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141章 放手,是种解脱

    大概有二十多分钟,霍之遥肚子阵痛越来越剧烈,她头发被汗水浸湿,牢牢地贴在脸上。

    她无意识地抓住宋定的手,将她的手掐出了青痕也没察觉到。

    宋定忍耐力也强,硬是一声没吭,任她掐着。

    阵痛一阵紧似一阵,绵绵痛意将她包裹。

    就在这时,腿下一阵温热流淌而过。

    买菜回来的保姆见了这一幕,吓得菜篮丢在地上,急急跑过来搀住霍之遥。

    她到底有经验些,看了看霍之遥并未破羊水,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她脸色突然煞白,“羊水……羊水破了,快,等不了,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得很快。

    一路风驰电掣,闯过红绿灯,绕过车流,终于在十八分钟内,到了医院。

    医生问起家属。

    霍之遥想到了纪清硕,宋定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可他始终没接。

    霍之遥自己颤抖着手签了手术知情书。

    她疼到最后,已经无力说话。

    整个人仿佛浸在了汗水里,身下的一次性床单也湿漉漉的,站在她身上,只觉得黏腻非常,难受非常。

    身边没有人。

    她没有手可以握。

    也没人拍着她的手安慰她一切都会好的。

    疼痛会过去,孩子会平安。

    你也会平安。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产房外和产房内似乎隔成两个世界。

    就在她以为,她终究无人可以依靠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遥遥,加油。”声音很熟悉。

    她努力睁着朦胧的双眼看去,看到了一双担忧的眼睛,仿佛与她同时痛着。

    是傅悦诚。

    隐忍的情绪在那刻决堤。

    她的父亲没来。

    母亲不知作何想法。

    日日夜夜与她最亲密的丈夫不知在何处。

    最后一只脚踏入鬼门关时,竟是她曾经扬言要与之脱离关系的傅悦诚来了。

    她心中五味杂陈,酸酸涩涩,不可言明。

    她更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在助产士的引导下,继续撑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时间好像在产房里凝固了。

    她不知今夕是何夕。

    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袭来时,随着身下一轻,一声哭声响起。

    傅悦诚喜极而泣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遥遥,太好了,是个男孩。很健康。”

    霍之遥笑不出来,她疼得想哭,却不能放声哭,“我好困……傅……三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没有。”他忙不迭安慰,不顾她满头大汗,将她脸上的发捋到耳鬓,“你只是太累了,先睡一觉吧。一切等醒来再说。”

    他的声音似有一种魔力,无论她此前心思有多重,但在这番话下,她终是能沉静地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

    她做了一个梦。

    梦,很长。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婴儿时期。

    年轻的霍迹泽抱着她,开心得像个小孩,“我有女儿了……”

    那开心的模样,恨不得宣告世界。

    后来,她也没被抱错,只是在霍家长大。

    霍迹泽将她宠上了天。

    他双手搭在她腋下,将她高高举起,然后放在他脖子上。

    嘴上说着“要起飞了哦”,然后,蓝天白云下,青草绿田间,带着她奔跑,带着她疯玩。

    每年生日,霍迹泽都会给她准备一个生日宴,给她穿上好看的衣服,带她去玩。

    她不爱干的,霍迹泽也不会强迫她,还会帮她一切劝沈金络,不要对她太过苛刻。

    啊,沈金络……

    为什么她的脸还是那样臭,为什么总对她没有好脸色。

    她皱起眉,在梦里,依旧本能地避开沈金络。

    她是在霍迹泽的呵护下一路成长起来的,收获的都是鲜花、掌声、赞美。

    仿佛她真正经历的,在孟家屯那段黑暗的日子,终究是不存在的。

    可是,也许是上天不想让她太美好。

    霍迹泽出事了,一辆大货车突然失控,撞上对面车道。

    霍迹泽的车首当其冲,被大货车压在轮子下。

    骑车碎片纷飞,旁边绿化带倒了一大片,护栏被撞成几截,被撞得扭曲。

    路边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报了警。

    霍之遥在路边看见了,拼命往车祸中心跑。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为什么能看清是霍迹泽的车。

    大概是父女心连心吧。

    大概是……

    可是,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她怎么也过不去,不管她如何跑,人始终在原地兜圈子。

    心很痛,鼻子很酸。

    她在梦里抽泣。

    对了,这是梦,一定不是真的。

    醒来,快点醒来。

    她还要告诉她爸爸,她给他生了个外孙。

    医生说很健康。

    她还要让他帮她带孙子。

    拿着小铲铲去沙滩上挖土,建一个土堆王国。土墙上用各式各样的贝壳装饰。

    对,这是梦,一定是梦!

    她想醒过来,却怎么也无法睁开眼睛。

    焦灼时,一束光刺破了沉沉雾霭,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遥遥……”

    她猛地睁眼,努力挣脱刚醒时还处于朦胧混沌中的感觉。

    在不停努力中,她看见了纪清硕。

    怔了一怔,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张口,却是沙哑无比,却还是让纪清硕听清了。

    她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纪清硕没解释,只是说:“我错了。”

    她视线环顾一周,没看见其他人。

    她又问:“就你一个吗?我,我爸呢……他说他要来接我去医院的。我等了很久,始终没等到他来。”

    纪清硕脸色一变。

    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明显的变脸。

    各种情绪都有。

    慌乱,不忍。

    她心头忍不住一颤,“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我爸他出事了……”

    纪清硕立即否决,“没有,你别瞎想,爸好得很。我只是怕他们扰你清净,才不让他们来的。你好好养着,等你好些了,我再让他们来看你。”

    霍之遥火气蹭地就上来了,她这次没忍住情绪,怒目瞪着他,“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爸来看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纪清硕脸色一沉,但还是顾忌着她刚生产完,只得一切依着她。便柔声哄着,“是我的错,我发誓,以后不会了。我会事事以你为先,你先好好养着,等你好了,见谁都可以。”

    霍之遥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你到底去哪了?”

    纪清硕没说话。

    霍之遥闭了闭眼,明知答案会让自己痛彻心扉,但还是决心痛上一痛。也许彻彻底底地痛过一次,便能死心,然后——

    放手。

    “是跟霍明珠在一起吗?”

    这回,纪清硕开了口,“对不起,我喝多了。”

    她扭过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这句话蕴含的故事,太多太多。

    也许,她俩本就不合适。

    才会在她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一直见不到他人。

    这是第二次,霍之遥第二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法——她想离婚。

    放手,是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