冷笑:“我没做过,有何不敢?”
何守信这人贪财惜命,他怎么会蠢到自投罗网?
可当他在见到那张熟悉面孔时,刚才的笃定一寸寸皲裂,他朝后狠狠瞪去。
董忠几乎要被他嗜杀眼神吓瘫在地,脑中飞快思虑解脱之法。
“何守信,你曾招供,除了将浸有‘一滴醉’的帕子卖给董安邦,还将‘一滴醉’卖给过其他人。现在所有人在场,你指出当年买货之人,可将功赎罪。”
何守信缓缓抬起头。
只是几日不见,他整个人苍老很多,眼眸晦暗,似被人抽去精气神,颓废而憔悴。
他目光扫过众人面上,最后落在董致远身上。
董老夫人身子一软,几乎要栽倒,她跌跌撞撞上前,一把抓住何守信的衣襟:“当年你真的将‘一滴醉’卖给了大郎?”
何守信低垂着头,嗓音低哑恍若从地狱飘来:“老夫人,你的大郎可比任何人都心狠!”
董老夫人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庶子,她心绪翻涌,剧烈咳嗽起来。
孙嬷嬷死死撑着她身子,低声劝道:“老夫人您身子欠佳,我们先回去,这里有族长在!”
董老夫人挣扎着站起身,一双眼死死盯着董致远:“大郎,你自己说!”
“阿母,一个逃犯的话你也相信?”董致远突然跪倒在地,“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旁人三言两语,你就给我定了罪?”
当年的事,他做得一干二净,就是连董忠都不知道。单凭何守信的几句话,定不了他的罪。
董老夫人看着他,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深处升上来。
“董大人,当年你给我的银票还藏在我床底下,那上门都有忠庆王府的印戳。”半晌,何守信干笑起来,“我折腾这么多银钱,有什么用啊!”
她的笑声苍老而沮丧,竟勾起人心底潜藏的黑暗。
“还有,你以为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何守信撩开提前花白的乱发,一双眼睛如鬼魅盯在董致远面上,“但却被你的亲生儿子都看在眼里!你说,是不是报应?”
他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哽咽哭起来:“这都是报应啊,报应!”
“三郎?”
“董大人,要不要请你的亲生儿子出来见一见?”
霍野看着那双眼中的算计,心中怒火中烧。
她身后的小女娘始终静静站着,他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如果三郎在,他定会为我洗刷冤屈。”董致远跪得笔直,看向董老夫人,“阿母,你要相信我,我自小丧母,是你将我抚养长大。致宁是你唯一亲生骨血,我又怎么会对他下毒手?”
“当年,要不是阿母将我收在膝下,我早就死了,我怎么会这么忘恩负义,做伤害你的事?”
“阿母,我同致宁一同长大,一同吃住,比亲兄弟还要亲,别人都可污蔑我,可你是我的阿母,你怎么能相信外面的谣言?”
孙嬷嬷看董老夫人脸色已惨白如纸,她想到惜雪给她的药丸,慌忙从怀中取出。
惜雪死死捏着拳头,指尖掐入肉中都不觉得疼。
董致远就如同潜藏在草丛中的花斑蛇,表面无害实则含有剧毒,一不小心被他咬上一口,毒性会直冲心口,瞬间让人丧失知觉。
她的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待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强势穿入她手掌,逼得她只能松开手。
她蓦然抬眸,只看到霍野的背影。
她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彼此交握的手上,一瞬间的失神。
难道他已察觉她的身份?
董致远解释得声嘶力竭,眼中没半分慌乱。
现在董安邦已经疯疯癫癫,如何证明?当初这个孽障向霍野磕头,他就知道,留他不得!
少顷,一人被带上。
众人都吓了一跳。
董安邦痴痴地笑着,嘴角涎着口水,眼神呆滞,被人推搡也没反应,哪还有曾经的模样?
可他的目光看到董致远时,突然就像发了疯般,凄厉大叫起来:“我看到,我看到董致远杀了人!用一滴醉!杀了,杀了二叔!二叔!”
他的话疯疯癫癫,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孽子!孽子!你敢诬陷我!”董致远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敢置信看着自己亲身的儿子,他双眼通红,“你是被谁收买了?我是你的阿父,你竟敢反咬我,我要掐死你!”
他一个健步就要冲上去,却被寒江死死按住。
周围的人一片哗然,董老夫人看着疯狂的董致远,眼角缓缓流下浑浊老泪。
孙嬷嬷又心疼又心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惜雪。
那个自小她看着长大的小女娘……
可现在,她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你们都看到了,董安邦傻了,傻子的话怎么能信?”董致远动弹不得,脑中逐渐清醒,缓缓看向刘世友,“刘大人,疯癫之人的话无法成为证据,这点霍侯不懂,难道你也不懂?”
刘世友几乎要被气绝。
“一个逃犯,一个傻子,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想定我的罪,简直是对大雍律法的侮辱!”董致远冷笑,“有本事就拿出物证来,不然今日之事,本官定会一五一十奏请陛下,判你们一个藐视国法之罪!”
“谁说没有物证?”霍野讥笑着反问,居高临下看着董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