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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脸

    夏至已到,忠庆王府格外热闹。

    今日是认亲宴,大母早送来了衣裙,惜雪换下素日妆裙,穿上藕荷色罗裙,裙摆绣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腰间系着一根细如蝉翼的银丝带,耳畔垂挂着一对小巧玲珑的翡翠耳坠,走起路来,轻轻摇曳。

    “女娘,你可真好看,就像天上仙女一样。”静兰笑着夸赞,眼眸弯弯。

    惜雪垂下眼眸,笑了笑,未置可否。

    “走吧,陪我去看看大母。”她缓步走向归一堂。

    前世旁人夸她,她也信了,但十五年的监禁让她明白。

    夸赞也分好多种,有的是真心的,而有的,会要人命的。

    走到归一堂门口,孙嬷嬷刚想通禀,惜雪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眉心微皱。

    她从怀中掏出一香囊,放入孙嬷嬷手中:“这是大母止咳的息宁丸,如若大母咳得厉害,就麻烦嬷嬷将大母提前带回归一堂,万要好生照料才是。”

    孙嬷嬷听到这话,只觉心绪不宁。

    她打开手中的香囊,面色变了变。

    这根本不是息宁丸……

    待想要问时,只看那清冷的背影。

    惜雪朝正堂走去,一路上奴仆纷纷低头行礼。

    跟在她身后的月雨趁四下无人,低声说:“女娘,侯爷说如若情况不妙,我先护你离开。”

    “多谢他挂心。”惜雪回眸,对上月雨,见她目光隐透焦灼,反倒是笑了,“我是不会给你这机会,毕竟认亲宴只有一次,而我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既走上这条路,她就没想回头。

    董致远为显郑重,今日认亲宴设在正堂,举目四望,都悬挂着大红灯笼,格外喜庆。

    正堂内传来说话声。

    抬头就看到董致远正在和甄崇衡说话,刘世友也来了,旁边站着李氏。

    李氏见了她,脸上露出笑意,刚想上前,就看到袁氏和甄珍儿出现在门口。

    “甄家大女娘今日这衣裙,怎么那么像女娘往日穿的样子?”静兰在边上嘀咕,“明知今日是女娘的认亲宴,她这是什么意思?”

    惜雪朝甄珍儿看去。

    她一改往日奢华艳丽的衣裙,穿了一身浅黄色素色衣裙,头上戴着米粒珠的绒花,以往那些金簪玉佩均消失不见,格外素静。只不过,一进来,眼珠子就滴溜溜乱转,似在找人。

    “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惜雪淡淡抬眸,唇边露出冷笑。

    袁氏也看到李氏,笑着要上前,不想李氏看着她的笑脸,冷哼一声扭头就和旁人说着话。

    今日认亲宴,董致远除了邀请甄、董两家的亲眷,更遍邀京城权贵,好一派隆重。

    那些豪门贵女最是“耳聪目明”,此时见刘氏这般,还有什么不懂的。

    又兼有口角伶俐的,轻声说着袁氏和姻亲严氏当众厮打之事。

    她们再次看向袁氏的目光,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袁氏在府中躲了个把月,以为事都过去了。没想到,现在被拿到台面上重新提起,愈发臊得厉害。

    她咬着牙尚未发作,边上的甄珍儿却受不了:“阿母,这李氏仗着自己有个御史的夫婿,竟不将我们看在眼里,都是些狗仗人势的东西。等我回禀大父,等他们上门,直接让门房拿大扫帚将他们都打出去!”

    “你给我闭嘴。”袁氏轻拉了她衣袖,抬了抬下巴,眼眸中都是阴狠,“你看,有人正等着看我们笑话。”

    “原来阿姊在和阿母说笑话啊?这么长时间了,难怪阿母都不搭理盼儿。”惜雪扁了扁嘴,有些委屈,“难道是因我要拜入忠庆王府门下,惹阿母不高兴了?”

    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她也学会了。

    “哪里的话?”袁氏抖了抖面皮,强撑镇定,推了推甄珍儿,挤出一丝笑,“是你阿姊生怕你误信谗言,隔了姐妹亲情。刚才正求着我,让我和你说个明白。”

    “原来是这样。”惜雪向后招了招手,“阿姊,你后背受了伤不宜久站,我让人给你搬个软凳如何?”

    奴仆慌忙搬来椅子。

    这番动静,就连董致远他们都朝这边看来。

    甄珍儿险些气得要吐血,尤其看着那张笑脸,伸出手就想狠狠甩过去几个大耳光。

    这么大动静,是想让所有人都想起她被京兆府鞭笞三十的事吗?

    袁氏知她脾性,慌忙打着圆场:“多谢你的好意,你阿姊已经无碍了。”

    “哦?好多了啊!”惜雪慢悠悠重复一句,“阿姊,我提醒你一句,以后可不要再做这等记吃不记打的事,不然身子……”

    她的目光悠悠落在甄珍儿的背后,缓缓又开口,“可真吃不消!”

    静兰忍不住笑了一声,就连月雨也抿了抿唇。

    女娘这嘴,愈发厉害了。

    侯爷还怕她吃亏,现在谁吃亏还不知道呢。

    甄珍儿气得脸皮都在发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袁氏感觉背后一道道目光戳过来,想起一事,她心中一动,开口说道:“那日听闻紫藤院大火,我心都提起来。你这孩子,真是冒失。知道的,说你疼惜奴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攀附连小命都不要了。当然,阿母可是在你大父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否则你大父定要狠狠责罚你!”

    “阿母,不管是谁,都是人命。”惜雪眉心微冷,指着她额头上的伤疤,“我这边有祛疤的良药,阿母头上的伤可好了?”

    袁氏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你阿母连人命都看不上,自然看不上你的膏药。”刘氏走过来,嘴角都是讽刺,“我家老爷刚才还说,明明都是之远的骨血,可两姊妹性格脾性完全不同,也是怪事一桩。”

    “人人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我看这话一点不假。”不待袁氏开口,李氏朝后招了招手。

    就看一女娘走了过来,一身红衣,如同烈火。

    惜雪看着她,觉得有点眼熟。

    是她……

    “这是我本家姑妈的女娘嫣红,听说今日有认亲宴,就嚷着要出来看看热闹。她年岁和你相仿,又没什么心眼,我想着带来和你做个伴也好。”

    惜雪想了起来。

    王丞相有一幼弟,娶了金陵李家的女娘,后来夫妻两人双双战死沙场,只留一女娘,想必就是嫣红。

    “是没什么心眼?不然也不会被宋平言骗得那么惨!”甄珍儿扭着帕子捂着嘴,“嫣红女娘当街暴打宋平言的壮举,堪比那屠夫娘子之凶悍,真是让人佩服!”

    惜雪眉眼瞬间冷下来,话语多了几分凌厉:“阿姊慎言!嫣红是王家女娘,更是王将军遗孤,你不该侮辱忠良之后。”

    “宋平言为人你最是清楚,品行不端,人品恶劣。你既深受其害,更也明白被欺骗后的痛楚。”

    “王家阿姊为民除害,当众暴打宋平言,是为我们天下所有受欺骗的小女娘争一口气,理应得到嘉奖。当日要不是她有大将之风,说不定早就让人逃脱,又如何能揭露他丑恶嘴脸?”

    王嫣红瞪圆了一双眼睛,再看看一脸欣慰的李氏。现在她算是知道,为什么李氏要拉她出门。

    她自小丧父,阿母又太过溺爱,养成她天不怕地不怕性子。

    她倒不在乎什么脸面,只是气恼被宋平言骗得太痛。

    现在这小女娘竟说她大将之风,还为民除害,竟一扫她之前颓气,连腰肢都情不自禁挺直几分。

    “狡辩!我懒得和你们说!”甄珍儿拉着袁氏就要走。

    惜雪拦在她身前:“阿姊,刚才我的话不是狡辩。况且你言行不当已对李小娘子造成伤害,你应要道歉!”

    “我道歉?”甄珍儿被激怒了,伸手推着惜雪,“你这个贱……”

    “胡说什么!”袁氏一把将她扯到身后,向着李氏就行礼,“都是小女娘间的口角胡闹,不要放在心上。”

    “你的女娘打骂他人,就是口角胡闹。我的嫣红被人说三道四,就让我不要放心上。”李氏冷着眉眼,步步紧逼,“袁氏,天下的便宜都被你一个人占了,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