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先生，霍小姐在你订婚宴上孕吐了》 第1章 深夜的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霍之遥刚洗完澡。 纪清硕打的。 深夜的电话，目的昭然若揭。 她不是个扭捏的人，但该有的骄矜得有，上赶着显廉价。 她与纪清硕，说得不好听 些，虽然算是卖，也得卖得高点。 “纪总，”霍之遥摁了免提，边擦头发边说：“发生什么事了？你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对……” “少废话，十分钟之内到。”纪清硕很不给面子。 霍之遥说：“这个点，妈不让我出门……” 一声短促的“嘟”音落下，电话被挂断。 他不在意她的苦衷。说白了，谁会在意一个工具呢？ 霍之遥故意磨磨蹭蹭的，花了半个小时才站在房门口。 她借口都想好了，甚至做好了大口大口喘气的姿态。要是纪清硕不满，就说路上堵车，她还是跑着来的。 可惜，没机会说。 门一开，她就被一股大力拽进去。 “嘭！” 门重重摔上。 她被顺势按在门后。 后背撞上门板，痛得她冷汗直流。 “纪总，你很心急啊。” 纪清硕也不给她缓冲的机会，高大结实的身板重重压了上去。 他身上很冰，还在淌水。 这是——刚从冰水里出来的？ 来不及细想。不同于他皮肤表层的冰寒，他内里的温度，呼出的气息，像火一样灼人。 “纪总，”霍之遥面上很淡定，心底却咯噔一沉，“你被……” 早该想到的…… 就不该来！ 舒舒服服的赚钱，和死去活来的赚钱，是有本质区别的。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她只觉得痛，很痛！被车轱辘碾来碾去的痛！ 她尝试着推了推，“纪总，你先忍耐一下，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手机被打落，头顶传来纪清硕怒意炽盛的声音。 “怎么，你是要告诉全天下。我被下药，还连个女人都找不到？” 他脸色潮红，眼带血丝。 他在竭力压制体内疯狂躁动的邪气，忍得额上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汗从头上滚落。 他现在与野兽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还能控制住自己。 可是，霍之遥身上佛柑味的沐浴露香气像一只妖精，在撩拨着他那即将分崩离析的意志力。 下一秒，邪欲如火山冲破了表层凝固的火山灰，猛地喷发。他再难压抑，箍住了霍之遥的纤腰…… 她被迫着仰倒在床上，衣裳已半退不退。 随后浪潮起起伏伏，配合着莺啭喘息，分不清是药力驱使，抑或她对他有极大的吸引力。 总之，攻城略地，无不沦陷。 这男人，哪怕平时，也能要了她半条命。遑论现在？ …… 窗帘层层叠叠，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只余床头一盏氛围灯，散发着温黄的光。 霍之遥晓得天亮了，可她不想起，动根手指都费劲。 跟她挤了一个枕头的纪清硕睡得很沉。 如此近的距离，却没暴露出他脸上半分缺点。毛孔细腻，霍之遥没见过有人皮肤比他还好。睫毛也长、还密，深邃的眼皮盖上了寒冷的眼。鼻梁很挺，脸部轮廓硬朗立体。 看一万次也不觉得腻。 可这样长得完美无缺的男人，性格糟糕到令人发指。 霍之遥竖起中指，并啐了一口，“渣渣。” 男人猛地睁眼，没有刚醒时的惺忪，很清醒。 霍之遥吓了一跳，赶紧装作扶眼镜的架势，往自己鼻梁上推了推。 空的…… 混战中，眼镜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霍之遥的心在颤抖…… 第2章 他要订婚了 她强作镇定。手腕一转，抚上了纪清硕的眉心，“你做噩梦了？眉头皱得有些紧。” 纪清硕拍开她的手，神色冰冷。面无表情地翻开被子起身，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窗帘被拉开了，霍之遥裹着浴袍坐在窗边的圆桌边。 他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去查，我昨晚喝的酒都经过谁手……” 霍之遥对他讲电话的内容不感兴趣，忍着全身不适，姿势怪异又别扭地挪进浴室。 她出来时，房门被敲响。 纪清硕去开门，拎进来两份早餐，两套衣服，还有一个印着某某药房logo的塑料袋。不难看见，是一盒—— 毓婷。 昨晚药性太猛，他没来得及做措施。 等霍之遥从浴室里出来，他板着脸冷冷吩咐道：“吃药。” 霍之遥擦头发的手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接话，“纪总放心。这么长时间，我何时留下过隐患？” 从18岁到23岁，霍之遥没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他与她，一个发泄，一个拿钱。 关起门，是负距离的亲密关系。 在人前，淡到比陌生人都不如。 看似亲密，却又互不相干。 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她走过去，随意捏起个蟹黄包咽下肚垫了垫，又当着纪清硕的面，将药从锡箔纸里抠出来咽下。 没有水，她咽了几次也没将药片咽下。正抚着脖子，努力分泌口水时，一杯水递了过来。 她接过，喝了一口水，才将药片顺利咽下。 “纪总就这样迫不及待么？” 纪清硕白了她一眼，懒得解释，只说：“下月二十三，是个好日子。” “纪总打算摆摊算命了？” 她奇怪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就听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我会和你姐订婚。” 她脑子嗡地一声，有些不可置信，讷讷道：“和……谁？” 他皱起眉，表情略显不耐烦，“霍之遥，昨晚是最后一次。我俩的关系，到此为止。” 他绯红的薄唇张张合合，吐出的字眼，全无温度。 她还在愣忡中，脑子里反复发问：为什么是霍明珠？为什么偏偏是霍明珠？ 可理智尚存，终是没问出口，只沉默了一会，低下头颅，声线颤抖地回：“好……” 不好，霍明珠想嫁纪清硕。 呵，痴心妄想呢。 离开酒店，霍之遥径直回了公司。 带她的师父说晚上有个饭局，组里打算灌醉客户，趁机拿下合同。前些时日，霍之遥展现出了非凡的酒量，软硬兼施地让霍之遥晚上一定去。 她推辞不过，只好应允。 是夜。 霍之遥面前放了三个大碗，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服务员，往她面前的大碗里倒酒。 高浓度的白酒，酒味浓烈。 包间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高涨。 两个服务员将大碗倒满后，毕恭毕敬地退到一边。 霍之遥左手边那个，顶着肥头大耳，挺着鼓囊囊的圆肚子，肥手摸上霍之遥的手。 在她不动声色地躲开后，又抚上她的背，大着舌头道： “小霍呀，喝，喝完这三碗，别说合同了，你要什么，我都给！包括我……” 他脸上肥肉颤颤地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刺耳的淫靡畅笑。 周遭的人识趣，也很给面子地笑起来。 无数不怀好意的淫邪目光落在霍之遥身上，令她头皮发麻。 第3章 瞧你的手格外碍眼，砍掉算了 大多数人已经醉了，可霍之遥还跟个没事人一样，难免让人起了想探她底的心思。 霍之遥也不扭捏，“李总说话算话。” 得到肯定答案后，她端起一个大碗，送往嘴边。 当最后一个大碗怦然落地时，也似乎宣示着，霍之遥的底线到了。 本就酸软的双腿这会更虚，踩得明明是结结实实的地板，却如踩在蓬松的棉花上，只得坐下来。 别人眼里，像是她一下子摔在了椅子上。 李登伸手去扶，顺便揩油。 霍之遥摇了摇头，想趁着现在还清醒，打算尿遁。 李登趁势揽上她的肩膀，“小霍能看清路不？走，我带你去。” 她穿的无袖衬衫。 李登肥腻的手不停摩挲着她的肩膀，间或无意间钻到她的腋下，有意无意地蹭上了她的胸。 她又气又呕，想躲，但是双脚又软又重，压根踏不稳。 倒更给了李登揽上她腰的机会。 眼前有些花，包间里的人也渐渐显出了重影。 她有些焦急，死命掐入掌心，狠狠摇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 师父出去抽烟了。 公司其他人因为她“好”姐姐的缘故，本就看她不顺眼。又见她刚进公司没多久就已签了数个大单子，一个个巴不得她跌入泥尘，根本不可能帮她。 另一拨人则都是李登的拥趸，整天琢磨的就是如何讨好李登，怎可能帮她扫了李登的兴？ 她奋力挣开李登的手，“李总坐着继续喝就好，我都成年人了，还能认错路？知道的说李总怜香惜玉，这不知道的，还当我是个白痴废物呢。” 说着，酿跄着朝门走去。 身后，李登紧随而来。 她门开得有些急迫，是以没瞧见门外是个小坎，身子猛地往前扑去。 对面花坛里栽着仙人掌。 她虽没有彻底失去意识，但动作到底慢了。来不及把手撑过去，整张脸即将趴在仙人掌上时，侧边走过来一个人，将她稳稳接住。 那人稍一用力，便将她捞进怀。 他的胸膛，宽厚又结实。 身后，李登摇摇晃晃地贴上来，“哎哟哟，怎么这么不小心……” 话没说完，霍之遥被人拥着转了半圈，躲开了贴来的李登。 下一秒，一声重物撞在门框上的声音响起。 霍之遥看过去，见李登捂着胸，痛苦地皱起了脸。 这一变故，令周遭一片死寂。 打破沉默的，是一道蕴含怒火的低沉男声，“李登，我瞧你的手格外碍眼？砍掉算了？嗯？” 霍之遥觉得这声音有点熟，她努力挣开醉眼，看清了一个熟悉的人。 李登被踹了一脚，酒醒了大半，看清踹他的人是谁，酒彻底醒了。 “纪总，纪老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走，喝两杯。” 纪清硕作势又要踹。 李登缩着脖子止住了脚。 霍之遥将李登惶恐谄媚的神色收在眼底，眯了眯眸。 李登是什么人？那是她父亲都要礼让三分的人，如今却被纪清硕踹一脚也不敢吭声，还得腆着一张笑脸。 果然，权、钱，是好东西。 能嫁给纪清硕，权、钱，都是她的。 可是，纪清硕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句话，彻底与她撇清关系。 第4章 十八岁就跟了你 他说：“李登，以后出门小心点，别什么人都敢染指。这位，可是我未来太太的妹妹。你以后检点些，别给明珠招黑。” 最后那句，是对霍之遥说的。 对面的李登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这会，他那帮拥趸，个个垂着脑袋，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纪清硕说完，看向霍之遥，冷道：“站好！” 等霍之遥趔趄着离开他的怀抱后，迈开长腿就走。他气场格外强，所经之地，无人不侧身让道。 有些人，生来就万众瞩目，是天生的主角。 霍之遥脚步轻一下重一下地跟在他后头。 男人闲庭散步似的，速度不快，足以她坠在后面。 也不慢，至少，她追不上与他并肩。 霍之遥看起来醉得不轻，走得跌跌又撞撞。 见纪清硕始终没打算回头扶她一把，酒性上头，故意往前一扑，“恰好”抱住纪清硕胳膊。 预判到会被推开，她加重了几分力道，仰起头笑了笑。 许是醉酒的缘故，平日里公式化的笑容，多了丝娇憨。 “抓到了，嘿嘿……扶我一下嘛，我这腿跟面条似的，软，还疼……” 纪清硕声线冷而硬，“霍之遥，不能喝就少逞能！” “能喝……”她用手比划着，“这么大的碗，三碗！嘿嘿，谁敢说我不能喝？你是不是要跟我比？好！咱们找个地方，比划比划。看谁不能喝。” 她将他往最近的一间包厢拽，被他挣脱。 纪清硕拎着她后领，在数十双贼亮贼亮的双眼注视下，一路将霍之遥拽上了车。 她磨蹭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脑袋抵着窗玻璃，没多久打起了低酣。 有辆法拉利嚣张地变道过来。 司机猛地打个弯避让。 霍之遥睁开了眼。 就在纪清硕以为她酒醒时，便见她又咧嘴憨笑着凑到他面前。 她拍他的脸，“哟，这不是纪总么？不是要与我姐姐订婚了么？怎么在这呢？我姐姐满足不了你么？” 他黑了脸，“霍之遥，醉了就闭上嘴。再胡说把你嘴缝上。你姐那样干净纯粹的人，是你能玷污的？” 她顿了顿，心底有酸涩渐渐弥漫开。她砸了一下干巴巴的嘴，苦嘲道：“对哦，我姐，你尊重她，疼惜她，你舍不得让她婚前失贞，舍不得让她受你折磨。不像我，十八岁就跟了你。十八岁……” 跟到现在。 她的人生，烂了。 被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玩烂了。 她恨，她怨。 可是，说不出来。 “人生，有几个十八岁呢……”她声音渐渐弱下去。 纪清硕被她拍得脸黑，正要把她手拽过来掰断，又见她闭眼睡了。 他憋着一股气，松了松领带，没好气地吩咐司机，“车开稳点。” 司机：“……好的，先生。” 招谁惹谁了。 很快，车停在了霍家别墅门口。 司机下去按门铃。 霍之遥是被痛醒的，她之前拍他脸有多痛快，这会被纪清硕捏脸就有多疼痛。 “霍之遥，滚下去。” 霍之遥略略清醒，茫然地看向窗外，看到那栋冰冷的别墅时，眸子一片黯然，她不愿意回霍家。 但还是撑着疲倦的心，以一种十分诚恳的语气说：“谢谢纪总送我回来。” 她下车时，佣人刚好将门打开。 看见纪清硕的车，笑盈盈地走上前来，“是纪先生吗？太太和大小姐还没休息。” 霍之遥自顾进了门。 走进客厅便看见霍明珠亲昵地贴着霍太太坐在沙发上。 两人中间摆着一本砖那么厚的杂志。 此刻她们正在相看的，是一串满钻项链。图中光华零零碎碎，璀璨夺目。 即便是见惯好东西的霍太太也藏不住眼底的惊艳，她语气略略激动，“这条项链，很配你的订婚礼服。” 霍明珠轻轻摇了摇头，“妈，太贵了。” 霍太太说：“我沈金络的女儿，自然得配最好的。” 抬头看见霍之遥，想起昨天佣人说她十一点多出去就没回来，现在又闻到她身上的浓浓酒味，神色一沉，硬声质问道：“去哪了？” 第5章 为他人做嫁衣 去哪了？ 问得很好呢。 霍之遥想，若说实话，沈金络是会骂她恬不知耻，还是会取消霍明珠与纪清硕的订婚仪式？ 刚要开口，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便见沈金络神色一缓，重新扬起得体的微笑，“清硕来了。” 纪清硕矜贵地朝着沈金络点点头，转而看向霍明珠，冷硬的眉眼霎时一柔，还罕见地带了丝笑容。 “在看什么？”纪清硕在霍明珠身边落座。 霍明珠捧着杂志给他看，“妈妈想为我挑件订婚礼物，她看中了这条项链，我觉得太贵了。买回来也只戴一次，不想破费。” 纪清硕问她：“你喜欢吗？” 霍明珠点头，继而又摇头，“不值得买。” 纪清硕满眼温柔，“你喜欢就行。” 霍之遥远远瞧着，嘲弄地勾了勾唇角。 她无声无息地上了楼…… 次日，李登左手燕窝，右手阿胶，咯吱窝里还夹着一套海外高级护肤品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看见霍之遥，脸上扬起谄媚的笑。 霍之遥昨晚喝了那么多酒，脑子还有些混沌。 今早本来想请假，但想到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她处理，又拖着疲倦的身躯来了公司。 她还没反应过来，带她的师父杨澄焕已热情地起身相迎。 “李总，您怎么来了？哟，还拿那么多东西呢。快，之遥，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你全拿回去。外敷内用，以后熬夜也不愁黑眼圈了。” 昨晚他不在场时发生的事，杨澄焕清楚。 说真的，即便他在场，也不见得会去拦。顶多打个圆场，能糊弄过去最好。要是糊弄不过去，他也不会多管。 生意场上的酒局，被揩油是常事。想得通，你牺牲小我，大家拿了合同，项目结束后笑嘻嘻地数钱，皆大欢喜； 想不通，也别矫情，大家都没那个闲心去哄，去帮。 霍之遥刚毕业，可这个道理，她很早以前就明白。 昨晚那事，在她活在世上的二十三个年头里，实在算不得什么事。 她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 “李总来便来，”她笑得热情，“怎么还带这些东西？” 李登悬在喉咙的心落了底。 一番假模假样的寒暄后，霍之遥趁机将人带到旁边会议室，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李登。 李登看末，刚要落笔，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其中有一道轻柔女声在霍之遥听来，格外刺耳。 “这次慈善义卖，大家辛苦了。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明珠破费了。” “霍姐姐人美又善良。” 她看到李登放下了笔，脸色微变。转瞬又笑道：“李总对合同内容还有疑问吗？” 李登不自在地笑了笑，“外面是纪太太吗？我去打个招呼。” 他迎着霍明珠走过去时，那双精光四射的豆眼，转得飞快。 霍之遥端起咖啡，小口小口地轻唾着。咖啡雾气升腾，遮住了眼，从而藏住了从心底攀升的情绪。 她背后走廊里，霍明珠用嗲得让人牙疼的声音与李登交谈。 李登挺享受，不时发出哈哈大笑声。 后面李登接了一个电话，急匆匆地走了，连招呼都没跟霍之遥打。 次日，隔壁办公室传来欢呼声与拍掌声。 刚外出跑业务回来的杨澄焕一脸好奇地去了隔壁。没两分钟，又悻悻走回来。看了眼霍之遥，表情很复杂，欲言又止。 最后，也只是拍了拍霍之遥的肩，回到了工位。 后面有同事小声讨论：“真惨。即便牺牲了色相，到头来，还不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第6章 霍二小姐仗势欺人 “就是。妹妹拼死拼活，什么都没捞着。姐姐就凭一个未来纪家少奶奶的身份，什么都没做，都能签到大单。” “听说早上总经理还让她把合同给明珠姐了。” “啊，换我得气死……” 霍之遥一派淡然，键盘敲得哒哒响。 中午，饭点。 霍之遥刚打好饭，转身时，被一个女人撞了一下。 “咣当”一声巨响后，饭菜和汤洒了一地，她身上也沾了满身脏污。 王慧没道歉，反倒捂着嘴，娇声嘲笑道：“怎么，没能签下李总的单，你是心神恍惚，饭盘都拿不稳了么。” 霍之遥蹲下身，想将饭盘捡起来。 王慧脚一伸，将饭盘踢远，“哎呀呀，瞧我，我是想走过去打饭的。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霍之遥抬起眼眸，冷冷地看着王慧。 有那么一两秒，王慧觉得自己后背发凉，“你干嘛这样看我？我说了我不是故意……” “捡起来。”霍之遥指着地上的盘子。 “你自己拿不稳关我什么事？”王慧硬着头皮道：“谁掉的谁捡！你心情不爽，也别拿我出气。” “捡起来！”霍之遥加重音量。 王慧一瞬胆怯，她缩了缩脖子，察觉到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找补似的，怯弱的神态一点点淡去。挺了挺腰杆，说话也更加中气十足。 “我说了，我是不小心撞到的，也不是故意踢的。你的手要是残废了，我就当做做好事，帮你捡。怎样，你要是承认自己是个废物，我很乐意帮……啊……” 霍之遥没再继续跟她废话，丢掉筷子和勺子，倾尽全力给了王慧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后，是死一般的静。 霍之遥并不在意，她活动着手腕，“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手往那边伸，谁叫你恰好就站那了呢。” “霍之遥，你打我！知道在公司打架的规定吧。我会追究到底，等着被开除吧。” 人资的同事上来将两人分开。 王慧被围着安慰了没几句，就低声啜泣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我爸妈都没打过我……” 霍之遥也被两三个人拦住，与王慧的待遇不同。没人与她交谈，她像是被人给隔离了。周遭投过来的，都是或惊惧、或忌惮、或责怪的眼神。 食堂阿姨与保洁怨气很重地在打扫现场。 很快，霍之遥打人的视频在网上传开。 视频经人精心加工，掐头去尾。 说霍家二小姐仗势欺人，自己弄掉了饭盘，饭菜洒了一地。经人提醒，不思悔过，还颐指气使地命令小员工将饭盆捡起来！ 小员工不从，被霍之遥狠狠打了一巴掌。 网上群起激愤，对霍之遥展开了口诛笔伐。 她被塑造成了恶毒的资本家形象，旧社会铲不清的毒瘤。 而先挑衅她的王慧却被塑造成了骨气铮铮，不畏强权的正面人物。 很快，网上掀起一波抵制Hor茨旗下工厂产品的热潮。 Hor茨总部第一时间召开紧急会议，通过公关手段压下视频。 然而，抵不住太多敌手趁机下场，疯狂宣传自家的工作环境有多么舒适。领导都是底层做起的实干家，深知底层不易。所以个个和蔼可亲，毫无架子。 一时间，霍之遥打人的视频倒是压下去了，但Hor茨集团又有了新的麻烦…… 第7章 他如天神一般降临在她危难时 #hor茨集团辞工潮#被顶上热搜。 对手又放出自家门口排成长龙的求职者视频。 霍之遥下班时，看到有好些人堵在公司门口。 他们手上都拿着东西，鸡蛋，菜叶，还有人拎着桶，桶上加盖，里面东西不明。 王慧自她身边走过，顶着那张指印清晰的脸还不忘挑衅她，“呵，霍之遥，外面多不安全。我劝你啊，别出去了，把公司当家，还能保平安。反正公司确实是你家的呢。想撕谁就撕谁。” 霍之遥没理她，走到自己车边，拉开车门坐进去。刚发动，车子发出异响。 赶紧停下查看，才发现四个轮子的气给人泄了。 这时，外面守候的人不知谁喊了一句，“她出办公楼了，在那里。” 门口严阵以待的保安立即出动，却挡不住愤怒到足以毁天灭地的群众。 他们跳起来冲破门禁，朝着霍之遥冲来。 她往公司综合楼里跑。 大门没有录过脸的人进不来。 可是，开门关门需要时间。 那些人也有眼疾手快的，见抓不到她了，立即将一个粪桶高高举起，向她泼来。 霍之遥躲得快，衣服上仍被沾到了些。 但好在，门关上了。 可是，愤怒的正义人士们有的是蛮力，他们举起榔头，重重打在玻璃门上。 砰砰几声巨响后，玻璃门瞬间如蛛网一般碎裂，再哗啦啦落了满地。 她被团团围住，彻底跑不掉了。只能第一时间蹲下，双手抱住脑袋护住要害。 这是经历无数次挨打后本能的反应。 玻璃碎裂后，外间嘈杂的打骂声也越发清晰。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汽车轰鸣声响起。 一辆SUV亮着大灯冲进大门，冲开了围堵她的人。 霍之遥抬起头，那辆SUV擦着她的鼻尖堪堪拐弯，在一阵刹车声以及轮子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啸鸣声中，SUV停顿了一下，车门开了一条缝。 霍之遥反应不慢，当机立断地迅速起身，拉开副驾利落地跳上车。 车门关上那一刻，SUV油门轰鸣着，迅速驶离了这片混乱的战场。 警笛声恰巧响起，让一众不甘心还想打砸hor茨工厂的人群不得不鸟兽散去。 …… SUV载着霍之遥疾驰在经开区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过了收费站后，窗外荒凉之境逐渐向繁芜过渡，路两边遥遥的霓虹与万家灯火交相辉映。 “给张纸……”驾驶座上的纪清硕语气带着浓重的鼻音。 空气中有一股恶臭味在无声蔓延，使得纪清硕屡屡擤鼻涕。 他有鼻炎。 霍之遥近乎殷勤地递纸，再收拾他制造的垃圾。 眼睁睁看着手里的抽纸只剩一个壳，脚下的垃圾袋从空空如也变得鼓鼓囊囊，有些担忧自己会被半路赶下车。 “没……没了。”她有些底气不足地晃了晃空纸盒。 纪清硕：“……嗤，嗤嗤……” 优雅矜贵如纪清硕，平生第一次忍不住缩了缩鼻子。 许是终于受不了她身上那味儿，等下了高速路后，纪清硕停下了车，话音仍带着浓重的鼻音，“下去。” 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感叹着命该如此，双手却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她表面虽平静，内心却难免害怕。怕那群暴徒还跟着，也怕有其他暴徒在路上等着她。 “下车。”他不耐烦地催促，又缩了下鼻子。 第8章 弃车保帅 鼻梁很疼，那种牵筋扯肉一般的疼，让他恨不得将鼻子囫囵割掉。 耳畔纪清硕低沉无情的嗓音传来，“快点，别墨迹。” 他涵养极好，没说出“你臭死了”这样小学生没过脑子的话。 “能不能送我到家？”她与他打着商量。 恰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霍之遥本能地低头看了一眼，是霍明珠打来的。 纪清硕从中控台上拿起手机，“有点事耽搁了。” 说话间，又忍不住缩了缩鼻子。 霍明珠很关切地问他，“你鼻炎又犯了？” “嗯，是有点不舒服。” 霍明珠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又说：“你今晚好好休息，不用来接我了。我打车回来就好啦。” 霍之遥这才明白，他是为接霍明珠，才去的hor茨工厂，才顺便救的自己。现在他急着要去接霍明珠，才半途扔下自己。 霍之遥眨了眨眼。 眼底泛起的薄薄水雾被逼退了回去。 纪清硕格外坚持，他说：“那边不好打车，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随后挂断电话。 转头又看向霍之遥，脸上眼里都是不耐烦，似乎与她没什么好说的，只沉默着催促她。 她也不想讨嫌，即便怕，依旧打开了车门。 车门刚关上，SUV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她看着那辆SUV掉头离去，哑声喃喃：“你有没有想过，我更不安全……” 如果他听见了，估计只会换来轻描淡写的一句，“哦，那是谁造成的呢？” 盛夏的燥风拂在她身上，吹不掉她身上的味儿，也吹不干她身上的汗。 高跟鞋滑唧唧的，她将鞋脱下丢进垃圾桶，赤脚往家走。 期间有几辆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下，但闻到她身上那股味儿后，立马踩下油门跑了。 离霍家别墅还有七公里，她走了三个小时。到家的时候，脚被磨得血肉模糊，双腿又酸又胀。 很意外的，那辆SUV停在门口，待她靠近后，车灯忽地亮起。 车窗降下，露出纪清硕那张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的脸。 “霍之遥。”他看着一身狼狈的她，淡漠地唤。应是吃了药，鼻音听着好了许多。 “纪……总还没走呢？”她四肢疲倦，累到有气无力，恍惚浑噩。 他没回应她的客套，只定定看着她，“这事闹到如今的地步，你打算怎么处理？” 刚才在车上不问，估计也是对她身上的味道敬而远之，一直憋着气呢吧。 “怎么处理？”她讽笑一声，心底认定了他是来找茬的，再加上被他半途扔下的委屈，开口语气多少有些不善，“要处理什么？难道不该是我问你们要怎么处理我吗？” hor茨是她爸的。但是，纪家也有股份。 “我打人是事实，”她有些破罐破摔，“hor茨集团今天的股价暴跌，你们损失惨重也是事实。你们要怎么处理我，我都认。” “霍之遥！”纪清硕拧紧好看的眉，神色蕴着淡淡怒气，“管理好你的情绪。” 见她漠然，他又接着道：“谁说要处理你？” 她一愣。 不然呢？ 半夜不睡觉，在她家门口堵着她，不就是想弃车保帅？ 他倒是挺善良，还提前与她打招呼。 呵…… 纪清硕哼笑了一声，“你真是出息。枉费我教了你五年。” 第9章 我白教你了 纪清硕眉宇间现出几丝烦躁，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开口： “这五年，我白教你了。你有什么可委屈的？食堂那么多人，你想打谁就打谁，今天的你可是好不威风。怎么，现在开始怯弱了？ “你知道你错在哪吗？那王慧，即便打死又怎样？你错在当霍家二小姐这么些年了，仍然没改掉你那可怕的穷人自尊？ “王慧激你两句你就受不了了？活该你被牵着鼻子走。蠢货！蠢得无可救药。” 他虽是在骂，也在点拨，能领悟几分，全看她造化。 无关情爱，只是抱着惜才之心，不想看细琢了五年的作品，就这么毁于一旦。 纪清硕也不拖泥带水，说完就走。 “我没有退缩，我缺的是支持……”她冲着离去的SUV喊。 几乎他车刚消失在她视线的同时，又有一辆车缓缓驶来，在她身边停下。 一个中年男人从车里出来。 他看着霍之遥，虽是面无表情的样，但身上那股久经权力熏陶的威严如实质的压顶泰山，让人不自觉想要臣服。 这样一个人，在看着霍之遥时，眼底是纯粹的心疼与慈爱。 他缓缓开口，“遥遥，想爸了没有？” 他没问霍之遥为何如此狼狈，也没责怪她将公司闹得天翻地覆。 只是像个久出刚回家的父亲，与自己的女儿亲密地打着招呼。 霍之遥没应。 霍迹泽并不在意，只神情又柔和了几分，揽上霍之遥的肩，“这么晚了，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洗洗睡吧。” 霍之遥有些抗拒他的接触，“我又臭又脏。” “那也是我的女儿，跟刘亦菲一样美。” 霍之遥一怔，鼻头有些酸。 她被霍迹泽揽着进了屋。 屋内，沈金络也还没睡。她看见霍之遥进来，眉眼间漫开一股厌恶，开口训了几句。 霍迹泽打圆场，“行了行了，这么晚了，先让孩子洗洗睡吧。” “公司一下子蒸发几十亿，我看今晚哪个睡得着！” 霍迹泽朝着沈金络走过去，张开肩膀欲抱她。 沈金络捂着鼻子，嫌恶道：“离我远点，你臭死了。” 霍迹泽左手背在身后，对着霍之遥扇了扇，示意她快走。 霍之遥回了房。 将整瓶沐浴液和洗发露挤到底，鼻尖仍能闻到那股味道，像是将她腌得入了味。 这夜，一夜无眠。 次日，她顶着浮肿的双眼下去，见霍迹泽坐在桌边，边吃早点边看报。 看见她下来，霍迹泽示意旁边的位置。 等她坐下，放下报纸，语气温和地开了口：“最近工作不顺心吧……多正常啊。想当年爸爸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也没少受气。莫名背黑锅，被顶头上司三天两头的找茬。 “哪有什么贵人相助？全靠你爸不服输，痛定思痛，毅然脱离东家，赶上了春风，摸爬滚打五六年，才创办了现在的hor茨。 “你比我好，至少你有我。所以，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跟爸爸说。” 他说话间，纪清硕与霍明珠刚好跑完步从外面进来。 霍之遥并不急于回答，她反问：“hor茨，可否由我做主？” 这话，僭越，又不自量力。 别说现在的hor茨不是霍迹泽一个人说了算，就算他能只掌定乾坤，也没有一个刚入职场的菜鸟就对整个公司指手画脚的道理，哪怕指手画脚的人是董事长他亲闺女。 搞不好，数十年基业尽数毁于一旦。 第10章 捧杀 可霍迹泽神色没有丝毫异样，他点头，“当然。” 随后便听霍之遥掷地有声道：“召开记者会，我公开向王慧道歉。另外，请爸下一道任命书，提王慧为供应链体系采购主管。一做安抚，二做收买。” 三是捧杀。 纪清硕不明意味地哼笑了一声。 霍迹泽也很快想到霍之遥的未竟之言，眼底是实质的心疼。 “遥遥，你是我的女儿。没必要做这些事。这事，让爸爸来处理……” 霍之遥摇摇头，“爸能为我处理这一次，那之后呢？王慧能力不错，升主管只是第一步。她若真有实力，欢迎她向经理晋升。” 如果没有那个实力，就休怪她与她一起算总账。 霍迹泽沉默了。 这是机遇，也是一把淬了毒的软刀子。 这机会，王慧接住了，自此扶摇直上。 若是塌了房，也就彻底毁了。 霍迹泽欣赏霍之遥的格局以及魄力，心底却隐隐有些酸涩。他的女儿，应该无忧无虑，身心干净，纯粹得一尘不染。 可是……到底是怎样的环境，让她成长成了这样睚眦必报的性子。 一旁的霍明珠一脸欣喜地插嘴，“爸，当真要提王慧做主管吗？太好了，我这就打电话给她说这个好消息。” 霍之遥端起热茶浅浅唾了一口，茶烟氤氲间，遮住了眼底淡淡的讽刺。 霍明珠，你装什么傻白甜。 记者会准备得很快。 王慧出现在公众面前时，她脸上还有未完全消退的淡淡指印，表情带着肉眼可见的怨愤。看见霍之遥，眼珠子都仿佛要瞪出来。 可是，想到自己即将升职，心里又不免一阵得意。她知道，她若是接受了主管，就得将这事翻篇。 心里总归不甘心，连带着脸上表情也有些扭曲。 这时，霍之遥身后的霍迹泽与人交谈完后转过身，也让王慧认清了他是谁。 王慧瞠目，有些拘谨地打了招呼，“霍总。您，您回来了？” 霍迹泽亲和地应了一声，然后走上前，做了一个震惊全网的动作。 他，以霍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以年过半百的长辈身份，对着一个小员工，小辈，弯下了腰。 “霍总。” “爸爸。” 会场一时骚动起来。 霍迹泽挥开来扶他的霍明珠等人，真诚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我们遥遥给你添麻烦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王慧当时所有表情都定格在震惊。 “董事长言重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王慧谄媚笑道。 很多人都觉得她受不起。可在她看来，这是在给她长脸。 霍之遥原本在他身后，但所有人都冲上来扶霍迹泽的时候，她被推挤到了边缘。 隔着人群望着那位身材高大的父亲，神色隐隐动容。 她很快反应过来，继霍迹泽之后将腰弯下去，“王姐，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 她有什么不对呢？明明是王慧羞辱她在先啊。 为什么是她道歉呢？ 可是，这世间对错本就不止界限清晰的黑与白。 谁的利益被侵犯，谁就有错。 如今Hor茨集团因她损失惨重，那她，就是错的。 纪清硕看着她弯下去的腰，眯了眯眼，以他对她的了解，只怕不是出自真心。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面子做到位，不给人戳脊梁骨的机会就行。 这是——他教她的。 第11章 地位无可撼动 在记者会上，霍迹泽将过错全部揽上身。 他说：女儿离他数十载，如今好不容易找回来。他一心弥补，才惯得她娇蛮任性。 他教女无方，是他的过错。今后愿意接受大众监督，如她再犯，他愿意接受惩罚。 这是将自己与霍之遥绑在了一起。 同时，也为她挡住了一切风雨。 这就是父亲吗？ 霍之遥鼻梁有些酸。 轮到她发言时，她鼻音很重，眼泪一个劲地往下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只重复着这句话。 在大众看来，她已知错，并因情绪激动说不出其他话。 也正因如此，有剧本的可能性弱了几分。 然而，没人听见。 她无声喊的那数句—— “爸爸。” 合在一起是：对不起，爸爸。 她认错的对象是霍迹泽，与王慧何干？ 至于辞工潮，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是有心人掐头去尾，将霍氏一线生产岗的外包员工下班时排队出门禁的情形拍了下来，再配文上传到网上。 而经霍之遥那晚一事后，公司安保数量提升了五倍不止。 大门也重新被加装过。 再有人想轻轻松松跳进来，那是不能了。 警察抓了几个附近的村民。 但霍之遥知道。 那些村民只是拿钱办事。 真正的主谋还蛰伏在暗处，跟毒蛇一样死死盯着她。 至于消费者，大多数人还是理智的。 而流失的那部分消费者，有人在尝试过其他公司产品后，还是重新选择了hor茨。 在国货崛起的今日，哪怕周遭群狼环伺，hor茨的地位，依旧无可撼动。 这日，霍之遥加班到十一点多才走。 她那辆车后面又被暴民砸破了窗子，泼了粪。 即便修理好，里里外外洗过数遍，她也不想开。 这几日都是与霍迹泽一起上下班。 但今日中午，霍迹泽临时出差。 沈金络不用指望，她肯定不会派车来接她。 hor茨集团位属偏僻，方圆三公里都是工厂。 再加上这个点别说不好打车，就是打到并上了车。 司机也不愿意往返四十多公里，最终只好取消。 她在门外站了好大会儿，站得双脚酸胀，腿筋隐隐有些疼，也没等来一辆车。 这时，一道车光晃过，紧跟着，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 “北A88888，祝您一路平安” 在北城，A字开头的牌照已是金贵不凡，再加那串豹子号，简直无价。 在北城，能用这个车牌的，除了纪清硕，不做他想。 这次，他换了一辆宾利。 车玻璃很黑，即使灯光明亮，也看不见里面的人。 但霍之遥知道，驾驶座是纪清硕，副驾是霍明珠。 宾利在她旁边停下，车窗降下，霍明珠唤她，“妹妹。很晚了，跟我们一起吧。” 隔着霍明珠，霍之遥看见了纪清硕冷峻立体的侧脸。 他薄唇紧紧抿着，自始至终，连个余光都没给她。 疏离，冷漠，无情。 霍之遥看了眼手表，扶了扶黑框眼镜，眼底情绪不明，“好啊。” 她不着痕迹地再次看向纪清硕。 只看到他侧颜的弧度高低起伏，线条流畅。 也是，作为纪家下任掌舵人，首学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她要能在他脸上看出一丁点有用的情绪变化，那才是奇事。 而霍明珠的表情却明显怔了一怔。 似乎，只是表面客气呢。 第12章 他后来找过你没有 霍之遥也不在意，径直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幸好有姐夫，不然今晚我可能得就近找个酒店了。” 霍之遥知道霍明珠爱听什么，一上来就喂了颗糖。 果然，那声姐夫，让霍明珠心底的不适淡了几分，脸上不由浮起娇羞的笑，“八字还没一撇呢。” 霍之遥故意道：“确实呢。” 霍明珠笑容一滞，她有种被霍之遥牵着走的感觉。 车上的气氛就有些微妙。 纪清硕从后视镜里睨了一眼霍之遥，暗含警告。 为避免被赶下去，霍之遥识趣闭嘴。 但许是因为车里有霍之遥，霍明珠总有些放不开，她没像之前一样话多，只对面前放在仪表台上的一对九尾狐产生了兴趣，一直盯着瞧。 “清硕，这对狐狸哪买的？大的这只表情好凶，小的那只摇头晃尾的，好像在……” 她顿住了，歪头想该怎么形容？ 后方传来霍之遥的声音，“求偶挑逗……” 霍明珠红了脸：“……” “还能发出声音。”霍之遥：“狐狸腹部有个按钮，你按一下。” 霍明珠好奇地依言照做。 随机，一声嘤嘤夹子音倾泻而出，听久了还能听出一丝丝难耐的呼吸…… 像在勾引。 很撩人。 吓得霍明珠手忙脚乱地关了。 霍之遥嗤笑了一声，“不至于吧霍大小姐，都成年人了。” 霍明珠涨红了脸，看向纪清硕，欲言又止。 霍之遥帮她说，“你想问姐夫，车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送的呗。 她和纪清硕在车里试过。 这对玩意儿是增加氛围感的。 眼看纪清硕从后视镜里射过来的眼神已经充满杀意，她抿了抿唇，话锋一转。 “某宝一搜，全是。特殊需求可以定制，只要钱到位，万能的某宝卖家都能给你搞来。” 霍明珠的脸更红。 一直沉默的纪清硕开了口，“脏的人搜的东西都脏。明珠，别理她。” 这是为霍明珠打抱不平来了。 霍之遥无奈，手动闭麦。 车里彻底寂静下来，快到家附近的一家医院时，霍明珠让纪清硕将车停在了路边。 纪清硕要陪她。 霍明珠很懂事地拒绝，“你开了四十多公里，应该累了。就坐在车上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车里只剩霍之遥和纪清硕。 她首先开的口，“她可真是个贤妻良母。” 语气听不出褒贬。 纪清硕又斜了她一眼，“比你强。” “是么？与你合拍？”她语气相当认真，似乎在请教一样。 自从知道他俩确定关系后，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纪清硕直接、悍勇、花样多……却没什么耐心做前戏，更不会哄人。 记得他们的第一次，她的眼泪淌湿了枕头，也没见他软下心肠，稍微停一停，更遑论安慰她。 纪清硕闭口，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霍之遥就懂了，“莫非，你俩还没坦诚相见？” 纪清硕恼怒道：“闭嘴。” “呵。”她弯起手臂搭在车门上，手背掩住了唇边的讽刺，以及脸上的怅然，“你到底是在乎她感受的。” 他没应。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没话找话似的问：“李登后来找过你没有？” 第13章 所以，你想当纪太太。我不配。你不配。 “我并不觉得他毁我约后，还有脸找上我。” 纪清硕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三碗酒白喝了。” 他的笑，他的话，一度让霍之遥觉得，他在讽刺她。 她没什么好脸，同样报以嘲讽，“在纪太太面前，三碗酒算什么。” 他呵一声，挑明道：“所以，你想当纪太太？” 霍之遥心口跳了一下，她掩饰性地道：“我不配。我哪里配。” 他轻嗤，评价道：“虚伪。” 她说：“哦，纪总既然看穿了我，怎么不成人之美呢？” 他用她的话说：“你不配。” 是与她说这话时截然不同的语气。 她说这话的语气，就纯粹的自黑，不走心，说过就算。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在说事实，不给面，杀人诛心。 这时，副驾车门被拉开。 霍明珠坐进来，将一个塑料袋递给纪清硕。 “之前给你买的抗过敏药应该吃完了，我托朋友又给你准备了这些。你的鼻炎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别像个小孩子，三天两头地忘记吃。再忙也要记得吃药，我可是会监督你的。” 霍之遥无声地笑了一下，比起老婆，霍明珠更像个妈。 谁知，纪清硕还挺受用。他笑了一下，欣然应好。 霍之遥努努嘴：他缺爱。 …… 这夜，霍之遥躺在床上时，已是凌晨两点。 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来，是纪清硕发来的。 【刚才没来得及说，李登被人打了，你找人做的？”】 她忽然懂了纪清硕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李登。 一股被冤枉以及不被理解的怒气和委屈蹭蹭上涌，她回： 【对，没错。我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纪总不是很清楚吗？】 末了，把手机丢一边。 手机没再响起。 而她，也彻底没了睡意。 她在纪清硕眼里，加了一条罪名——恶毒。 …… 次日，霍之遥很早就在霍家别墅看见了纪清硕。 他在霍明珠试衣间。 试衣间的门是敞开的，霍明珠笑脸明媚又灿烂，她站在试衣镜前，一手拢着卷发。 而纪清硕在她身后，给她戴一串钻石项链。 那串项链，不久前，还只是那本砖一样厚的杂志上的一张样板图。 通条项链由钻石镶嵌，阳光照耀下，碎芒晃眼。 她听到他语气含笑地问霍明珠，“喜欢吗？” 霍明珠笑得格外幸福，“喜欢。但是，清硕，没必要破费，只是订婚而已……” 纪清硕打断她，“我们这一辈子，就只有一次订婚，当然要最好的。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纪太太，是我的妻子。” 不知是不是熬了个通宵的缘故，霍之遥觉得心口刺刺的疼。 她迈开略略僵硬的手脚，打算离开这里，却不小心碰到了门口的花架。 木架倒落，架子上的花盆发生一声脆响后，碎成几瓣。 有脚步声传来。 霍之遥有些慌乱。 虽不是故意偷听，但这种事，瓜田李下的，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楚的。 况且，她与纪清硕，不久前还是床笫间亲密合作的伙伴。 即便她想的是他的钱、权，是从他身上搜刮到的资源。 但时日久远，难免让人误以为她对他生了情。 现在又碰倒了架子，倒更像是坐实了她对他情根深种。听了那些话后，神不守舍辨不清路了一样。 她急于摆脱这种思想，有些慌不择路地想逃。 那盆花阿姨刚浇过水，湿漉漉的土壤被她一踩，有些滑。 她手脚并用地平衡身体，仍是重重摔了下去。 纪清硕和霍明珠出来时，正好看到霍之遥一屁股墩重重跌在一滩泥上。 霍之遥脸色红了白，白了红，调色盘一般精彩。尾巴骨又酸又麻，又胀又痛…… 叫都叫不出来。 眼里泪水飚出，湿润了她的眼眶。 霍明珠来扶她，眼里想笑又不好得笑，她憋得也辛苦。 纪清硕皱着眉，神色晦暗莫名。 他看到碎了的花盆，眉心的“川”字纹路加深了几分。 “别动我。”霍之遥缓过气，拍开霍明珠的手。又补充道：“你扶不起我。似乎有碎瓷片扎进肉里了。” 与其打肿脸充胖子，不如坦然相告，少受点罪。 她能屈能伸，比起小命，面子算个der。 纪清硕抿紧唇，弯身将她抱起来，匆匆往楼下去。 第14章 他管得真宽 身后，霍明珠呆愣愣的。 她调整好情绪追出去时，宾利已经出了霍氏别墅的大门。 霍之遥伤在大腿根。副驾被放倒，她侧趴在椅子上。 只要稍稍偏头，就能看到她胸前风光被挤成形状完美的圆弧。 白皙如雪。 车身颠簸时，也会随之一晃。 在挑战着男人邪恶的原始欲望。 “下回别穿那么低的衣服。” 纪清硕本是担心她状况，哪想扭头就看到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霎时喉咙有些干。 霍之遥低头看了眼，自然地往上拉了拉。 她不觉得害羞，只是想问问他隔壁海城也有他的房产？今天周末，不想出门，穿得轻松休闲些怎么了？这也要管？ 有病。 专政。 跋扈。 她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面上却是一副娇弱小白兔样，“对不起，碍你的眼了。” 纪清硕：“……” “那对狐狸呢？” “丢了。” “真无情。” 医院离得也近。 她伤在大腿根，只能趴着。 衣领领口低，趴下时风光全落人眼里。 纪清硕拧紧了眉，不自觉地扫了眼还什么都没看见的男医生，眼里带着浓浓的敌意。 那男医生刚戴好一只无菌手套，就听一道清冽低沉的男音说：“换个女医生来。” 纪清硕话出口，他自己先愣了一下。但他很快补充了理由，“女医生温柔些。” 霍之遥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暗说他还会关心她？ 呵…… 男医生也不是个傻的，明白他的顾虑。劝道：“大可不必，在我们眼里，就是一坨肉。” “我说换个医生。” 新的女医生进来时，特意瞄了一眼纪清硕。 她听刚才的男医生说了，这男的，占有欲强，还傲娇。 女医生只顾着偷偷看他，下手没轻没重。 霍之遥身上出了一身薄汗，忍不住道：“你轻点，疼。” 丫的，纪清硕害她。 “对不起啊。” 女医生经提醒收敛了些，没多久又犯起了花痴。 好在纪清硕出去接电话。 女医生才回过魂，“你男朋友真帅啊。” 霍之遥大腿根扎着的那一大块瓷片被取下，还有一些碎瓷以及泥土需要清理。 疼得她冷汗涔涔，却愣是一声没吭。 好在结束得很快。 “陆医生，陆医生……36床的那位李总又找你了。” 霍之遥心头一动，问那小护士，“你说的李总，是李登？” 那小护士点头时，晃荡着满脸的胶原蛋白。 霍之遥撑着下床，腿根的伤在她不动时没什么感觉，一动就牵筋扯肉，火烧火燎的痛，好在在她忍受范围之内。 “能不能扶我一下？我与李总关系匪浅，想去看看他。” 到了李登病房，看清他的模样后，说不高兴是假的。 他右腿高高吊起，全身打满石膏，平日里跟老鼠一样贼溜溜转的眼珠子，此刻暗淡无关，还充斥着血丝。 他看见霍之遥，情绪很是激动，病床咯吱咯吱直响。 医生和护士立即上前按住他。 “湿湿湿……霍之遥……你湿……” 说话有点漏风。 看来是门牙被打掉了。 她眯了眯眼，想起纪清硕的消息： 【李登被人打了，你找人做的？】 第15章 我也会疼啊 看李登哪怕瘫痪在床，也要蹦起来给她来一刀的样子，估计也是恨毒了她。 可是，天地良心，她真没做过。 然而，细思最近发生的事，她是最有动机的一个。 到底是谁，在不余遗力地陷害她？ 她倒是想不顾李登死活，直接问。 但是李登的状况越来越不妙，隐隐有癫痫发作的迹象。 问也问不出什么。 炸耳的铃声被紧跟着按响。 很快，又有四五个医生冲了进来。 她被赶了出去。 恰好看见纪清硕沉着脸朝这边走来，见到她时，往病房里看了一眼，讽刺道：“怎么，想补刀？” 霍之遥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唇，“是啊。总怕他死得太容易。” “你真恶毒。”他薄唇一掀，吐出的词句冰冷无情。 “还好不是跟你过一辈子，你怕什么。”霍之遥反唇相讥。 纪清硕被噎，冷哼一声，“口舌这么厉害，应该是没事了。既然这样，那就自己回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 那直挺的背影，规律的步伐，稳重又绝情。 哼，跟谁离了你，寸步难行一样。 …… 霍之遥请了一周的假。 这一周，若非必要，她没怎么出过房门。 出门就得面对沈金络。 但即便不出门，也挡不住沈金络来她面前叨叨。 多是嫌她吃干饭一类的话。 说她不就摔了一跤，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还把自己弄得伤残不能自理了？ 说即便霍氏有钱，也不养闲人。 她没说什么，只默默掏出手机找房子。 无意中被沈金络看见，又听她说： “哟，要搬出去了啊？赶紧搬，省得在家碍眼。” 霍之遥握着手机的手倏忽收紧。 紧得她指甲泛白，指头发疼。 理智告诉她，应该默不作声的，过会儿沈金络骂累了自觉没趣，就闭嘴了，可她忍不住。 “您就这样不待见我么？” 沈金络来了火气，“我不能说？” 霍之遥闭了闭眼，想压下心头涌起的愤怒和委屈。 然而，那情绪早已不是近日才起，而是三年来，一点一点累积，此刻忽然被引爆，根本压不住。 她豁然睁眼，只这次，双眼只剩平淡，她痛声发问： “你还记得，是谁抓着我的手，说她是我亲生母亲的吗？ “你还记得，是谁将我接到霍家来的吗？ “既然你现在不想要我了，当初何必认我？让我在那个家，烂死算了，你认我做什么啊？” 她红了眼，泪水积聚在眼眶中，却强忍着不肯让它落下来。 鼻头很酸，抽了抽鼻子，喑哑道：“叫我宝贝女儿的是你，骂我没教养是个野孩子的是你。把我捧上云端，后来对我冷嘲热讽的还是你。 “如果是霍明珠，如果是她，哪怕只是划伤了手指，你也要心疼得让她歇个十天半个月吧。 “我呢？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我疼啊，我路都走不了了。我被人泼粪，赤着双脚走回来，脚底板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时候，你对我也只有谩骂，你只会责怪我让公司损失了多久，从来没问过我一句，疼不疼？累不累？ “你知道前段时间我有多害怕吗？梦里梦见的，是你指着鼻子骂我。有人前赴后继地从窗子里爬进我房间，数以万计的人撬开我房门的锁。 “而你，就在旁边看着我被生吞活剥。甚至有人推我下楼，你还上前搭手。 “妈，我也会疼啊……” 第16章 我跟霍明珠比，谁更胜一筹呢？ 沈金络板着脸打断她，“你说够了没有？你所作所为，有哪一点值得我心疼？从你回来，我们家有哪一件事是顺顺利利的？ “你让我成为整个圈子里的笑话。你知道别人都说我什么吗？他们说我生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原本还有做母亲的希望，是你害我从楼梯上摔下去，让我被摘除了子宫。那是你弟弟啊，五个月，成形了！” 霍之遥哆嗦着唇，“我没有……” “住口！到了今天，你还不承认？ “你祸害了我不够，还害得霍氏蒸发几十亿。 “明珠不是我亲生的又怎样？她就是比你乖巧懂事，比你知心体贴，比你会心疼人。我是真的后悔认你，把你带回家。 “我情愿没有生过你。总好过让你来害我。” 她说完，不顾霍之遥惨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躯，寒着一张脸气愤难抑地离开了。 霍之遥原地蹲下去，腿根又传来剧痛，可她浑然不觉，只觉得身体很冷。 冷得她浑身发颤。 耳畔传来沈金络摔门的巨响声，震得整栋别墅都仿佛晃了晃。 原来，沈金络在对她说了那些话后，没有半点愧疚与不忍。 有的，只是对她满腔怒火仍不得纾解的愤怒。 她奢望的母爱，从来不曾眷顾过她。 离开霍家时，什么人都没遇到。 佣人做好饭上来叫她时，没在房间看到人，就去禀报沈金络。 沈金络愤懑道：“她死了，我耳根子还清净些，管她做什么。” 佣人悻悻，也不再开口说话。 霍之遥走时，穿的仍是居家那套。 因为腿根的伤，她穿了条宽松的短裤，上身也只是棉体恤。 她不知道去哪，觉得茫茫人世，找不到属于她的一方天地。 这几天，北城一直在下雨，茫茫云雾未散，天地有些萧条。 她抱紧了双臂，显得落拓又孤单。 一阵刹车声响起…… 宾利在她身边停下。 车门打开，纪清硕颀长挺拔的身姿从车里钻出。 他看着霍之遥一副落魄得像是要满世界流浪的样子，紧紧皱起了眉，“你怎么回事？” 霍之遥顿住脚，神色恍惚地抬起头。 有那么瞬间，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但她听出了声音。 本就满腹委屈，此刻更加汹涌澎湃。 为什么每个人对她，都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她擦了擦泪水，什么都没说，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纪清硕跨过绿化带，上前来抓住她的手，“我问你话，聋了？” 她被扯得趔趄一下，像是没了生气的布娃娃。 不挣扎，不反抗，只哽咽着回道：“随便走走。” 纪清硕没好气道：“穿这样随便走走？” “没穿的了。”她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捂住眼睛，委屈地哭出声来，“我什么都没有了……” 沈金络那些话，跟针似的，深深扎进了她的心脏。 让她只想凭着一腔骨气，将霍家的全都还回去。 这五年来，她从纪清硕那里得来的钱，一分不剩地放在了梳妆台上。却也只够还掉这三年来在霍家的一应吃穿用度。 比起沈金络口里的几十亿亏损差得不是九牛一毛，把她卖了都还不上。 但是，她真的不想再待在霍家看沈金络的脸色，不想感受沈金络待霍明珠一脸亲和温柔，待她却一脸嫌恶冰冷的强烈落差。 “你惹伯母生气了。”纪清硕笃定的口吻。 霍之遥掀了掀眼皮，心底有些自嘲。是啊，所有人眼里，都是她不懂事。 她没过多辩解，只说：“纪总拉住我有事吗？没事的话，请你放开。” 纪清硕脸色一沉，“你这幅样子，是想去哪？” 她不做声。 纪清硕眼底以及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她无处可去。 他们，都心知肚明。 “上车。” 纪清硕将她带到了锦时晟苑，是北城高级公寓之一，也是当初她跟在他身边时，住的地方。 如今故地重游，所有记忆涌上脑海。 她心思百转，复杂得很。 霍之遥问：“带我来这做什么？” 纪清硕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便宜你。” “还以为你要金屋藏娇呢。毕竟，这里，每一寸，都有我们的痕迹。床不用说，厨房、卫生间、沙发……” 纪清硕眼神有些晦暗，“霍之遥，过去的，就过去了。明白？” “不明白。”她反骨犯了，故意向前贴上他，“我跟霍明珠比，谁更胜一筹呢？” 第17章 你眼里的情绪能瞒过所有人，但骗不了我 纪清硕眸色加深，但他面上仍是岿然不动。 “纪清硕，你当不起圣人，何必学柳下惠坐怀不乱呢？我摔倒那日，你便想了。你眼里的情绪能瞒过所有人，但是骗不了我。” 毕竟，她跟了他五年。 五年前，她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女孩。 胆怯惊惧，生涩稚嫩，凭着一腔孤勇，厚着脸皮跟了他。 现在，她观他眼神与脸色，便知道他想要什么。 “没人打搅我们啊。何必压抑呢？” 他动了，伸出长胳膊，稍稍用力，将她掀倒在沙发上。 纪清硕随之倾覆而下，宽阔如山的身躯将她牢牢锁住，严丝合缝…… 只是—— 他终究没有实质动作。 纪清硕站起身，从容地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衬衫。 神色冷漠清明，眼底冷意暗藏。 面前，霍之遥衣衫半褪。 藏而未露。 可他一无所动，目空一切。 “清硕……” 她身上，男人灼烫的温度随着周遭空气慢慢消散。 “穿好衣服。”带着正人君子的磊落。 话落，他进了浴室。 他漏在衬衫外面的后脖子满是挠痕，红色阡陌交错，有几条破了皮，血珠子渗出来。 可谓是精彩纷呈。 霍之遥没提醒他。想着他应该能发现。 浴室旁边是衣帽间，纪清硕开门出来，没有热气氤氲，可想而知，洗的是冷水澡。 他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霍之遥，径直进了衣帽间。 霍之遥趴在沙发上，一双杏眼晶亮发光，直溜溜地看着他扬起脖子系领带，露出性感的喉结。 “冲冷水澡有用么？纪先生？”她嘴角带着坏笑。 纪清硕瞪了她一眼。 “别以后不中用了。霍明珠跟你闹。” 纪清硕：“闭嘴。” 走过来把门踹上。 没多大会，已穿得整整齐齐从衣帽间走了出来。 “以前我的衣服你收一收丢了。” 这是做好打算不再来了。 纪清硕话落，迈开长腿，毫无留恋地走了。 这套公寓还是三年前的样，摆设装饰都没变过。连她以前穿的衣服都还摆在衣帽室里。 她忽然酸了鼻梁，比起霍家来，这里更像她的家。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打扫书房时，在保险柜里发现了一本房产证。 本没什么特别。 只是无意间翻开，却是——她的名字。 是她以前的名字——孟之遥。 那瞬间，心底不可谓不讶异。 五年前，她还是云城山沟沟里的孟家屯人。 是她养父欠下高利贷，无力还债，将她卖到了云城市区。 幸好遇上了北城太子圈的公子哥——纪清硕。 她还记得，她被养父拉着进入一间包厢。 室内酒气弥漫，烟雾缭绕。她父亲把她推向前，谄媚地对着一个精瘦的男人说： “汪老板，这就是我女儿，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长得是真好看啊。 “在我们那，出了名的好看，很多男的守在我家门前，就为了看我女儿一眼。 “你放心，我管得严，还没交过朋友。你要是不嫌弃，她以后就跟你了，给你当牛做马。” 汪启拉住她手腕。 她胆怯地想要挣开，却不抵汪启力量，竟是丝毫挣不开，终究被他拉到了他跟前。 她只得拼了命地往后缩脖子，最后被人抓住头发。 “躲什么？靠近点，让老子看清楚。妈的，想要老子钱，还不给老子验验货？”汪启很粗暴，薅着她头发将她带到他跟前。 她鼻尖瞬间闻到一股浓郁的臭味，是烟味儿和汗味儿的组合。 养父踹了她一脚，“你个贱货，想害死老子是不是！汪老板，女人不听话，就得打！” 汪启很满意他的识相，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她，“不错。去，拿三万给他。让他滚。” 她被卖了。 汪启与周围的人谈笑着，阴邪狠厉的目光盯着她，说要带她去接客，还说十境某某园区缺个漂亮荷官，要是她不听话，就先奸后活切器官。 她吓得瑟瑟发抖，却哭不出来。 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时，包厢里的门开了，汪启站起身，原本神气洋洋的脸瞬间怂下去。他看着来人，换上一副狗腿子惯有的笑脸，“纪大少爷怎么来了？” 第18章 往事 那时的他，头发还未梳成大背头。 刘海虚虚地搭在额前。 看起来清爽又矜贵，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他往单人沙发里一座，瞥见了瘫坐在汪启脚边的霍之遥。 也许是为了打汪启的脸，他示意霍之遥，“过来倒酒。” 霍之遥愣了三秒，被汪启打了一巴掌，“傻的？去给纪大少倒酒啊。” 她颤抖着拿起酒杯，倒一半撒一半。 纪清硕啧了一声，讽刺道：“汪启，你女人不太行啊。” 汪启赶紧陪着笑脸道歉，转头又是恶狠狠的一脚踹她身上，并吩咐两个手下把她带下去。 快要被拖到门口时，恍如失了魂的霍之遥猛地惊醒过来。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纪清硕能救她。 是的！他一定能救她！ 她挣脱开，猛地扑到纪清硕脚边，“救救我，我不是汪启的女人，救救我。我刚被他买下来，我不想做妓，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她抓着他的腿，一下又一下地磕头，“救救我……” 纪清硕皱起眉，挥开了她的手，目光落在汪启身上，不怀好意，“怎么，什么世道还做人口买卖？” 汪启要来抓她。 纪清硕扬了扬手，两个保镖立即上前。 霍之遥挪动着双腿，瑟缩着躲藏在纪清硕身后，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警惕着周遭一切。 纪清硕懒懒道：“汪启，退出梨沙江项目，今日你买卖人口一事，我可以不多嘴。” 汪启射向霍之遥的眼眸，阴狠又毒辣。 她连忙低下头。 “你也不用这样吓人家小姑娘。”一派紧张气氛中，纪清硕闲适悠然，“买卖人口不是小事，要是让媒体或者警察知道了，你在云城的生意，怕是都得塌喽。” 汪启坐下，拿起放在一边的雪茄狠狠抽了口，“纪大少爷，纪大公子，你何苦为难我呢？我也只是个传话跑腿的。” 纪清硕眼皮都没抬，十足的目中无人，“那就叫个能做主的人来与我谈。” 汪启被激怒，满是横肉的脸瞬间阴鸷。他一脚踹翻脚蹬，凶狠道： “好一个初出牛犊不怕虎的小崽子，你特么这是在云城，也敢骑我头上拉屎，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懂不懂。” 纪清硕面上没有丝毫惧意，仍是那副悠然闲适的姿态，“地头蛇？” 他冷笑，“我倒要看看，拥有绝对的实力，能不能压过地头蛇？汪启，你耍狠斗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话音一落，包厢门被打开。外间走廊里站满了黑衣黑裤黑墨镜的保镖。 其中一人探进脑袋来，“大少爷。” 纪清硕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一个个的，跟屁虫上身？” 那人苦哈哈道：“老太爷让我们来的，您也别让我们为难。” 纪清硕：“得，倒省得我动手了。” 汪启原也只是想吓唬吓唬纪清硕。没想刚起个头，人家立马踹了门。明白自己终究处于绝对弱势境地，很识时务地转了嘴脸，打了个电话。 挂断后说：“我老板说了，我们可以退出梨沙江项目。但是，你不能插手十境一应事务。” 纪清硕冷呵了一声，讽刺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插手十境了？” “你！明明之前有人说你要铲平十境？” “承蒙看得起。一个烟雾弹罢了。” 那一刻，汪启的脸色，像调色盘一般，精彩至极。 看得出来，他憋着一肚子火，却是想撒不敢撒。 纪清硕掩了掩鼻子，“这包厢里的味道真难闻。十境蛮子的体味真重。走吧，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他说完就迈步离开。 压根没想管霍之遥。 第19章 收拾一下，我们该回北城了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跟了上去。 等出了门，纪清硕扭头说：“别跟着我。” 霍之遥眼里红色未褪，像只小兔子，看着楚楚可怜，“带上我吧，求你……” 她知道，汪启花了三万买了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现下他的人指不定在身后远远躲着。只等她与纪清硕分开，就来抓她。 她不敢想象被汪启抓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况且刚才她在纪清硕面前说她是汪启买的，以如今国家严打买卖人口的力度…… 她要是被抓回去，不死也得烂掉半条命。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能像溺水的人抓救命稻草一般，缠上了，就死死抓住不撒手。 但是，她低估了纪清硕的无情程度。 他说：“我带上一个数不尽的麻烦做什么？” 不管霍之遥怎么说，他都不肯心软。 就连身边的保镖都对他的铁石心肠看不下去，忍不住为她说话，“大少爷，她看起来还是高中生，被卖了也怪可怜的。你就帮帮她吧。” 旁人有人附和，“是啊是啊，纪氏集团每年都要资助上千学生，也不差她一个啊。” 纪清硕冷眼一扫众人，众人立马闭嘴。 “纪氏集团资助学生，是为了谋个好名声。我帮助这女人，能为我带来什么？一个二个养自己都勉强，倒是做起好人让我养了？道德绑架那套你们玩得挺溜啊。你们要是这么有善心，自己把这女人带回去？” “家里有家室的，就把这女人养外面？她被卖来卖去的，活肯定好。我看她穿着普通，肯定也不会拜金。好养活，怎样？人可就这一个，先来者得，快点报名，迟了可就没了。” 他说话格外难听。 几个大男人忍不住低下了头。 霍之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眼见纪清硕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她也跟着钻了进去，并在纪清硕要伸手来推她下车之际说：“纪少爷，我刚才也帮了你。不是吗？一报还一报，你得帮我。” 纪清硕一扬眉，“你帮了我？呵。” “你跟那人谈判的时候，是因为我说了我是被他买来的，才让你轻松谈判成功。” 纪清硕笑了，那样子，更像是气笑的，“没有你，我也能成功。” “但肯定不会这样轻松，不是吗？” “少自作聪明。” “我蠢，所以，希望你多多教我。谢谢纪少爷，纪少爷大恩大德，我一辈子没齿不忘。” 在生命面前，她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厚脸皮。 她缠着纪清硕，跟着他进了他在云城的公寓，为他打扫卫生，为他洗衣做饭，为他铺床…… 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她活得像个千年前的低贱奴隶。 她其实很会察言观色，只要纪清硕行动迹象往哪里，她就能判断出他要什么，从而提前为他准备好一切。 即便如此体贴周到，纪清硕仍将赶走她视为己任。 对她所作所为，挑三拣四，言语间尖酸刻薄，不留情面。 她只当左耳进右耳出。 情况有所改观，是他喝了对手递来的一杯酒。 而她，做了他的解药。 事后，他问她要什么。 她说：“您能资助我上学吗？” “就这样？”他眉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她说：“嗯，就这样。” 他沉默了半晌，随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说：“云城的教育远不及北城。收拾一下，我们该回北城了。” 第20章 他们吵架了 她欢呼雀跃，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却像是被病毒碰了一下，恶狠狠地瞪着她命令道：“以后没我允许，不准碰我。” 霍之遥脸上灿笑猛地敛起，局促不安地绞着手，“对不起，我只是太开心了。还有，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很真诚地将腰弯下去。随后也不敢看纪清硕，去了厨房，准备早餐。 她随他来了北城，被他安置在这栋公寓。 附近两公里，就是她读书的学校…… 霍之遥收回思绪，她想找手机给纪清硕打个电话，才想起手机被她放在霍家别墅了。 想起霍家，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保险箱里有她之前存放的现金，她拿了一部分，出去重新买了手机，补办了一张与原先号码一样的电话卡。 除了工作信息以及电话外，几乎没有一个人找她。 心底有些惆怅。 她打给纪清硕，电话那头大半天才接起。 “说。” “谢谢你这五年的照顾。今晚来吗，我亲自做饭，请你吃？” 纪清硕没有立刻回答来或不来。 也许是故意吊着她，也或许是被什么急事缠住了。 可她在这短短数十秒的静默中，终究不争气地紧张了。 “清硕……”她听到有人叫他，是霍明珠，“你说妹妹会去哪呢？手机没带，钱包也没拿……是谁给你打电话？” “一个不重要的人。” 嘟一声后，电话归于无息。 霍之遥轻语呢喃，“一个不重要的人，呵……” 纪清硕，我会让你将这句话，咽进肚子里。 明知道纪清硕不会来，她仍将购物车塞得满满当当。 菜做好后，她给纪清硕打去视频。 纪清硕没接，她就拍下视频，发给他。 “我等你来” 半小时后，依旧没回应。 她发：“你来吗？” “我等你到十一点，太晚吃饭对胃不好。” 她发了三条就停住。发太多显得轻贱，在男人眼里愈发一文不值。 手机显示在了十点。 门外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不会来了。 分不清是失落还是挫败。 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看到霍明珠发了张图： 图里，她趴在桌子上，手里是一杯红酒。 配的文是：酒色金缕衣，涕泪涓横泗。入骨相思意，爱恨直教断人肠。爱情的世界由背叛开始，那我该如何爱你？ 评论区有人问：姐姐怎么了？不是要订婚了？怎么忽然这样伤感？ 霍明珠只回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霍之遥一下子来了精神。绞尽脑汁地去想这是什么意思？ 她和纪清硕吵架了？ 她想起纪清硕后脖子暧昧的抓痕。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门口忽然传来了动静，伴随着解锁成功的欢快乐音，门开了。 纪清硕走进来。 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 但她看得出，他身上多了几分戾气。 她装作没看出来，起身迎上去，“来了？” 体贴地为他脱下身上厚重的西装外套，搭在胳膊间，又去解他的领带。 他很高，她得稍稍踮起脚尖，才不至于让他觉得勒。动作间，男人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脖颈、胸前，感觉又湿又热又黏。 第21章 我会处理干净 末了，她仰起脸轻笑着说：“谢谢你能来。” 小意温柔，缱绻舒心。 纪清硕身上戾气淡了几分，还放开了与她玩笑，“没骂我给脸不要脸就不错了，还谢谢我能来？霍之遥，少装。” “……” 得，在他心里，她又加一个罪名：表里不一。 顿了顿，她说：“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房产证。” “所以？” 霍之遥继续说：“让我与家人吵架后，有一个落脚点，不至于无家可归，桥底下乞讨。所以，我是真心谢谢你。” 她靠在他胸前。 刚听他心脏强有力地跳了下，就被男人狠狠从身上剥离开，“说就说，别靠那么近。” “……” 抿了抿唇，她说：“菜冷了，我去热热。你先坐会儿，马上就好。”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电显示是霍明珠。 他眼眸沉了沉，接通，“不闹了？” 霍之遥将菜端出来时，听见纪清硕暖暖的劝诫声：“少喝点酒。” 她隐隐听到霍明珠在电话那头大着舌头问他要个答案。 纪清硕垂眸，冷然并坚定地回道：“是，我养过一个女人。” 够直白，够坦诚。就是不知道霍明珠承不承受得住？ 霍明珠又问：“有多久？” “五年。” “她是谁？” 这次，纪清硕沉默了。 霍明珠很聪明，她又问：“你不说，是因为我认识这个人？是吗？” 纪清硕再次沉默。 “五年……我们在一起才三个月。”霍明珠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我都分不清，我是小三还是她是小三。清硕，对那女人来说，我是个恶人。” 她呜咽哭出声。 在这一刻，纪清硕惯有的冷静全线崩塌，他眉宇间蕴着浓浓的紧张与心疼，“别哭……我会处理干净。” 霍之遥将热好的菜一一放在茶几上，接连发出轻响。 纪清硕放下手机，眯眼看向霍之遥，似是在衡量如何开口。 霍之遥垂眸避开他视线，桌上的菜经二次加工，颜色加深。她明知道会不好吃，可还是端上来了。 就好比明知道答案，可她仍问：“你要走了吗？” 两次明知，还做。只是因为心里隐隐有期待。可显然，男人对她，没有一丝留恋。 他“嗯”了一声，拿起外套就走。 “纪总打算如何处理我呢？” 纪清硕肃容道：“你想要什么？” “纪总真是大方。”她苦笑道：“也是，纪总一直很大方呢。可若是我说，我离不开你呢？” 他皱起眉，显见的有些不耐烦。他说：“霍之遥，认清你的位置。与其与我纠缠，不如拿点好处，痛快离开。” 她喉头有些哽，半晌后，哑然开口，“我还没吃饭。先陪我吃顿饭，好吗？” 她将筷子递给他，神色凄惶，充满祈求，“我都热好了。” 纪清硕没接，他待她一向无情，“先想想你要什么，想好了告诉我。” 话落，他急急迈开腿，绕开长几，往门口走去。 霍之遥在他出门前，哑然开口，“我要你陪我吃顿饭。” 纪清硕顿住脚步，听她哑声说：“我要你稍稍给我点温暖。只要分我一点就好。” 第22章 假戏成真 “想好要什么联系我。” 他声线很冷，昭示着心绪毫无波澜，对她毫不心软。 门打开，又关上。 他走了，屋子里再次恢复安静。 含在眼眶里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流下。 “演戏呢，怎么还真哭上了？”她喃喃轻语。 扯了扯嘴角，以示不屑。 可满桌子变了色的菜，她终究没力气，也没心情去收。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她懒懒地伸手去拿，看清来电，心口紧了紧。 “爸。”开口，嗓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你出差回来了？累不累？” 霍迹泽沉默少倾，儒雅开口，“你哭了？” “嗯。”她没否认。 “你妈她……”他顿了顿，转口道：“你受委屈了。” “没有。”这也是真话，也没觉得委屈。 就是眼泪一个劲地掉，烦人得很。 “你现在住哪里？” “朋友家。” 霍迹泽短暂沉默后，说：“给爸发个位置，我去接你，顺便谢谢你那位朋友。” 听他话里意思，他好像很意外自己还能有朋友。 霍之遥只说：“爸，不要来找我，我想在这里多住几天。我累了，想休息了。爸，你应该也累一天了，早点休息。” 语末，掐断电话。 霍迹泽没有再打来。 次日清晨，她开始带伤上班。 在门口打车时，一辆私家车停在她身边。 车窗降下，王慧的脸露出来。 她脸上挂着笑，但眼底却满是不怀好意地探究。 “还真是你啊？昨天看到你进了小区，还以为看错了呢。怎么，霍二小姐放着好好的别墅不住，跑来跟我们平民百姓一起蜗居在这蜂巢了？” 霍之遥冷淡道：“有事？” 王慧冷笑了一声，“我不止看见了你，还看见了你姐夫……霍之遥，你真不要脸。” 她看见霍之遥和纪清硕一前一后地进了32栋楼，那栋楼是整个小区最高端豪华的存在。 她直觉两人不对劲，便守在楼下蹲了三四个小时，看见纪清硕离开时换了套休闲服。 她想着混个脸熟，上前与纪清硕打招呼，自然没得到回应，却让她看清，他的头发是潮湿的。 两人发生了什么，她想，不言而喻。 霍之遥一点也不慌，弯下腰去，双手扶在车窗上，“那你去告诉全世界啊。看看霍家能饶你，还是纪清硕能饶你？” 王慧咬了咬牙，蹦不出一个字来。 霍之遥不屑地笑了笑，“怎么？不敢么？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 她打的车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 霍之遥直起腰，朝着接她的新能源车走过去。 中午时分，关于她的流言再次满天飞。 说她自甘堕落，放着霍二小姐不当，被个男人养在了锦时晟苑。 具体地点有了，可信度就跟着有了。 流言传得绘声绘色，但男方却始终蒙纱罩雾。 渐渐的，就有了不同版本。 什么老态龙钟仍生龙活虎，大概明年她就能为他生下第二十一个儿子。 什么肌肉遒劲精力旺盛型，她在床上搔首弄姿欲求不满。 当然，也不止是男方养她，还有她养小白脸、深夜召鸭的版本。 总之，流言蜚语，不堪入耳。 她知道源头来自哪。 也明白那人想彻底毁了她。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动手，公司先坐不住了。 人资中午就出了一条告示：严禁传播黄谣，违者罚两百。 这下子，简直像是捅了马蜂窝。 是掩耳盗铃，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真实写照。 有人主动上缴了两百，“看来，是真的哦……” 流言传得更厉害，也更明目张胆。 原先的两百已经压不住，被调到了两千。 霍迹泽难得发了火，高层会议上敲着桌子说：“查出源头，发律师函。谁再瞎说，统统开除。” 会议结束，他叫秘书来请霍之遥去他办公室。 被霍之遥以活多为借口拒绝了。 第23章 不再委曲求全 不得已，霍迹泽只得亲自来她工位。 办公室其他人被清了出去。 门被关上。 霍迹泽开口时，分神注意着她的情绪，“你那朋友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 霍之遥看着电脑屏幕，鼠标点得哒哒响，“他没空。” 霍迹泽叹息般“哦”了一声，“你在朋友家住得习惯吗？” “没什么不习惯的。反正住哪都是寄人篱下。” 霍迹泽：“这样啊，你抽空看看喜欢哪个地段，哪个楼盘，爸给你买。” 她办公的动作一顿，眼神闪烁了一下，表情有一刹那的落寞。 霍迹泽一直在观察她，人精如他，自然注意到了她表情变化。 以如今她在霍家的处境，他说这话，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在将她赶出霍家。 霍迹泽立马接着说：“短期内住朋友那或许还行。长期住的话，总归不方便。” 他的声音很温和，听着很舒服。 “是爸爸考虑得不周。你今年也二十三了，是该有自己的房子了。以后你要住家里就住家里，要住你自己的房子就住你自己的房子，你有绝对的自由和隐私。” 这次，霍之遥终于停下了办公。 她低着头，眼神盯着某一处。看得那处变得模糊，眼睛发酸发胀，才眨了下，仰起头问他： “妈说是我在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害她摔下楼梯，让你们失去了一个儿子。你，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她眼睛有些模糊，眼眶酸胀发热。 霍迹泽摸着她的头，“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况且，那是意外，没有谁要为那件事买单。” 霍之遥摇头，眼泪因着她的动作，一个劲地往下落。 她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做过……” 霍迹泽说：“好，不是你。爸爸相信你。”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将她拉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抚，“是爸爸的错，没能将你看好。乖女儿，不哭了……”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 倾尽所有力量，发泄所有委屈。 夜幕初降时，霍之遥出现在了霍家别墅，是霍迹泽拽回去的。 沈金珞凝了她一眼，许是碍于霍迹泽在，到底什么也没说。 只压抑着对她的不满，朝霍迹泽说：“回来就去洗澡换衣服，一身的汗。隔老远都能闻见。” 霍迹泽闻了闻自己，问霍之遥，“爸爸臭吗？” 霍之遥只抿唇笑了笑。 霍迹泽便调笑道：“夫人训斥得是。” 等他走后，沈金络神色倨傲地抱起双臂，“霍之遥，长能耐了啊，还离家出走？怎么，想逼我妥协？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 霍之遥蜷了蜷手指，“我自认在您心里，我没那么重的份量，也从未想过自取其辱逼您妥协。 “也请您放心，这个家，如果不是爸爸硬要拉我回来，我也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最后，不管您多不愿意看见我，也请您稍稍忍耐忍耐。毕竟，您也不希望让爸爸看见您对我尖酸刻薄的那一面，从而让爸爸埋怨您吧……” “尖酸刻薄？”沈金络如被踩到尾巴的猫，怒容炽盛，“霍之遥，你再说一句！” “您不承认，也不要紧呢。”当不再期待时，她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说一句想三步，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惹沈金络厌烦的霍之遥。 她继续说：“也对，您一直以亲和形象示人呢，对家里佣人也不会说一句重话，对将果汁不小心倒您身上的服务员也没有半句责备。可是对我，您的亲生女儿，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呢？” “霍夫人，是您弃我在先啊。” 话落，她看向沈金络身后，有些诧异，“爸爸……” 第24章 修罗场 沈金络回头，看见霍迹泽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时，神色有些虚，“你怎么又下来了？” 霍迹泽看看霍之遥，又看看沈金络，最终冷沉的视线软了软。 他走过去揽住霍之遥的肩，“这不是怕我们的女儿又跑了嘛。明珠呢？” “在书房，与清硕一起画画。”沈金络干巴巴地回了句。 霍迹泽说：“哦，清硕也在，两人不是吵架了吗？” 霍之遥被霍迹泽带进书房时，看见纪清硕站在书桌边。 他看着霍明珠，神色比旁边的砚台还黑，周身戾气很重。 霍之遥觉得偌大书房显得莫名的逼仄压迫。 书桌前的霍明珠笔尖蘸墨，在一张宣纸上挥毫落笔。 而在书桌前面三米处，一名男子戴着听诊器，做出正在给一具假人模型诊治的状态。 他周身气息清冽柔和，一身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显得干净利落。 霍之遥认得他——傅简行，傅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与霍明珠纪清硕一同长大。 是个医生，还是个网红。 也是昨晚在霍明珠朋友圈里发“姐姐怎么了？不是要订婚了？怎么忽然这样伤感？”的评论的人。 总之，这修罗场一般的气息啊……呵。 霍明珠听到门响时，她正完成最后一笔。 抬头看到霍迹泽，笑得像个小女孩般天真又烂漫。 放下笔，又拿开镇纸，捧着宣纸朝霍迹泽走过去。 “爸爸，快来看女儿画的画。” 语气里充满骄傲，不无邀功的迹象。 霍迹泽接过来，仔细品鉴完，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我女儿画得真传神。” 霍明珠笑得眼眸弯成月牙，“是模特好。太久没见简行，今日一见，觉得他气质越发沉稳了。要我是病人，我是格外放心将自己的生命教给他的。” 她说着，眼神不时瞟向纪清硕。 等看到他一脸沉怒时，神色愈发得意。 她故意走近傅简行，语气关切，“站了那么久，累了吧。快坐下歇会儿。” 傅简行动了动，许是站得太久，脚步有些虚浮，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霍明珠身上靠。 霍明珠立马扶住他胳膊。 纪清硕眼底快要喷出火来，但终究忍住了没发作。 长型饭桌上，霍迹泽坐在了首位，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是沈金络，右手边第一个位置往常纪清硕在的话是他在坐，霍明珠会腻在他身边。 今日霍明珠坐去了沈金络旁边，还将傅简行拉到了她旁边的位置。 霍之遥的位置被占，只好坐去了霍明珠的位置。 她也只想安静吃顿饭，全然不理会霍明珠不时给傅简行夹菜，而身边的纪清硕周身的温度简直能将她冻死。 没想，白色象牙公筷夹着一块剃干净刺的鱼肉放在了她碗里。 她抬眼，是纪清硕。 心里微感诧异，待看见霍明珠嘟着嘴双眼泛红地盯过来时，她忽然懂了。 一时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跟他五年，别说夹菜了，就连她是否吃饱，都从未关心过。 “清硕，之遥不爱吃鱼。明珠倒是喜欢吃，你夹错碗了。” 饭桌上暗潮汹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霍迹泽也不蠢，自然知道纪清硕打的什么算盘，当即皱起眉，淡淡敲打了纪清硕一句。 第25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然后转向霍之遥，“遥遥，不喜欢吃就夹出来，不必要强迫自己。” 霍之遥淡淡一笑，看向纪清硕，“要辜负姐夫好意了。” 话落，她将鱼夹出来丢到骨碟里。 又扯了张餐巾纸擦了擦筷子，话里藏着委屈，“姐夫不知道吧，我闻不得一丁点鱼腥味儿。” 纪清硕乜了她一眼，淡淡回道：“是吗？” 霍之遥阴阳道：“姐夫与姐姐吵架，真是旁人遭殃呢。别是以为坐你旁边的还是姐姐，夹顺手了吧。” “怎么会？”纪清硕又夹了一块排骨到她嘴边，眼神警告，“排骨，总爱吃了吧。” 霍之遥眯眼一笑，刚要说话，忽然听到—— “纪清硕。”一声暗含着淡淡威严的声音响起，霍迹泽将筷子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我说明白点好了，你与明珠吵架，我不希望你将遥遥扯进来。” 纪清硕掀起眼皮瞥了一眼霍明珠，冷笑道：“吵架？呵。我算是看出来了。既然霍大小姐与傅少爷两小无猜，情投意合，我就不与两人掺和了。反正我们性格不合。 “可订婚喜帖已经发出去了，总不能让两家的亲朋好友白跑一趟。不如这样，让二小姐代替大小姐。伯父，你看如何？” 他说得闲逸轻巧，全然不顾霍迹泽越来越沉的脸，以及斜对面，霍明珠越来越惨白灰败的脸。 她手里筷子从手中滑落，有些气息不稳地问：“你说什么？” “霍大小姐没听清吗？那我再重复一遍好了，我要娶的人，是霍、之、遥。”话落，他不顾心思各异的众人，握着霍之遥的肩掰过她的脸，倾身吻上了她的唇。 霍之遥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觉得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她能感觉到，纪清硕吻得很不认真，他甚至还在关注着霍明珠的反应。 以她对他的了解。 他在刺激霍明珠，也是报复霍明珠。 很明显，纪清硕成功了。 霍明珠崩溃地叫了一声，跑过来将纪清硕拉开。 霍迹泽也很快从愣怔中回过神，他起身，将霍之遥拉开，怒气冲冲地看向纪清硕，绷着冷肃的脸道：“纪清硕，你过线了。” 霍明珠表现得很激动，嘟着唇一脸委屈地质问纪清硕，“你怎么能这样？那是我妹妹啊……” 纪清硕将她抱在怀里，“还气不气我了？” 霍明珠一怔，“你就为了气我？” “是你先气我的。” “若非你……”霍明珠咬住唇。 那话要怎么说呢？难道要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与别的女人赤身裸体，抵死缠绵吗？ 说出来，她爱的男人还能与她走进婚姻的殿堂吗？ 纪清硕说：“以后不会了。” 沈金络道：“好了好了，都坐下吃饭。那么大的人了，也不怕被人看笑话。现在也算是皆大欢喜了，以后要好好的，再不许吵架了。 “清硕，明珠是我们宠在手心里长大的，脾气娇，你以后要多多忍让她些……” 霍迹泽拧着眉，一脸不悦道：“你没看到，他刚才冒犯了之遥？” 沈金络被问得一滞，随后底气不足地回道：“这有什么？清硕初衷只是想让明珠回心转意啊。更何况，只是碰了碰……” 第26章 终于不装了吗 “这样的举动在你眼里只是碰了碰？”哪怕是发火，霍迹泽的声音听着依旧是轻柔温和的，“你到底把遥遥放在什么样的位置？” 沈金络心中大震，僵了三秒才痛声道：“你为了她，要与我吵架吗？三十多年了，我们什么时候吵过一次架？现在你都想打我了是吗？” 她的语气，染上了哭腔。 霍明珠急急劝道：“爸，妈，都是我不好。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 她看向霍之遥，“妹妹，你也劝一劝吧。” 霍之遥动了唇，没劝。她只说：“我走了。” 说完，不顾餐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拎起包包就要走。 霍明珠上前拉住她，“之遥，你劝劝爸爸吧，爸爸一定会听你的。” 这句话，落在沈金络耳中，格外的刺耳。她瞪了一眼霍之遥，神色愈加厌恶。 这一幕，被霍迹泽看在眼里，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表情更显阴沉，“你也不要将过错都赖在遥遥身上，是你对她，太冷血了！” “冷血？那你说说，我要怎么待她，才能对得起我们那没出生的孩子？” “我们的儿子刚成形啊……你知道这两年来，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每天都在做噩梦……” 沈金络涕泗横流，她捂着心口，双腿发软似的，身子摇摇欲坠。 霍明珠只好放开霍之遥，上前揽住她，跟她一起哭，“妈妈，有我在呢？女儿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金络靠着霍明珠，哽咽难言。 霍迹泽绷紧了脸，看一眼纪清硕和傅简行，终究没再说什么，只走上前从霍明珠手里接过了沈金络。 没人在意霍之遥是走还是杵在这，她也不介意，默默走了。 刚走出门外，就听身后有人喊她，“妹妹。” 霍之遥停住脚步，回头望见霍明珠冷冰冰的脸，她说：“这是我第一次见爸妈吵架。” “然后？”霍之遥反问道。 “他们是为了你吵架。”霍明珠迈开步子，慢慢走向她，倾身在她耳边低低强调道：“你是破坏霍家和谐的罪恶因素。所以，请你，永远离开吧，不要再回来了。” 霍之遥不怒反笑，她抬手，以指做梳将额前的头发梳到脑后，“终于，不装了么？” 霍明珠强词夺理，“是你做得太过分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说这些话。” “过分？我做什么了？我只是被认领回来，回到我自己的家罢了。 “霍明珠，假的，就是假的。你有什么资格以主人自居？ “你也实在贪心，霸占了我二十多年人生不够，现在还厚颜无耻地让我不要回来？” 霍之遥眼神睥睨而冷，“小心最终得不偿失。” 话落，不屑地瞥了一眼霍明珠隐忍到哆嗦的唇，朝着霍家别墅大门走去。 初秋的风荡起她的衣摆，显出几分萧飒。 她做了什么呢？又有什么义务去劝解开导谁？ 在这场家庭战争中，她唯一能做的，是做自己。 …… 十一点左右，霍之遥敲开了王慧的公寓。 当时王慧正在敷面膜，她一手捋着面膜布，一手握着门把手，稍稍仰着脸，没看清是霍之遥，只自顾自地说：“怎么来这么晚？” 霍之遥了然道：“我不是陈总。” 王慧一愣，猛地摆正了头，看清是霍之遥，霍地扯下面膜，“是你？你来干什么？” 第27章 冤有头债有主 霍之遥只是抱着手，默默看着她。 王慧被她看得有些心虚，找补似的拔高音量赶人，“滚，我不欢迎你。” 霍之遥知道她故意装没听见，直接点明，“那你欢迎谁？陈逸豪？张雪森？还是汪琥。今天，是你约陈逸豪的日子，是吧。” 王慧的神色掩饰不住地震惊和慌乱，“你怎么知道？” “只要做了，就不再是秘密。” 一股寒意自脚底板升起，她差点站不住，心底觉出一丝恐惧来，“你要说出去？” “嗯呐。”霍之遥淡淡回应道。 王慧很快冷静下来，“不会。你要想说出去，就不会来找我。” 霍之遥冷笑道：“为什么不会？我有那么圣母？” “那你想怎样？” “一报还一报咯。”霍之遥转身，想走。 王慧急急抱住她胳膊，放下了高傲的姿态低低哀求道：“求你放过我。” “你放过我了么？”霍之遥扭过头，那双晶亮的眸子如狼一般，又冷又狠地盯住了王慧。 “食堂，你故意挑衅，打翻我的饭盘，在网上恶意抹黑我，致使我被网暴，在公司被堵截。 “如果不是我运气好被纪清硕救了，我半条命都没了。今天又造我的黄谣。 “你做这些时，可想到放过我？” 霍之遥去掰王慧的手。 没掰开。 王慧抱得死紧，“你也没出什么事不是吗？我不一样，我会死的，我保证以后绝不惹你。求求你放给我……” “冤有头债有主。”霍之遥显得很铁石心肠，“一报还一报，很公平。我对你，已经很宽宏大量了。” 王慧不蠢，很快反应过来，“不，不是我。是有人指使我，你去找他。” 霍之遥加大力度，“无凭无据的，让我去找谁？你真以为我蠢，拿我当枪使？放手。” “我有证据。” 霍之遥停住了掰她手的动作。 次日，天光还未亮，霍之遥就被电话震醒。 睡眼惺忪中，在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 她接通。 对方单刀直入，“会钓鱼么？” 她听出是霍迹泽的声音，愣了一愣，沙哑地回：“会。” 是纪清硕教她的。 很不想想起他的。 可脑海中他的形象是那样鲜明。 鲜明到，仿佛他就站在她面前，一板一眼地教她。 教她怎么挑选工具。 教她有人钓鱼为生活，有人钓鱼为排遣，有人钓鱼为娱乐，有人钓鱼为——利。 教她怎么舍弃无用功，钓鱼也要明确目标，不同的鱼用不同的饵、鱼竿…… 他说钓场也是名利场、竞技场。 他说钓利者钓的是鱼，也是人…… 霍之遥到达约定地点时，天还暗着。 但她一路过来，看见路边已经停了好几辆车。 进入钓场时，几处亭子里已经坐了人，亭檐下有灯发出微微亮光。 霍迹泽远远看见她，也不怕遭其他人恨，朝她招手，喊她：“遥遥，这里。” 她背着钓鱼包走过去，在旁边支了个位置，“睡不着吗？” “老了，觉少。与其在床上死耗，不如出来钓钓鱼，放松放松……嚯，你这装备挺全啊。” 霍之遥微微勾唇，“有几个客户喜欢钓鱼，当初为了拿下合同，没少学。” 霍迹泽点点头，脸上又有些心疼与怅然，“你如今已经是霍二小姐，何必这样拼？” 霍之遥漠然少许，说：“在我不是霍二小姐之前，我活得更苦。也许是怕回到以前吃苦的日子吧。” 第28章 撮合 霍迹泽叹了口气。 他的鱼漂在动。 鱼上钩了，可他没管。 任那鱼漂晃动一阵。掀起一圈一圈涟漪后，归于平静。 “是爸亏欠了你。” 霍之遥动了动眼睫，“大早上的说这些干嘛，平白坏了人的心情。这鱼塘里有什么鱼？” 霍迹泽敛了敛神，回她，“翘嘴，一米多。” “哦？那我可来了兴趣了。” 她利落开包，穿鱼漂，架鱼竿，那饵料跟不要钱似的，一团接一团扔下去…… 给旁边的老板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刚开始只觉得那穿着彩色冲锋衣、背着钓鱼包，单。 单手插兜闲逛着走过来的漂亮女孩只是个空有花架子的千金大小姐。 也只默默一哂。没想到这架势比许多自诩资深的钓鱼佬都专业许多，面色不由一正。 “霍二小姐不赖呀。” 霍之遥暼他一眼，初始与他对视时，男人眼里的轻视她看得清清楚楚。也不在意，只弯起唇角，“老板准备补货吧。” 年轻帅气的老板爽朗一笑，“为了迎接霍董，昨晚我就命人将鱼塘里的鱼补上了。少说也有一二百条，你还能全部钓光？” 霍迹泽将竿子收起，重新穿上饵料。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过，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小陆啊，可别小看了我这女儿。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要是没有九成把握，是不会说这种大话的。别真哭了鼻子。” 说话间，已经有鱼咬钩了。 份量还不清。 霍之遥一个人拉得有些吃力。 好在陆新川眼疾手快，上前搭了一把手。 纪清硕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两人贴得极近，两人的手还不时碰到。 霍之遥好似浑然未觉，只是看着鱼塘里的银黑相间的鱼被拉出池面。 她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像是灼灼日光，像是漫漫春花。 他忽然在想，那样发自肺腑，那样真诚又满足的笑容，有多久没出现在她脸上了。 他走过去，秘书将他的钓鱼包放在霍迹泽旁边。 霍迹泽看见他，鲜见的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拂他面子，只淡淡道：“你来了。” 纪清硕音色冷沉，“有些事要跟你谈谈。” 霍迹泽：“免了。别坏了今天的好时光。” 纪清硕扫了一眼那边高兴得快要蹦起来的霍之遥，她身边的陆新川也笑得灿烂。 “那我们谈点你感兴趣的。你想把他俩凑一对？” 陆新川二十七八。在北城郊外经营着民宿、农家乐，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还经营着五星级酒店，生意红红火火。 霍迹泽接触过几次，人爽朗、仗义，不贪小利。是个不拘小节，格局又宏伟的生意人。 算得上年少有为。 家世算不上显赫。但配他们家，是绰绰有余的。 可他嘴上却说：“我只是与小陆有生意上的合作罢了。他们酒店想联合我们工厂，在我们的产品印上他们酒店的logo，为他们周年庆期间入住的客人准备伴手礼。” 纪清硕知道他想岔开话题，只言简意赅道：“他俩不合适。你要是有兴趣。我那里有一些关于陆新川没有公布的秘密材料。” 霍迹泽不应。不上他当。 可纪清硕从他微妙表情里，看出这事—— 流产了。 那边，陆新川搬了把椅子，坐到了霍之遥旁边。两人有说有笑，交流着钓鱼经验。 “陆先生经验老道。平时没少钓鱼吧。”霍之遥由衷夸奖。 陆新川回道：“这也不算什么……” 他有没说出口的话，钓鱼不算什么，钓人才有意思。凭他平生阅尽无数女人，觉得霍之遥挺难追。但他有信心。 正想着，又有一辆商务车缓缓靠在路边。 从车上下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走到霍迹泽身边，恭敬禀报道：“霍董。人带到了。” 霍迹泽点了点头，看向霍之遥，“昨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爸爸今天会给你一个交代。” 霍之遥刚开始没懂，转头看见那个诚惶诚恐的身影时，懂了。 第29章 爸，为我相亲吧 走过来跟霍迹泽禀报的人是他的秘书——梁呈飞。 霍之遥与他打过招呼，看向他身后的王慧。 王慧气色格外憔悴，许是经她昨晚一番恐吓后，一夜未睡。 又听霍迹泽刚才与她说的那话，她猜想，霍迹泽叫王慧过来，怕是与昨日公司传的那段关于她的谣言有关。 果然，霍迹泽看向王慧，不怒自威，“是你在公司造我女儿的谣？” 王慧起先还在狡辩。 在梁明飞调出笔电里的监控、以及录音后，怂得差点跪下。 “董事长，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知错了。求董事长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霍迹泽挺惋惜，“机会，已经给过你了，还是受害者给你的。你若安分守己，未来升经理，分管总裁……也不是没可能。可惜，你没把握住这个机会，还恩将仇报。这样的人，你叫公司怎么给你机会？” “我……”王慧偷瞄了一眼纪清硕，“我，这也不全是谣言，我是亲眼见到，见到的。” 霍迹泽眼神微紧，挥退了梁呈飞，打发走了陆新川，叫纪清硕走没有得到回应，也就不勉强了，反正纪清硕也不是碎嘴的人。 等身边人清干净了，他才问：“你亲眼看见了，是谁？” 霍之遥看了一眼纪清硕，恰好看见他盯着王慧，眼神很冷，暗藏警告。 王慧嗫嚅着的，几次欲言又止的唇彻底闭紧了，只说：“请董事长相信我，我那时候只是想让霍，遥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我想着她若是不能收心，公司恐怕会变天，董事长家也会因此鸡犬不宁……” 霍迹泽听多了场面话，挥手打断她，如今他在意的，是—— 那个男人是谁？ 他把人叫到这里来，为的就是从王慧嘴里撬出那人是谁。 不能在公司问。公司人多嘴杂，若被人听见了，又是另一场腥风血雨。 他不希望他的女儿再受伤害。 王慧边思考边说：“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我不认识他，我也只看见一个背影。” 霍迹泽沉默下来，似是在琢磨她话的真实性。 王慧心里直打鼓，这时，又听一道沉冷的嗓音响起，“你在哪看见的？” 王慧猛地抬头看向发声的人，本就七上八下的心更乱，还多了丝煎熬，让她恨不得就此咬舌自尽。 死不成，也成个哑巴。 让霍迹泽问不出什么。 让这件丑事彻底烂在她肚子里。 问这句话的人，是纪清硕。 谁能想到，当事人明明知道，还问她？ 不，纪清硕是在敲打她。 “我……”王慧的嗓音带了丝颤抖，她咬住唇定了定神，半晌，说：“我不知道，我就是造谣的。放过我吧……我只是恨霍之遥给了我那一巴掌，我想要报复回来，才会胡言乱语。是我迷失了心窍。要怎么处罚我都行，放过我吧……我愿意向所有人澄清，是我在造谣。” 霍迹泽有些泄气，默了三秒，企图利诱，“你若肯说出那人是谁。我既往不咎，给你涨薪百分之五十。” 王慧仍是抵死不说。 霍迹泽呼出一口气，胸口更郁结了。 这时，霍之遥说：“爸，为我安排相亲吧。” 第3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外界想看我的桃色新闻，无非是因为我是霍家二小姐，且至今单身。 “这三年，也没有传出恋爱婚配的消息，一些想要窥探我隐私的有心人难免会坐不住。 “有瓜给他们吃最好，没有便想作些事情出来。不如早些嫁出去，定下来了，这些事，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 霍迹泽也是这么想的，便欣然应了。 “至于这段谣言该怎么收尾……”霍之遥看向王慧，“谣言因你而起，便该由你结束。王慧，你认不认？” 现在的王慧只能忙不迭点头。 她又继续说：“流言猛如洪，既然起了，关是管不住的——不如转嫁引流。对外，宣称被包养的人不是我，而是——王慧。” 这件事，在当天中午就办成了。 王慧作为新的桃色绯闻女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在公司传开。 男主也不再朦朦胧胧，蒙纱罩雾。而是有了真人——陈逸豪。 有些好事者建了个微信小群，里面传播的全是陈王两人的私密照与大尺度视频。 露骨、热辣、令人血脉喷张。 照片和视频是王慧自己传出去的。 她本也没想过将陈逸豪爆出来。 可是，她自觉在hor茨集团已到了穷途末路，力争为自己找个得力的靠山。 她思来想去，觉得陈逸豪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她将陈逸豪暴露在世人面前，还为了——逼宫。 陈逸豪早就名草有主，孩子都会走路了。 他的妻子知道这件事后，将陈逸豪和王慧告上法庭。 霎时间，王慧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正如她所想那般，这几日，她工作上处处遭人掣肘，走到哪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可谓处处受尽白眼、受尽委屈。 她想，没关系。 她还有陈逸豪。 可是，陈逸豪并未选择她。转身便跪求妻子原谅，还彻底与王慧断了联系。 王慧祸不单行，工作上出了纰漏。采购合同上的货价少了个小数点。 供应商因此大发雷霆，将电话打到了总裁办。 许是她平时也太过嚣张，无意中得罪了无数人，这件事在述职大会上被无限放大。 王慧憋屈得直流泪。会议结束后，主动递了辞职信…… 人事这次效率很快，不等一个月，不到三天就给办好了离职流程。 霍之遥正在茶水间泡咖啡时，正好看见王慧一脸粉也遮不住憔悴的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王慧看见她，还难得的扯了下嘴角，“这下，我不会碍你眼了。” 霍之遥唾了一口浓郁醒神的咖啡，“从来没碍过。你就没入我眼。” 王慧一怔，她想发脾气，却发现自己一丝火气也撒不出。 她怕了。 真的，怕了。 “你以为逼走我，你的日子就会好过了么？别忘了我给你的那些证据。” 王慧拿霍之遥没辙，只能外强中干地这么提醒她一句。 给她添堵，她就快乐。 “不牢你费心。”霍之遥转身欲走，蓦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了，转行吧。这个行业，没哪家公司要你了。别不信邪去浪费时间找同行业同岗位的工作，我妈跟他们都打过招呼了。” 第31章 你有时候，眼光不行 霍母跟其他公司打招呼，倒也不是对霍之遥释出善意。 她只是在对损害Hor茨利益这件事上，格外的不能容忍。 谁动Hor茨，便是跟她过不去。 跟她过不去，她便收拾得那人永无翻身之日。 王慧一脸灰败，涂了口红仍显得干枯的唇颤抖着。 霍之遥对她生不出半点同情，踩着平底鞋，脚步松快地走了。 那背影，看着格外潇洒。 今天事少，霍之遥难得下了个早班，在办公室门口遇到了来接霍明珠的纪清硕。 平日里见她如见隐形物的男人这次有了点反应。 他说：“这么早下班？” “嗯。”她淡淡回。 纪清硕深深凝了她一眼，“去约会？” 霍之遥觉得他不像个开玩笑的人，但也摸不准他说这话抱持着怎样的态度，便说：“缘分到了，挡不住。” 纪清硕又问：“穿这样约会？” 她穿的简单，绛色带帽卫衫搭大口袋工装裤配色彩斑驳的帆布鞋。 毫无穿搭艺术。 跟综合楼里其他不说打扮得多花枝招展，但至少也是干练简洁、走在时尚前沿的精英们形成鲜明而惨烈的对比。 但即便如此，也藏不住她娇艳的脸，修长如竹的身姿。 “我即便套个破口袋，也不会有人拿我当乞丐。”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试图找补。 纪清硕心里认同，嘴上总习惯性地讽刺两句，“脸呢。” 霍之遥把脸递过去，“要亲？” 纪清硕：“滚。” 霍之遥走了，又听他叫住她，“挑人，要擦亮眼睛。你有时候，眼光不行。” 这到底是骂她，还是念着昔日恩情，在提醒她？ 可是，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 等她出公司时，她懂了。 陆新川自一辆路虎车上下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二小姐。下班了？我以为还得等上两三个小时呢。看来我运气不错。” “让陆总等我，真是叫我格外惶恐。”霍之遥客气道：“不知陆总是有事找我么？” 陆新川说：“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约你夜钓。” 怕霍之遥拒绝，他又补充，“不钓鱼做些其他事也行，吃饭，唱K，逛游乐场，最近也有很多好看的电影。” “你想追我？”霍之遥点明。 陆新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能这样不含蓄，但很快便勾唇笑道：“是，就看二小姐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你的诚意就这样，连束花都没有？” 陆新川打开后备箱，一阵浓郁的玫瑰花香味扑鼻而来，他一个大高个，在此刻竟有些拘谨，“有，有的。备下了。” 霍之遥沉默了，她本来只是想找个理由婉拒了，没想人家准备了满满一后备箱。 陆新川看她不说话，自己找话道：“你喜欢花么？我带你去花卉市场吧。那里的花每天都会从云城空运过来，很新鲜，你一定喜欢。” “不用了。”霍之遥拒绝。 念及两家有合作，也不想太明显，便补充道：“我在云城生活过，对于我来说，北城的花无论怎么新鲜，总不如云城。” 陆新川了然点头，眼眸微亮，“那我们去云城吧。” 第32章 给我个机会，也许我适合你 霍之遥为难地笑了笑，“陆总可真敢说，可我不敢做。工作太多，脱不开身。今天下班这样早，也是百回里难得有一回，我想好好休息。” 陆新川面露失望，却也不勉强，看她没开车，便提出送她一程。 霍之遥晃了晃手机，“我打车了。司机再有两分钟就到了。” 陆新川憾声道：“二小姐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陆总这样优秀的人，会缺机会么？”霍之遥打趣。 陆新川说：“是挺多的，可我钟意的机会只有一个。” 霍之遥只笑不语。 没多久，她打的车停在了路边。与陆新川打过招呼后，她上了车。 “叮……”微信传来消息。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是“我是陆新川”。 她犹豫一会，还是点了通过。 【往旁边看】陆新川很快给她发消息。 她下意识扭头，陆新川开着路虎牢牢跟在她旁边。 路口恰好红灯，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跟霍之遥打招呼。 霍之遥给他发消息：【陆总专心开车。危险。】 【好。听你的】 陆新川跟着发： 【我挺喜欢被人管。以后我要有了老婆，我什么都听她的】 霍之遥看了，没回。 陆新川又发了好几条。 她没看。 许是长期得不到回应，陆新川干脆打了语音过来。 霍之遥调成静音模式，。把手机塞进包，闭目养神。 陆新川锲而不舍。 她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那辆路虎也停在了路边。 陆新川隔着老远喊：“虽然不能跟你出去，但远远看你一眼，我就很满足了。早点休息，晚安。” 她装没听见。可谓是逃一般地快速走了。 第二日下班时，已经很晚了，她又在工厂门口看见了陆新川。 他洋溢着灿笑，手上捧一束红玫瑰，“二小姐。” 霍之遥的笑容带着公式化的礼貌，“陆总。” 他把花递给她。 她也没搞得太难看，只评价一句：“今天的花依旧很美。” 然后在陆新川手抬得快要酸了时，才接过来，“正好我家缺束花。” 陆新川说：“二小姐家不可能缺花，但可能缺个男人。” 他说着，往前踏了一步。 霍之遥被逼得退了一步。 “陆总，我们不适合。” 陆新川很执着，“先处处看嘛。还是，二小姐有男朋友了？” 霍之遥想到了纪清硕。 他，算么？ “没有。却也不敢耽误陆总。陆总也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 话说到这地步，寻常人也该撤了。 可他也不只是自信还是太过执拗，只说： “不耽误。我这人，喜欢不止是眼前，还有未来。喜欢上了，就会一辈子都喜欢。我愿意用一辈子来追你，除非，你嫁了人。” 霍之遥皱起了眉，莫名烦躁。 陆新川抢在她开口拒绝前，说： “你可以别急着拒绝我吗？我理解，对于女人来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从长计议也不嫌长。 “不如，你先试着给我个机会。没准，我适合你。” 说话间，她手机忽然响起。 接通。 “丢掉。” 她听出是纪清硕。 第33章 只要你能在他身边待够七天，就算你赢 霍之遥知道他在看着。 按下转头去查看他在哪的好奇心，明知故问：“什么？” “什么人的花都敢接。你也不先了解了解他什么人？” 霍之遥走远些，“我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我。不亏。况且，现在不了解，以后说不定。” 她说得暧昧不清，旨在试探。 但凡他有一丁点生气，就说明他比她想象得更在乎她。 她的赢面，也就更大。 可惜—— 只听纪清硕冷笑一声，语气听不出一丝半点的情绪。 “霍之遥，别说我没提醒你。七天，只要你能在他身边待够七天，就算你赢。”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说实话，她不失落，是假的。 走回陆新川身边。 或许是出于赌气，她笑着淡淡开口，“我不知道我接受你对不对，感觉像是一场赌博。希望，你不会让我输得精光。” 陆新川笑了。 眼眸与嘴角弯起的弧度，让霍之遥在刹那间晃了神。 仿佛，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陆新川，而是另一个干净、阳光的少年。 那是她心底最深处，不可触碰的禁忌。 直到被陆新川拥进怀里，她才猛地醒过神，挣了挣，“陆先生……” 陆新川低低道：“就抱一会儿，一小会儿。” 语气恳求。 像条小奶狗在撒娇。 可是，他的手，在有意无意地撩拨她的肩带。 霍之遥拧起了眉，强行挣开了他的怀抱。 “时候不早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陆新川也不强求，“我送你。” 他为她开副驾的车门。 霍之遥迟疑了一瞬，终究弯下腰。 欲钻进车那一刻，看见陆新川抬手挡在车顶。 等她坐稳后，轻而有力地关上车门。 次日，她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束玫瑰，以及一份早餐。 早餐袋折了几折，贴了封口胶。 袋子上印着乡音楼的logo。 有招牌蟹黄包，水晶虾肉饺，搭一杯手磨新鲜玉米汁。 不止她，放眼一瞧。她们办公室，每张桌子上都有。 角落里有两个同事在讨论。 “公司这样豪的？乡音楼我都很少去诶。” “怕不是公司，听说只有我们部门有。” “……” 上班的人越来越多。 讨论声也越来越密集。 其他办公室的人也来凑热闹。 话题中心，多是在好奇谁送的？ 霍之遥的心，稍稍提起。 谁送的？ 陆新川。 她刚坐下，就收到他发的消息。 【猜到你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太早公之于众。所以，我给你部门的每一位同事都送了早餐，独独送你太张扬了，也不想让你处于风尖浪口。听说你前不久才处于流言中心】 这让她多多少少生起了些许愧疚。 陆新川昨晚送她到楼下时，曾暗示他有些口渴。 她假装没听懂他暗示，也就没邀请他上楼喝杯水。 现在她觉得，她多多少少，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你】想了想，她还是发了这条过去。 很快，手机上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可也许是他没想好说什么，大半天也没发过一条消息来。 最终只发了个欢呼雀跃的表情包过来。 餐厅在她住的公寓附近。 环境清幽典雅，桌上微景是个身穿斗笠的老人，配合着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羽毛灯，有种“独钓寒江雪”的凄凉美感。 说是霍之遥请客，但地点包间都是陆新川选的。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用心在投她所好。 “这家店的梅子东坡肉是招牌菜，你尝尝。”陆新川给她夹菜。 她看了一眼，不是很有食欲。 恰在这时，包厢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妈，我们订的青竹包间就在前面。咦……那是妹妹？” 霍之遥扭头，首先看见的，是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形。 第34章 自己妹妹，自己送 纪清硕单手插兜，面如脂玉，唇线紧抿，周身气息冷峻如霜。 他听霍明珠提醒，本能地转头看了眼包厢里的霍之遥和陆新川，又淡漠地扭过头去。 霍明珠显得很兴奋。她抱住沈金络的胳膊，“妈，妹妹也在。” 她看向陆新川，礼貌地打招呼，“陆总也在呢。” 陆新川忙起身，期间紧张地碰倒了椅子。 “能在这里碰上纪总，霍夫人与霍大小姐，真是三生有幸。不嫌弃的话，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吧。” 霍明珠挤眉弄眼，“不会打扰你和妹妹约会吗？” 陆新川忙不迭道：“不会不会。” 霍明珠暧昧笑道：“也对。没准咱们以后是一家人呢。一家人吃饭，算什么打扰。如今只是提前适应下了。” 说着，便当真一左一右拉着纪清硕和沈金络坐了下来。 沈金络初始见到霍之遥时，脸色挺难看，就跟看见菜里有只苍蝇似的。 可见到陆新川，不悦一挥而散。 “陆总认识……遥遥？” 陆新川看着像是个初见丈母娘的拘谨青年，“是，是啊，我们是钓鱼认识的。” 沈金络点了点头，与陆新川相谈甚欢。 说他青年才俊，年少有为。 转口却说霍之遥从小养在乡下，不识规矩，也没什么才华，要请陆新川多多包涵她。 陆新川听了，表情明显一滞。 看了眼霍之遥，见她脸色并无异常，挑了挑眉，捡好话哄得沈金络笑得合不拢嘴。 他这会儿，已经不见半分拘谨。还隐隐可让人察觉到优越感。 一直沉默的纪清硕在这时蓦地开了口，“听说陆总大学没毕业便出来打拼了？” 陆新川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纪清硕又说。 “陆总一手打拼出的成就真是叫人敬佩。不像我，祖辈上积攒下来的庞大家业，所拥有的资源不需要我去拼，去抢。有时候，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陆新川听得牙痒痒，脸上却丝毫不显半分怒意，还得陪着笑脸，说纪总说得是。 纪清硕又说：“不知陆总因为什么辍学了呢？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就是好奇，霍之遥硕本连读，又提前完成学业，也算当得起一声学霸。可陆总大学都没毕业，听说读的院校也不算有名。说是学渣也不为过。学霸与学渣的组合，当真有共同话题吗？” 陆新川脸色格外难堪，像是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霍明珠看足了热闹，此时充当和事佬，悄声道：“清硕，你给妹夫留点面子吧。毕竟是一家人。” 纪清硕果真听话的偃旗息鼓。 沈金络念及两家还有合作，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示意霍之遥给陆新川倒酒。 霍之遥仿佛没收到她眼神暗示，只默默吃饭。还在沈金络要吃人的目光中，叫服务员替她重新换了干净的菜碟。 沈金络只好自己给陆新川满上酒，陪着笑脸将纪清硕搞僵的氛围一带而过。 饭局结束时，陆新川在沈金络面前自告奋勇，称自己会将霍之遥安全送到家。 沈金络还没说话，便听一道清冽低沉的嗓音响起，“不劳烦陆总。她既是明珠妹妹，便也是我妹妹。自己妹妹，自己送便是了。” 第35章 我俩的事，未必没有大白的那天 沈金络在旁搭腔，“清硕，小陆有心，让他送吧……” 纪清硕的脸和声音一样的凉薄，“他们认识多久？知根知底？也不说陆总是否值得信任，霍之遥再怎么说，也与我纪家有关。我不希望因她，纪家风评受到牵连。” 这样说，简直是将霍之遥和陆新川一起贬低。 她这一晚上话很少，可也不代表她是任人搓扁揉圆的包子。 “纪总有心，感谢。但是，我自认没那个本事，能撼动纪家的风评。纪家家风好，这一点毋庸置疑。要不这样，纪总就别管我了。万一哪天你风评受损，被认为是我的原因……想想真是害怕。” 他暗讽她不知检点。 她回敬诅咒他倒霉。 纪清硕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也不跟霍之遥啰嗦，只冷冷命令：“上车。” 陆新川挡在纪清硕和霍之遥中间，“陆总，何必强人所难。” 纪清硕现在像是吞了一肚子的火药，逮谁炸谁，“滚开。” 陆新川吃了个瘪，很想与他再杠一杠，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霍明珠惯会当和事佬，“大家也别在这里干站着了。清硕，让妹妹自己选择吧。她也是成年人了。” 话落，转向霍之遥，“妹妹，陆总对你真是不错呢。” 她这样说，要是霍之遥不跟陆新川走，那就是不懂感恩了。 霍之遥也不想跟霍明珠或者沈金络挤在同一个空间里，但也不想与纪清硕闹得太僵。 “你们谁也不跟我同路，就不麻烦你们了，我打车回去。” 纪清硕说：“我今晚住锦时晟苑。” 霍之遥扬了扬眉。 纪清硕房子多，她是知道的。 随后听他补充，“我明天出差，锦时晟苑离机场近。” 霍明珠道：“你明天要出差吗？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下周六赶得回来么？没关系。事业要紧。你东西准备好了么？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纪清硕面色一缓，“刚才电话会议里临时决定的。我会快去快回，不会耽误订婚。东西一早就一直备着的。你不用担心。” 霍明珠抿了抿唇，情绪有些低落。 霍之遥勾起唇角，“那便有劳纪总送我了。” 话落，她迈步往宾利走去。 车里司机早在等着了。 她隔窗看着纪清硕与霍明珠抱在一块。 霍明珠眼角含泪。 纪清硕满脸情义皆隐忍在那张五官轮廓清晰立体的冰山脸上。 她想，也许他们在诉说衷肠，互道不舍，互道保重。 总之，两人情义缱绻，难舍难分。 大概又等了十分钟，纪清硕才坐上车。 他身上有霍明珠的味道。 不难闻，就是膈应。 “纪总，在吃醋？”她靠近他几分。 人前，她配合他，努力营造一种两人很陌生，还隐隐敌对的形势。 人后，便多了几分清丽丽的小女人风情，没有媚俗之态，就是恰到好处的亲近、撒娇、邀宠。 “想太多。只是怕你不检点，纪霍两家联姻后，有损纪家在外苦心经营的形象。” “我俩的事要是曝光出去，不也一样损害纪家形象？纪总让我上车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避嫌呢？” “你在威胁我？”纪清硕语气很危险，仿佛带着欺霜赛雪的锋芒。 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不敢。只是给纪先生提个醒。我俩的事，未必没有大白的那天。” “你大可放心。你被有心人编排无数次，也不敢有人提我半个字。除非……”他牢牢盯住了她，像是在探寻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活得不耐烦了。” 霍之遥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两人一路沉默。 很快，车子停在她楼下。 在她下车后，车窗降下。 纪清硕说：“听说陆新川要上去喝茶？” 第36章 露出真面目 “我没让。不是谁都有资格上我那去喝茶。你要上去吗？” 一拉一踩，被拉得人总归要得意些。 纪清硕清俊的脸上毫无波澜，“没空。” 她面露明显的失望，“哦。” 纪清硕仍无一丝动容，吩咐司机开车。 关上车窗那瞬间，他听见霍之遥迟疑地问他：“能不能不要娶她？” 他没回答。 地下室里阴冷潮湿。 他看见霍之遥蹲在那里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哭了？ 或许吧。 可他没让司机停车。 硬着心肠离开了这栋楼。 霍之遥等车走远才站起身。 清丽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失意难过。 做戏嘛，谁不会呢。 只是，似乎不太成功呢。 果然，她想要的，只能通过手段来争取。 回到公寓，从包里掏出手机，立即看见陆新川发来的几条消息。 多是问候，以及老掉牙的关怀。 最后一条是询问她到家了没有？ 她回：【刚到】 陆新川秒回：【真巧，我也刚到】 紧跟着发了张图。 是她公寓的房号。 下一秒，门铃忽然响起。 霍之遥的心也跟着狠狠跳了一下。 透过猫眼，借着楼道明亮的灯光，她看见陆新川略有些畸形的脸。 她隔着门劝：“陆总，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新川改为拍门，“在回去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你。我想，与其想莫须有的你，不如来见一个真实，有温度的你。你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 霍之遥迟疑了一下，开了门。 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逼得她退后了一步，躲开了陆新川的双臂。 “你喝醉了？” “我太想你了。以为酒精能麻痹我的大脑，不让我再想你。结果，越喝越想你。” 他面露委屈，“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我想抱抱你。” 他又跌跌撞撞地向她扑来。 霍之遥没躲及时，被他抓住压倒在茶几上。双手被陆新川扣在两侧，双腿也被他桎梏住。 她使劲挣扎了几下，没挣开。 锁人的功夫，一看便知是老手，也不知用这种法子害了多少姑娘。 想到这里，她挣扎得更猛烈。 陆新川也生了几分火气，直接口出秽言。 “贱货。装什么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纪清硕那点猫腻。我刚才都看见了。他今晚送你，在车上没少搞你吧。一个破烂货，我睡你是看得起你！ “今晚饭桌上，你妈妈也不是很待见你吧。我劝你乖一点，错过我，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霍之遥又急又气，脸都涨红了。 最终一咬牙，梗着脖子朝他脑袋撞去。 陆新川被撞得脑袋发懵，忽然发了狠似的给了她一巴掌。 转眼又变了脸，抚着她红肿的脸柔声劝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想你了。一会儿就好，我会好好疼你的。” 他说着，空出一只手去解腰带。 霍之遥奋力挣扎出一只手，摸到桌上一只花瓶，重重朝他脑袋上抡去。 陆新川反应也极快。迅速躲开了。 也是这个空挡，霍之遥得以解脱。 她向外面跑。 陆新川心一横，跑去抓她。 这栋公寓一梯一户。 她喊人无望，彻底孤立无援。 陆新川个高腿长，三两步在电梯以及逃生通道口抓住她。 当她绝望时，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遥遥……” 有人叫她。 很清冽的男声。 很熟悉。 陆新川松了手，讽刺道：“贱货，谁都能跟你睡。就我不行是吧。看不起我是吧。我打死你……” 预想中的拳头没有落在她身上。 有人替她挡住了。 第37章 怀孕 她被放开。 看见一道清瘦高大的身影与陆新川扭打在一处。 认清人，她本有些担忧。 但看见陆新川在他手上讨不了好，便也放了心。 最后，陆新川放了一句狠话，夹着尾巴跑了。 那人还要追。 霍之遥怕他吃亏，出声道：“清阳，别追了。” 纪清阳不甘心地松了拳头，转头看见霍之遥靠在墙边，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样，脸色一紧，忙走过去几步，“你怎么样？” 霍之遥摇了摇头，“幸好你来了。” “混蛋！”他咬牙切齿地愤愤然，“别让我再看见他。看见一次揍一次！狗日的！” 霍之遥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你，回来了？” “我哥订婚，我当然要回来了。” 霍之遥脸色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是啊，我差点忘了你哥过几天就要订婚了。这次回来待多久？” “我不想走了。”他扶起她，“怎么样？能走吗？” “肚子疼。”她没逞强，实话告知。 纪清阳弯下腰，一手搭在她肩膀，一手抄过她膝弯，将她拦腰抱起。 突然腾空，霍之遥止不住地惊呼一声。 随后捏捏他手臂上的肌肉，“这几年没偷懒。练得可以。” 纪清阳嘚瑟，“必须的。为了勾搭小姑娘，我可是下了苦功夫的。” 她听了，心头有一阵刺痛。面上却仍带着淡淡笑意，也不接话。又听纪清阳说：“我送你去医院。” 霍之遥摇摇头，“没事，没大碍。” 以前还是孟之遥的时候，她都是能拖就拖，不得已了才会去医院。 如今虽是霍家二千金，依旧改不了这习惯。 纪家的小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小病小痛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他不懂为什么有人宁愿痛着，也不愿去医院。 他唯一懂的，是他拿霍之遥当朋友。 朋友有难，他必施以援手，不愿意自己的朋友受半点苦痛折磨。 所以，他格外坚持：“不行，我就要送你去医院。” 细检查完，拿了些药，回到锦时晟苑，已将近三四点。 霍之遥留他住宿。 对纪清阳，她总无条件的信任。 纪清阳摸着后脑勺，羞涩地傻笑着，“这样好吗？” 脚却朝客房走去。 客厅里只剩霍之遥，她掏出诊断书，看着诊断结果，有些愣神。 怀孕两月了啊。 她怎能糊涂至此？ 幸好。 …… 陆新川次日早早便等在她公寓楼下。 见了她，立即朝她冲过来。 言辞凿凿地说他昨晚喝醉了，行事过于冲动，神色诚恳地给她道歉。 霍之遥没接受，“昨晚的事，念在两家有合作的份上，我不想再深究。只希望以后，咱俩路归路，桥归桥。即使相逢，也作不识。” 陆新川苦着脸哀求，“遥遥，我真的知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是我昨晚气昏头了。” 霍之遥不打算理他，径直想走，却被陆新川抓住了胳膊。 挣了挣，没挣脱开。 她深深吸了口气，“放手，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周遭晨跑、遛狗、送小孩、上班的人来来往往，瞧见这边动静，皆驻了足看戏。 陆新川见她始终不为所动，又觉得脸上无光，便也来了火气，“我不就是想与你亲近亲近，我俩不是男女朋友吗？如果是纪……” 他到底不敢提纪清硕的名字，只说了一个姓，便紧急住了嘴，“如果是他，你一定很乐意，是吧……” “又是你！昨晚没吃够苦头，还敢来。小爷这回打得你满地找牙……” 第38章 做我女朋友吧 纪清阳刚出楼口，看见陆新川，顿时一股火气蹭得往头顶冒。 陆新川看见他，脸上闪过惧意。视线不怀好意地分别在霍之遥和纪清阳身上扫过，悻悻跑了。 纪清阳追他，“没胆的狗东西，给我站住。” 霍之遥没拦住。 转过头，看见一辆宾利停在不远处。 纪清硕坐在后排，车窗开着。 他皱眉看着这边，眸色一贯的深沉。 霍之遥徐徐走过去，“还没走么？” 他没答，只说：“陆新川昨晚上你那去了。” 没有询问语气，只是陈述。 霍之遥很快反应过来，“你知道。” “看见了。”纪清硕说得淡然，仿佛她被侵犯、被打，都与他无关。 她忽然酸了鼻梁，“你一点都不担心我的死活吗？” “我让清阳去了。”他说得轻巧。 “可是，与我亲近的人，是你啊。” 我孩子的父亲，是你啊。 有人说孕妇情绪不定，她信了。 因为眼泪终于止不住，断了线似的往下落。 “我期待来救我的人，是你啊。” “我有爱人。”四个字，彻底击溃了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幻想。 她垂着脑袋，只是哭，再不说话。 纪清硕也没安慰，只吩咐司机开车。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搭在了霍之遥肩膀上。 她抬起头，对上纪清阳蕴着担忧的晶亮双眸。 “遥遥，别委屈。我替你打跑他了。他以后要再敢来，我还打他。” 霍之遥擦掉脸上泪水，也没解释自己哭到底是为了什么，只笑了笑，说：“谢谢你。” 在纪清阳看来，那笑，勉强。 不如不笑。 他抓住她手腕，“有个好地方，万忧解，去不去？” “我还要上班！” “请假。我给你请，霍叔叔要不让，我去他跟前撒泼打滚。” …… “轰……嗡……”机车的声音压过了呼呼风啸声。 纪清阳载着她，在繁忙的早高峰里见缝插针。 她有些怕。 紧紧搂住纪清阳精瘦却极有料的腰，脸贴着他后心，心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 大概半个小时后，纪清阳带她站在了山崖之巅。 远处瀑布银亮，哗哗水声不绝。 水面氤氲着雾气，这方天地恍若仙境。 山崖两端架起了彩虹桥，秋季里最后一波园区饲养的蝴蝶在日光下翩翩起舞。 远离了城市喧嚣，远离了职场勾心斗角，远离了客户刁钻挑刺。此刻接触自然，像是全身心都得到了洗涤。 纪清阳脱掉鞋子，又蹲下来，给她解鞋带。 “脱掉鞋袜，就仿佛脱掉束缚。” “我自己来。” 纪清阳不让。 她只好弯腰扶着他肩膀，顺着他的手，把双脚从鞋子里释放出来。 他们并肩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下，大雁扇翅，听着碧蓝江湖中，野鸭嘎嘎叫。 “现在是淡季，这万森湖森林公园很少有人来。你以后要是难过，可以来这，没人会来打搅你。” “好。谢谢你。” “用嘴谢啊。”纪清阳扭头去看她，得了便宜卖乖。 霍之遥笑问：“那你要我怎么谢你。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纪清阳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状，“我不要钱，吃的我也不要，东西，我也不缺……啊，我想到了。” 他看向霍之遥，一脸认真，“做我女朋友吧。” 第39章 他们的关系，被霍明珠知道了 她脸上浅浅的笑容僵了一瞬，心在刹那间仿佛漏跳了一拍。 她蠕动下唇，正要说话，就见他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开玩笑的。瞧你那脸色……笑死我了，被我吓得表情都失控了哈哈哈……” 霍之遥眼底闪现淡淡失落。很快爬起来，对着他胳膊又掐又打。 疼得纪清阳满地打滚求饶。 笑过，闹过，她的心情轻快了许多，却还是有那么一丝惆怅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 她分不清为了什么，为了谁。 只酸酸的堵在心口。 吐不出，咽不下。 纪清阳说这里的日落绝美，她要是不看，会后悔一辈子。 听他说得笃定，她便生出几分期待。 可惜，她没等到日落，等来了一个会议电话。 回到公司时，会议已接近尾声。 霍迹泽坐在主位，也没责备她为何来得这样晚，只让其他人该忙啥忙啥去，让她在身旁坐下后，简单与她说起此次会议内容。 云城分公司车间新建，GMP体系急需搭建。 这个没有经验老道的师傅带教只是做无用功，费时费力。 若从外面招工程师，公司大多工艺文件又属于机密，不可轻易泄露。招来的人焉知不是为了这些机密文件而来？ 出于这个考量，总部商议后决定，从北城总部调派一两个忠诚可靠的人手过去协助。 杨澄焕经验老道，他在做销售之前，也做过质量部的领导，对GMP体系搭建有丰富的经验。 霍迹泽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说： “杨工工作经验丰富，初始让他带你，我便是存了私心的。如今，明珠举荐他去云城，公司其他高层也同意这提议。你是他徒弟，按理说，你也该去…… “可是，爸爸不想强迫你，你若不愿意，也可不去，爸爸重新找个可靠的人带你。” 霍之遥刚要说话，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霍迹泽还没开口，便听门锁开启的声音传来。 “爸……”是霍明珠。 她站在门口，那声爸，虚了三年。 “我也想去云城，跟着杨工多学些。” 霍迹泽沉吟道：“你当务之急，是好好准备你的婚礼。” 霍明珠面露失望，“那真是可惜了。” 她又看向霍之遥，“好羡慕妹妹，能借此机会，学到这么多东西。以后不管是再开分公司，或是各种认证、审计，妹妹都能游刃有余地应付了。这要是学出来，与药监局那边也能搞好关系，以后的路还不是通天大道，要多宽阔有多宽阔……” 霍之遥眯了眯眼，她当然不会迷失在霍明珠的彩虹屁里。 她在想，霍明珠明明知道自己订婚在即，仍旧主动请缨前往云城。这不正常。 她说的那些话，倒像是怕自己不去云城，故意将这机会夸得天花乱坠。 对，霍明珠，在想办法支开她！ 她有种荒谬的感觉，她和纪清硕的关系，被霍明珠知道了。 hor茨集团总部拿得出手的，经验丰富的质量工程师又岂止一个杨澄焕？ 质量总监张麟是一个，就算张麟要负责总厂这边，那张麟一手带出来的质量主管也是一个。 何至于让早就退出质量舞台的杨澄焕去？ 原因只有一个。 将杨澄焕调到云城，她身为杨澄焕的徒弟，很大可能也会被调过去。 但也只是可能。 如果霍明珠再凑一把火，何愁不能将她支走？ 霍之遥眯起眼，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看向霍明珠的眼神，藏着探究。 第40章 他对你，不同 “多学点工作技能固然重要，可家人更重要。姐姐马上就要订婚了，我这时候走，心里总有几分不安。不如这样，等姐姐订了婚再说这事也不迟。” 把心里恨意掩下，一口一个姐姐故作亲密，她也不是不会。 有时候，为达目的，牺牲是必要的。 果然，霍明珠听她不愿意在此时去云城，脸色微变，但她掩饰得极好。 若不是霍之遥一直在看她，也不会发觉。 只听霍明珠冠冕堂皇道：“妹妹大可放心去。你错过了我和清硕的订婚宴，还有后面结婚喜宴呢。到时候你不来，我都要拽着你来。这次，分公司事宜紧急，一切还是以公司利益为重。” 霍之遥微微垂眸。 她这模样，带了一丝悲悯的伤感。 几秒后，听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了口。嗓音略略颤抖的开口。 “我不想错过姐姐的订婚宴。因为姐姐是我的家人啊。姐姐就这么容不得我吗？” 霍明珠张口欲辩，霍之遥不给她机会，继续弱弱道：“我之前性子古怪，我知道。我想与妈妈和姐姐亲近，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如今姐姐订婚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姐姐，为什么要将我推走呢？ 她转向霍迹泽，眼眸包水，“爸爸，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霍明珠干巴巴地辩驳，“我没有，妹妹误会我了……” 霍迹泽揽着她的肩轻声安慰，“你没有做错什么。是爸爸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乖女儿，不哭了……乖……” 他转向霍明珠，温和开口，“分公司的事，让别人去协助陈工吧。这种学习机会，以后有得是。你和清硕的订婚宴，我们两家人谁也没有缺席的道理。” 霍明珠心里满是不甘，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说：“是。” 霍迹泽看着霍明珠，略有深意地开口： “你们姐妹俩同是我心头肉，我哪个都不曾亏待刻薄过。只希望你们互相扶持，彼此安好。 “我这辈子，有你们两个女儿，是一生之幸。” “我也一心想与妹妹交好，可妹妹对我总有一丝敌意……”霍明珠顿了顿，“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霍之遥说：“你的确想多了。我没有无缘无故的敌意。” 霍迹泽宠溺地拍了她一下，随后对霍明珠道：“你先去忙吧。” 等霍明珠出去后，霍迹泽看向霍之遥，“清阳回来了。” 霍之遥点头，“嗯。” “你俩关系倒是不错。”霍迹泽给她递了瓶矿泉水，“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放人。” 他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说他三年没见你，对你甚是想念。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怎么我一点机会都不给。那臭小子，还骂我是周扒皮。扒别人的皮便罢了，自己女儿都不放过。 “我记着，你三年前回到霍家，跟纪家这小子接触也不多，怎么就有这样深的情谊了。” 霍之遥摸不准他什么心思，只能斟酌着回道：“可能我俩年龄相近，没有代沟吧。” 这倒也不算戒备，只是习惯了，成本能了。 她习惯去思考别人话外意思，回的话在脑子过上无数遍。 霍迹泽摇摇头，“这小子，对明珠就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他对你，倒是不同。” 霍之遥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第41章 提起他时，她脸上有笑，眼里有光 霍迹泽继续说：“我瞅着清阳这孩子倒也不错。性格好，你若有心，与他多接触接触。与你也算是互补。” 话到这里，霍之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想了想，笑道：“爸是不是知道他跟我表白了？” 霍迹泽眉眼一动，“嚯，清阳这孩子动作倒是快。你答应了吗？” 霍之遥笑出声，“哪呀。他开玩笑的。以前他就只知道戏弄我，寻我开心。我气死了，给了他几坨。他这才老实了，下回再拿这种玩笑戏耍我，我要打得他脑袋开花。” 霍迹泽面露失望，但他心里仍然没放弃。 他发现，霍之遥在说起纪清阳时，脸上带笑，眼里有光。 “我可得好好说说他，敢这样戏耍我女儿。” 霍迹泽嘴上这样附和。 心里想的是：他要好好撮合撮合。 趁热打铁。 他当即约霍之遥晚上吃饭。 后又打电话给纪清阳。 说是为他接风洗尘。 做好了晚上放两人鸽子，还他们二人世界的准备。 他想的挺美。 天公却不作美。 纪清阳去了魔都。 被纪清硕——抓去的！ 纪大公子望弟成龙，算准了纪清阳回国，正如那自城乡结合部，一朝崛起进了繁华大都市的刘姥姥，还不乱花渐欲迷人眼？ 笃定他少不了花天酒地，机车蹦迪。 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打算将他叫到海城后，亲自管教栽培他。 纪清阳接起他电话，刚听他第一句话就知道他想干嘛。 纪二公子熟练又麻溜地把电话挂了。 他躲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四个身强体壮的保镖出现，分了纪清阳两只胳膊两条腿。 在音乐餐吧里，众目睽睽下，在纪二公子无能嚷骂声中，面无表情地架着纪清阳就走。 霍迹泽打电话给他时，他都无暇抽出手，还是其中一个保镖接的。 电话那端的霍迹泽面露同情。 纪清阳对开了免提的手机喊，“霍伯父，救我，救救我……” 霍迹泽沉吟道：“你哥挺好，有他管教，你也会上一个新台阶。” 纪清阳心态炸裂，脱口道：“霍老头，做个人吧。” 霍迹泽脸一僵，觉得这小子欠收拾。 …… 霍之遥做了个梦。 梦里，她和霍明珠同时被吊在半空中，脚下波涛翻滚。 纪清硕站在悬崖边，与绑架她们的人谈判。 有人问他：“两个人，纪总，你要救谁？” 他在犹豫。 他也会犹豫？ 霍之遥觉得，自己梦里的纪清硕真好，他至少犹豫了。不像现实里，他会义无反顾地选霍明珠。 “选谁？”匪徒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 纪清硕说：“我两个都不选。这世上，没有谁能拿捏我！” 她想起纪清硕曾教过她：有软肋的人最无能。 霍之遥和霍明珠被匪徒杀害。 她们都变成了孤魂，四处飘荡。 她飘到了家。 家里为霍明珠举办了葬礼。 可是，没有她的。 沈金络悲痛欲绝，对着纪清硕又捶又打，哭着骂她为什么不救她的明珠。全程没有提过她一个字，仿佛她不曾存在过一样。 霍迹泽在念悼词。 吾女明珠，谦恭友善…… 她认真听着，也没听见自己半个名字。 受霍明珠资助过的学生、病患占据了整个灵堂，他们都在哭，可没有一个是哭她的。 她像是被世界抛弃了。 像是从没有来过这世上一样。 心里更堵了。 打算转身离开时，她看见一个人冲了进来。 砸了灵堂摆好的菊花，推倒了灵堂正中的棺材。 第42章 以身相许好不好 是纪清阳。 他表情悲愤到有些狰狞，冲向纪清硕，拎起他的脖领子，“之之呢？你特么把之之还给我。杀人凶手，你凭什么不救之之。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去死！” 她醒了，才发现鼻子有些堵，泪水铺满了她整张脸。 枕头也湿了一大片。 她叹了一口气。 起身进厨房倒了杯水。 恰巧这时，电话响了。 是外省的陌生号码，还是座机。 她没接。 那电话锲而不舍，又打了几个进来。 她烦不胜烦，终是接通，但她没开口。 等着对方用什么话起头，开始这起诈骗。 “之之，我流落街头了。”一道可怜兮兮的声音传来。 她刚开始有点愣，对方知道她名字不奇怪，可是—— 之之，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 霍之遥后知后觉，“清阳？” “之之……帮我，我……我在海城，没带手机，也没带钱。现在在一家酒店里，前台要赶我出去……” 现在是凌晨两点。 纪二公子好不容易脱得魔爪，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之前的保镖手里。 他又没带钱。 他没在天桥下挤过，也没在长椅上睡过，不想餐风饮露夜宿街头。 好在他不记得其他人号码，但记得霍之遥的。 也好在霍之遥接了。 她让前台加她好友，把钱给转了过去。 有一瓦遮头的纪清阳感激涕零，但又有一个新的问题。 今晚住宿问题解决了，那之后呢？衣食住行都需要钱。 纪清阳此生没求过谁，经历过没钱寸步难行的滋味后，他对着霍之遥弯下了高贵的头颅。 “你来海城吧。”他的声音充满祈求，“求求你了。” 架不住他软磨硬泡，霍之遥答应了。 纪清阳清清嗓子，讨好道：“我就知道之之最好了，谢谢你。你真善良，你是世界第一大好人。” 霍之遥：“少来。地址给我。” 纪清阳问了市区名和街道名，转述清楚后，不忘交代一句，“咳咳，那啥，你来的时候，注意点，我哥现在估计满海城找我。” 霍之遥很快反应过来，以淡淡的口吻揭穿他，“哦，原来你是偷跑出去的。” 纪清阳不服气，梗着脖子狡辩，“我这是在与命运斗争，你应该钦佩我的勇气。” “钦佩钦佩。”霍之遥言不由衷，带着淡淡的讽笑。 纪清阳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绷不住，“抬举抬举，快点来……我怕来不及，我要抱住你~” 他唱得忘情。 霍之遥挂了电话，脸有点烫。 还挺好听的。 早上八点，她踏上了去海城的飞机。 历时一个半小时，她站在了海城机场。 又是好一阵颠沛，才看见纪清阳。 彼时，他已经坐在酒店大堂，望眼欲穿地看着酒店门口。 待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后，脸上霎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之之，这里。”他欣喜的喊。 霍之遥早就看见了他，朝他慢慢走过去，听他喊，又回以一个微笑。 “吃早点了没？”她手上拎着两个塑料袋，是就近买的油条小笼包和豆浆。 纪清阳感激涕零，“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好不好？” 第43章 你俩想在后面密谋什么，上来一个 “嫌弃。”霍之遥这次不上他当。 纪清阳一脸受伤，“哇，你真是半点不留情面。” “哇，你真是死性不改，净薅着我一人消遣。” “我那是喜欢你，才使劲薅着你一个人消遣。” 霍之遥：“我是不是还得感激你。” 纪清阳：“说谢谢。” 她提醒他，“就该让你在这里自生自灭。” 他很识时务，“我错了。带我去浪。” 她记仇，“休想。” 纪清阳十分干脆，“我错了。” 霍之遥格外爽快，“原谅你。” 他们像极了热恋中的小情侣，打情骂俏，嬉闹玩乐。 外人眼里，他们郎才女貌，也算天作之合。 真真羡煞旁人。 吃完早点，霍之遥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跑出来这么久，你哥会担心吧？” 纪清阳一脸愤慨，“他会担心，就不会让我在大庭广众丢脸了。” 那可是酒吧啊。 他被四个保镖从酒吧里架出来的时候，想到了四脚绑在棍子上被抬走的猪。 脸都丢光了。 “你先淡定。你既然没钱，跑得离你哥应该也不远。已他的人力财力，找到你不是难事。你不如冷静下来想想，他在哪？你要去哪？怎么去？才不会被他抓回去。” “你说得对。”他问她借手机。 霍之遥解开锁递给他。 纪清阳边看地图边嘀咕：“我看……假日和平酒店……我靠，离我就三公里。走，现在就走……” 他抓霍之遥手臂，站起身就想跑。 霍之遥无奈，但也任他带领着跑出酒店。 外面日头高悬，她不由抬手遮了遮眉。 视线一抬，看见不远处一栋高楼，楼顶圆形，硕大的“假日和平”四个烫金大字映入眼帘。 她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平平看向前方，“我们跑不掉了。” 纪清阳顿住脚，他显然也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那辆豪华商务车。 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堵在酒店入口处，气势恢宏，逼格拉满。 纪清硕的秘书李博文下了车，朝着他们招手，“二公子，霍二小姐也来了。” 纪清阳一脸灰败，恨不得将李文博脸上公式化的笑容一拳打掉。 可他不死心，拉着霍之遥往旁边跑，想跳上女儿墙逃跑。 两边墙后，立即钻出数十保镖，将路围得严严实实。 显然，纪清硕算准了他弟弟的尿性，也算准了他的逃跑路线，提前安排了人将路堵死。 而他，只需要云淡风轻地打开商务车中门，漫不经心地先扫了一眼霍之遥，再是猫逗老鼠一般的语气对着纪清阳说：“上车。我不打你。” 纪清阳怂得两股战战，随即狗腿一样拉着霍之遥上前，贱兮兮地扬起傻笑，“哥，你咋亲自来了。我正准备带之之去玩上一小会，然后去找你呢。” “哦？找我啊。” 纪清硕也不咬着为什么找他的人，却偏偏在下飞机那一刻就借口尿遁，跑没了影不放。 他只淡声开口，“不用麻烦你找我了，上车！” 最后两个字语气加重，是耐心消磨完的警示。 纪清阳瞥了瞥嘴，拉着霍之遥从另一边上了车，然后弯身在后排坐下。 纪清硕瞟了霍之遥一眼，表情严肃得让霍之遥想起了她高三的班主任，“你俩想在后排密谋什么？上来一个。” 第44章 不记得所有人，偏偏记得你 霍之遥抿了抿唇，在纪清硕旁边的位子坐下后，看他丢了一大摞文件给纪清阳。 “给你一个小时，背熟上面内容。” 算准了纪清阳会嚎，他说话时投去的视线冷厉至极，暗含警告。 强烈低气压迫得纪清阳愣是一个音也没敢发出。 十分钟后，车里传来低酣声。 霍之遥转头看去。 纪清阳斜靠着，文件盖在脸上，睡了。 转回头，又见纪清硕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文件，脸黑得能滴墨。 她抢在纪清硕开口叫醒纪清阳前，说： “与其为难他记住枯燥的内容，不如让他睡一觉。有时候随性发挥，反倒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清阳反应快，爱自由，条条框框对他来说是束缚，是噩梦。” 纪清硕偏头看了她一眼，不明意味道：“你倒是很了解他。” 霍之遥回答如流，“倒也没有多了解，不过是人共性如此。” 纪清硕冷呵一声，不再探究这个话题，转口问：“你为什么会来海城？” 霍之遥眼睫颤了一下，语气带了几分刺，“纪总放心，我来不是为你。” 她脑袋向后示意，“他说他要流落街头，让我来救他。” 纪清硕眯了眯眼，道出了一个让她心跳加速的事实，“他连我，和我家人的电话号码都不记得，偏偏记得你的？” “许是，当年他遭人绑架的时候，你们谁也不在北城，就我在。而且，离他出事的地点还近的缘故，导致他觉得记住你们的电话也不管用。记住我的，我能摇来人的缘故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毫无起伏。 纪清硕这回沉默了。他不是不在北城，是纪清阳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没接。 不管是因为他太忙，还是因为他误以为纪清阳那个电话又没正事，只为要钱，或者他又在学校惹了事要他摆平。 总之，结果是没接，后果是他差点没了一个弟弟。 下车时，纪清硕难得的没叫醒纪清阳。 他领着霍之遥进了一家门店，“晚上有个晚会，我放过纪清阳，但得有个人替他顶上。明白？” 霍之遥想拒绝，但想到纪清阳，也只得点头应好。随后跟着他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坐上装饰金煌耀目的电梯上了六楼。 六楼是一家高级造型工作室，装修以金色为主，高调贵气。 一路走来，那宽阔的走廊两边玻璃橱窗里放着的各色礼服、礼鞋，珠宝首饰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这里头随便哪一件，都能满足一个少女的幻想。 很快，一个穿红着绿，一头金发的男人走了过来，“哎唷，欢迎纪总，纪总光临，真是叫小店蓬荜生辉啊。” 纪清硕点了下头，算是礼貌地打了招呼，随后点了下霍之遥，“今晚晚宴很重要，替她好好收拾收拾。” Benaen站没站相地抱着手将她一阵打量，初初第一眼，眼底惊艳便不加掩饰，随即又面露苦恼： “纪总又给我出难题。给这位仙女打扮不难，难的是，我这里的礼服都配不上她呢。” 他明着夸霍之遥，也是真真地在恭维纪清硕。 纪清硕没应，自顾走到沙发上坐下。 很快，有工作人员推着四五架定制西装过来给他挑选。 他素来不喜拖拖拉拉，远远指着其中一套墨蓝暗纹西装，干脆道：“就它了。” 霍之遥被Benaen带进一间女士换衣间，里面装修如外间一样的金碧辉煌，明光璀璨。 墙边壁灯、头顶水晶吊灯灯光明亮异，将人照得容光焕发，使得霍之遥愈发明艳动人。 即便阅美无数的Benaen也不得不承认，她极美。即便他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礼服，也配不上她。 所以，思来想去，他决定…… 第45章 活了的妖妃艳后 等霍之遥站在纪清硕面前时，他看见的，是一个活了的妖妃艳后。 平时总戴着眼镜，没人注意到她不止是脸好看，眼睛也绝美。 她没贴假睫毛，因为原本睫毛就又密又长，贴了反倒弄巧成拙。 悬胆鼻挺直精巧，鼻头微厚，鼻下红唇艳艳欲滴，配着雪一样的肌肤，像是一朵开在雪地里的红玫瑰，引人浅尝不够尽兴，非得深品不可。 波浪卷发油光水滑。 几何形大耳环若隐若现。 Benaen很懂得将她原有优势再次放大。 他给她选了一件前后双深V鱼尾服，酥胸、蝴蝶骨皆半露在外。鱼尾裙摆一侧开叉，走动间一只长腿若隐若现。 这身，足够大胆，足够火辣。 可是—— 纪清硕看了一眼，便沉了脸，冷冷看向Benaen。 气压低得让人呼吸困难。 Benaen本是一脸邀功的欣喜，哪想对上纪清硕像是要吃了他的眼神，心头咯噔一沉，得意的表情一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纪，纪总，这不合适吗？” 纪清硕没好气地反问：“你觉得合适？” 他觉得挺合适的，但嘴和身体的反应比心快，结巴道： “明，明白，这就换……不知，纪总想，想想要什么样的风格？清纯……可爱风，纯……纯欲……” “得体。”纪清硕说。 Benaen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 他又给霍之遥换了一身斜肩香槟色晚礼服。 上身裁剪修身，将霍之遥本就完美的胸型更衬得浑圆如桃。 下身裙摆及踝，裙身亮片点缀，像是吸纳了漫天繁星。 这件比上一件好得多。 好在布料多，保守。 但纪清硕还是觉得哪不对劲。 转头看见不远处玻璃柜里整整齐齐列着的各式眼镜。 他走过去，挑了一只金边无框眼镜，递给霍之遥，“隐形眼镜戴久了不舒服，换它。” 她心想他还会关心她？ 真是稀奇。 却没拂他好意，伸手接了过来。 将隐形眼镜取下，戴上了眼镜。 她鹅蛋脸型极其流畅，无框眼镜戴上去，书生秀气立即拉满，显得干净，纯粹。 这会儿，更让人移不开视线了。 纪清硕心里更加不舒服。 看眼手表，时间也差不多，没再多说什么，带着霍之遥走了。 车上，纪清阳醒了，他要回了自己的手机，这会正无聊的开黑。 她听见队友骂得很脏。 “小学生放假了？” “会不会玩？” “特么菜就多练！” “2号，你纯人机。” 纪清阳破口大骂，反击：“谁人机？这是你不扔药的新理由？说话注意点，不要张口就污蔑。” “哟，不是小学生？” “老子留学生。” “废物！洋垃圾！” 纪清阳破防中，觉得车身晃了一晃。赶紧把手机丢一边，快速捡起一边的文件，装模作样地读着。 期间不忘偷看一眼。这一看，手上的文件脱了手。 看着霍之遥的眼睛都直了。 口水流下来都没知觉。 半晌，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跟个二傻子似的，魂都没了！” 他抖了一下，回过神，扭头看见兄长也是精心打扮过的，登时不依了。 “你们！你们居然抛弃我独自美丽！我不服！” 他发现没人理他，就耍赖，“我不管，我也要好看的衣服……是哪家店？等我！” 说着，弯腰从中间过道下了车。 纪清硕也不惯着他，等他下车后，让司机开车。 第46章 你不是姓孟吗 纪清阳在原地足足愣了三秒，想他差点被商务刮擦到！ 反应过来后追在商务车后破口大骂，惹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他也够不要脸，脱下鞋子丢过去，自然砸不着。 商务车喷了一串尾气送他，提速消失在前方路口。 …… 商务应酬，总不离酒杯觥筹那一套。 酒中文化，酒中论商，酒中谈交情。 霍之遥和纪清硕自下车那刻，就收割了所有目光。 纪清硕面无表情，姿态闲适雍容，气场强大。 霍之遥跟在他身侧，微笑恬淡，弧度适宜，是私下对镜练过很多次的商务微笑。 她跟着纪清硕直奔酒会中心。 远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经身边人提醒，扭头看向这边。 看见纪清硕后，举着酒杯向他迎来，“清硕，来了。” 纪清硕点点头，模样不见亲昵，但也没有傲慢： “程老先生七十寿诞是大事，再怎么忙，都要过来一趟。” 程老先生爽朗一笑，“谢谢你这么有心。” 霍之遥知道，纪清硕主要目的不是祝寿。 她早前便听说由纪家掌控的JAT集团想要拓宽医药行业市场。 程震在这个领域深耕数十载。 手底下不仅有国内顶尖生物医药、中成药、中药饮片生产基地； 还在植物王国云城拥有数座山头，专门用来栽培珍惜药材，例如川贝、人参等； 还大兴医药教育事业，培育了不少栋梁。 纪清硕此行，怕是大有请程老出山之意。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了——她的消息，太闭塞了。 商界大亨与学术大佬相互寒暄后，程震将目光锁定在霍之遥身上。 他的眼神很直白，充满着对霍之遥皮囊的欣赏，“这位是？” 纪清硕淡淡道：“妻妹。” 程震表情本能地做出恍然状，旋即疑惑道：“霍家只听说有位明珠，是霍迹泽与沈金络的心肝肉，何时多了一位？” 霍之遥听了，脸色如常，接过话茬，“程老师，经年不见，您身体还这样硬朗呢。” 程震闻言，扶了扶眼镜，才又认真打量起霍之遥来，“是你……你叫……之遥！” 霍之遥笑容浅浅，得体道：“是我。难为程老师还记得我呢。” 程震道：“记得你，不难。确实优秀，有天赋，还肯努力。” 他当时带团队去北城大学参加一个医药学术研讨大会，为期半年。有个负责接待的学生让他印象格外深刻。 那学生简单的高马尾，黑框镜，皮肤白净，就是穿着很——em，朴素。 冷天穿带北城大学logo的冲锋衣，热天穿带北城大学logo的POLO衫。 不止朴素，还单调。 不像别的学生，多是花枝招展，充满朝气。 看多了，显得沉闷。 但她做人好，事做得也好，专业知识更好。 酒店入住、路上接送、一日三餐按个人习惯喜好安排得明明白白。学术会上座次排布，座椅靠枕软硬等……事无巨细，皆安排得妥妥当当。 程震记得，有天学术会上，负责接待他们的女生引经据典，从华佗讲到李时珍，《唐本草》到《本草纲目》。能讲出这么多，私下下的功夫普通人不能承受。 他当时便对这个女生起了欣赏之意，有心收她做徒弟。 后来讲到口渴，兴起之时没闻到咖啡味，只是会务人员放了杯子在他手边，就端起喝了一口。入口便皱起了眉。 这时，听她清清脆脆地开口，“程老师，我们还准备了普洱，正在泡着，您稍等。” 他刚要不耐烦地说他口渴，等不及泡！ 就见她又递过来一瓶矿泉水，还半拧了瓶盖，“程老师口渴了吧，您先润润。程老师讲得真好，学生受益良多。” 他有气，发不出。 会后，他特意打听了她的名字。 只是，他记得—— “你不是姓孟吗？” 第47章 比武招亲 不等霍之遥回答，程震自己给了解释，“莫非是来体验人生的？难怪后来听说你上了一辆豪车。原来是糟嫉恨了。” 霍之遥面色依旧如常，随后以开玩笑的口吻道：“流言猛于虎，还请程老师放过学生……” 她话音未落，就听舞台上某个年轻乐队的唱歌声倏地一停。 一个穿着中性西装的短发女子上了台。 她长得格外明艳，双手插在裤兜，走路姿势潇洒中又隐含霸气，“诸位，请把目光转移向我……我说两句。首先，欢迎来到我爷爷生日宴。” 程震手点着台上的女子对纪清硕和霍之遥道：“你们瞧瞧，真是一点规矩没有。” 虽是责备，语气却满含笑意，带着宠溺，“我家江年，都被宠坏了。跟之遥可没法比。” 被cue的霍之遥配合地笑笑，“女孩子嘛，总得富养娇惯着。要不长大了，可得留心黄毛。” 程震笑起来，“这孩子眼界是高，寻常人入不了她眼。我倒是挺中意清硕，就是晚了点。” 程江年语气散漫倨傲，“诸位为何而来，我心知肚明。咱也别玩那套虚的，不如痛快点直接切入正题，早点结束，早点休息。” 随着她清脆话音落地，舞台后的幕布缓缓拉开。 是一个巨大的电子屏。 屏幕上阳光溢彩，山脉绵延万里，山里植被青翠，还有清溪淙淙…… 这是云城人耳闻能详的宣传视频。 程江年介绍道：“这是云城，大家应该不陌生吧？那边原始森林资源有多充沛，应该也不用我说。现在，程家欲出让现如今在云城拥有的那几座山。” 此话一出，底下人一片哗然。 “这是疯了吗？云城自然条件得天独厚，人力性价比也高。这几年又是中医药行业鼎盛时期，此时出让山头，程家不想发财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家了。” “你也不看看在座的这些哪个是孬种，程家出让山头，有得争了，不搞个头破血流都是好的。” “得了吧，有这样的好事会轮得到我们？” …… 台下叽叽喳喳，众说纷纭。 霍之遥看了眼纪清硕，却见他眼神都不曾闪一下，也不知是当真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修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还是早就收到风声，所以见怪不怪了。 以她对他的了解，怕是后者居多。 程江年妖媚的凤眼扫一圈台下，继续道：“这样的好事，肯定轮不到你们。我爷爷是想卖。 “但我不想。最后，我俩各退一步。那几座山头会作为我的嫁妆，与我一起去未来的主人家。 “但是，你们这帮歪瓜裂枣，配我？配吗？” 程震老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不轻不重地呵斥了一声，“江年。” 程江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一脚踩上了凳子，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手架在腰上，在懒散姿态中摆出了比武招亲的架势。 “我劝你们识相点，否则，别怪我拳头太硬！” 霍之遥唇角和眼角微弯，想她真有意思。 第48章 清阳62kg，全部论斤卖 程震大概觉得脸上无光，在程江年还想继续大展拳脚时，终是上去将人从台上拽了下来。 边向纪清硕和霍之遥的方向走来，边吹胡子瞪眼地沉声训斥，“简直胡闹。” 程江年理直气壮，“是爷爷先瞎搞的！” 这场酒局，明着是为祝寿，暗地里还是一场相亲局。 程震为程江年安排的相亲局。 这位为孙女操碎了心的爷爷几乎将半个海城的富家公子都请了过来。 三十以上的剔除，22岁以下还不能领结婚证的剔除。 放眼整个舞会，几乎一溜的年轻公子哥儿。 谁也没明说，但是谁心里都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这一晚，不乏有各种奇葩骚扰程江年。 程江年应付得够累，也被气得够呛。 开口就愈发没分寸了。 “你看看这些人，说是海城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可个个长得一言难尽。你就忍心将你美丽可爱的孙女推进火……” 转眼看见纪清硕，话头一下子哽住了。 看了大概有半分钟。 程震重重咳了好几声，又扯了她一下，才总算让她回过神。 霍之遥看见她瞬间红了脸，扭头羞涩又大胆的问程震，“谁呀？” 程震道：“有妇之夫，别想了。” 她一脸遗憾，随即又打起精神来，“那他有兄弟吗？不是亲的，表的也行。” 程震双眸一亮，看向纪清硕，“早先听你说起，你会带上清阳一起过来，这会儿怎么看不见他人呢？” 纪清硕道：“他有事，暂时不能前来为程老祝寿。明日我带他登门拜访，向您致歉。” 看着他们大声密谋，霍之遥觉得有阵阵凉意自后背泛起。 她的脑子有点空，心里隐隐有丝疼。 她想说纪清阳有自己的思想，他的婚姻应当由他自己做主，不是家族牺牲品。 但她又想，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呢？ 也许…… 以清阳跳脱的性子，与张扬的程江年刚好合拍呢？ 程江年还生得这样美。 他一定很乐意。 想得太入神，没注意服务员推着车过来收拾盘子。 车上盘子摞得老高，服务员视线被遮挡，没看见前面有人，径直朝她撞了过来。 幸得手腕被抓住，她被一股大力拽往一边。 “看着点。”一声暗含怒意的声音冲着服务员响起。 那服务员这才意识到自己犯的错，忙停下来。车上盘子由于惯性，最上面的哗啦啦倒落下来。 碎瓷飞溅。也不知是不是纪清硕本就站得巧妙，为霍之遥挡下了碎瓷。 好在他穿得厚，也没受到影响。 只是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那服务员很年轻，看着还是个学生，此刻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傻了似的。 直到经理循声走过来，把她呵斥走了。 随后给纪清硕迭声道歉。 纪清硕也不理会，只是看着霍之遥，皱着眉头，怒气炽盛，“你在发什么呆？叫你几声了，魂呢？” 霍之遥被吼得一滞，但也没跟他计较这个，只是关心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纪清硕抿紧了唇，神色晦暗不明。但是看得出，他此刻更加生气。 第49章 被兴师问罪，严刑拷打，秋后处斩 纪清硕叉着腰，咬着后槽牙努力平复了许久，终是决定无视霍之遥。 他看向程震，道：“程老寿诞的好日子，发生这种事实属不该。这家酒店的工作人员该整理整理了。” 霍之遥明白，他在拿人撒气。 经理赶忙赔罪，称自己会加强新人培训。 程震也慌道：“岁岁平安，岁岁平安。发生这事，宴会也进行不下去了。不如就到这里吧。” 反正，他孙女也瞧不上这些人，唯一瞧得上的还是个有妇之夫，散就散了吧。 诶，他弟弟…… “清硕……”程震叫住纪清硕，“今晚的宴会着实不巧，这样，明日我好好做东，款待你和清阳。之遥也一定要赏脸啊。” 听出程震只是客气，霍之遥也识趣地推辞。 …… 她跟在纪清硕身后，他腿长，又加上胸腔中憋着一股气，走得格外快。 霍之遥知道他脾气不好，但他所有的坏脾气都有迹可循，像这样莫名其妙的生气，还是第一次见。 她在后面追得很辛苦。 最后直接脱下高跟鞋，一手提着裙摆，小跑着才能跟上。 如此狼狈，心里难免生出些怨言，便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两句。 纪清硕许是感应到了，顿住脚步，转身回望她。 她川戏变脸似的，立马换成一副笑脸。 “走不动了，纪先生，姐夫，慢点？” 那声姐夫似乎让他很受用，他眼睫颤了颤，周身戾气一敛，“你在想什么？” 他问的是宴会上，她差点被撞到的那个时候。 她确实在发呆，但她不能说，便道：“没有。” 纪清硕朝她走近几步，目光幽深地看了她好大一会。 他凤眸深邃，里头蕴着光。那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似的，叫她心下慌乱不止。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听他说：“但愿如此。” 话落，转身又大踏步离开。 她紧赶慢赶，终于赶在车子从地库里开到酒店门口时，跑到了车边。 纪清硕上车就闭目养神。 霍之遥乖乖坐在一边，很知趣地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很烦躁，且莫名火大。 她知道。 到达入住的酒店，纪清硕也没管霍之遥，径直回了套房。 不见纪清阳，他便给纪清阳打电话。 纪清阳此时正躺床上，在游戏里大杀四方，杀到一半，电话进来，他看都没看，直接挂断。 没多大会儿，门被推开。 纪清硕板着一张六亲不认的俊脸走进来，也不责问他为何不接自己电话，只说：“喝酒？” 纪清阳第一反应是，“你吃头孢了？” 天知道他等这天等多久了。 “不喝算。” 他高傲得扭头就走。 纪清阳满脑子都是他哥有故事。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丢下手机就扑过去，“喝！奉陪到底！” “八号，你人机啊？别救他了，浪费钱！” 为了灌醉纪清硕套出他八卦，纪清阳彻底不顾队友死活了。 …… 市中心深处，有一个商业广场。 一楼经营着各国各地有名的餐食。 现下，正是夜宵狂放的时候。 烟火气四散，生活气息瞬间拉满。 他们进了一家餐巴，音乐靡靡，酒香四溢。 服务员红着脸，期间不停偷瞄纪清硕。 磕磕绊绊的给他们推荐了一款海城人常喝的白酒，名叫凤唳。 边说边往杯子里倒。确是好酒。 杯中一倒，酒花绵密且长，香气四溢。入口口感绵软，香气在唇齿间经久不散。 他卖力地吹嘘着这酒已有百年历史，民国时期海城大亨便是用它赚出了首富的地位。 他眼看纪清硕兴致不大，便转向纪清硕，身心顿感轻松不少。 这位看起来年龄更小些，虽一样帅得很有距离感，但性子不像对面那位冷漠深沉，叫人心底里发怵。 等服务员走后，纪清硕给纪清阳倒了一杯。 纪清阳假作惶恐状，“受宠若惊。” 纪清硕白了他一眼，“妈说你不愿再回美国。” 纪清阳陡然一个激灵。 来了来了，他就知道，他根本舒心不了几天，就会被兴师问罪，严刑拷打，秋后处斩…… 第50章 扶不起的阿斗 “别紧张，”纪清硕虽是安慰，可在纪清阳眼里，妥妥的一只大灰狼。 好在他很快又说：“不愿回就不回吧。” 难以置信！他哥这样好说话。 “国内的大学没什么不好。哥给你联系了海大。程震教授如今被返聘，你若能跟在他身边，对你助意颇大。明天我带你去见见程教授。” “哥。”这声哥，走心了，“走一个，敬你。” 虽然平时看不惯他，但纪清阳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纪清硕为他打算，为他铺好了路，他也是真心感谢。 只是—— 纪清阳道：“哥，我不想在海城，我想在-北城。” 纪清硕很不客气地驳回了他的请求，“北城大学离家太近，不利于培养你的独立性。海城刚刚好，有教育资源仅次于北城大学的海大，也不会离家很近，不至于叫爸妈太过娇惯你。” 纪清硕一锤定音，“纪家男儿没有废物。” 纪清阳据理力争，“我在美国，没有爸妈照拂，也不见得就活出个人样来。哥，你要相信我，废物就是废物，不会因为在哪里就改变他属性。与其苦巴巴的做一个废物，不如养尊处优的做个废物。 “我就是块烂泥，你怎么扶也扶不上墙。纪家有你就够了，你把我培养成材是将来跟你争夺家产吗？ “我又没有那样大的志向，混吃等死，闲散安逸就是我最大的志向。 “你何苦给自己培育个敌人，让纪家整天鸡犬不宁呢？” 他撒娇，“哥，你就让我待在北城吧，求你了，哥……” 一番废物言论，给纪清硕整得不会说话了。 他抹了一把脸。 觉得纪清阳这种人，哪家姑娘嫁给他就是倒了八辈子霉。 冷静冷静，他弟弟一定还有得救。 “你有心爱的姑娘了吗？” 他想，也许，成了家，有了负担，会好很多。 纪清阳突地涨红了脸，但回答得也干脆，“有啊。” 又补了一句，“很多。” 纪清硕：“……” 他暗暗呼出一口气，“你就不想靠自己，让她过上好日子。” “我想找个她能养我的。”纪清阳想得挺美。 纪清硕忍不了了，站起来，手越过桌子给他脑袋来了一掌，并且很认真地评价了一句，“废物！无药可救的废物！” 纪清阳回正脑袋，竖起大拇指，“哥哥实乃真知灼见。” 纪清硕：“……” 他气闷地连喝了好几杯酒。 纪清阳看他喝得差不多了，贱兮兮地凑上前，笑问道：“哥，你怎么忽然想喝酒了？” 纪清硕还很清醒，很不客气地骂了句，“关你屁事。” 真是气死他了。 纪清阳神色委屈，“我关心哥啊。” 纪清硕冷笑一声，“滚。” “不行啊哥，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这。” “滚，别逼我扇你。” “好嘞。” 纪清阳走了，包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凤唳酒刚喝着绵软无力，后劲却十足。 脑子在酒精的麻痹下，渐渐有点模糊。 …… 霍之遥正准备睡觉，手机忽然响起。 她接通，对面纪清硕沉声道：“过来接我。” 第51章 我俩的关系得避嫌，不去 她思忖三秒后问：“清阳呢？” “这个废物，顶个屁用。” 霍之遥又说：“你还可以叫李秘书。” “他有事先回北城了。” “我也不是不愿意去，只是我俩的关系……总得避嫌。” 电话里的纪清硕反复深呼吸几次，像是在压抑怒气。 最后，他说：“谁敢嚼舌根，我拔了他舌头还不行？” “纪先生，别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哦。即使你有钱也不行。” 纪清硕：“……”气死我得了。 省得被人区别对待。 纪清阳深夜一个电话能将霍之遥从北城叫到海城。 他十点多一个电话让她移步从酒店到离着三公里内的酒吧都不行。 这委屈，纪总不说。 可就是不说，才更委屈。 “一万。”纪清硕沉声道。 “外面在下雨，我没伞。”霍之遥语气透着疲倦，“我也很累了。” “十万。” “顾总稍微等一下。过去需要十分钟。顾总可以再多喝几杯。” 别说下雨，下刀子她也爬着去。 欲擒故纵这招挺好使。先不说纪清硕对她心思到底如何，至少得了钱不是。 一辆代步车这不就有了。 霍之遥拿着自酒店前台处借来的雨伞打车到酒吧时，看见几个性感女郎围在包间门口。 她挤过人堆，看见纪清硕趴在几上，睡相斯文，整个人的气息很安静。 经理在门口堵着那群人，见到她，跟见了救星似的，“您就是霍小姐吧。您可算来了。要是再不来，我可撑不住了。” 霍之遥挑了挑眉，暗骂“红颜祸水”。 她走过去，拍了拍纪清硕的脸，“纪总，醒醒。” 他睁开眼，眼神很清明，毫无喝醉迹象。 “能走吗？”她问。 “十万！你说呢。”他没好气。 霍之遥“哦”一声，架住他一只胳膊。 他看着瘦，肉却跟钢筋铁块似的，实实压在她身上，差点把她心口血压得吐出来。 期间他脚步虚软，起来后又一屁股坐下去。 连带着她也没站稳，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他痛得闷哼一声。 霍之遥怕“货物”损坏要她赔偿，边一个劲地道歉，边从他身上起来。 “行了，刚才只是头昏了一下。”纪清硕一只手揉着额头，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霍之遥哦了一声，重新架住他胳膊将他搀起。 他脚步看着虚浮，踏出去的每一步却是稳稳当当。 门口那些女人如狼似虎地问：“先生，陪姐姐再喝几杯嘛。不要你钱，姐姐出，一杯一千。” 纪清硕连目光都吝啬给她们，只冷漠地赠了一个字，“滚。” “哟，还挺凶……” “更有男人味了。” “……” 霍之遥脸上挂起公式化的商务微笑，“诸位，这是北城JAT集团总裁，下一任董事长，是北城四大家族之首的纪家未来的家主。几位姐姐请给个面子。让一让，不要再纠缠了。” 霍之遥把他身份一报，果然好使。 门口的那些女人脸色微变，集体哑了声，纷纷让开路。 纪清硕看着霍之遥，眸光幽沉。 霍之遥知道他在怪她多嘴，解释道：“我不这样说，咱们一时半会儿估计走不了。我想你应该也累了。看，现在多轻松。走吧，纪总。” 第52章 别趁醉犯浑 纪清硕乜了她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迈步离开。 他酒品是真不错，醉了酒，但一点也没耍酒疯，一上车就调整座椅姿势，只安静地睡着。 平时如何冷静自持，喝醉了依旧骄矜高傲。 富家公子，有时候不止要有钱，仪态、修养、见闻、谈吐……样样不可或缺。 很明显，纪清硕就是这样的人。 她不知道纪清硕睡没睡着，反正手伸出去了，临摹着他饱满的额，顺着凹下去的山根，淌过挺直的大鼻梁，最终停在他的唇上。 电视剧里不都这样演的吗？ 男主或女主趁对方睡着，深情地抚摸对方的脸。最终必得睁开眼睛，望进彼此深深的眼眸里。 最后再发生一些不可言说的故事。 可纪清硕没醒。 她加重了力道，依旧不见他有醒来的迹象。 她凑近几分，近得都要亲上他的唇了。 可他依旧毫无动静。 前排的司机咳嗽了一声。 霍之遥也不觉得尴尬，施施然回归正位。 到地后，她给纪清阳打电话。 纪清硕不会醒了，她一个人搬不动。 可纪清阳没接。 好不容易在司机的帮助下，将纪清硕送回房。 她要走，却听纪清硕喃喃道：“渴……” “渴着吧。” “倒杯水来。”清冷的声音吓了霍之遥一跳。 定睛一看，却发现他仍旧闭着眼睛，许是领带卡得他难受，他抓着领带，想要拽下来，却始终没能拽下去。 霍之遥终究看不下去，一只腿跪上床，俯下身伸手给他解下领带来，又解了他几颗扣子。 “不能喝就别喝。” 她知道，纪清硕的酒量，呵……跟他的肚量一样小。 纪清硕难受得哼哼，“渴。” 此刻，像是一头小兽，可怜巴巴地摇尾乞怜。 “等着。” 她没有什么耐心，拿起电视柜上的矿泉水，拧开了喂给他。 他刚喝一口就吐了，“难喝，不喝。” 霍之遥：“……” 爱喝不喝。 “十万块，给我喝这个。好，很好。”纪清硕咬牙切齿。 霍之遥怕他扣钱，赶忙道：“我马上去给你买。你再等等……” 话落，她便要起身，手腕一紧，又被拉了回去。 她跌陷在床褥中，身上是纪清硕。 他脸色酡红，眼神迷离。明显还是醉酒状态。 “你……”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将她的话全堵了回去。 唇齿辗转间，能听见咯咯磨牙的声音。 电话响得不合时宜。 纪清硕满脸都是被打扰的不耐，从她口袋里掏出手机，挂断后丢到一边。 电话又响起。 在寂静的只剩旖旎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煞风景。 纪清硕接通，火气很冲，“谁？说话。” 电话那头许是一直没有应答，他再次挂断，丢到一边。 “继续！” 他重返回去，将她推拒的双手扣在头顶。 房间的温度，在急剧升高…… 大约三分钟后，大力拍门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气急败坏的男音叫喊： “纪清硕，你特么别趁醉犯混！开门，给老子开门。你敢动遥遥一根手指看看，我特码剁了你！玛德，开门！ 是纪清阳。 他急得手脚并用，疯了似的使劲敲门。 第53章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问她：你委屈吗 正不知该如何拒绝的霍之遥攒聚起全身所有力气，猛地将纪清硕推开。 这一推，叫纪清硕清醒了一些。 他看了眼拿被子遮住自己的霍之遥，再看看自己的状况，又听剧烈的拍门声，脑仁疼的厉害。 他揉了揉太阳穴，“抱歉，喝多了。” 地上也是一片狼藉，霍之遥的衣服全撕裂了。 他的衣服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总得套上一件，应付下快要踹门进来的纪清阳。 他从衣柜里拿出新衣服穿上，反头对着霍之遥道：“你到卫生间躲一躲。” 霍之遥没说什么，裹着被子下了床。 卫生间的玻璃是磨砂的，看不清，但还能看个模糊的影。 她看见纪清硕开了门。 纪清阳的拳头立即跟随而至。 “畜生！”纪清阳骂得咬牙切齿。 纪清硕偏头躲开，握住他砸过来的拳头，另一只手也快速制住纪清阳扇过来的手掌。 “你疯了？能不能冷静点。”纪清硕沉声道。 “你叫我怎么冷静，你怎么能对遥遥做这种事？”纪清阳暴躁怒吼。 纪清硕依旧冷静自持，“她现在就在卫生间，什么都没穿，你想把大家都引过来看光她的话，请继续这样大声说话！” “你！”纪清阳冷静了几分，“放手。” 纪清硕依言放手。 纪清阳踹上门，反头又朝纪清硕打过去。 他似乎早猜到纪清阳踹上门就又会回转攻击他，游刃有余地再次将他制住，“少动肝火。” “畜生！”纪清阳气不打一处来。 纪清硕语气也冲，“你骂够了没有。我的事，你少管。” 纪清阳只骂：“畜生。” 他被纪清硕一脚掀翻在地，“继续骂。” 他简直是不畏强权的代表，“畜生。” 纪清硕将他翻了个身，双手反扣在身后，一只腿压住他后背，腾出一只手脱下拖鞋，往他屁股上招呼。 纪清阳又气又急，“你个畜生！耻辱啊，你给老子等着……不，哥，我错了……别打了，别打屁股。我都这么大了，还被打屁股，奇耻大辱啊……别打了，我不骂了。” 纪清硕放开纪清阳，“能冷静听我说话了。” “能了。”纪清阳很识时务。 “这件事，说不说，要怎么说在你。只是，你确定说出去，她不会被霍家嫌弃。” 纪清阳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你就没想过负责？” “我有明珠。” “那你还染指她？”纪清阳又拔高了声音，嗓音甚至带了几分哭腔。 替她不平。 替她委屈。 “你问问她，她情不情愿。”纪清硕仍是那么坦荡的口吻。 霍之遥隔着磨砂玻璃，语气虚软无力，“清阳，你先出去吧。我有点难堪。不管是不是我自愿的，总之，这事叫熟人知道了，就总是没脸的。” “你……委屈吗？”纪清阳问她。 叫他这么一问，霍之遥没来由地酸了鼻梁，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没什么好委屈的，这些年，都这么过来的。” 纪清阳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声音再次拔高了几个度，“你说什么？这些年……你跟我哥……我哥对你……” 他一向糊涂，可这会难得精明了一次。也或许平日里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这次，不想装糊涂。 第54章 不是谁都可以 霍之遥怔了一怔，支吾道：“我……我没有那意思。” 她这模样，彻底坐实了纪清阳的猜测。 他又骂了一句，“畜生……错了，对不起。” 纪清硕道：“还不快滚。” “我要带遥遥一起走。” “随你。” 霍之遥叹一口气，“清阳，让我自己走吧，给我留点体面，谢谢你。” 纪清阳思虑再三，终是首肯，“那行，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你随时叫我。” 霍之遥郑重道：“谢谢。” 等听到门开又关的声音，她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纪清硕坐在窗边揉着太阳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烦躁。 她护着领口，“以后少喝点。” “今晚的事……”纪清硕说了一半，顿住了。 “成年男女，何必在乎这样多。”她看得很开，“更何况，我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 纪清硕的脸更臭，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支票本，填了一张递给她。 “一百万？”她接过一看，略有些吃惊，“纪先生给多了。” “之前说过，我们的关系不再延续。今天又发生这样的事，虽有醉酒的缘故，但到底是我冒犯了。这一百万，你拿着，只当今晚不曾发生过这事。” 她听着，默默垂下了眸子，酝酿着低落的情绪，“你觉得，我能当今晚的事不存在吗？” 她猛地抬眸，望进他只余冷静，不见烦躁，也不见任何情绪的眼里，“我对你若不是情根深种，你觉得我能配合你滚到床上去……” 她扔掉被子，小腹依旧平坦，谁也不知道。那里已经孕育着一个生命，并因母体情绪激动，在微微作痛。 她强忍着腹痛，仍旧站得笔直，看起来毫无异常，“你真会侮辱人。” 她的眼泪，在纪清阳那句“你委屈吗”出口时，便一直忍着。 此刻，终于到了正大光明流出来的时候。 “你太懂怎么伤我了！” 她抬手抹掉眼泪。 但它一直涌，眼眶兜也兜不住。 压根用不着她再酝酿。 鼻子也有些堵。 连带着她说话也带着浓厚的鼻音。 “我以为，我克制住对你的情意，刻意疏远你，时间会让我慢慢淡忘你，你的模样会渐渐在我脑海中消散，可今晚……若不是情之所至，若不是……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 “我不是谁都可以，只因为那人是你啊。那晚，我拼死也不让陆新川得手，我甚至想过与他鱼死网破。可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你以为，只是因为你的钱吗？” 为了演戏，她将支票撕得粉碎，心却在滴血。 腹中疼痛愈发剧烈，疼得她身体微微颤抖。 旁人看着，只觉得像是她伤心欲绝，身体摇摇欲坠。 可是，纪清硕仍是一言不发。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气力，也像是被他的冷漠态度刺激到了，最后淡淡道：“算了，我走了。” 她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纪清硕的衬衫穿上。 男士衬衫由她穿来，显得宽大且长，刚好遮在她大腿根处。 她故意穿得很慢。 她承认，她又心机了。 可他依旧跟老僧入定了一般，一副清心寡欲的样，丝毫不为所动。 霍之遥暗暗咬了咬牙，喊他以吸引他注意力，“清硕……” 第55章 他的生活，再无她插足的余地 纪清硕没应，也没给过她一个眼神。 仿佛把“四大皆空”四个字印在了骨子里。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疏离。 可能只是针对她。 换成霍明珠，不晓得他还能否这样冷静自持。 “纪先生，再见。希望，我会很快遗忘你。” …… 纪清阳等在门口，见她出来，愣了一下。 眼神本能地扫了一眼后，立即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这一刻，他莫名紧张，手脚都有些无错。 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还好吗。” 霍之遥没应，只是捂着脸，抽泣着快速跑开。 “这特么地叫什么事啊。”纪清阳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半个小时后，纪清硕刚洗完澡出来，门忽然被敲响。 打开门，一个外卖员将一个药袋子递给他，里面有解酒药和头疼药。 他猜到是谁买的，接过来，随意扔在门口的钥匙柜上，没再理会。 次日大早，霍之遥临时订了回北城的机票。 她在机场接到纪清阳的电话。 “纪清硕要带我去程震家，这狗玩意儿一脸的问心无愧。真是气死我了。” 霍之遥很明事理，“你哥做得很对，换我，我也会忘，你身为旁观者，记得它做什么。” “那你干嘛急着回北城？”纪清阳反驳。 她找借口，“有事要处理。” 纪清阳沉默少倾，说：“你当真喜欢我哥吗？” 这次换她沉默，听他又说：“能不能不要喜欢他？” 她沉默少倾，以开玩笑的口吻道：“不喜欢他，喜欢你。” “那我可当真了。” 她心头忽地一闷。觉得哪怕开玩笑，也不能做到坦坦荡荡。 最终，她跟自己妥协，“假的，我就喜欢你哥。喜欢得不得了。” 纪清阳问：“他有什么好？” “可能他曾救我于水火之中，曾为我安排进了一个好大学。如果不是他，我这辈子都完了。如果不是他，我也不可能成为霍家二小姐。”她语气听着很惆怅。 是他将她带来了北城，带她进了北城富豪圈，让她有机会认祖归宗，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时常想，也许自己该感恩，也许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已经够多了。 可以了，收手吧。 可是…… 她能收手吗？ 那些迫害、脏水，不是她收手就没了的。 只会随着她退缩，更加变本加厉地加诸在她身上。 她要将属于自己的，完完整整地攥在自己手里。 安全感，是自己给的。 “如果早一点认识你，我也能帮你。”纪清阳语气不无遗憾。 霍之遥摇了摇头。 有些人，生来就在黑暗泥淖里，深陷不可自拔。 有些人，生来就在璀璨明华中，一生衣食无忧。 她希望，阳光的人永远也接触不到黑暗，永远保持着那份纯真。 纪清阳是她心里的光，她希望他能永远不知道她接触到的有多黑暗，从而厌弃远离她。 “谢谢你。认识你，我已经很开心了。对了，你见过程江年了吗？” 纪清阳道：“没啊。” 他话音刚落，霍之遥忽然听见一道女声，“纪清阳。我叫程江年。” 她心头涌起一阵酸涩，脑海中，纪清阳与程江年初次相遇的画面是在秋雨淅沥中，黑红雨伞下。 两人一见钟情，而后互道衷肠……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想探听更多，最终还是挂了电话。 从此，纪清阳的生活，再无她插足的余地。 第56章 东窗事发 出北城机场的瞬间，霍之遥接到一个电话。 医院打来的，说她上次检查做得匆忙。只确定了她怀有身孕，不确定胎儿是否健康，让她有空再来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上次检查，就是她差点被陆新川强迫，后幸得纪清阳及时赶到救了她，并送她去医院的那次。 她还记得当时那个女医生刚拿到化验单，便替她打抱不平似的瞥了纪清阳一眼，“没啥大事。二位刚结婚？” 霍之遥揣着一颗砰砰跳跃的心，淡声解释，“我们不是夫妻。” 医生恍然道：“哦，难怪……你跟你朋友过于亲密，让你老公误会什么了，所以才向你动手？” 纪清阳还一脸懵。 霍之遥却迅速反应了过来。这医生前后两句都离不开她的“老公”。 不可能抽个血化个验就知道她已非完璧，在她解释纪清阳不是她老公后，还是固执地认为她有个老公。 那就只可能是—— 怀孕了。 再联想她的生理周期已推迟了一个多月…… 她的心猛地一提，当时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怕被纪清阳晓得她未婚先孕，骂她水性杨花吧，便将他支开了去。 而后才对那医生说：“我要保住这孩子，请你为我开些药。谢谢你。” 那女医生穷追不舍，“孩儿他爸都不愿送你来医院，你何苦为他生下孩子……” “你误会了。” 只四个字，其余再不愿多说一个字。 那女医生倒也识时务，也不再多打听。 只期间又推荐她再详细做一次筛查。 她怕纪清阳快速折回，便推脱困了，想早点回去休息搪塞了过去，还与她另约了时间。 没想到事情一多，她便给忘了。在逾期后，医院便打了电话过来。 她没理由拒绝，依约前往。 医院里人多眼杂，她戴了宽檐帽，戴了口罩，特意换上平时不会穿的宽松棉麻连衣裙。 就为了避免让人从背影认出她来。 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她多想。但遮得严实一些，总比全部暴露要好多得。 全部暴露可以说磊落，但其实——憨憨的。 妇科分院人挤人，且环境十分嘈杂。 空调凉悠悠地拂在人身上，缓解了些许秋老虎发威的燥热感。 只是，散不掉消毒水的味道。 挂号后，她在走廊里找了个空位坐下，旁边一个五岁的孩子大概觉得她这身装束多少有些大病，一直好奇又警惕地看着他。 她也没什么不自在，只是—— 一位挺着八月孕肚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将孩子拉走了。 她听到女人小声嘱咐那孩子，“不要靠近奇怪的陌生人。” 继她之后，又有几个人不着痕迹地离她远了些。 她终是不好意思地摘了口罩。 自己走去旁边。 恰在这时，她远远看见走廊尽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的心狠狠一提，几乎不做半点犹豫，转身就往反方向走。 恰巧这时，广播里念起她的名字，提示她该进去诊室了。 她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细想为什么念的不是号，而是名字！ 当下只觉得脚下一片虚软，身子也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心神慌乱下，差点撞到一个孕妇。 那孕妇扯着嗓子叫骂了几句。 惹得她身后那人看了过来。 她心虚地往后看了一眼，恰恰撞上那人疑惑的视线。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身后那人的视线由疑惑转为震惊。 “霍之遥。”她喊：“你当真在这里。” 第57章 她每次需要他的时候，都找不到他 是的，沈金络说的是“你当真在这里”。 而不是“是你”。 就好像是沈金络得了消息，特意过来堵截她的。 霍之遥后知后觉，这个电话，是医院故意打给她的。 为的，是请她入瓮。 是谁？ 她心里隐隐有猜想。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可是，手腕被她差点撞了的孕妇抓住。 那孕妇不知是不是也是他们安排的，抓住她之后便转为抱她的胳膊。 抱得死紧。 周围的人也渐渐聚拢了过来。 沈金络离她越来越近，脸上满是悲痛与愤怒，“你……你居然敢……我……我要打死……” 许是太过震惊，也太过气愤，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孕妇抱得格外紧，霍之遥咬着后槽牙使尽全力挣了几次也没挣开。 凉爽空调下，她慌得出了汗。 恰在这时，刚才将孩子拉离霍之遥身边的那个挺着八月大的孕妇忽地嚎了一嗓子。 有人惊呼，“快，叫医生，她的羊水破了……” 没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围观她的人渐渐转移过去那边。 消失了的医生护士一涌而出，沈金络一时走不过来，拉着她的那位孕妇也被医生护士赶到了一边。 霍之遥瞅准时机，跑了。 沈金络虽然一时近不得她身，眼看她跑了，慌忙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霍之遥跑得急，气息跟不上，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不能停。 她很清楚，既然沈金络被引来了这里，那她很大可能已经被整个医院监控了。 她走的楼梯，避开了监控多的地方。 一路跑到了地下停车库。 远处，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她猫着腰，调整凌乱的呼吸，在一排排形形色色的车中穿梭。 一是躲避无处不有的监控，二是躲避追来的保镖。 前面有一辆高大的黑色牧马人。 她走过去，俯下身趴在地面上钻进车底。 厚重的灰尘沾了她一身，可她顾不得脏。 后面紧追不舍的保镖近了，左右观看巡查一圈。当先的那位为失去她的踪迹懊悔不已，最终将人分成数波，“追，务必将二小姐找出来！” 噔噔噔，数个脚步远去的声音传来。 哪怕人都远了，她仍不敢泄气。又等了五分钟左右，她估摸着人该都走远了时，忽感车身一震。 她再次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 以她的角度，她只能看见一双擦得铮亮的黑色皮鞋从车上落了地。 他许是在车上睡觉来着，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透着睡饱了的餍足感。 好在他并未发现车底有人，伸了个懒腰便走了。 她费劲地从车底钻出来，身上被灰糊了一层，可她不敢拍。 地库里没信号，她打了几次电话也打不出去。 只能先摸到入口处，再寻良机。 好在一路上小心躲藏，倒也没碰着抓她的人。 很快，前方有大片阳光洒进来。 她再次看向手机，信号有了。 回到通信记录页面，熟练地按下第一个通话记录——是纪清硕。 可是，没人接。 提示不在服务区。 她每次需要他的时候，都找不到他人。 第58章 我有本事抓住纪清硕的心，能保霍氏不衰 本来她想再瞒几天，现在还不是告知他的最佳时机。 可是，沈金络知道了。 沈金络为了维护霍沈两家声誉，绝对不会允许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除非，纪清硕愿意接纳这个孩子。 很明显，不可能。 但她还是得试试。 又怀着忐忑的心打了几个，都没打通。 距离地库入口的地方车进车出。 即便躲在一个相对来说隐蔽的地方，心里却总担心会被发现。 她思索着绝对安全的地儿。 整个医院，凡是有监控的地方，皆是死胡同。 锦时晟苑想必也应该被监控了。 偌大北城，竟是毫无她安身之处了吗？ 想出北城也不行，霍家财力与纪家那样的百年望族相比虽相差甚远，但想在交通要道快速追踪到她信息也不是不可能。 对了，她可以去万森胡森林公园躲一阵子。 公园山下有一座村庄。 纪清阳挑着观景绝佳处，买了一间小院。 他把钥匙给了她一把，说是以后有烦心事，可以去那里看日出日落。 想到纪清阳，她胸口一阵发热。 有了安身之所，接下来该琢磨的，是要怎么顺利离开这里？ 找她的保镖明显又多了数倍。 沈金络大概恨毒了她。 她平生洁身自好，从小便教导霍明珠应当自尊自爱。 哪怕霍明珠成了年，与纪清硕即将订婚，也时常叮嘱霍明珠：不能婚前失贞，作践自己。更不能烟视媚行，应端庄雍容，落落大方。 霍之遥很少有机会听教于沈金络。 大概觉得霍之遥已经是成年人，没有从小听她叨叨的基础在，与霍之遥说这个，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但是，沈金络言语上不说，行动上却没少限值霍之遥。 会要求她十点之前必须回家！ 出门去了哪里？ 见了什么人？ 吃了什么东西？ 喝了什么饮料？ …… 都需要事无巨细地向她报备。 至于烟酒，更是严令禁止她沾。 有时候见她倚墙靠站着，也会甩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她。 霍之遥这次未婚先孕，简直算是点了沈金络的炸药库。 杀了她，粉身碎骨，悬尸示众都不足以平她愤恨。 有沈金络的电话打进来。 她深吸一口气，很好，有沟通的机会，就有生的可能。 她接通，听沈金络咬牙切齿地沉声问她，“孩子父亲是谁？” “纪清硕。” 沈金络问得直接。 霍之遥答得爽快。 可惜见不到沈金络作何表情，有些遗憾。 沈金络许是被震惊到了，大半天没说话。 “你胡说什么！”许久，沈金络才又开口。 却是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相信她未来的大女婿与她的二女儿搞在了一起。 “实话。我跟纪清硕五年了。您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哪里吗？ “是在一个生物医药学术研讨会上。生物医药，众所周知的销金窟，没有几十亿连个厂都建不起来。就算建起来了，每次试生产与正式生产，又需要烧掉最少数百万的钱。谁能保证一定盈利呢？参加这次研讨会的，不是有钱人，就是在生物医药研发行业有重大贡献的人。如果不是纪清硕，我当时一个穷学生哪里配去？ “您忘了吗。即便去了，我也穿不起大牌礼服，当时还被人笑话了。是你给我解了围。 “扯远了。回归正题吧，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有本事抓住纪清硕的心，能保霍氏不衰。” 第59章 穷途末路 沈金络说：“抢你姐姐的老公，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我抢了吗？”霍之遥反问，“我跟他五年，霍明珠与他在一起才多久？” 沈金络道：“明珠从小就喜欢他，你不会知道明珠为了他付出多少。 “明珠六岁那年，只因清硕喜欢钢琴。原本爱偷懒的她天天苦练钢琴，练得一双手满是鲜血，依旧不停。 “她十岁时，我们两家约着去爬雪山。雪太大，旅游公司封了山，我们被困在半山腰的补给站，一贯爱单独行动的清硕失了踪迹。是明珠不顾安危将他找回来的。” “十九岁，你回来前夕，在异国他乡，是明珠为他挡了一颗子弹。 “她对他十多年的情意，如今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你却要来插足，你是要明珠死吗？你要还有心，就自己离他们远一点。” 霍之遥静静听她说完，平心静气地问她：“所以呢，你要让自己的亲外孙死吗？” 沈金络一怔，一时回答不上来，但她很快说：“私生子，不如死。” “我不会让他成为私生子。”她的语气很沉，透着坚定，“你口口声声说我抢了霍明珠的，那她呢？我的人生，又被谁抢了？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这话果然不错。” 钢琴练到手出血？ 呵，她小时候也经常手出血。 切菜切到的。 上山拾柴火被荆棘刮到的。 还有雨雪天路滑，她在上下学的路上艰难蹒跚，被摔破了皮的。 上体育课，没有好的运动鞋，不幸摔在地上，擦破了皮的。 而霍明珠，享受本该属于她的岁月静好。 沈金络道：“纵使明珠被我们错接回家，也不是她的错。” “那我做错了什么？被人三万卖出去，差点沦为低等玩物，又是我愿意的吗？” 在不知道她是霍之遥之前，她只是想好好读书，毕业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那个时候，她最大的忧虑是——爸爸会不会让她辍学啊？ 每每有这个念头，她便反复上火，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于是，她安慰自己，没关系，她能提前步入社会打工挣钱也挺好的。 隔壁姐姐初中读完就出去打工了，每次回来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她很羡慕呢。 她在这样的焦虑中，靠优异的奖学金熬到了高中。 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解脱了。 没想到，忽然有一天，一伙人闯进了她家。 他们人手一根棒球棍，将能砸的都砸了个稀巴烂。 她养父那晚回来，二话不说将她拽去了云城有名的娱乐街。 她被推到汪启面前…… 成为霍之遥后，即便有了所谓的靠山。 但她依旧努力拓展人脉，发展上下游，坚持奋战在一线，不敢有丝毫松懈。 实在是怕这一切只是梦。 即便不是梦，也怕有朝一日，她拥有的一切会成为朝晨露珠，经太阳一晒，便散得杳无踪迹。 远处有奔跑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迅速收拢低落情绪，决心最后一次打感情牌。 “妈，我身上流的是你的血，我腹中是你亲外孙，哪怕你再不认可我对霍家的贡献，哪怕你不会帮我，也请不要妨碍我。” 话落，她挂断手机。 远处不止一道脚步声。 四面八方，都向她汇聚过来，像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藏身位置。 她蹲下身，转头四下查看出路。 刚转个身，一双皮鞋在她面前先后立定。 穷途末路之际，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第60章 可我喜欢她呀，她还怀了我的孩子 那双皮鞋被擦的铮亮，她好似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皮鞋的主人轻笑道：“你们在捉迷藏吗？” 神他妈捉迷藏。 却也说明他不是追她的人，心放了大半。 她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人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脸型偏瘦，下巴有些尖，是男生女相的瓜子脸。俊朗舒逸，气质有些落拓不羁。 她很快认出他，“傅悦……”全名全姓叫人不礼貌，她紧急改口，打招呼，“三公子？” 傅悦城挑一挑弯眉，“你认得我？” 霍之遥翻了个白眼，装什么不认识？ “你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霍之遥轻笑一声，“眼睛有些疼。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有事啊……”傅悦诚像是完全体会不到他此刻有多招人烦，“那你怎么还在这呢？有事，你走啊。还蹲在这干嘛？” 远处的保镖越来越近，但似乎是碍于傅悦诚，并未立即过来，而是在远处观望着。 霍之遥握紧了拳，软了声音，“傅三公子，能帮我个忙吗？” 他欣然道：“可以。你说。” “我家里人要抓我回去，这一回去，我可能会被打断腿。你能不能带我到安全地段？” “家里人而已，岂会真打？”傅悦诚一脸的不以为意。 她咬了咬牙，剖白道：“如果我未婚先孕呢？” “哦，那打死也不为过，太丢家族脸面了。”傅悦诚淡淡道。 霍之遥：“……” 她将姿态放得更低，“帮帮我，可以吗？” “跟我来吧。”他丝毫没有犹豫，朝她伸出手。 霍之遥当机立断，立即握住他手，整个人被他一拉，从地上站起。 她露了面，旁边观望的众保镖也有了过来的理由。 “傅三公子，这是我们太太要的人。我们太太是hor茨集团董事长夫人，请你高抬贵手，把人给我们。来日，霍家定当登门道谢。” 傅悦诚扭头看了霍之遥一眼，脑洞大开，“十全好男人霍迹泽也会出轨？” 霍之遥：“……” 众保镖：“……” “我是霍之遥。” 傅悦诚：“……所以，乱……乱……” 霍之遥：“闭嘴！” 傅悦诚：“哦。”转而眼神狎昵，“小野猫亮爪子了，真凶。” “傅三公子，请不要为难我们。”众保镖踏前一步，大有齐心协力的意思。 “这女的触犯天条了？你们这么多男的欺负一个女人，就不是为难了？按我说，你们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各退一步算了。活轻轻松松地干，钱照拿不误，何必拼死拼活呢？” “傅三公子，尸位素餐的事我们做不出来，还请你能将人交给我们。我们也好交差。” “如果我偏不给呢。” 保镖头子：“你稍等，我先打个电话。” 沈金络的声音很快从听筒里传出来，“人抓到了？” 保镖头子说了原委，然后把电话递给了傅悦诚。 傅悦诚接过，很客气地喊了声，“沈姨。跟你要个人。” 沈金络迟疑了一瞬，说：“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该插手。” “可我喜欢她呀，她还怀了我的孩子。” 第61章 要动起手来，肯定打不过 霍之遥：“……” 早前便听说傅三公子爱发疯，如今看来，果然没错。 “傅悦诚！”沈金络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请你把人交给保镖。否则，别怪我上门兴师问罪！” “沈姨是想把二小姐未婚先孕的丑事宣扬出去吗？” 沈金络气得长长舒了一口气，“我霍家没有二小姐。” 霍之遥不知道自己听到这话是什么滋味。 或许是麻木了。 或许是比这更痛的都经历过了，便不会拿这点小心痛当回事。 傅悦诚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看你的态度，我觉得，我要是将人给他们，我就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说完，他挂断电话，将手机丢还保镖。 然后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要人，可以，来抢呗。敢碰我一根手指头，就做好滚出北城的准备。” 话落，拉着霍之遥便走。 霍家的保镖不敢拦。 傅家在北城乃至全国的商业帝国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傅悦诚身为傅家正牌三公子，不是傅简行那样排行第二的私生子可以比拟，他有在北城横着走的绝对实力。 傅悦城一直拉着她，从众保镖中间，如走在自家屋里一般，姿态优雅。 如果不是她察觉他的手心出了汗，还真叫他冷静的表象给骗了。 她被带到一辆黑色牧马人跟前时，她才想起他脚上那双铮亮的皮鞋为何熟悉。 他给她开了车门。 关上车门之际，扭头盯了一眼那群虎视眈眈的保镖。 上了车，他才仿佛松口气般，“狗日的，吓死爹了。好慌啊，要是跟他们动起手来，还真打不过。” 他挺有自知之明。 …… 一路上，那群保镖一直坠在后面。 路上车多，外地的、本地的，混为一体。 他的牧马人开得有些憋屈。 这种情况，更难将后面的尾巴甩开。 “你要去哪？”傅悦诚忽然问。 霍之遥答他，“万森湖森林公园。” “把硝烟带过去，岂不辜负美景？去我那吧。没人敢踏足。” 霍之遥说：“把硝烟带过去，岂不扰你清净。不敢踏足。” 傅悦诚笑了一下，“怎的，怕没地儿睡？” “怕你明天上头条。” “那就是遭人嫉恨了。别人没有请美女进门的本事，我有。”傅悦诚看了一眼后视镜，怒道：“狗日的。咬这么紧。” 霍之遥感到抱歉，“拖累你了。” “这算什么拖累。就一调味剂罢了。我好奇，你怀的谁的？” 霍之遥：“你的。你说的。” 傅悦诚勾起唇角，心情看似不错，“二小姐要给机会，我不介意当个便宜父亲。” “三公子就爱拿我开涮。” 路上很堵，十五分钟的车程，愣是开了俩个多小时才到傅悦诚的别墅。 霍之遥下车后，表达了真挚的谢意。 傅悦诚大咧咧的摆摆手，邀她进门，“这是我私人别墅。你不用拘谨，把这当自己家。也不用怕你家人进来，没有门禁，外面的人进不来。保镖也是二十四小时待机的，你安心住着，什么时候想走了，走就是。” 她不胜感激。 傅悦诚摆摆手，“别八婆了，先去洗个澡吧。” 他给她指了卫生间的位置。 霍之遥也不扭捏，只是，“有换洗衣服吗？” “我让阿姨拿给你。” 进了卫生间，照了镜子，才知道傅悦诚为什么没有认出她。 第62章 撒下的网开始收了 她脸上满是黑灰，脏得她自己都认不出来。 没说她是乞丐已经算他修养好了。 很快，阿姨将洗漱用品和一套灰蓝色的裙子给她拿了过来。 在热水冲淋下，脏污被洗净。 疲倦的心仿佛也稍稍得了缓解。 她出去的时候，没见傅悦诚的影。 刚才给她送衣服的阿姨在拖地，她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那阿姨生得面善，见她过来，笑得格外亲切。 “霍小姐要吃点，喝点什么吗？” 霍之遥道：“谢谢，不用了。请问傅三公子在哪呢？ “诶，不巧，三少爷出去了。是老宅打来的电话。” 霍之遥心头一紧，想莫不是沈金络真去了傅家要人？ 随即便否定了这一猜测。 沈金络好面子，她做不出有损门楣的事来。 但这是人家私事，她也不好得多过问，便礼貌地笑笑。 随即问了自己的房间在哪，打算先睡一觉。 奔波一天，她是真累了。 两个小时后，她被一个电话吵醒。 刚醒那一刻，有一种黑夜白天颠倒的错觉。 怔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有人给她打电话。 立即起身捞过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失望溢于言表。 苦笑一声，她在期待什么呢？ 接通，对方道：“都准备妥当了。那天绝对完爆整个上流圈。” 霍之遥眼里没有喜，只有坚定，“多谢，等事情圆满结束后，我会将尾款打到你账户上。” 对方兴奋道：“谢谢老板。” 结束通话后，霍之遥再没了睡意。 再有三天，便是纪清硕与霍明珠的订婚宴了。 可是，她被堵在这里，什么事都做不了。 思索再三，决定还是给沈金络打去电话。 沈金络接得很快，一开口就阴阳怪气道： “霍之遥，你行，你真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本事呢？先是勾引了你姐夫，现在连傅悦诚都勾搭上了。” “傅三公子只是好心帮我。您可以误会我，但请不要诋毁傅三公子。” 沈金络道：“你们没有一腿，他能说你腹中孩子是他的这种自毁清誉的话？” “他一贯爱开玩笑，你不是不知道。我们直接切入正题吧，之前跟你说，我能保住霍氏不衰，不是空话。不知半天过去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沈金络有些不爽。原因很简单，霍之遥掌握了主动权。 “你？”沈金络语气轻蔑，是想挫一挫霍之遥的锐气，“你凭什么？” 霍之遥丝毫不怯懦，“我能在纪清硕身边五年，你猜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可曾听说他身边有其他女人？ “你很清楚，霍明珠的性格，不适合掌控整个霍氏。” 霍迹泽与沈金络太过宠溺霍明珠。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霍明珠当个吉祥物，为hor茨带来好名声是可以的。 但是，整个集团的崛起，不是一个吉祥物就能解决的。 “你和我爸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一开始就打定了注意，为霍明珠找个好女婿，能将hor茨撑起的同时，还能保证这人不会侵吞霍氏。 “但你们真的确定，纪清硕永远不会背叛霍明珠吗？他在婚前与我有染，难保婚后他不会对其他女人动心？” 第63章 男人的真心能有几个钱 “不是谁都像我爸那样，对妻子忠心，对家庭忠诚。” 沈金络听到这，内心不禁生出些自豪来。 不是谁都像她一样，老公有本事，脾气好，没有坏德行，还十分顾家疼老婆。 “你和我爸会抱定那样的想法，无可厚非。可是，现在我回来了啊。我身上流的是霍家人的血，你永远也不需要担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千古警训。” 她故意顿了顿。 沈金络没应。 探不到她的心思，霍之遥继续说：“另外，我不会如霍明珠那般，一心都是纪清硕。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男人的真心能有几个钱？ “我想的只会是hor茨的荣光与利益。 “妈，再不济，也请顾忌一下爸爸的感受吧。他不会愿意看见你如此待我。” “够了！”沈金络忽然开口，“你有没有考虑过，拆散明珠和清硕，明珠会死的。” 她想说，如果一个人为了情情爱爱而死，那也不值得同情。 但怕这话会刺激到沈金络，让她大半天口舌功亏一篑，便道：“情情爱爱固然能令人断肠。但是，在家族长久利益面前，这点牺牲的觉悟总归要有的。 “霍明珠有你们陪伴，不至于走上轻生的路，只是痛苦些罢了。” 沈金络道：“我不想让明珠恨我。” 如果因为这个就不顾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而恨上了你，那么又何须再心疼这个白眼狼呢？ 这种话，霍之遥也不会说，她小心斟酌着道： “你多虑了。你们养了她二十多年，对她的情意何曾假过？你们也常说霍明珠不是不懂事的人，怎可能因为这个就恨上你们，与你们彻底断开联系。” 沈金络放下了心，觉得霍之遥说的，不无道理。 可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牵住了鼻子，但那又怎么样呢？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只是委屈了霍明珠。 但总得有人承受这个委屈。 “霍之遥，记住你今天的话。霍氏未来要有什么闪失，我必让你付出代价。”她语气凶恶。 霍之遥知道她同意了，微微勾起唇角，保证道：“不会的。” 霍之遥踱步到窗边。 她所在房间能看见五百米外的街道。 原先围在别墅区大门口的几辆黑色商务渐渐驶离。 危机解除。 现在，是时候出去干自己的事了。 她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 霍之遥没有废话，直入主题，“你约上傅简行，我们谈谈。” 半个小时后，霍之遥进了乡音楼的大门。 门口一个穿着汉服的女服务员笑脸迎上来，“你好，几位？” “定了包间。‘少离’。” 少离是包间的名字。 那服务员做了个请的姿势，“贵客这边请。” 霍之遥跟在她后面，坐电梯上了二楼，穿过长长回廊，进了最顶头，也是最隐蔽的包间。 服务员为她开了门。 她走进去，霍明珠和傅简行已经在等着了。 霍明珠看着她，眼底隐隐有不可置信，随后便是恨怒交加着，疯狂在眼中燃烧。 她一脸不可置信，“你是怎么从那么多保镖手里脱身手的？” 霍之遥拉开椅子坐下，缓缓开了口，“不急，先说说，你是怎么劝动她对我出手的？” 第64章 拿捏 霍明珠表现得很得意，“当然是妈妈疼我。” 霍之遥冷笑了一声，“那你猜，妈妈疼不疼我呢？毕竟，我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 最后四个字，让霍明珠脸上的得意表情寸寸龟裂。 她很欣赏，端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浅浅啜一口，轻而有力地放在了桌上。 这才又看向霍明珠，“我约你们出来，是想算一下账。李登前不久被打了，你们知道吗？” 霍明珠道：“这事，你不应该最清楚，问我们做什么？” 霍之遥冷笑道：“是，几乎每个人都这样认为，因为是我做的，所以，我应该最清楚。 “就连我去探他病的时候，他见我也极为激动。搞得我自己都怀疑是我找人打的。” “可是。”霍之遥话锋一转，眼神凌厉地盯住了霍明珠，“是不是我，冤枉我的人比我更清楚。” 霍明珠也不是傻子，她听出霍之遥的言外之意，满脸不爽地反问：“你什么意思？” 霍之遥给了她一个“我什么意思，你懂”的表情。 霍明珠冷声道：“霍之遥，别信口雌黄。我是疯了吗？找人打李登？李登是我最大的合作商，他被打进医院后，我后续合作无法进行，你知道我损失有多大？我为什么要找人打他？” 霍之遥语气轻松道：“为了嫁祸我呀。就好比，三年前，我刚回到霍家，你将你最喜爱的裙子割破，诬陷是我见不得你有那么多好看的裙子一样啊。” “你胡说！”霍明珠涨红了脸，明显是恼羞成怒了。 “我是不是胡说，有监控替我作证呢。你要不要看看？我有个朋友，将三年前你门口坏了的那个监控修复了。” 霍明珠不信，“少诈我。” 霍之遥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段视频。 霍明珠看完，脸色煞白，“你……” “我一直没让这段监控示人，是当真将你当做姐妹。” 刚回到霍家的时候，她从未想过与霍明珠成为死敌。 类似剪碎裙子这种事实在太多，多到她烦不胜烦。索性那些陷害对她来说，并没有造成实质伤害。 她想，这多半是因为霍明珠还不习惯她的到来，从而做出来的应激反应。 她能理解，如果换成是她，多半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直到霍明珠要嫁给纪清硕，彻底损害了她的利益，这才不得不拿出来作为谈判的筹码。 “我这里，还有你唆使王慧在饭堂找我麻烦，以及后续找附近村民在工厂堵截我的录音，转账记录我也有。你要看吗？” 霍明珠的唇在颤抖，她很快反应过来，“是王慧给你的。” 霍之遥：“嗯呐。” 她瞬息握紧拳，那模样，似乎恨不得将王慧千刀万剐。 傅简行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安慰她没事，然后看向霍之遥，开口：“你说这么多，是想从我们这得到什么？” 霍之遥夹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齁甜，她不是很喜欢。 皱着眉咀嚼完了咽下去，才说：“很简单，霍之遥取消与纪清硕的订婚宴。还有，傅医生是吧，你利用职务之便，将我的病例私自透露给霍明珠。后又将我引到医院，差点害死一条命，这便是你的医德吗？” 第65章 与纪清硕的订婚宴，你取消还是不取消 她声音清脆，掷地有声，质问得傅简行哑了声。 他面相其实挺正直。平时接触下来，也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 看他在各大平台拍的视频，也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但是—— 似乎都是假象呢。 “傅医生为什么不说话？”霍之遥追问道。 傅简行依旧没说话。 霍之遥也不在意。 她只是在诈他。 她没任何证据，一切只是猜测。 那家医院，刚好是傅家控股的——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了傅悦城，她也想不起这茬。 傅悦诚也是一名医生，还是心内科国手级的大人物。在医院地库里睡午觉的人，大概只有院内医生。 普通人都觉得太平间在负一层，对医院地库多有忌讳，并敬而远之。 况且，若是探病的人，必定呆不长久，怎会在医院里睡觉？ 陪护的人也有专门的房间，也用不着去地库。 所以，傅悦诚在那家医院上班。而他所在的医院，便是傅家控股的医院。 傅简行虽是私生子，实权不大，但要看一个人的病历，还是很容易的。 “傅医生不说话也没关系。我今日把你也叫过来，是还有一件事，要说与你知道。 “听说傅医生去年发生了一起重大医疗事故。有个人将这事当成了瓜分享给我，现在，我也想分享给傅医生。 “听说是傅医生去年收治的一个病人，因休克送进医院，醒后呕吐不止，再加上这病人有糖尿病病史，傅医生经过仔细检查，判定为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当时，好像是傅悦诚医生提出了不同意见，他的看法是——急性肠胃炎引发的感染性休克。 “傅医生不认同，固执己见地按照糖尿病酮症酸中毒来医治，导致病人抢救无效死亡……” “傅悦诚医生当时是私底下跟你说的，所以，病人真正死亡原因根本没人知道。你说，我要是现在说出去，会发生什么呢？” 霍之遥调整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静静看着傅简行的反应。 他倒沉得住气，“你都说是瓜了，瓜哪有真的？” “真假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个瓜，是有心人对付傅家的利器。想必傅医生对傅家与我对霍家一样，都不想看到他们名利有损吧。” 一样，却也不一样。 霍之遥是真真将霍家利益看成是自己利益。 而傅简行，只是怕本就不得傅家认可的自己为傅家带去麻烦后，在傅家更无立足之地。 傅简行眼睫一颤，脸色微紧。 半晌，他问：“是三弟与你说的吗？” 霍之遥摇摇头，“他当时能与你私底下说，就证明，他不会出卖你。更何况，他去年没说，今年就更不会说。你也不用费唇舌从我口中套出那人是谁，底牌，当然是藏得越深越好。” 傅简行认命般问道：“那你想怎样？” “我从未想过与傅医生为敌。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知道两位关系好。但这件事，我希望傅医生能做到完全的袖手旁观。” 霍之遥清冷的音色，具有一种掌控全局的魔力。 她要剪除霍明珠的羽翼，让霍明珠彻底孤立无援。 霍明珠倒也不是完全没良心，她柔声道：“简行，不必管我了，你顾好自己就行。” 霍之遥冷冷勾起唇，“那你呢？与纪清硕的订婚宴，你取消还是不取消？” 第66章 该死，她要去找李登 她话音落地，包间里有好长一段时间都雅雀无声，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霍之遥极有耐心，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枣泥酥饼，吃着只觉甜而不腻，干而不柴，酥饼入口即化。 好吃。 又夹起一块玫瑰椰蓉雪花酥，花香浓郁，果香沁鼻，酥糖丝毫不沾牙。 好吃。 喝了一口玉米汁，口感绵滑，香甜醇糯。 好吃。 比起她的惬意悠闲，霍明珠却是感觉煎熬得多。 满桌子精致点心，她半分胃口也没有。 “要让我离开纪清硕，我宁愿死。”半晌，霍明珠开了口。 霍之遥冷笑一声，咽下口里的糕点，才说：“那我就将你做的好事捅出去了。到那个时候，也许是纪家不愿意接纳你呢？即便纪清硕还愿意爱你，但一个品行败坏的女人，如何能被纪家接纳？ “傅医生，这种感觉你最能明白，劝劝？” 傅简行握紧了拳，但他没说话。 霍之遥也不在意，耸耸肩，“机会，已经给过你了。既然你执意订婚，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站起身，“钱我已经结过了，二位自便。” 话落，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天空又下起了雨，间或夹杂着雷声轰鸣。 霍之遥撑着雨伞站在路边，等打的车来。 包间内，霍明珠目光死死盯着窗下霍之遥的背影，似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我恨她！”她唇咬了许久，刚松，便是这样一句恶毒的话。 傅简行心疼地开口，“我知道，别因她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 “本来我能生活得好好的，是她的出现，扰乱了我平静的生活！” 傅简行附和，“是的，她不该出现。” 霍明珠回过头，抓住他的胳膊，表情哀戚，言辞恳切，“简行哥哥，帮我，好吗？” “只要是你的事，我即便是死，也会帮你。”傅简行的表情格外真挚。 楼下雨声夹杂着刹车声传来，霍明珠多希望是霍之遥被车撞了。 她扭头看去，看见霍之遥上了一辆的士。 那辆的士渐渐远去。她想，她要去哪？ 视线忍不住一直盯着那辆的士。 但很快，那辆的士便消失在她视线里，再看不到了。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霍之遥发的。 她说：【我知道你很好奇我要去哪。也不是去什么重要的地方，就是李总住院到现在还没康复，想去探望探望，顺便问他几个问题。你要一起吗/微笑】 霍明珠瞳孔猛地一缩，将手机递给了傅简行，慌乱道：“该死！她要去找李登。” 傅简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我有办法。” 医院。 霍之遥径直去了李登病房。 他情况好了许多，只是右腿还吊着，病房里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在与他说笑。 霍之遥进去后，往病床尾端那么一站，莫名的威压瞬间令病房里静了一静。 她视线越过那几个女人，看向李登，“李总，别来无恙。” 李登看见她，眼里像是淬了毒，阴狠毒辣，藏着怒火。 他猛地暴怒，推了一把离得最近的那几个女人，“都给我滚。” 吓得她们花容失色，纷纷尖叫着，抱怨着离开。 第67章 李总，我来，是要你感谢我 霍之遥轻笑一声，“李总看见我，还是这样激动。” 李登恨声道：“你特么来做什么？” “来看看昔日合作伙伴啊。哦，不对，是昔日差点成为合作的伙伴。不过，昔日合作不成，以后可说不定。” 李登咬牙切齿，“你找人打了我，现在又来看我笑话，更想再与我合作。霍之遥，你不仅欺人太甚，还异想天开。” 霍之遥丝毫不受他情绪影响，“李总卧病在床，还这样大火气，于养病不利。李总理应心平气和些。” 他指了指自己吊起来的腿，“哪个圣人被打断了腿，面向仇敌，还能心平气和的，你告诉我，我去向他取经。” “就在你面前呢。”霍之遥丝毫不觉得脸红。 李登嗤一声，“你特么发什么神经？” “说真的，你真应该跟我学学。我刚与仇敌心平气和地吃了一顿饭。不过，估计她现在正无比害怕呢。话说回来，李总，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李登冷笑一声，“感谢你？老子没把你大卸八块不错了！” “李总不好奇，为什么要感谢我吗？听我慢慢说。” 她踱步到沙发上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口： “一，你应该谢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在你毁约后，仍大度地不与你计较这些。” 李登反问：“你大度？那我的腿是怎么回事？” “李总别急，我慢慢与你说明缘由。二，你应该谢我，替你找出了真正害你的凶手。” 李登肿泡眼猛地一眯，里面射出的光芒阴鸷毒辣，他沉声问：“不是你？那会是谁？” “第三，你最最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想邀请你一起将这个仇抱回去。你不同意也没关系。 “反正我被人误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不了就自己消化这个消息，自己报仇算了。” 李登知道，她在拉他下水。 以他多年趋吉避凶的经验告诉他，这很危险，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可他能怎么办呢？ 霍之遥说不是她找人打的他。 那会是谁？ 他堂堂李氏总经理，连被谁殴打了都不知道。 传出去，还有脸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他圆豆似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霍之遥缓缓开口，“你要是同意，我可以立即将证据给你。” “你先给我看。” 霍之遥不松口，“你不同意便算了，反正迟早也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只是到了那天，主动权可就不在你手上了。你只能看着我收拾仇人，而非你自己动手，以解心头之恨了。 “当然，你也可以在之后动手。不过，你可能没那个机会了。” 说完，她也没有踌躇着等李登开口挽留她，而是转身就走。 背影潇洒。 步伐稳健利落。 到门口时，她听李登说：“等等，我同意。” 霍之遥勾起一边唇角，“好呀。” …… 霍之遥从医院里出来，收到了纪清硕发来的消息。 就两个字，与他高冷孤傲的性格如出一辙。 【有事？】 没有解释他为何不接她电话。 不过，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她没回，将手机揣进衣兜。 外面大雨不停，雷声滚滚。 纪清阳打进电话来。 她接了。 纪清阳说：“我回来了。” “回北城了？这么快，我以为你还要在海城再呆一会儿呢？” 纪清阳其实一点也不迟钝，他语气稍稍拔高了些，带着怒意质问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还要在海城再待一会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哥带我去程老东西那，是去相亲的？” 第68章 清硕，妹妹怀孕了，你怎么看 霍之遥沉默了，代表默认。 纪清阳问她：“你在哪？” 她发了位置。 “在那里等着，我过来找你。” “别，别来找我。我……我想回去了。”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听着有些疲倦。 她不疲倦。 她在装。 这让她心底的愧疚感更深。 接到纪清阳的电话，她很高兴。 但是，听到他声音，她会想起自己相继与沈金络、霍明珠和傅简行、李登四人交锋时，机关算尽阴暗嘴脸。 她心机如此深沉，手段如此龌龊，为达目的，行事如此无所不用其极，怎配纪清阳郎朗少儿郎？ 他是那么纯真，那么阳光。跟她靠得太近，会不会也变得性格偏激又阴沉？ “那我去锦时晟苑找你。”纪清阳又说。 霍之遥继续撒谎，“我今晚不在锦时晟苑。” “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他像个撒泼打滚的小孩。 霍之遥安抚他，“明天吧。今天我真的累了。” 给她一晚上的时间，调整好心态。 一晚，应该能让她敛起在谈判桌上的阴狠表情了。 纪清阳语气充满遗憾，“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就想见你。” “好。”她答得郑重。 …… 霍明珠见到纪清硕时，高兴得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你回来呢？”她朝他扑过去，紧紧搂住了他精瘦却充斥着雄性魅力的腰。 “嗯，我好想你。”纪清硕回搂住她。 霍之遥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昨晚意乱情迷时的温润滑腻触感仿佛还在神经末梢存留着，让他在面对霍明珠时，多了一丝心虚。 也或许是为了提醒自己真正爱的是霍明珠，嘴上便说出了这种话。 霍明珠喜不自胜，“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这么肉麻的话。” 纪清硕怔了一怔，“可能实在是太想你。” 她脸上是二八小女生的羞涩与喜悦，嗲声嗲气道：“你说，你是不是第一个来见得我的？” 纪清硕语气含笑，“不然，我还能第一个去见谁呢？” 霍明珠自然不会说怕他先去见了霍之遥。 毕竟，霍之遥怀了他的孩子。 不，也许，纪清硕还不知道霍之遥怀孕的事。 一想到霍之遥怀了孕，她的喜悦被冲散大半。 她仰起头，一边观察着纪清硕的面部表情，一边道：“清硕，你是不知道，你走后，家里出大事了。” 纪清硕很乐意配合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霍明珠道：“妹妹怀孕了！妈妈为这事，愁得茶饭不思！她今天一早就让保镖去抓妹妹回来。但现在也没传来任何消息。” 她没看出纪清硕的表情有任何变化，也没感受到纪清硕的躯体有任何反应。 她继续道：“妹妹怎么能做出这种糊涂事？孩子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她难道不知道，私生子是最不受人待见的啊。” 纪清硕道：“是啊。私生子不受人待见。她不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他语气神态毫无异常，也毫无怜悯，仿佛只是一台冰冷的机器，说着按程序设定好的话。 听到最后一句时，霍明珠心里一喜，“可妹妹跟条泥鳅似的，妈妈派出去的保镖到现在也没将人抓回来。 “清硕，我看着妈妈为这事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好心疼。她一定是在自责没有管教好妹妹。 “我能不能求你帮一个忙。你那边的保镖一定更厉害，不如你帮妈妈，将妹妹送去医院吧。” 纪清硕没有犹豫，“好。” 第69章 我，才是你最佳的选择 纪清硕脚步迈得很大，且迈得很急。 出门后，几乎是跑着下的台阶。 带起的风甚至将地上的落叶刮得起了个旋。 坐上车，看了眼手机，霍之遥没回他消息。 他又翻到通话记录。 霍之遥的未接电话竟有八十多个。 原来，她打这么多遍电话，是为了这个！ 他眼神陡然凌厉，咬牙道：“霍之遥，你怎么敢！” 他也不等司机，直接发动了车子。 …… 雨势仍未减弱半分。 淅淅沥沥的砸在窗子上，每次惊雷炸响，都吓得霍之遥心头狠狠一跳。 她缩在沙发上，蜷紧了身子，几乎要将整个人都埋进毯子里。 恰在这时，密码开锁的声音传来。 她扭头看去，纪清硕高大伟岸的身躯出现在门口。 他重重摔上门，朝着霍之遥步步逼近。 面容冷酷，周身气息似是凶神恶煞，叫人望之生畏。 明明盖着毯子，她却冷得打了个寒战。 很明显。 她开口，“你知道了。” “几个月了。”此时的他，还算冷静。 “医生说五周了。” 他沉默少许，冷沉开：“我的孩子，明珠会给我生。” 即便早知道结果，心还是忍不住颤抖。 “所以呢？”她嘲讽地笑了笑，“纪总想如何？杀了他？虎毒尚不食子。纪总真要比虎更凶猛，更无情吗？” “霍之遥，别装母爱伟大。你只是想利用他上位。如果你觉得一个孩子能困住我，那你还是天真了。” 霍之遥轻嘲道：“天真？呵，纪先生觉得，我到现在还有天真二字可言吗？纪先生教我的第一课，就是摒弃天真。我哪敢不认真学呢。” 纪清硕道：“既如此，你就更应该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于他，没有半点好处。 “他会受尽白眼、屈辱，他会在轻贱的谩骂声中受尽心灵折磨。 “你与其让他生下来就生不如死，不如让他解脱。 “现在他才五周而已，还不大，一切都来得及，你也年轻，你会拥有很多个孩子。 “你若带着他，更难找一段更好的婚姻。”他几乎是循循善诱。 霍之遥道：“纪先生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他成为私生子。” 他眉一拧，“霍之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纪先生，你也知道，我姓霍，不是当初那个任你宰割的孟之遥了。孟之遥能对你言听计从，霍之遥只想靠着她的资源，为自己争取更多。” 她掀开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与纪清硕遥遥对视，遥遥对峙。 气势丝毫不比纪清硕的弱。 “纪先生，霍明珠也姓霍，但是，她的价值能比过我？我才是霍家正牌千金。 “我想，纪先生若当真没了天真，那就应该明白，我，才是你最佳的选择。” 纪清硕胸膛起伏着，“好好好，霍之遥，长能耐了。” 霍之遥施施然道：“是纪先生教得好。” “好，你很好。”他拍了拍手。 几个保镖立即进门来。 这几个保镖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与霍家那几个恍若散兵游勇的保镖形成天壤之别。 她忽然有点后悔逞那一时口舌之快。 第70章 你以为为什么只能是她 她一向识时务，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她便转换了嘴脸，软声道： “等等。清硕，你刚回来吧。路上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他不领情，“霍之遥，少来这套。” 他握住她的手腕，语气冷硬地命令道：“把孩子流了。” 霍之遥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继而一脸为难地做出解释，“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他父亲姓纪，母亲姓霍，这是两家人应该坐下来，认真考虑详谈的事。 “现在，这事，兜也兜不住了。我妈妈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我今天劝她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她同意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的生死，你不能擅自做主。除非，你想坏了两家情分。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霍明珠。我让你们只能做陌路人，我很抱歉。但是，这事终究要伤害一个人。 “如果牺牲个人，能换来团体更大的利益，我想，我会去做。 “你也是你教我的，你不记得了吗？” “你！”纪清硕眯起眼眸，眼底幽深，晦暗不明。 他忽然觉得，霍之遥有些难缠。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体会到了这个女人有多难缠。 伶牙俐齿。 能说会道。 这样的作品，是他雕刻出来的。 他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优？ 就好比，他被自己磨砺出来的宝剑捅了。 “霍之遥，我只说一次，你以为，我为什么选择明珠？”纪清硕将她拉近几分。 “这世上女人千千万，为什么只能是明珠？” 他的声音清冷，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她脸上，湿湿的，带着一股好闻的清香味。 “我纪清硕的伴侣，不用她有多优秀，不用她为我带来多少价值。钱，我有的是。权，在北城，哪个见我不曾礼让三分。 “高处不胜寒，你懂不懂？眼里只有钱、权的你，根本不懂一个人的真心有多可贵！我只需要我的女人足够爱我。 “这一点，你永远做不到！” 他说中了。 霍之遥一阵惊心，她以为，自己伪装得足够好。 却没想到，早被这个男人看穿了！ 纪清硕话落，将她推给保镖。 “送她去医院，验明胎龄后，告诉医生，手术做得干净些。你们把人给我看好了，要有丁点闪失，自己领罚！” 他不再看霍之遥，径直从她公寓里走了出去，只给她一个清瘦挺拔，伟岸的背影。 …… 从公寓走进电梯，再走到车边，她一直被围在中间。 纪家的保镖也没看她是个女人，就掉以轻心。 一路走来，皆警惕地观察四周，一切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立刻警觉。 她彻底，逃无可逃。 她一直在找机会发消息求救。 可几个保镖自始至终都在盯着她，但凡她有一丁点诡异举动，都会被很快制止。 车子渐渐驶出地库，经过闸门时，她看见纪清阳骑着机车进了地库。 她立即越过身边的保镖，拍车窗大喊。 但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便被人捂住了口鼻。 随后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这帮人看纪清硕待她的态度，对她半点不留情面。 真是——好样的。 第71章 让原本就不该存在在这世上的东西彻底消失 如果能安心晕过去，五感全闭，万事不知，倒也乐得快活。 只可惜她心思太重，晕过去了，也不安稳。 她能听到他们在说话，就是醒不。 “怎么办，甩不掉。他的机车太灵活了。” 机车？ 是清阳吗？ 有人出主意，“往郊区开，另外，打电话给附近的兄弟，让他们派几辆车过来堵他。”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艹！二少不要命了，弯道也不减速，轮胎与地面都摩擦出火花来了。” “给先生打电话了吗？先生怎么说？” “打了，没接。” “他就这样放心，把霍小姐堕胎这事，全权交给我们来处理？” “我估计他可能觉得这事稳了。我们自己都不信办不成这事。可特么谁想得到，中途居然杀出个二少爷来。 “继续打，打不通就给他发消息，二少爷出事，咱谁都担待不起。” “要不，咱们把车停了吧。他那速度，跟玩命似的，我看着都害怕。” “不能停！二少爷敢开这么快，说明他心里有谱……”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弱了下去。 “艹！停车！二少爷就是个疯子。本以为车少能甩开他，可现在看来他根本不在乎车多车少，为了这个女人，他连命都不要了。再这样下去，我是真怕他出事。” 车子在开向郊区的路口停下。 霍之遥能动了，她直起了身，看见纪清阳也在路边停了车。 他摘掉帽子，从机车上跨下来。 车里的保镖陆续下了车。 纪清阳直接将帽子砸向其中一人，恨声道：“之之呢？” 霍之遥也下了车，她想走上前，却被一个保镖拦住。 她只能隔着一段距离，与他喊话，“清阳，能不能别骑这么快？” 纪清阳没回她，只是愤怒地看向拦住她的保镖，“让她过来。” 那保镖不让。 几番僵持不下，纪清阳道：“好，不让她过来是吧，那我过去。” 他也被保镖拦住，一左一右两个保镖将他双手反剪在背后。 他猛烈挣扎，却始终挣不脱。只能逞一时嘴快。 “放开！混蛋！你们死定了！我记住你们了！放开啊。” “二少爷，我们也只是听令行事，你何苦与我们作对。你放心，我们不会把霍小姐如何，只是让原本就不该存在在这世上的东西彻底消失罢了。” 纪清阳问：“什么叫不该存在的东西？什么叫彻底消失？” 没保镖回答他，这件事，涉及到东家脸面，他们也不敢妄自议论。 “之之，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霍之遥沉默了好大半晌，才在纪清阳满脸疑问中，缓缓开了口，“我怀孕了，你哥的。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纪清阳的身躯明显一震，他差点怀疑自己耳朵，“你，你说什么？” 霍之遥看他反应，瞬间心如重锤。 那钝痛来得猝不及防，生满锈迹的钝刀子割肉似的。 她觉得，自己很不堪。 纪清阳刚才，是当真不要命了的。 可他这么做，能换来什么呢？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救下一个满腹心机的坏女人。 她值得救吗？ “我怀了你哥的孩子，”强忍悲痛，她颤声重复，“你哥不想要这个孩子。” 纪清阳握紧了拳头，半晌，他吞了一口口水，问她…… 第72章 命运与她开了个玩笑，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 “那你是不是很难过？” 纪清硕看着她，泛红的眼眸满是心疼。 霍之遥绷着的泪瞬间倾泻。 她摇头，马上又点头。 眼泪随着她的动作一阵乱流，很快铺满了整张脸。 她呜咽着，断断续续问他：“你，你不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啊，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我只是心疼你，你为什么要喜欢上那样的混蛋？ “他不值得你喜欢啊。为什么偏偏是他啊？怀孕是不是很辛苦？不要怀了好不好？” 她很想点头。 身体却永远比心更快一步。 头摇得像拨浪鼓。 看她如此坚定，纪清阳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猛地握紧了拳，“之之，别难过，我会帮你。等我。我会很快解决这事的。” 话落，他转身走到机车边。 跨坐上去后，之前被他头盔砸过的保镖上前将帽子递给他。 纪清阳接过，但没立即戴上。他在车上枯坐了好大一会儿，才戴上头盔，驱车离开。 霍之遥被迫重新上了车。 司机怕路上遇到纪清阳，还是按照原计划，在郊区绕了一圈，驶向市中心的医院。 因为有纪家特权，手术也不用排队。 她躺在手术台上，头顶是一盏无影灯，照得她刚哭过的双眼涩涩的疼。 医生冷冰冰地交代她注意事项。 她麻木地听着，麻木地照做。 做了这么多努力，逃掉了沈金络的毒手，最终还是无可幸免地躺到了这张手术台上。 命运好像跟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如果最终都是这个结局。 她那么努力地绕上这一圈做什么？ 功亏一篑。 心里堵得慌，分不清是被纪清硕伤到了。 还是因为在命运面前，自己如此卑微，如此渺小，连反抗都不能而感到无力。 冰冷的麻醉针刺穿皮肉。 她也仿佛感受不到疼似的。 困意袭来时，她好像听见手术室里的铃声疯狂地炸响起来。 令她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些许。 有人隔着洁净电话说：“停止手术，有紧急情况。” 后来……她再听不见了。 浓重的困意再次袭来，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始终徒劳。 最终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蓝粉色的纱帘，被子，枕头，床单。 充满少女气息。 猛地坐起身，这房间虽然温馨，但终究是陌生的，令她不安。 穿上拖鞋，身上穿的是一件奶呼呼的粉色睡裙。 走出房门，看见一条长长的回廊好似望不到头。 回廊两边分立着数个房间，几根圆柱子上雕满浮雕，两侧墙上挂满名家书法，古画，油画。 每道门外又放置了名贵绿植鲜花，每一盆长势都极好。即便跟了纪清硕五年，回到霍家三年，也实实在在见过了不少好东西，但她依旧认不全那些绿植鲜花的名字。 这整栋房子都彰显着浓厚的文化底蕴，又蕴藏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雄厚财力。 霍之遥顺着长廊一直走，看见两条楼梯呈环抱姿势与一楼相接。 她扶着楼梯栏杆慢慢走下去，站在客厅，透过窗子，看见纪清阳和一个头发胡子皆白了的老者正在打太极。 她不知睡了多久。 一觉醒来，阴霾云雨彻底退散。 此刻万里晴空，疏朗清明。 纪清阳看她出来，停了动作，远远地打趣她：“你够懒啊，一觉从昨天睡到今天。三点了，再睡会，直接晚会当早餐。” 第73章 我和明珠，不是你能拆散的 纪清阳边说边朝她走过来。 他身后，纪鹏程打拳动作不停。本该是柔中带刚的一套拳法，由他打来，气势凌厉，力道强劲又霸道，不见半点柔美温。 纪清阳走到她身边，“走，跟爷爷一起打太极去。” 霍之遥被他引着走过去，她向纪鹏程打招呼，“纪爷爷。” 纪鹏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学过太极吗？” “大学体育必学的课程。”霍之遥答道。 纪鹏程冷哼一声，“教条死板，怎么能跟真正的太极拳相提并论？现在的年轻后生，哼……” 纪清阳在旁边不满地叫道：“你说就说，看我是十几个意思。” 纪鹏程瞪他一眼，“没用的东西，教了你十遍了，还是一套完整的拳法都打不下来。” 纪清阳委屈地抿抿唇，把霍之遥拉入战局，“爷爷，你教她。她跟我不一样。她是天才。” 纪鹏程又瞪了他一眼，转而觑了眼霍之遥，“跟上。” 霍之遥被迫跟他一起打起太极拳。 纪鹏程打的，与大学时教的确实有差异，但差异不大。 她很快也能找到节奏，只是细节上还有待提高。 总体下来，纪鹏程挺满意。只是转向纪清阳时，一口一个废物，没救了。 纪清阳委屈得直扁嘴。 一个小时后，纪鹏程拳打得尽兴，人看着也不如刚开始那般严肃。 他看向霍之遥，“饿了吧？” 纪清阳这时才想起来，她从昨天到现在，滴米未尽。 “啊，我的之之啊，我不记事，你肚子也不提醒你这一茬吗。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准备。你先吃点点心垫垫。” 霍之遥也不推辞，“多谢纪爷爷，多谢清阳。” 纪鹏程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拘礼。” 霍之遥还在状况外。 纪清阳朝她眨了眨眼睛，“爷爷知道你腹中孩子是我的，同意我俩婚事了。” 霍之遥精得不像话，她不信，“别开玩笑。” 纪清阳委屈地努努嘴。 她看向纪鹏程，直截了当地问：“纪爷爷，您是说我和纪清硕？你同意我……” “不同意能怎么办呢？你肚子里的是纪家血脉。再说，与其让清硕娶一个赌徒的女儿，不如让他娶你，至少，你是清白的。” 霍之遥一听就明白了。 纪鹏程怕是一早就调查过霍明珠的生身父母。 她的养父，霍明珠的亲生父亲，在云城一个小乡村里，是出了名的烂赌之辈。 有钱人对血脉极为看重。 他们觉得，若是祖上有犯罪基因，会给后代带来难以磨灭的影响。 所以，他们在女婿儿媳人选上，格外看中祖上三代是否清白。 钱、权固然重要，纯净基因更重要。 霍之遥了然，却对此不置一词。 如果她没有回到霍家，如今被这样对待的，或许就是她了！ 思绪刚落，便皱起了眉，同情谁不好，怎么同情起霍明珠来了？ 晚饭时分，纪清硕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霍明珠来。 霍明珠抱着他的胳膊，娇小的身材与挺拔伟岸的纪清硕形成鲜明对比。 她此刻眼睛红红的，像只挨了欺负的小兔子。 可怜兮兮，惹人垂怜。 纪清硕看见了饭桌上居于客位的霍之遥，神色一冷。 毫无温度地盯了她许久，才看向纪鹏程，“我和明珠，不是你能拆散的。” 第74章 大孝子：给我等着，迟早拔你氧气管 纪鹏程不接他话茬，只是淡淡道： “来了？你有多久没来看我这老头子了？” 纪清硕仍是一副冷硬的态度。 纪鹏程看着来气。 但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很多事情看得更通透些，情绪倒是没上脸。 “别一来就板着张臭脸，这家里谁也不欠你的，坐下吃饭。” 霍明珠拉着他的胳膊柔声劝道：“清硕，爷爷是长辈，我们不要与他起争执。先坐下来吧。” 她大概觉得，在纪鹏程面前这样说，会塑造一个识大体，懂事的印象。 但纪鹏程阅人无数，自然懂得这是霍明珠在凹人设。 如果不想引发矛盾，那就不应该来，她不仅来了，还一来就是一副委屈样。 但他也没说什么，孙子的面子，得给。 饭桌上，原本挺其乐融融，但多了个纪清硕和霍明珠，便变得微妙起来。 纪清阳深长脖子跟霍之遥说了几句话，被纪鹏程训斥了一句：“食不言。” 纪清阳悻悻然，不满地补一句，“所以，我就不愿意来你这里。” “那就滚。”纪鹏程话是狠，但也是吃准了这个孙子不会生气，不会往心里去。 “给我等着，迟早拔你氧气管……”纪清阳小声嘀咕。 旁人没听见，霍之遥听见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在桌底下给纪清阳竖了个大拇指，附带一句无声评价：大孝子。 吃过晚饭，纪鹏程按着惯例要出去走一走，把纪清硕叫去了。 霍明珠想跟着去，纪鹏程指了指管家，“带两位小姐参观下这座庄园。” “我呢我呢？”纪清阳拼命找存在感。 纪鹏程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除了吃饱睡睡饱吃还能干嘛？猪还能卖，你呢？还有脸问你呢你呢？” 纪清硕苦着脸，“得，就多余问。” 这栋庄园依山傍水，环境清幽，装潢典雅。整体来说，是中世纪风格。 管家领着他们，穿回廊，过假山，钻花架…… 知道的以为这是一户人家，不知道的，只当这是苏城某个园林公园。 “这鱼好肥啊。”霍明珠指着湖里的锦鲤惊叹道。 管家道：“董事长没事就爱来看这些鱼，家里佣人唯恐伺候不好这些鱼，生怕哪日浮了尸，或是瘦得皮包骨头，都是一日七八顿的喂着。” 霍明珠点点头，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那管家倒也是个好为人师的，讲得很是起劲。被霍明珠言不由衷，但表情语气很到位地夸了几句后，人彻底有些飘了。 看着满面红光，一脸嘚瑟的样。 霍明珠看时机差不多了，便道：“爷爷每天都会散步吗？” 得到管家肯定回答后，她又说：“这么大的庄园，走一圈估计也得半个小时吧。散步消食，半个小时也差不多了。” 管家回道：“董事长不会在庄园里逛。庄园右后方一公里处有片松林，他偶尔会逛过去喂松鼠、野鸟。” 霍明珠问：“只是偶尔吗？” “嗯，今天估计是和大少爷去切磋马技了。大少爷许久不来，一来，董事长必要拉着他过去溜几圈马。” 霍明珠又道：“我来的时候，看到了马场。我最怕马了。听说有被马踹死的……” 管家淡笑不语。这时，他接到一个电话。 接通后说了两句便说厨房那边出了点小岔子，需要他过去处理一下，让霍之遥和霍明珠自便。 霍明珠等他走后，看向霍之遥，“要去骑马吗？” 第75章 净爱整月老那套，胡乱穿线 霍明珠勾起唇角，“你不是怕马？” “我可以克服。” 信誓旦旦的表情配上略略底气不足的声音，像不自量力的孩子曾梦想仗剑天涯，天真。 很难想象，她已经23岁了。 可能真是好日子过得太多，被保护得太好。 “走吗？”她来抱霍之遥胳膊。 霍之遥挣开她的手，“别靠这样近，我们不熟。还有，我不去，要去自己去。” “你就不想去听听爷爷和清硕会说些什么？” 霍之遥冷笑，“你当马场是学校操场？一眼望过去，就能望见你心心念念的人？更何况，纪爷爷和纪清硕两人去骑马，肯定不会只在一处。” 很明显，纪鹏程只拉了纪清硕一人去，还特意叫管家陪着她和霍明珠逛庄园，就是为了防止她们偷听。 而这样的举措，还不足以万无一失。 唯一的法子，便是流动起来。让她们找不着人，才最保险。 霍明珠其实隐约感觉到，纪鹏程并不喜欢自己。 他也许早就在谋划如何拆散自己和清硕。 但一直苦无机会，直到得知霍之遥怀孕…… 是的，都怪霍之遥。 如果她没有怀孕…… 她肚子里的孩子，断不能留！ 所以，她提议去马场，也不止偷听这么简单。 “那我们可以自己骑啊，也不一定要找他们。” 见她始终不死心，霍之遥生出了一丝烦躁，直接贴脸开大，“霍明珠，你是真的蠢。我怀着孕呢，你让我去马场，你的目的都不掩饰一下？” 霍明珠辩驳道：“你的心是脏的，所以，你看什么都是脏的。” “是吗，霍大小姐若认为我的心脏，那跟我在这废什么话？你不如想想法子，怎么让纪爷爷改变对你的看法？” 她说完，转身就走。 霍明珠追上来。 霍之遥一直戒备着她，听到她近了的脚步声，转身道： “能决定你能不能嫁进纪家的人，不是我。你不要总把目光放我身上，多想想怎么讨纪爷爷欢心。嗯？” 霍之遥握紧了拳，没再逼近。 她想，这事，急不来。 天光渐暗，霍之遥坐在檐下，看着面前的大门，两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纪清硕和纪鹏程的影。 摆在她面前的，就两个选择。 要么纪清硕话术精湛，劝服了纪鹏程。 要么姜还是老的辣，纪鹏程拿捏住了纪清硕。 在这等待里，她的心像是被放在了烤盘上慢慢煎着。 不远处，霍明珠也坐在长椅上，翘首望着门口。 她应该也一样煎熬。 据霍之遥所知，霍明珠与她分开后，往马场的方向去过。 但走到一半，不知是怕马场太大，找人困难；还是怕天色渐暗有危险，又折返了回来。 很快，有说话声和脚步声传来。 纪鹏程道：“……我老了，到底不如你体力好。要照年轻的时候，一口气走个七八十公里，根本不在话下。” 纪清硕冷嘲道：“哪呀？我看你精力旺盛得很，不然哪能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一天天，闲得没事干，净爱整月老那套，胡乱穿线。” 纪鹏程不怒反笑，还要再说些什么，就见一道身影扑进了纪清硕怀里。 他脸色阴了一下，收住话头，转口道：“清硕，净爱整月老那套，胡乱穿线。” 第76章 所有人都以为她爱他 纪清硕眼眸闪烁一下，“爷爷放心。” 看这样子，爷孙俩的关系，似乎再不见今天刚见面时的剑拔弩张。 霍明珠听了，脸色不由煞白。 这容不得她不乱想。 纪鹏程提醒完这句，也没理霍明珠，径直进了屋。 在门口看见霍之遥，倒是明显愣了一下，“怎么在这等着？进去吧，外面冷。” 也不知是不是霍之遥的错觉，纪鹏程在说这话时，特意瞄了一眼霍明珠，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她装做没看出来，回道：“想等清硕。” 纪鹏程嗤道：“这小子倒是艳福不浅。行，你们仨爱乱就乱吧。我倒要看看，最后能乱成个什么样子！” 他说完，迈步进了屋。 那边，霍明珠柔声开口，语气充满委屈，“清硕，我们走吧，回家去。” 纪清硕将她头发给她捋到耳后，“怎么哭了？” “我觉得，这里不欢迎我。” 霍之遥瞬间便明白，纪鹏程刚才特意忽视霍明珠，起作用了。 霍明珠被忽视便委屈得向纪清硕告状，这看似是在撒娇求安慰，却也是在无形中激发矛盾。 试想一下，如果两人真因此发生冲突了呢？ 纪鹏程是要怨自己的孙子胳膊肘往外拐，还是怨霍明珠这个激发他爷孙两矛盾的罪魁祸首？ 那纪清硕呢？ 时间长了，他夹在爷爷和霍明珠之间，当真不会疲倦吗？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霍明珠太过在乎了。 而纪鹏程，就是因为知道霍明珠在乎，才故意那样做的。 他见到她时的那一愣，太过明显，有点用力过猛的意思。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演技不至于如此拙劣，怕是故意为之。 故意让霍明珠看到他的偏颇之心，激起她的嫉妒心，为以后进一步激化两人矛盾打下基础。 霍之遥想，有纪鹏程出马，她倒是不用再去特意找存在感。 只是在走前，她故意含情脉脉地看着纪清硕。 等他有所察觉将视线投过来时，又立马移开视线，随后满面失落地转身离开。 纪清硕说她装，那她索性明目张胆地装到底，装到所有人都以为她爱他。 包括她自己。 …… 次日，霍之遥请辞离去。 纪鹏程没同意。 他的理由很直白，当时说的是那个小畜生，敢谋害他重孙子一回，就敢谋害他重孙子第二回、第三回…… “那个小畜生”，指纪清硕。 总之，为了防止她被有心人陷害，直到她生产，都只能住在老宅。 公司，是彻底没去了。 沈金络在这天中午打了电话过来，开口就是讽刺。 “行啊，我真是小瞧你了，居然住进纪家老宅了。” 霍之遥想她第一时间不是责备她为何不给公司创造利润，已经算是破天荒。 便也没与她计较。 与她算是心平气和地聊了几句后，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气氛尴尬到让人想扣脚趾。 最后以她先提出挂了，结束这段通话。 她心里隐隐明白，是沈金络看她有价值，想与她缓和关系了。 呵，原来母女情深，在利益面前，也如此不堪一击。 她不在霍家，其实也多少知道些。 这几天的霍家，并不平静。 第77章 婚礼前夕 在霍之遥前脚去了海城之后，霍迹泽后脚跟着去了云城分公司。 昨夜一回来，便听说霍之遥怀了孕，还是纪清硕的。 这位父亲，当场便像是被雷给劈了个外焦里嫩。 他恍恍惚惚地起身，浑浑噩噩地走着，又差点被地毯绊倒。 在沈金络搀扶下才踉踉跄跄站起身，他蛮力推开沈金络，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沈金络吓坏了，一边拍门，一边喊他名字，哭着求他不要干傻事。 霍迹泽靠着门滑坐在地上，隔着门，悲痛万分地问： “金络，我该怎么办？我该拿我那两个宝贝女儿怎么办啊？” 他自责道：“都是我，如果当初不是我执意要去看我们的闺女……执意抱她去见你，也不会错调了……” 沈金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迹泽，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自责了，你也不想的……” 隔了许久，霍迹泽像是想通了一般，语气带着一股如释重负的坚定，“为今之计，只能委屈明珠了。” “好，都听你的……” 那时，霍明珠刚从纪家老宅回去。 刚上楼梯便听到这些话。 人晃了晃，竟从楼梯上一头栽了下去。 至此，人事不知。 订婚宴前夕发生这种事，着实令人唏嘘。 但两家长辈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取消订婚宴。 是的，取消订婚宴。 直接办婚宴！ 纪清硕和霍之遥的婚宴。 时间还是原定的纪清硕和霍明珠订婚的日子。 纪清硕父母的意思是对外宣称：到底是霍明珠没福气，都要订婚了的人，还这样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也许是天意不让他们在一起。 霍迹泽与沈金络两口子，只是哀戚神伤。最后以一种不得不为之的态度，接受了将准新娘换成新娘霍之遥。 之前的请帖已经发了出去。 他们预备在订婚宴前一天，补发一份新的婚贴。 富商讲究运势，霍明珠这一摔，不管真假，总之，是彻底将机会给让了出来。 这是两家长辈都喜闻乐见的结果。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纪清硕从知道霍明珠出事，就一直守在她病床前。 傅悦诚给霍之遥发来一张照片。 是偷拍的纪清硕的侧颜。 即便是侧颜，也看得出他格外憔悴，头发凌乱，胡子拉碴。 他身上穿的那套衣服，还是那晚在纪家老宅见到他时他穿的那套。 傅悦诚满怀恶意；【瞧，你老公为其他女人尽孝呢】 霍之遥回：【我先生一向重情，这种时候，他更不能置身事外。况且，明珠是我姐姐，为她守着，也算是帮我大忙了】 在外面面前，她还能怎么说呢？ 只能努力维护他的形象了。 傅悦诚：【啧啧，阁下大义】 霍之遥没再与他打嘴仗，退出微信。 这时，有佣人来敲门，说是霍迹泽来了。 霍之遥赶忙应道：“我就来。” 初见霍迹泽，他整体状况还算好，与平时温和稳健的形象相比，此刻还是暴露了他的疲惫。 “爸。”她语气不见多亲昵。 但熟知她的人，便能从那清冷的嗓音听出淡淡的依赖、欣喜。 霍迹泽点点头，朝她伸手。 霍之遥走过去，想抱抱他。但还是只拉住了他温厚干燥的手，自然地坐到他身边。 霍迹泽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随后便向纪鹏程提议，带霍之遥回去。 他说哪有结婚宴，新娘从夫家出门的道理？ 纪鹏程沉吟着，霍迹泽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只是—— 第78章 还没进门，就让她站队 纪鹏程道：“你能保证我的重孙儿……不会出事吗？” 霍迹泽笑道：“纪董事长真爱说笑，遥遥是我女儿，她腹中的孩子，也是我的外孙。我出事，都不能让她们出事。” 纪鹏程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打着拍，他看向霍之遥，“你的意思呢？” 她都还没进门，就让她站队了。 霍之遥抿抿唇，没有轻易作答。 她先给他们添了茶，才缓缓开口：“古时候常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数千年的历史变革，时代演变，造就了现今女性追求独立自主的时代特点。所以，现代女性结婚，可以住亲家，也可以住娘家。霍家虽不如纪家势大，但也不会完全依附纪家。 “纪爷爷，哦，爷爷。请原谅我，我若嫁进纪家，不会完完全全以清硕和孩子为中心，我会有自己的事业。 “当我有足够的能力与清硕比肩时，我们的婚姻才有长期延续下去的可能。” 纪鹏程拈着花白的长须，笑了，“我果然没看错人。” 霍之遥也笑了，“谢爷爷赏识。” 霍迹泽眼里，满是欣慰的笑意。 他这一笑，身上带着的疲倦便散了些。 …… 纪霍两家联姻，不止是北城有头有脸的人来了，省外、海外的商业大亨，金融巨擘都拨冗前来，不能来的，也派了代表来。 纪霍两家各自为各方亲朋好友准备了五星级酒店。 整个场面空前盛大，占地数千平的豪华酒店被悉数包下，媒体也被允许入场。 室外室内，皆装饰一新。 热气球载着人，漫天的玫瑰花瓣飘落而下。 还有无数的泡泡机喷射着泡泡球，在阳光下，呈现绚烂夺目的光彩。 音乐声起，象征着幸福的音乐在婚宴会场上空回荡。 可是……新娘就位了，却不见新郎的影。 纪鹏程的人找去了医院，说是医院没人，就连霍明珠都不见了！ 纪鹏程脸色黑如锅底。 许久不见新郎，现场难免骚乱。 议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将处于话题中心的霍之遥喷得体无完肤。 有人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看这态度，纪清硕不喜欢霍之遥是真的。” “我还奇怪好端端的订婚宴怎么成了结婚宴，人还从霍明珠换成了霍之遥？看来这个新娘手段不简单啊。” “不会是奉子成婚吧？” “这也太劲爆了！这瓜堪称今年之最！我没白来。” “可怜纪清硕和霍明珠，好端端的一对神仙眷侣，被拆散了……” “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这霍之遥也太狠毒了吧。看长相就不像什么规矩的女人。还是霍明珠看着舒服些，虽然没她漂亮，但一看就是能过日子的好女人。” “……”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站在原地，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顺着双腿攀升而起。 她冷得涩涩发抖。 霍迹泽为她披上了一件衣服，“别听那些人胡说。我的女儿很好。再没人比我女儿更好了。” 这时，底下忽然一阵骚乱，说得最大声，也是最先挑头惹起非议的那个忽然被一盘飞来的蛋糕砸了一脸。 第79章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他懵了数秒，反应过来后，抹掉脸上蛋糕，一脸不好惹地问是谁干的。 “你爷爷我。”纪清阳挤过人群，“你特么长了嘴，就该吃吃，该喝喝，怎么还喷粪的？昨晚舔你爹屁股了？这里不欢迎你这个恶心的老六！给老子滚！” 他又扫了其他几个叫得特别大声的人，“还有你们，谁再多说一句，我打得他脑袋开花！” 看见他，霍之遥和霍迹泽都是一愣。 霍之遥目光闪动，是满心满眼的感激。 霍迹泽则是满眼的遗憾。多好的小伙儿，会不顾一切地维护她的女儿，只可惜…… 唉，怎么他的二女婿不是他呢？ 纪鹏程那边的脸色更加难看，黑得仿佛能滴出墨来，他对身边的管家道： “给那些议论的人上些果子吧。把清阳叫过来，这样胡闹成何体统。知道的觉得他是在维护纪家颜面，不知道的……” 他没往下说，只是心里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会不会是错的？ 也许，清阳只是太热心了。 如果他当真对霍之遥起了非分之想，那天又岂会长跪不起，只会磨着自己让清硕娶霍之遥。 但是，他又想起。那天，他最宠爱的孙子，在二十多的年纪里，哭得鼻泗横流，像个孩子…… 议论的人，声音渐弱。 明明自助餐桌上的水果区还没怎么动过，每人就又被上了一盘水果。 那意思很明显：再管不住自己的嘴，这次吃的是好果子。下次，可不一定有好果子吃了。 场面逐渐被控制住。 就在大家都噤若寒蝉时，又是一阵风波起。 只见远处有一个人，推着一架轮椅朝舞台慢慢走过来。 近了，霍之遥才看清是纪清硕。 他推着仍在昏迷中的霍明珠，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身上穿的，不是一早为他准备的白色礼服，而是一套黑色的高定礼服。 配着白色的领结，像是奔丧，像是祭奠。 轮椅上的霍明珠盖着头纱，穿着婚纱。 霍之遥的脸，被雪色婚纱一衬，白得像一张毫无血色的纸。 涂了口红的唇颤抖着，她想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她？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胃中一阵翻涌，一股酸腐气息直往上冒。 忍不住呕了一声。 底下，平息了的骚乱再次响起。 “看，我就说她怀孕了……” 纪清硕无视她的痛苦，将霍明珠推到舞台上。 拿起话筒，对着众宾客道：“诸位，欢迎大家前来参加我和明珠的婚宴。本来，今天应该是我和明珠的订婚宴的，但我家人怕夜长梦多，决定跳过订婚宴，直接结婚。 “我觉得，这个决定，深得我心。” 他对明珠说：“明珠，你看见了吗？你个懒虫，到现在还不醒，你是在跟为夫玩白雪公主的游戏吗？ “那我可要吻你了。你不许害羞，听见了吗。” 话落，他当真蹲下身去，倾身向霍明珠靠过去。 在他们的世界里，也许此刻正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许此刻正山无棱，天地合，也许此刻正是他们的末日…… 但他们从不缺乏对抗世界的勇气。 总之，他们爱得可歌可泣，轰轰烈烈。 底下有女人捂着胸口，“哭死，好浪漫。” “霍之遥到底是怎么狠得下心来拆散他们的。” “求求了，让他们在一起吧。” “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 霍之遥压下了呕吐的感觉，在纪清硕的唇挨上霍明珠的唇之前，说…… 第80章 真相 “我给你一次机会。” 纪清硕停住了动作，扭头看着霍之遥，听她下一句会说什么。 霍之遥抢过另一只空闲的话筒，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大声质问纪清硕，“我只问你，你当真执意要娶霍明珠吗？” 纪清硕还没说话，底下的宾客倒是先替他回答了，“对，纪清硕和霍明珠给我锁死。你个小三，滚出去！” 像是一语激起千层浪，无数人开始山呼，“小三，滚出去！” 纪清硕看着霍之遥，眼神很冷，语气很沉，“你不是今天才知道我的选择。” 霍之遥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她眼里只余冷静，“好，我本不想这样做的。” 那个司仪装扮的人给她递了一把遥控钥匙。 她闭了闭眼，按下开启键。 硕大的电子屏幕被打开。 屏幕里，霍明珠的脸格外清晰。她说：“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十万块，不少了。我找人打李登时，那帮人也只要了八万，你要觉得十万少，我可找别人去。” 霍明珠的声音，带着点嗲，此刻暗戳戳地说着谋害人的话时，也是嗲的。 有个女声响起，是王慧的声音，“不少了不少了。我知道，你也是看在我们关系好的份上，才给我那么多的。你放心，不就是收拾霍之遥嘛，我一定让她身败名裂。为你出口恶气。” 之后，便是王慧在食堂找霍之遥麻烦的视频。 还有王慧买通营销号，大V在网上对霍之遥泼脏水的聊天记录和见面详谈的对话视频。 以及带了几个混混模样的人，说是要给霍之遥一点教训。 那几个混混看霍明珠姿色还算可以，竟想动手动脚。 霍明珠冷声喝止住了。 但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道理，她也懂。 她屡次朝他们比心，说霍之遥脸蛋好看，身材火辣。你们见了她，可不要客气。 最后，是几张付款截图，转账记录截图。 这时，王慧由一个服务员装扮的人领着进了婚宴现场。 那服务员走到霍之遥身边，脸上满是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老大，都按你的吩咐，准备好了。” 他指着王慧，“她自从被辞退后，从锦时晟苑搬了出去。兄弟们要找她，也废了好大力气。而且，她说，她被追杀了。” 霍之遥点点头，看向王慧。 她有些拘谨，自始至终都垂着脑袋，怕得直颤抖。 霍之遥对她道：“你亲自与大家说，视频里的这些，是真还是假？” 王慧惊惧地看了她一眼，嗫嚅道：“是真的。” 霍之遥把话筒递过去，“请你大点声。” 王慧这回说话声中气十足，她说：“是我被钱蒙蔽了心神，陷害霍之遥，酿成大错。但是，是霍明珠指使我干的……” 她现在只能听霍之遥的。 就像找她来的那服务员装扮的人说的那样，现在能保她的，只有霍之遥了。 想到这，她主动接过了话筒，不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我知道我做了错事，但是，我也罪不至死啊。 “我以为我把证据给了霍之遥，我就能相安无事，可我被追杀了！ “我不知道凶手是谁，我也没有证据，但我觉得，一定是霍明珠！ “她气愤我出卖她，要杀了我泄愤……请大家替我做主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是霍明珠干的。” “胡说八道。”底下有人喊道，是傅简行，“大家不要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视频可以伪造，王慧被追杀有可能是她得了精神病。人受了一定刺激后，是会产生被害妄想症的。” “傅医生觉得，王慧的话不可信，那我的呢？” 第81章 乌烟瘴气的婚礼 又有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走了进来。 他右腿打着石膏，脸上还包着绷带。 正是李登。 “相信在场很多人对我都不陌生，我是李登，前段时间被人打了。我仅听当时打我的人说了一句，‘你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说话不算话’。就以为买凶打我的人，是霍之遥。 “现在才明白，他们是故意那样说，让我把目光转移到霍之遥身上。 “后来，就在两天前，护士给我扎完针后，我忽然感觉很想睡觉。 “我觉得不妙，奋力强撑着按了铃，才幸免于难。医生说，要是救治不及时，我很可能彻底瘫痪，连话都说不了。 “如果真是这样，真正买凶害我的人，岂非一辈子都能将屎盆子扣在霍之遥身上？ “这样的人，当真险恶。 “而我逃过一劫，还要感谢霍之遥之前对我的提醒。” 霍迹泽和沈金络一脸难以置信。 沈金络呐呐道：“这……这怎么……可能……” 纪清硕不想再听，“够了！” 霍之遥痛声道：“确实到这里便够了，即便她的恶事再罄竹难书，也够了。 “你以为我想曝出自家的丑事吗？你看看我父母，你以为我愿意让他们知道霍明珠的丑恶嘴脸，让他们伤心吗？ “我不是不明白，今日我说出这些事，只会让霍家蒙羞。我父母即便嘴上不说，也会在心里埋怨我。可是，是你逼我太甚啊。” 这话，像是一句提醒。 不管沈金络如何想，霍迹泽总是第一时间把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慰： “爸爸不会怨你。爸爸只是心疼你。你也是，出了这种事，怎么都不跟爸爸说？ “你是怕爸妈知道后伤心，所以才选择不说的吧。你这么为爸妈着想，爸妈怎么舍得怪你呢？” 她靠着霍迹泽的胸膛，轻轻啜泣着。 纪鹏程一锤定音，“够了！好好的婚礼，竟让你们糟蹋成这种鬼样子！何坤！” 管家应声上前，“董事长。” “把不相干的人请出去。其他人，爱留下来的留，不爱留的就滚，省得看着碍眼。” 王慧等人以及几个刚才闹事最凶的被送走了。 轮到霍明珠时，何坤下意识看了眼纪清硕。 纪清硕绷着脸，沉默许久，终是说：“她是客人。” 纪鹏程道：“既是客人，就该换上客人应该穿的衣服。” 纪清硕没再说话。 算是默认了。 霍明珠便被佣人推了下去。 纪鹏程又瞥了一眼旁边待机的记者，叫过何坤来，“给我搜！但凡查出不该有的视频、录音，给我永远赶出记者这个行当。这个行当不该有妄想剑走偏锋的蛀虫！” 何坤点头，“是，董事长。” 纪鹏程处理了一圈人，转眼看见纪清硕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恨自己手上没根棍。 闹到这种境地，怪谁？ 这场婚礼，即便纪清硕再不愿，也在众宾客或假意逢迎，或看笑话中彻底结束了。 只是等宾客散尽后，纪清硕也不等霍之遥，即刻便要走。 她在门口拦住了他，“清硕，等等我。” 他脚步不停，连头也没回。 霍之遥追上去，以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我知道你要去哪。也明白你与我结婚只是权宜之计。 “你心里还是不信霍明珠会做出那些事。或许，应该说，你信了，但那又怎样，这世界上谁敢说自己清清白白？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你爱她，所以你会包容她身上的缺点。” 第82章 被摁头拜天地 纪清硕终于停下了脚步，看向她的眼神冰冷而锐利，“你既知道，就别说废话。” “我知道是一回事，但怎么做是另一回事。现在那么多人盯着你，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难保不会对霍明珠出手。 “你选择和我结婚，估计还是想保全霍明珠。那你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吗？” 她提议，“不如，我们先一起回家怎么样？之后你去哪，我都不会干涉。爷爷他们问起，我说你跟我一起回了家，才更令人信服。” 话落，她向他伸出手。 纪清硕没握，他锐利的眸光紧紧盯着她，瞳仁幽黑，让人看不穿他到底作何想法。 霍之遥极有耐心，手一直那样伸着，等着他来牵。 身后有鞋底摩擦地毯的声音传来。 霍之遥稍稍递前些，没往后看，也知道是谁，“爷爷来了。” 纪清硕拧着眉，很不喜欢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他依旧没去握她的手，只是冷冷道：“过来。” 霍之遥收回手，朝他走近两步。 纪清硕揽上她的肩，将她扯入怀，随即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扬起脑袋，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带任何技巧，只是单纯的唇挨着唇。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感受到他分神注意纪鹏程离开了没有。 身后的脚步果然一停，说了一句“伤风败俗”后，折回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纪清硕立马放开她。 旋即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走了两步，发现她还站在原地，不耐地皱起眉，“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霍之遥赶忙追上去，自然地牵住他的手。 他轻轻挣了一下。 霍之遥道：“门口你爸妈和我爸妈在告别。” 他不得已，没再动作。 一男一女，看似和谐恩爱。 实际上，彼此逢场作戏。 只看谁道行高一些，装得更像那么回事些。 在门口，他们果真遇上了热络问候告别的纪家夫妇和霍家两口子。 四人看着他们手拉手，脸上皆是一愣。 纪清硕今晚什么态度，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敬酒摆烂，收红包摆烂，被祝福摆烂，婚闹也摆烂。 他全程臭着脸，肢体都不愿意和霍之遥触碰。 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结婚的喜悦，仿佛哪个贞洁烈女被摁头拜天地。 就连摄影师拍着拍着都觉得没意思，开始划水上工。 那些记者刚开始也想着拍些两人互动的精彩瞬间发到网上，以博取热度和眼球，最终愣是一个能拿出手的镜头都没找到。 霍迹泽看得很窝火，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几次想上前将霍之遥拉走。然后指着纪清硕鼻子告诉他，这婚爱结不结，我们遥遥不是没人要，孩子生下来我们养，现在也流行去父留子。 但是，理智拉住了他借酒劲上涌的冲动。 他的女儿已经很难堪了，不能再让她继续处于风口浪尖处。 此刻，看着他们手拉手，四人齐齐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过，愿意亲近，总归是好事。 霍迹泽当先开口…… 第83章 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 霍迹泽当先开口，说些他们以后便是夫妻，要互相扶持的话。 沈金络叹了口气，大概想到了霍明珠至今还昏迷不醒，但也没煞风景地提起霍明珠。只说旧事旧人，该忘在旧时，眼下未来，只珍惜眼前人。 纪清硕的父亲纪铭宇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说他一晃就长大成家了。 他母亲董漪澜满脸欣慰，跟纪清硕说了几句明明记忆里他刚学会爬，怎么忽然之间就长大娶媳妇了之类的话后，拉着霍之遥的手，让她以后多和纪清硕回老宅看看他们。 霍之遥点头应是。 随后各自坐上车，三辆车去往不同的方向。 纪清硕上车后，一直在闭目养神。 霍之遥感觉到他此刻心急如焚，仿佛恨不得马上飞到霍明珠身边去。 她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就听纪清硕先开了口，“清阳喝醉了。” 她心头狠狠咯噔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心疼得她无法呼吸。 纪清阳…… 她有个秘密，不知将它置于何处。 连宣之于口都不敢。 “今天他高兴，多喝两杯也无妨。” “高兴？”纪清硕轻轻上扬，带着点嘲讽。 “我们也算他促成的。如今我们结婚，他得偿所愿，不该高兴吗？” 纪清硕敷衍，“对，你说的，都对。” 霍之遥便不再接话，过了会，又听纪清硕说：“霍之遥，我很想知道，在你眼里，真爱算什么？” “真爱？”她咀嚼着这两个字。 扭头看着他，看他挑了下眉，似乎在等着她会说些啥。 霍之遥很想说梁山伯与祝英台算不算真爱呢？ 他们能为彼此而死，最终化蝶双飞，应该是爱的？ 可那又如何，现实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中间，隔着跨越不过去的山海湖沟，叫阶级，叫门第。 从小到大，她受到的白眼，唾弃，轻视，让她明白，人只有足够强大，才配谈其它。 所谓真爱，不过是强者的附属品。 没钱的时候，她连找个男朋友，都要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觉得她对他没有利用价值而抛弃她。 然而，这番话说出去，总归显得功利心太强。 她很清楚，纪清硕原本就不是很喜欢她太工于心计。 所以，她忍了口舌之快，说：“我也许还不懂什么是真爱，但我觉得，我若爱一个人，就想与他长相厮守。” 他继续问：“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呢？”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愿意真心相待，等他喜欢上我的那一天。”她自信到有些天真，当然，装的，“我相信，他一定会被我感动的。” 纪清硕冷嗤一声，“演技挺好的，怎么不去当演员？演员最擅长伪装，比如你明明喜欢的是我弟，却硬说喜欢我。” 猝不及防被拆穿，霍之遥脑子宕机了片刻，但她很快就做出反应。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她眼底隐现失落，“在我逼你与我结婚后，甚至有些讨厌我。但我与清阳确实清白，即便你再怎么不待见我，也不该说这种话来诬陷我们俩。” 她做出恼羞成怒的样子。 纪清硕丝毫不在意她的情绪如何，声音愈发凉薄，“诬陷？那你便当我是诬陷吧。还有另一个诬陷，要不要听？” “我弟，也喜欢你。” 然后，他清楚看到霍之遥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他乘胜追击，“怎么，没看到婚礼上他看你的眼神？你能嫁给我，不就是因为他在爷爷面前软磨硬泡？” 第84章 如果我带你走，你愿意吗 他阴阳怪气道：“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很伟大。 “你明明喜欢清阳，却因性格望而却步；清阳明明喜欢你，却因觉得自己蠢笨而只敢遥遥相望。 “自卑啊，真是人类成功路上的最大绊脚石。你说是不是？” 霍之遥在他说话时，迅速调整好了心态。此刻，她神色已无波澜： “我想，你当真误会了。清阳在婚礼上看我，大概是觉得今天的我格外好看。不止是他，今天参加婚礼的所有人都盯着我使劲看。 “只可惜纪先生不是很怜香惜玉呢。”她凑近几分，如兰似麝的香气淡淡幽幽地在他鼻下侵扰着。 他闻见了，鼻子却一点也不难受。 “真是白瞎了我这张脸。”她遗憾地叹口气，“或许是纪先生眼瞎。” 她挽起唇，“纪先生，是不是呢？” 他说：“滚。” 霍之遥抿了抿唇，“哦”一声后坐正了。 车子很快在新房外停下。 那原本是纪清硕和霍明珠的婚房。 开发商带豪华装修交付的。 这一个月来，纪清硕又往里面添置了许多东西。按照霍明珠的喜好重新粉饰了墙色，背景纸，以及家具家电。 但是，现在，是她在住着。 这何尝不是一种胜利呢。 霍之遥开门下车，打量着这栋新房别墅。 三层，占地不小，一楼大片落地窗，二楼有个休息平台，三楼建了个花房。 霍明珠喜欢紫藤花。 纪清硕便在房顶种满了紫藤。此刻不是花季，只能看见绿色的纸枝条在灯光照射下爬满了墙壁。 她正看着，司机下了车，将别墅门禁卡以及密码给了她。 随后也不说什么，径直上了车驱车离开。 霍之遥知道他要去找霍明珠了。 早在敬酒前，纪清硕怕自己照顾不到霍明珠，便差人将她送回了医院。 能陪她这么久，已是他极限。 霍之遥看着车子开远，心情还是免不了失落。 她虽赢了，也只是赢了他的人。 洗漱过后，她掏出手机，有好几个人给她发了消息。 基本都是祝福她新婚快乐。 她挨个回复。 其他人没回，有一个却是回了个“？”过来。 她点开，这才发现自己回顺手了。 那人发的根本不是对她的新婚祝福，而是： 【他都不爱你，你是多想不开自掘坟墓啊】 然后，她回了句【谢谢】。 任谁都会觉得莫名其妙，没当场问候已经算不错了。 但紧跟着，那人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你傻了？】 得，她还是把他想得太美好了。 【抱歉，没看清你发的，我以为是祝福呢/汗】 傅悦诚：【你的婚姻并不会因为我的祝福而幸福，那我何必祝福你。要祝福，也是祝福你早日解脱】 【诶，不要诅咒我】 【以他今日对你的态度，你俩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我说的，不准砸我摊子】 【傅医生何时兼职算命了？】 【今天，此刻，现在。请叫我神仙……】 霍之遥没再回他。 爱？ 他是不爱她。 那她又爱他？ 她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他的钱和权。 只是，为什么如今得偿所愿，她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开心呢。 …… 那晚，纪清阳进入了她的梦。 他在万森湖森林公园瀑布山顶对她说：“如果我带你走，你愿意吗？” 第85章 庇护 霍之遥很想说我愿意。 然后不顾一切地跟他走。 去哪都好。 但是，即便是在梦里，她也做不到随心所欲。 梦里的她依旧在挣扎，一边是最爱的男人，一边是金山银山，豪车豪宅……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便想着在梦里便任性一回吧。 她刚要点头答应，眼睛一睁，醒了过来。 她心里不免有些惆怅，老天真是残忍，连梦都不肯成全她。 还想再睡一会儿，门外传来说话声。 先是佣人云婶的声音，“先生回来了？” 紧跟着，纪清硕的声音响起，“嗯。叫太太起床。” “好的，先生。” 没多大会儿，门被敲响，“太太，该起床了。今早你要跟先生回老宅去。” 霍之遥隔着门回：“知道了。” 洗漱完毕，她坐在客厅等纪清硕下来。 只喝了杯豆浆的功夫，余光便见楼梯上出现了一抹身影。扭头看去。 纪清硕边系领带，边下楼梯。 他身材颀长，腿也很长，高定墨蓝色衬衫配高定黑色裤子，同色系不显沉闷，反倒更有魅力。 他那一身很挑肤色，只是他面白如玉，这颜色没将他衬黑了，反倒更胜白如雪。 衣摆塞进裤腰里，略松的衬衫遮住了他没有半分赘肉的腰。 她是见过他腹肌的，没有很恶心的肌肉遒劲，就是恰到好处，极富力量。 只是，他眼下有一层乌青，大概又守了霍明珠一夜。 想了想，她装出一副心疼样，“你昨晚又没睡好吗？黑眼圈都出来了。” “不关你事。”他系领带时，微微扬起脖子，将他凸起的喉结展露无遗。 她想上前帮忙，却被他闪身让开。 她语气受伤，“我是你的妻子啊。” 纪清硕没看她，“去了老宅，别乱嚼舌根，我会感激你。” “昨晚也是我让你去的。我若说出去，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他已经系好领带，当先向外走去。 霍之遥小跑着追上去。 宾利车一路疾驰。 开向了北城极负盛名的森林庄园。 纪鹏程许是年纪大了，觉少。 他们到的时候，才七点十多分，而纪鹏程已经在院子里打上了太极。 听见他们进来的脚步声，也不回头。 纪清硕目中无人地走过去，气得纪鹏程吹胡子瞪眼，“小畜生。” 霍之遥喊了声，“爷爷。” 纪鹏程“嗯”一声，“还是孙女好。要个孙子顶屁用，又不能生重孙子。” 霍之遥面露愧色，“是我的错，我昨晚吐得厉害。清硕被我吵得没睡好，这不，刚才连我手都不想牵，爷爷别怪他。” “他脾气怪大。以后他要敢欺负你，尽管告诉爷爷，爷爷替你出气。” “谢谢爷爷。” 霍之遥知道他只是在客气。 纪清硕是他一手栽培大的，哪会不知道他什么秉性？ 但她必须装出一副乖巧好拿捏的模样，以求得他的一二分庇护。 与纪鹏程打完两轮，她随着纪鹏程进了屋。 沙发上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她应声看过去。 看见了程江年。 她对面坐着纪清硕。 程江年边笑边道：“清阳这么蠢萌的吗？” 这时，纪铭宇和董漪澜也从环抱式楼梯上走了下来。 董漪澜道：“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好笑？” 第86章 怎么，连嫂子也喊不出口吗 程江年见了纪铭宇和董漪澜，笑得更灿烂，近乎有些讨好。 她说：“清硕大哥跟我说了一件清阳小时候的趣事。说他小时候想躲在假山后吓清硕大哥来着，结果等着等着睡着了，翻个身翻进水池里去了。” 这事，霍之遥知道，是纪清阳给她讲的版本。 纪清硕早看见他在假山后鬼鬼祟祟的，猜到他要干嘛，故意绕了别的路。 纪清阳那时候正多觉，等着等着，趴在草地上睡了。 纪清硕一直在远处看着，看他睡得死，才走过去。 把他叫醒后，纪清硕问他，“体育老师教的游泳会了吗？” 纪清阳人醒了，魂还处于混沌中，就被纪清硕推进了池塘…… 纪清阳恨呐，恨得咬牙。爬出来后就跟纪鹏程告状去了。 纪清硕很理直气壮，他说他在学校里看纪清阳老学不会游泳，想教教他。 别说，那天纪清阳确实学会了游泳，只是姿势恍若狗刨。 董漪澜附和道：“还说呢，那孩子打小就不大灵光。我就纳闷了，都是亲兄弟，除了长相，其他各方面，那是一点也不像。还承蒙你看得起清阳，昨晚特意将他送回来。” 董漪澜握上了程江年的手，“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程江年道：“睡得很香呢。” 霍之遥走过去，在纪清硕旁边的位置坐下。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程江年看见她，脸上笑容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话里带了些刺。 “当时在海城看见你，就觉得你不一般。现在看，果然不一般呢。恭喜你得偿所愿，成功上位。” 霍之遥眸光闪烁了一下，怼道：“程小姐给我的感觉也很不一般，如今在这里一见，这种不一般的感觉更浓了。希望你也能得偿所愿，早日觅获如意郎君。” 纪清硕警告性地瞥了她一眼。 霍之遥垂下了眸，他永远这样，明明自己只是正当反击。 但到头来，他只会怪她身上刺太多，而不是永远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这边。 那厢，程江年冷笑了一声，“我的如意郎君嘛，我自己会去找，不会寄托于那些虚无的祝福。” 这时，佣人过来说：“太太，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敬茶了。” 董漪澜道：“二少爷呢？” 那佣人道：“二少爷昨晚喝得烂醉如泥，我叫不醒他。” 董漪澜刚要说话，就听程江年自告奋勇道：“我去吧。” 董漪澜迟疑了一下，“这不妥……清阳喜欢……他睡觉不老实。” “没事，又不是没看……”程江年心直口快，但到底不是无遮无拦的。 话头止住，随即吐了吐舌头。 许是怕董漪澜再次拒绝，她跑着上了楼…… 北城还延续着旧时习俗，新嫁娘要在婚礼次日给公婆敬茶。 霍之遥给纪鹏程敬茶时，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怒吼，“你有病吧……” 她只稍稍顿了一下，在纪清硕探寻的目光中，不着声色地将茶递了过去…… 随后依次是纪铭宇，董漪澜。 敬茶完毕，拿了改口费。 众人和和乐乐地移至餐桌。 纪清阳精神萎靡地下来，他后面跟着程江年。 纪清阳看了眼霍之遥，动了动唇，那声嫂子莫名哽在了喉口。 后面的程江年语气带刺，“怎么，连嫂子也喊不出口吗？” 第87章 不轨之心 纪清阳眉宇间竟是疲惫，听了这话，忍不住横眉冷对，“闭嘴。” “我为什么闭嘴？你敢觊觎……” 霍之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话说出来，不浸猪笼，也会让她在纪家寸步难行！ 她刚要说话，就听身边纪清硕不轻不重地喊了句，“程小姐。” 程江年瞬间噤声。 纪清硕看向纪清阳，“你们有什么误会的话，不如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彼此面对面说清楚，别让其他人被你们的战火波及到。” 纪清阳便握住程江年手腕，“你跟我出来。” 说完，拽着她走了。 纪清硕这时看向霍之遥，“他们两个估计有得吵，我们作为哥嫂，理应出去劝劝。你一向嘴舌伶俐，不如你去？” 霍之遥知道他是故意让自己过去的。 也没拒绝，但是她是那种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于是，她说：“刚才程小姐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不喜欢我，我想我去拉得住清阳，拉不住程小姐，不如你跟我一起去。” 之所以选择拉上纪清硕，是还有另一层用意——避嫌！ 纪清硕既说她喜欢纪清阳。 那她就演给他看，不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纪清硕挑了挑眉，看向霍之遥的双眸。 她不闪不避，直直对上他的眼眸。 无声交锋中，仿佛有火花顺着两人视线刺啦激起。 谁也没让谁。 谁都懂对方意思。 霍之遥知道他没有拒绝的理由。随后果然听他说：“行吧，一起过去。” 那厢，程江年被纪清阳拉到了一棵树后，“你发神经，也别拉上别人一起死。” 程江年不甘示弱，“怎么，你怕你对你嫂嫂那点不轨之心被人知道了，让他们厌弃你嫂嫂吗？” 霍之遥不知道自己听到这种话是什么滋味。 纪清硕被戳中心思，脸色一下子涨红，“老子的事关你屁事！没错，老子是喜欢她，喜欢到喝醉了，喊的依旧是她的名字，喜欢到梦里梦见她，会在现实里起生理反应。但那是她成为我嫂子之前。 “老子没你想得那么龌龊，对自己嫂子起不轨之心！你特么也别没事找事，破坏我家和谐。” 程江年道：“你这种空话骗骗小孩子还行。就怕你管不住自己的心……” 纪清硕抱着双臂，看向霍之遥。 霍之遥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扭头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纪先生看我干嘛？我也管不了他的心。我也很无辜。” 纪清硕呵一声，“你拉我出来，不是想证明你不爱纪清阳嘛，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霍之遥翻了个白眼，“再等等，他们吵得太凶了。我过去怕程江年打我。” 那边，程江年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还隐隐带了些委屈，“你以为我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北城是为了谁？”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明确跟你说了吧。那日在海城，我对你一见钟情。 “你是说过你有喜欢的姑娘了。所以，我想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昨晚在你醉酒后，听到你喊她名字……” 纪清阳慌忙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还转头四下查看，“嘘。” “你别敢做不敢当！我会看不起你。” 第88章 意外 纪清阳道：“看不起就滚。我即便与她不可能，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你！纪清阳，你等着，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程江年说完，抹着泪跑了。 霍之遥这才现身。 纪清阳看见她，神色有些复杂，最终定格在慌乱上，“你，你听见了？” 霍之遥默了三秒，“你和程小姐，其实挺般配的。” 纪清阳脱口道：“可我……” 但也只说了两字便闭了嘴。 强行改口道：“可我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给你留意着，有合适的给你介绍。” 纪清阳看着她。那瞬间，眼底有怒火炽热燃烧着，但他到底不忍对她发脾气，便沉默以对。 她被看得心跳加速，只能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清阳，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只喜欢你大哥。” 远处的纪清硕冷笑了一声，这种鬼话，他不信。 纪清阳道：“我知道。你说过不止一次了。但是，我要能管住自己的心，昨夜也不会想着一醉方休了。” 霍之遥道：“让你难过，我很抱歉。”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想不开。” 霍之遥想，这大概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纪清阳会时刻注意她的情绪，然后将过错揽上身。 纪清硕不会管她喜怒哀乐，有错永远只会归咎于她。 “清阳……”她叫他，远处有马儿嘶鸣的声音传来。 随后便见屋里一众人急急走了出来。 有人喊：“快，快叫李医生准备着。” 纪清硕还没问，就有佣人给他解了疑惑，“是程小姐去骑马了，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 霍之遥扭头看纪清阳的反应。只听他道：“摔死了没有？” 众人：“……” 霍之遥道：“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程小姐是客，你作为东道主，怎么着也要去看看的。” 纪清阳没拒绝。 跟着一起去了。 索性马场上有草，程江年摔得不重，只是扭伤了脚踝。 纪家家庭医生李墨胥来得很快，给程江年做了紧急处理，又给她准备了担架。 程江年却看向纪清阳，“我不要躺担架，我要他背我。” 纪清阳不肯。 程江年便耍起了大小姐脾气。 纪鹏程拧起了眉，许是年纪大了，对这种刁蛮任性的根本喜欢不起来。 但也没表现得太明显。 只是训了几句马场负责人，说他们怎么办事的？也不拦着些。 霍之遥知道这是迁怒，但气氛也不好得就此僵着。更何况，她还要在纪清硕面前表现，就道： “程小姐摔了，是我们照顾不周，不该让你一个人过来。要不这样，清阳，你和我一起把程小姐搀回去吧。” 纪清阳不情不愿道：“我自己来吧。她这种人，你也应付不过来。” 说着，便背对着程江年蹲了下去。 程江年一喜，挣扎着跳起趴到了纪清阳背上。随后打了他一下，“哪种人，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纪清阳作势要把她丢下去，“再闹就给我滚下去，自己爬回去。” 程江年“啊”一声，老实了。 霍之遥与纪清硕遥遥坠在后面，她对纪清硕说：“我这样做，你满意了？” 纪清硕冷冷勾起一边唇角，神色凉薄，带着点讽刺…… 第89章 偏爱 纪清硕讽刺道：“我要满意什么？你和清阳怎么，与我何干？” 说完，迈开腿走了。 没走两步，他接到一个电话。 霍之遥隐隐听到他紧张地问：“明珠怎么样了……我现在抽不开身……” 话落，他转头看向霍之遥，神色意味不明。 …… 吃过早饭，纪清硕暗示霍之遥该走了。 她知道他要去看霍明珠，也没说什么。只顺着他的意思，说和纪清硕约好去海边度蜜月。 除了纪清阳，其他人皆表示很高兴，让他们好好玩。 程江年感激刚才霍之遥帮了她，这会儿对她敌意稍减，只兴奋地伸手问她要礼物。 霍之遥干笑两声，去海边只是她的托词而已。 纪清硕哪能真带她去呢？ 不过，礼物嘛，也不一定非要去到当地才能买到。 所以，她答得也爽快。 两人离开后，走到一个相对来说很好打车的岔路口，霍之遥被他放下了车。 她本想跟着一起去，探一探霍明珠虚实。 但这话刚出口，纪清硕就以她出现会刺激霍明珠拒绝了。 霍之遥心里很酸。 酸纪清硕能对霍明珠百般维护，对她，只有漠不关心。 霍之遥不能去，也不是全无那边消息。 她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了。 “老大，按你的吩咐，兄弟们都看着呢？” 霍之遥抱着手臂，“她还没醒吗？” “没呢，这几天一直在吊水，这会儿霍董和董事长夫人正在里头呢。专家换了好几波，估计是真的。” 霍之遥沉吟道：“傅简行什么反应？” 王兴道：“他一切正常。” “怎么没听你说他去看过霍明珠？” 经她提醒，王兴懵了一瞬，旋即道：“老大，我明白你意思了。按照傅简行对霍明珠的爱护，他确实不可能如此冷静。我们明白了，接下来，我会让他们将视线重点放在傅简行身上……” “辛苦你了。今晚叫上兄弟几个，想吃什么，我请客。” 王兴：“嗨，老大说的哪里话，兄弟几个能为你效犬马之劳，已是平生幸事了。” 霍之遥当然不会把这些话当真，她只道：“地点你们选一下，选好了发消息告诉我。” 挂断电话，她在路边等车。 因为说好了要去海边，所以，她先回婚房拿行礼。 做戏做全套，她还特意跟云婶交代了一声，“我和先生要出去度蜜月，麻烦你帮我把行礼抬上车吧，谢谢你。” 云婶满口答应，“还交代司机，师傅，去机场的路上慢点。” 坐上车，霍之遥道：“师父，我想改地址。” 她到锦时晟苑的公寓时，王兴他们的短信也发了过来。 是一家小吃街，定的烧烤店。 她如约前往。 王兴他们已经在等着了，两张桌子拼在一处，将主位给她空了出来。 她走过去坐下，原本热闹的方片之地因她的加入出现了一定断层，但很快又在王兴的带动下欢乐起来。 “老大，这家味道不错，价格也公道，兄弟几个常来这吃。老板都已经熟络了，特意送了我们好几串鸡美丽。” 霍之遥笑道：“只送了鸡美丽啊？小肚鸡肠，狼心狗肺不多来几个？” 老板听见了，隔着橱窗大声喊：“行，小肚鸡肠，狼心狗肺安排。” 众人哈哈大笑。 刚开始那点拘谨荡然无存。 霍之遥不能喝酒，只能以茶代酒敬他们。 众人也没生气，都表示理解。 王兴几杯黄汤入肚，开始大嘴巴，“你们啊，是没见着老大巅峰时期，要不是她现在怀着孕，我告诉你们，那是真正的千杯不醉。” 众人表示不信，但念着她怀孕，也没人起哄让她喝一个。 这种无形的照顾，让霍之遥倍感暖心，“等等吧，十个月之后，我与你们拼一场。” 众人瞬间士气大涨，“好。” 一顿饭，吃到凌晨，这条街上只剩零星几个人。 霍之遥首先提议，“今天便到这吧，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走了。 霍之遥付了钱，出店门的时候，热辣辣的脸被凉风一吹，舒缓了许多。 就在这时，几个混混踩着溜冰鞋飞快地滑过来。 她担心被撞到，往旁边让了让。 那几个混混看她长得漂亮，停下来围着她转圈。 口哨声夹杂着污言秽语一起响起。 她拧起了眉，没理会。 那几个混混也不觉无趣，伸出手来摸她的脸。 被她打掉。 “请注意你们的言行，再动手动脚，我报警了。” “诶，美人，别动怒，哥几个只是看你一个人在这，担心你害怕，过来特意照顾照顾你。” “报警多没意思，抱哥哥吧，哥哥带你玩，带你飞……” “去哥哥那……去你那也行……” 他们非但不惧，反倒被霍之遥激起了征服欲。 她想跑，但他们溜冰鞋玩得贼顺溜。 几人配合得当，行动间天衣无缝，根本无处可逃。 她想了想，说：“我还有几个漂亮的小姐妹，我打电话叫上她们，让她们一起过来，怎么样？” 他们一听就来了劲儿，催促霍之遥快点打。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纪清硕电话。 听筒里传来纪清硕压抑着哽咽的冷沉嗓音。 “有事？” “我这里有些……” 她刚开了个口，就被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打断，“清硕……” 随后，霍之遥听见纪清硕满是意外和惊喜的声音，“明珠，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老天爷把你还给了我……” 她喊了几声，没得到应答。 她抬手捂住了眼睛，防止眼泪倾泻。 领头的那个一脸警觉，“你不会是在打电话求救吧。” 霍之遥一下子崩溃，她将手机朝那人砸去，“求救，你听我刚才说啥了吗？有人来救我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胸口有一团气郁结着，难以纾解。 “要带我走是吧，好，来啊。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今天和我儿子一起交代在这！看明天警察查监控，绕得了你们谁？” 她很火大，简直像一颗炸药，逮谁炸谁。 这帮无辜也不无辜的人就是一群倒霉蛋，撞在了她枪口上。 “哟，姐妹，吓疯了？”有人道：随后就要伸出手抱抱她，“别怕别怕，哥几个很温柔的。” 就在这时，一个酒瓶裹挟着凌厉之势砸中了他后脑勺。 随即一道十分兴奋的声音响起，“耶，满分。” 第90章 小看女同胞，是倒霉的先兆 被砸中的那人捂着后脑勺往后看去，随后一脸吃人表情，“你特么谁？敢坏我好事？” “你爷爷。” “傅三公子。”霍之遥心底一喜。有些意外竟会在这里遇见他。 傅悦诚缓缓朝她走过来，“纪太太。” 霍之遥苦笑了一下，这声纪太太，名存实亡。 傅悦诚手里还拎着一个啤酒瓶，他穿过“围墙”，站定在霍之遥身边。 心，莫名一安。 “谢谢你。” 在这种境遇下遇见傅悦诚，关键他没有被吓退，还走到她身边，像是一种无声的保护，真的能让她感动到哭。 傅悦诚道：“说谢谢就有点见外了，你若真心感激我，不如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朋友，卸下周身的刺，去掉佯装的客套。与我说话随意点，没大没小点。”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承认，她过于慢热，戒备心还重。但听他这样说来，就好像平时她待他太过高傲，也太过疏离了些。 “往日有哪里做得不好，还请三公子原谅。” “你看，你看，还三公子呢？叫名字不好吗？非得叫三公子，你是我家佣人啊？” “三哥。”她也不扭捏。 傅悦诚看似很高兴。一双桃花眼潋滟一弯，双唇挽起时，露出雪白皓齿，下巴看着也更尖了些。 “喂，别把我们当空气行不行？”领头的混混感觉被忽视，一脸不满地嚷嚷。 傅悦诚掏了掏耳朵，忽然一酒瓶砸在他头上，砸得他只觉天旋地转，星星乱飞。 傅悦诚语气散漫，“你声音很炸耳诶！刚刚我耳朵又疼又痒。” 其他人一惊，赶忙搀住摇摇欲晃的同伴。 随后一个绿色卫衣，玫红裤子的混混当先捏起拳头朝傅悦诚砸过来。 傅悦诚轻巧偏头躲过，他手里只剩个瓶口，他用尖锐不平的那端对准了他眼睛，“再进一步试试！” 那群人不敢再妄动。 “艹！”傅悦诚习惯性地骂道：“狗日的，天天不干正事，就只会欺负落单的妇女。老子今天废了你们都不为过。” 霍之遥想劝他别犯傻事。但又觉得他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也没开腔，只在旁边静静看着。 “知道你爷爷是谁吗？告诉你们也无妨！北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傅家傅三是也！信不信老子在你们身上捏上几下，你们落个骨折，终身残疾，我也不会有任何事。” 哪怕那帮混混再无所事事，再不知天高地厚，也知道傅家的名头。 且听说过傅三除了是心内科国手级人物，还知道他读研那会儿，做了一件轰动全北城的事。 当时有个醉汉在夜晚欺负一个女生。 傅悦城跑步时遇上了，将那醉汉手腕轻轻一捏。 直接把个醉汉捏成骨折，疼得嗷嗷叫。 那女孩吓坏了，哆嗦着报了警。 事后，傅悦诚被认定为见义勇为，还被好一番嘉奖。 那醉汉却是倒霉，听说手就此废了。 那帮混混面面相觑一阵，随后使个眼色，搀着被傅悦诚砸伤了脑袋的那人迅速走了。 霍之遥松了一口气，“傅医生真是文能定邦，武能安天下啊。佩服佩服。” 她这回与他相处，多了几分轻松。 傅悦诚摆摆手，“抬举抬举，都是对手太弱的缘故。”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 果然呢。 霍之遥抿唇不语。 见傅悦诚丢掉酒瓶，他手上一抹猩红，格外刺眼。 心猛的一提，“你手被划伤了。” 傅悦诚仿佛这时才察觉到，忍不住“嘶”了一声。 “很痛吗？”霍之遥立即问。 傅悦诚语气很淡，“不是全无感觉。” 她满心自责，“如果不是为了救我……” “没事。就当这是我做男人的印章了。” 霍之遥环顾四周，这个点，药店都关门了，找不到止血药和止血棉。 但是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她说：“你等我一下。” 她也没管自己有身孕，在夜色里狂奔起来。 没多大会，又折了回来，手上拿了一包姨妈巾。 傅悦诚很是嫌弃，表情抗拒，“我不要……” “你将就用一下，回家找到止血的药和医疗器械再换。” “不要。”他格外坚持。 霍之遥弯下腰去，捂着肚子。 这回换傅悦诚紧张道：“你跑那么急做什么？” 霍之遥虚弱道：“大概是情绪左右的吧。觉得自己拼命奔跑买来的东西竟遭你如此践踏，一时觉得不值，所以气急攻心了。” 傅悦诚万分不情愿，却还是将它接了过去，“这回，你开心了吧？” 霍之遥撑着起身，还是一脸痛苦地让他摊开手，给他掌心紧紧围了一圈，然后淡淡道：“好了。” 傅悦诚眯起眼睛，眸光危险的流转，“你骗我？” 霍之遥大言不惭，“我是为你好。” 他笑了一下，不置一词。 “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傅悦诚绅士道：“送你啊。” 她没与他客气，也很自觉，“好。我开车。” 他还是开的那辆黑色牧马人。 坐上去，只觉得视野比轿车开阔许多。 许久没开，略感生疏。经傅悦诚提点了几句，她倒也能将车开上路。 他在一旁夸张地惊呼，“车技可以啊，完全不像傻愣子似的女司机。” 霍之遥笑笑，没说自己科一到科四一次性过的，她只说：“小看我们女同胞，是倒霉的先兆。” 傅悦诚：“岂敢岂敢。” 没多大会儿，车子在锦时晟苑停下。 傅悦诚顿感疑惑，“你不应该去凰汀水榭？” 凰汀水榭，是她和纪清硕的婚房所在的小区。 霍之遥回答从善如流，“习惯回这里了……算了，今晚就在这凑活一晚吧。” 傅悦城看破不说破，打趣道：“不怕纪清硕守空房？” 霍之遥道：“他忙。” 傅悦城：“结婚第二天就忙？北城职工都有三天婚假，他一个老板还对自己这样苛刻？” 霍之遥：“就因为是老板，肩上的担子更重吧。” 傅悦城挤眉弄眼，“怎么，不和谐？所以他宁愿工作？” 霍之遥丝毫没脸红，“我这情况怎么和谐？” 傅悦城笑了，“不逗你了，你进去吧，我走了。” 霍之遥依言下了车，站在原地等傅悦城走了，才返身进了公寓楼。 解锁进门，意外的是纪清硕也在。 第91章 欠你的？是啊 门口有他的皮鞋。 他似乎在洗澡，有哗哗水声从浴室里传来，蒸腾的热气自缝隙里扩散弥漫。 霍之遥换拖鞋时，水声停了。 她自鞋凳站起身时，浴室门恰好被打开。 差点与浴室里出来的人撞上。 忙退后一步，看见他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露出精瘦又不乏腹肌的腰，人鱼线往下延伸，勾着人的视线往下探索…… 纪清硕视线在她身上凉凉地转了一圈，随后看表，“两点十六，怎么不浪一晚？” 她不甘示弱，“纪先生回来的似乎也不早呢。” “你知道我的行踪，”纪清硕不以为意，“你的呢？” 她促狭的眨了下眼睛，“纪先生关心？” 几乎是同时，他又说：“算了，与我何干。” 话落，他边用毛巾擦头发边走了。 霍之遥抿了抿唇，给他找了吹风机。 然后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看见客房的灯在亮着。 她也不在意，吹干头发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在想，今晚遇难时，她给纪清硕打电话，却听到霍明珠醒了的声音…… 在想，明明她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不告诉他今晚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在想，如果她跟他说了，他会不会心生愧疚？ 估计不会。 很大可能性，他会任自己自生自灭。 于是，她更睡不着了。 索性起来刷剧。 门忽然被推开。 霍之遥旋开床头灯，“大半夜的，你干嘛？” 纪清硕打开卧室灯带，柔和，不刺眼，足以看清彼此。 “睡不着？”纪清硕问她。 “很明显。”她语气有点不太好。 可能是凌晨她出事时，他却将其他女人拥在怀里的缘故。 也有可能是这么晚了，她依旧很清醒的缘故——烦躁。 “那正好，起来弄点吃的，我饿了。” 霍之遥：“……欠你的啊？” 纪清硕：“是啊。” 好像还真是。 不是很情愿地起床。 她在冰箱里捣鼓一阵，翻出了之前之前弄的小酥肉，拿出来丢进锅里过了下油。 热油四溅，将她的手都烫红了。 这回，心情更差了。 小酥肉过完油，又给他用锅里余油煮了碗面。 纪清硕二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翘起腿，他腿上放着一本笔电。 霍之遥将面和小酥肉端上餐桌。 他办公间隙抬了下眼，“云城特色？” 霍之遥说：“挺识货啊，纪先生。” 纪清硕没理她，拿起筷子夹了块小酥肉，外苏里嫩的，他挺喜欢。 “你有多久没回云城了？”他兴致来的时候，其实也会关心她。和颜悦色的时候，也能平心静气地与她说上两句。 “从你带我来北城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纪清硕吃相优雅，一点声音也没有，将一块酥肉咽下后，又问：“想回去看看吗？” 霍之遥认真想了一小会儿，很郑重地摇摇头，“不想。前段时间，hor茨在云城开了家分厂。他们想让我去云城，我没同意。” 那时，是她有计划，必须留在北城破坏纪清硕和霍明珠的订婚宴。 但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是她心里的隐秘。 她不愿意回去。 那座城市承载了她童年大半的回忆。 很悲惨…… 她不愿意想起。 纪清硕拌了拌面，“很不幸，你得去。” 他的语气很平淡。 霍之遥愣了愣，“什么？” “我也会一起去。程家那几座山头被JAT买下来了。”他说得轻轻松松。 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霍之遥心上。 之前在海城时说过，那几座山头，是程江年的嫁妆…… 那纪清阳——要娶程江年了吗？ 霍之遥本就郁结的心，更堵了。 纪清硕看她不说话，抬眸瞥了她一眼，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多说什么。 吃了几碗面后，他又说：“你身为纪太太，商务应酬是基本。好好准备，过段时间就过去。” 她失了魂一般地点头，呆呆地答：“好。” 纪清硕忽然觉得没了胃口，碗里还剩大半面条，碟子里的酥肉也只吃了几小块。 他抽了餐巾纸擦嘴，把碗一推，“不吃了。你早点休息。” 霍之遥没应，她窝在沙发上，窗外万家灯火在她眼里变得模糊。 次日，纪清硕出门时，看见霍之遥还是以同一个姿势窝在单人沙发里。 脸色一沉，但他什么也没说，目不斜视地出了门。 霍之遥是被一阵铃声惊醒的。 她接通。 王兴紧张的声音传来，“老大，我们……霍明珠她……” 他支支吾吾的，听着格外愧疚。 霍之遥接下他的话，“我知道。霍明珠醒了。” 王兴声音更没底气，“……对不起，老大，我们疏忽了。” “没关系。派你们去监视她的时候，我就没想过会万无一失。怕是你们进院第一天，就被盯上了。 “毕竟，那医院，是傅家的。傅简行再怎么不受傅家重视，也是傅家人。我们在他的地盘上动土，本就不占主场优势。” “只是——”她沉吟着，“霍明珠醒的，太巧了。” 她本没有将霍明珠与昨晚那帮混混联系在一起。 但她昨晚想了一夜。 那帮混混好似是直接冲着她来的。 另外，傅悦诚出现得太过巧合，就好像知道她会出事，特意过来救她的一样。 还有，霍明珠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她打给纪清硕时醒，就好像在故意绊住他。 “有件事，我需要你去求证一下。”霍之遥冷静开口。 王兴豪情万丈地应道：“老大，只要你说，我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傅悦诚他昨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小吃街？” “行，老大放心。那条街的老板们，兄弟伙都熟。不出三天，一定查得明明白白。” 霍之遥道：“多谢。” 电话挂断，她的困意猛然袭来。 便钻进被窝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时，已经下午。 傅悦诚约她吃饭。 但许是太久没得到回复，他又发了几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过来。 【理我/啜泣】 【你为什么不回我？/大哭】 【昨晚还叫三哥，今天就不认人了/泪流成河.jpg】 【女人心，海底针。我讨人嫌了/不想活了.jpg】 霍之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脑补出恁多大戏的。 第92章 一切，还是为了霍明珠 勾了勾唇角，回道：【抱歉，昨晚没睡好，早上八点多睡到现在】 傅悦诚几乎是秒回，提醒她要多休息。还从专业的角度跟她说孕妇不能保证充足睡眠，对胎儿的影响。 听得她一阵后怕。 傅悦诚：【怕了吧。念在你叫我一声三哥的份上，今晚吃饭的时候，我给你本药膳，是我们学校护理学院专门为孕妇研制的食谱。你按我的方法去调，保证你四十周一到，就生个健健康康的福娃娃】 他的语气，不无邀功与自鸣得意。 听他这样说，她到不好得拒绝。 只是觉得好笑，发了句语音过去，“三哥威武，三哥厉害。” 她的语气，一点起伏都没有。 傅悦诚评价：“你真敷衍。” “发自肺腑。” …… 吃饭地点是傅悦城定的。 他朋友开的，一家集营养与养身为特色的店，餐食口味偏清淡。 他们被经理引入包间，坐定后，傅悦城将菜单递给她，还特意为她介绍了这里的特色招牌菜。 百香鸡，荆芥凉拌笋……还有一道山楂梅子东坡肉，算是这家店招牌菜，但霍之遥不能吃山楂，便作罢。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她也只点了一汤一菜便作罢。 傅悦城在旁怂恿，“就俩？” “我点够了，剩下的你来点。” 傅悦城玩笑道：“怕我请不起？” 霍之遥手撑在下巴上，“哪能，说了我请。” “那就请我吃俩？” 霍之遥无奈，“现在菜单在你手上，想吃什么就点呗。” “你就点了俩，我哪好意思多点。”他算是揪着这点不放了。 霍之遥：“……” 她想打人。 于是就这么干了。 刚动手，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了一个人。 她打人的手便这么顿在了半空，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扭头看去，看见纪清硕就站在门口，神色如常。 她却莫名心虚，强行捺下狂乱的心跳，缓缓收回手。 这时，他身后有一人冒了半个身子。 傅悦城嘀咕道：“你怕啥，学学人家那心态，光明正大地带小三出来吃饭。而我，只是你朋友。所以，别怕，先下手为强。” 霍之遥：“……” 她看向纪清硕，强行冷静道：“你们也来这吃饭？要拼一桌么？” 她不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又不在乎。 霍明珠站在他侧后方，听了这话，脸上有明显的抗拒表情。 纪清硕很是心疼她，连话都没说上一句，便带着她离开了。 像是生怕霍明珠再多看霍之遥一眼，就会发病一样。 傅悦城等他们消失在门口后，拉长语调揶揄道：“这就是你说的他忙啊。” 霍之遥道：“某种意义上，确实很忙。忙到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分给我了。” “别难过，不如……他玩你也玩。别辜负这花花世界。” 霍之遥催他，“三哥快点菜吧。肚子饿了。” 吃的应该能堵住你的嘴。 饭吃了一半，傅悦城去了趟洗手间。 纪清硕恰好也出现在洗手间。 傅悦城语气含笑，“纪总刚才怎么不进来打个招呼就走？” 纪清硕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跟你有什么好打的。” 傅悦城一副恍然样，“哦，原是我不配。这便简单了，还以为我与尊夫人一起吃饭，你吃味了呢。” 纪清硕呵一声，“你想多了。与其脑洞发散，想些不切实际的。不如想一想，如何接我盘？” “呵……接盘？纪总真幽默，那怎么能是接盘？有人有眼不识货，就有人一眼识得石中玉。纪总不懂珍惜，那就别怪有人有朝一日，会取而代之。” 纪清硕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拭目以待。不过，某些人想取而代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那个本事。” 他看着无比自信，自信霍之遥不是那有眼无珠的人。 傅悦诚：“有些时候，女人要的，不是男人有本事，而是眼里，心里都是她……” 纪清硕冷笑一声，“想不到傅医生也摆脱不了庸俗和肤浅。” 他单方面结束了会话，觉得再谈下去也没意思。 两个人都不在一个层面上。 傅悦诚回到包厢时，发现桌上的菜自他走后就没动过。等他来了，霍之遥才又动筷。 他眯起眼，笑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挺好吃的。”她本质上其实是一枚吃货。 天知道等傅悦诚来，她等得有多馋。 傅悦诚给她舀了一碗花生猪蹄汤。 霍之遥感激之余，不免觉得奇怪，奇怪他出去一趟，好像更开心了，像打了一场胜仗一样。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怎么这样看我？” 霍之遥摇摇头，“就是觉得奇怪，你一定遇到什么开心事了，从进来到现在，嘴就一直没合上过。” 傅悦诚看向霍之遥，“也没有，就是觉得我蛮幸运。我有一件丢了很久的东西，但是刚刚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我想找的东西在他那，哪天让我上他那去拿。” 他的眼神很亮，看着霍之遥时很专注。 她被看得手臂上冒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也没好奇是什么东西，只喝了一口香浓醇滑的汤，以躲开他的视线。 他们吃完饭，已将近八点。 傅悦诚说她该好好休息，便提出送她回去。 霍之遥说锦时晟苑时，其实挺怕他再次问起怎么不去凰汀水榭？ 好在他这回挺有眼力见儿，选择了看破不说破。 只是她下车时，又没了正行，“我说真的，纪清硕不忠，你也没必要守着他。” 她怀疑他是拿她开涮，自己要是一本正经地拒绝，反倒要被他一直逗弄，落了下风，便想着扳回一局，“怎么，你是在邀请我吗？” 他故意露出羞涩的笑，“讨厌，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你要直接说嘛，直接说我今晚吃饭就坐你腿上了。现在也不晚，走，开房区吗？” 他怔了一怔，这回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了大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霍之遥便笑了，留下一句，“再拿我开涮，打爆你脑袋”后，潇洒地走了。 这晚，霍之遥睡得朦胧之际，听到外间有动静。 她睡眠很浅，几乎是瞬间便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走出卧室，恰好看见纪清硕扶起一个脚凳。 她挺意外，“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纪清硕道：“这几天还需要与你一起住几天。我的房子，都被监控了。我要是回去，爷爷必定知道。另外，哪怕他们知道我俩没去度蜜月，两个人住一起，也能让他们怒气稍稍减轻一点。” 霍之遥便懂了，一切还是为了霍明珠。 第93章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霍之遥边点头边拉长语调“哦”了一声，表示理解，随即问道：“她怎么样了？” 纪清硕看向她，眼里有防备，“你还会关心她？” “路边遇上一条嗷嗷叫的狗我也会关心两句，更何况，我与她生活了三年。” 纪清硕想起曾经他曾教过她——如果有一天，你能对着讨厌的人谈笑风生，那也是成长了。 把霍明珠与小狗相比较，别人看不出她怎么想，他还能看不出？ 这点关心，多半是装的。 但也没揭穿她，只是沉声警告道：“这段时间，少往她跟前凑。她要是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她没与他唱反调，仍是乖巧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纪清硕松了松领结，解开头两颗扣子，露出凹凸有致、轮廓清晰的锁骨。 霍之遥见了，脑海中不由浮起一些零碎画面。 她咬他锁骨。 他吃痛，会惩罚性地加重力道…… 立即收回视线，虽说食色性也，但——老这样胡思乱想，身体铁打的也吃不消啊。 她借口医生交代她要早点休息，捂着眼睛就想回卧室。 她不说医生还好，一说就好像是提醒了纪清硕。 “你最近和傅悦诚走得很近？” 霍之遥脚步一顿，有点不明白他的怒气因何而起，但是，既然他问起，她就打算与他好好聊一聊。 “他救过我两次。第一次，沈金……我妈知道我怀孕，派人来围堵我。我给你打了八十多个电话，你没接。” 她说到这，微微顿了下。 其实很想听他解释一下的。 但是，他沉默。 霍之遥暗暗吸了口气，继续道：“第二次，昨天凌晨，我在南校附近的一条小吃街被混混骚扰，给你打电话，你忙着安慰霍明珠，恰好傅悦诚路过，救了我。” 平铺直叙到这，她其实蛮期待能听到他说一声对不起。 但是，他仍旧沉默。 霍之遥谈不上失望，内心挺平静的，可能他此番种种都在她预料中吧。 她故作坚强地抿了抿唇，“如果你没其他要说的，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这回，纪清硕动了，但他说的是：“所以呢，你在怪我。” “嗯。有点。”霍之遥背对着他，“但是，第一次，我觉得我没资格怪你。因为你早就单方面斩断了与我的所有情义。第二次，我觉得我想怪你，因为，我想依赖一下我的丈夫……我想得到我丈夫最基本的尊重。” 她转回身，眼泪静静糊满了整张脸，“纪先生，能不能让我依靠下？能不能别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在搂着其他女人？” 纪清硕到底理亏，但他可能对她冷情惯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张嘴，难为情。 “霍之遥，”他终于开口了，但说出的话，比秋风还要凉上几分，“这段婚姻，是你一手造就的。当你用尽手段逼我娶你时，你就该有被伤害的觉悟。” 霍之遥觉得他挺厉害，三两句就将过错从自己身上摘除干净，并转移到她身上来。 但她也知道，纪清硕在内疚。 所以，她没将战火引回去，只是顺应他的话，呐呐道： “是啊，这是我的选择……” 她装作一副全身恍若被重击，直欲摇摇欲晃的模样。 为了逼真，她还退后两步，手扶在右侧的柜子上才堪堪稳住。 但脚却在筛糠。 最终靠着柜子，缓缓坐了下去。 她看见纪清硕皱起了眉，知道他此刻内疚值达到了顶峰。 便装得更惨，更虚弱了些。 纪清硕眉拧得更紧，“你少装。” 显然是平日她太假，这次，他没信。 但更多的，是自我安慰。 霍之遥苦笑了一下，“纪先生就当我是在装好了。” 他蹲下身，捏住她下巴，一双凤眸紧紧盯牢了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难道不是？昨儿不是还以为清阳要娶程江年难过？今儿就为我要死不活了？霍之遥，清阳要真结了婚，你下一个目标是谁？ “傅悦诚？霍之遥，你真是——滥情。” 霍之遥从他话里，听出了一个意思——JAT买到了程家的山头，并不是因为纪清阳要娶程江年！ 她心里一喜，但面前还有个纪清硕在虎视眈眈。 她便按压下狂喜的心，死命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我昨晚难过，是因为想起了在云城的时候。纪先生可能不太理解，世上那么多人，离开家乡后，会想家乡想到发疯。而我，想到云城，也发疯，恨不得去死那种发疯。” 她苦笑了一下，“纪先生对我漠不关心，对我小时候的经历估计也不会感兴趣。但我，此生不想再踏足云城一步。昨晚在沙发上想了一夜，也在想怎么能让纪先生放弃带我去云城。” “继续演，差点就信了。” 这男人，内心不是一般的难以撼动。 他认定的，几乎很难改变。 她叹口气，周身带着认命那般的颓废，“我累了。纪先生若不信，那便不信吧。” 她装作吃力地站起身，却在起身时，故意弯了下膝盖，给人一种腿麻了的错觉。 她不知道纪清硕会不会扶她，所以，这一摔，是往他怀里摔的，能保证自己不受伤的同时，还能小小地勾引他一下。 然而，意外的是，他迅速伸出一只胳膊，箍住了她的腰。 “腿，腿麻了。”站稳后，她辩解道。 纪清硕很快放开她。 仿佛她是什么吸人精气的妖怪，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禁欲样，“那就等不麻了再动。” 说完，转身就走。 霍之遥却顺势扑在他后背上，“背我到床上好不好？” “放开。” 她很难缠，“不要。” 语气软软糯糯的，像在撒娇。 “就背我这一次……” 这回，带了一丝丝祈求。 然而，他就是一块石头，又冷又硬！ 强势地掰开她的手，脱离后，立即迈步离开。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 傅悦诚最近频繁约她。 除了吃饭，还约她出去看电影、看演唱会、看歌舞剧…… 他看似不着调，其实很懂分寸，晚八点前他会准时送她到她公寓楼下。 她秉承闲着也是闲着。对于他的邀约，霍之遥也不会拒绝。 这天，傅悦诚约她看电影。 候场时，他去排队买奶茶。 王兴的微信消息，就是这时候发过来的。 【老大，查清楚了。南校商业街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拍到了傅悦诚进出停车场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零六分。】 第94章 贴脸开大 【街口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店员对他印象十分深刻。她说，他拿着手机问她，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人？】 【在店员给了否定答案后，他冲店员发了火。还着急忙慌地打了个电话，问电话里的人她到底在哪？】 【那店员还给我转述了一句话，傅悦诚说“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我要你彻底身败名裂”】 【老大，傅悦诚说的“她”是你吧？】 【老大，如果真是你的话，我觉得，他比纪总好。】 霍之遥握紧了手机。 恰巧这时，傅悦诚端着两杯奶茶走了过来，他还在奶茶店时，就见她抱着手机，看得一脸专注。 这时，走到她身边了，便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哪个小情郎给你发消息呢？我走到身边了，都不看我一眼，我吃醋了……” 她收起手机，开始试探性地问：“三哥不上班的呀？天天约我出来玩。” “我上班哪天都能上，却不是每天都能遇见你休息。”他将吸管戳进奶茶里递给她，“奶茶你少喝些，给你点了果汁。” 她还没来得及对他的体贴做出反应，就见他挤眉弄眼道：“老实说，这是不是你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霍之遥摇摇头，“我公司每周下午茶日，发的就是各式奶茶。” 他双肩耷拉下去，随即又精神道：“让你公司取消，我来给你送。” “动职工的蛋糕，被打都是小问题。” “你不能护着我点？” “护不了一点。”霍之遥指了指肚子，“我现在，只能自保。” “没良心。”他撇嘴。 话音刚落，他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从裤兜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没接。 霍之遥看他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忍不住问道：“谁打的？你不接吗？” “推销电话。” 她直觉没那么简单，就见他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他略显烦躁地挂断。 最后索性关了机。 霍之遥一脸忧心忡忡，“你当真不接吗？别是家里打来的重要电话，你不接，要是错过了什么事，只怕要后悔。” 傅悦诚在面对她时，那丝焦躁全然不见，他只说：“没关系，就算家里出了事，也还有我大哥顶着呢。我呢，就不去碍他们的眼了，也给他们落个眼不见为净。” 霍之遥还要再劝，便听他道：“你呀，别总是为别人考虑。是我约你出来的，哪有中途放你鸽子的道理？别说你没事啊。” 霍之遥心中一动，为那句“别总是为别人考虑……” 其实，这几年来，她很少为别人考虑。她想得更多的，是自己。 而傅悦诚这样说，说明，他真的在几年前就认识她了。 “不是，我想说的是……”她踌躇许久，还是决定直接问：“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我。” 他摇头，笃定道：“没见过啊。咋了？” 霍之遥随意找了个托词，“就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脑海中最近有几个零星模糊的画面……” “哈哈哈，没准我们前世有缘。”他笑得白牙晃眼。 霍之遥打算给他来一剂猛药，“我不相信前世今生，我只相信今生可能真的在哪里见过你。” 他依旧不买账，只咬死没见过。 霍之遥便也只得作罢。 很快，便到了他们的场次。 只是，电影看到正精彩时，门口忽然站了一个人。 她身边的傅悦诚反应极大，差点从椅子上跳起。 最后倾身跟霍之遥说了句他有急事要先走。话音还未落定便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她担心他，追了出去。 电影院里走廊回环往复，跟走迷宫一样，稍不留神，就会失去方向。 等她绕出去时，彻底不见了傅悦诚身影。 接下来几天，她都没再见过他。 她去网上搜索傅家变动，也没搜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像这种豪门望族，能挂在网上的都是操控者想让世人知道的。 如果哪天真搜到了大事件，那就是日落西山，控制不住场面了。 所以，霍之遥暂时放下了心。 而纪清硕与她，自那晚吵过后，两人也没再有交集。 他依然每晚都到她那，也只是找一个踏脚的地方，连最基本的交流都不曾有。 这晚九点，是纪清硕先开口打破的僵局。 “收拾一下，明天‘蜜月’结束，回老宅。” 霍之遥点点头，“之前说给程小姐准备礼物，你觉得送他们什么，才不会失礼呢？” 她只是想找个话题与他聊下去。 可他一点面子都不给，只扔给她一张银行卡，“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 她耷拉下眉眼，故作失望。 眼睛去看着那张银行卡。 想，给钱就行。 到这，两人其实也没话题再继续下去。 纪清硕表现出来的不爱太过明显，但她觉得没关系。 她爱的，只是他的钱和权。 就当是在挣窝囊废了。 只是，手刚搭上那张银行卡。 纪清硕便伸直了手指，按在上面。 她不解，抬头看向他，“纪先生后悔了吗？” “这钱，你想白拿？” 霍之遥懂他意思，保证道：“纪先生尽管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另外，如果你和霍明珠有什么需要我掩饰的，尽管跟我说。” 纪清硕深深看着她，眸光一动未动，半晌，“只要钱给够，是吗？” 霍之遥猛然反应过来，她塑造的是深情人设。刚刚那些话，简直像是被钱冲昏了头脑。 立马摇头，辩解道：“不，是想让纪先生开心。” “是吗？”纪清硕勾起一边唇角，带着点猫戏老鼠的阴险意味。 她顿觉不妙，就见纪清硕将那张银行卡收了回去，“那这钱，看来是浪费了。” 霍之遥：“……” 都怪她这张嘴。 她试图找补，“这张卡，难道不是为了准备礼物的吗？你应该知道，我没什么钱。” 她卖惨，收效甚微。 纪清硕压根没有同情心，他只冷冷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为我，还是为钱？” 玛德，这渣渣直接贴脸开大。 从长远计，她觉得她该选人。 但是，眼看纪清硕就要把卡塞进钱包里。 她迅速跑过去，打算将那张卡抢过来再说。 目前来看，蝇头小利更吸引她。 她真的太需要钱了。 王兴那边除了用义气和恩情吊着，还得用钱养着。 她在hor茨赚的钱，根本不够。 但由于饿虎扑食的动作太猛，纪清硕没站稳，往后仰倒。 她也随之倒在了她身上…… 第95章 一个都不放过 气氛一度有些沉寂。 霍之遥有点后悔，之前一百万的支票都撕了，现在猴急个什么！ 一定是她最近太缺钱了。 纪清硕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真有你的，为了一张卡，把我掀翻在地，还说你不是为了钱？” 那语气，简直就像是在说：看吧，被我发现了，你从一开始，图的就是我的钱。 霍之遥拼命想补救的法子，最终索性趴在他身上不起来了。 “纪先生哪的话？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能掀翻你？没准是纪先生故意示弱，想让我……” 他拍掉她在他胸口上作乱的手，“管好你的手，不想要我成全你。” 她本能地缩了一下，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纪先生怕自己把持不住吗？” “少废话，给我起来。”他语气不善，似乎下一秒就会发火。 霍之遥也不想玩太大，撑着他胸口支起上半身。 起来的时候，眼珠滴溜溜一转，起了坏心思。 她在他胸口中重重一擂，膝盖一弯，故意顶了下他。 纪清硕闷哼一声，一手按住她腰，一手握住她手腕，轻轻松松翻了个身，将她压制住。 “你想干嘛？”纪清硕眼里怒火仿若实质。 霍之遥又将问题抛回给他，“应该是我问，你要干嘛才对啊……” 她还眨了眨眼睛，一副无辜样。 纪清硕纵然恨得牙痒痒，也没法拿一个孕妇怎么样。 霍之遥就是吃准了他铁石心肠脾气大，但品行还算端正，不会没品到对女人动手，对一个孕妇的包容心更大，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你给我等着。”他咬牙切齿，随后松开她的手，站起了身。 脚步去的方向，是浴室。 她在他身后坏心肠地喊，“纪先生，又洗冷水澡啊。” 纪清硕没理她。 她要起身时，看见地毯上躺着刚才那张银行卡。 她走到浴室门口，“纪先生，你的卡掉了。” 他没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给我了。” “滚！” “我给你把菊花茶泡上，你出来记得喝……” 降降火。 …… 霍之遥跟着纪清硕踏进老宅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见识广博的程江年以及纪家其他人不会在乎她给她带的那些礼物。 但胜在霍之遥带的独特。 每一样挑出来，都极具特色。 比如那艘给纪清阳带的贝壳船，占据了整张茶几。 她为纪铭宇带了一只庞大的玳瑁标本。 送了董漪澜一串珍珠项链。 给了程江年一串贝壳制作的风铃。 单看这些，完全没人怀疑，她没去海边。 但是…… 霍之遥问起纪鹏程时，原本其乐融融地客厅忽地一静。 程江年刚要说话，就见纪鹏程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用嘴型跟霍之遥说：“走，快走。” 霍之遥一脸懵，但直觉告诉她，应该听程江年的。 看向纪清硕，却见他一脸坦然。 奇迹般的，她也跟着冷静下来。 程江年急得团团转，刚要过来与霍之遥说点什么，像是察觉到了纪鹏程凌厉中暗含警告的目光，立即缩着脖子噤了声。 纪鹏程站定在离霍之遥五米远的地方，沉着脸，冷肃的视线在她和纪清硕身上扫来扫去。 在霍之遥的皮绷得越来越紧，心悬得越来越高时，就听纪鹏程冷声命令她和纪清硕，“你俩跟我来。” 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她心中弥漫开来。 跟着纪鹏程进了书房后。纪鹏程将门给关上，然后转过身看向纪清硕。 “我问你们，你们当真去度蜜月了？” 末了又补充一句，“不许撒谎，我要听实话！” 霍之遥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纪鹏程果然知道了。 她看了眼纪清硕，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却见他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即便此刻被罚站，依旧气度雍容，言行坦荡。 他说：“爷爷既然知道了，还问什么。” 听听，将问题抛回去，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你对那个……”纪鹏程没记住霍明珠的名字，“谁，还没死心？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陪着她。” 纪清硕语气坚定，“是。” 纪鹏程气得拔高了音量，“你已经结婚了！还有孩子了！你必须与那个女人，断绝来往。” “那又如何？爷爷控制住我的人，还想控制住我的心？要我与明珠断绝来往，可以，除非你打断我的腿，将我锁在家里，我哪也去不了。” 听到这里，霍之遥就觉得这两人的矛盾在不断激化，赶紧拉了拉纪清硕的袖子，替他打圆场，“爷爷，当初是我出的注意，你要怪便怪我吧……” 纪鹏程怒叱道：“你闭嘴，你的问题，我待会跟你算。” 他又看向纪清硕，额上青筋毕露，“你以为我不会吗？” “您当然会。可我不怕。小学时，你说我同桌会影响我学习，勒令校领导给我调换了座位。我听您的，去了第一排。 “初中时，我捡回了一条狗，你说玩物丧志。半夜趁我睡着时，让管家将狗送走。我听您的，没哭 “高中时……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说那么多了。总之，以前我身不由己，但现在，我的伴侣，我想自己选择。明珠你接受最好，不接受，我便在外面养着她。” 霍之遥在旁边干着急，恨不得捂住纪清硕的嘴。没瞧见老爷子胸膛起伏得厉害吗？ 她低声在纪清硕身边道：“别说了，你为明珠反抗得越激烈，爷爷越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纪清硕低头看了她一眼，抿紧了唇，没再多说什么。 纪鹏程言辞激烈，“你别忘了，脱离了纪家，你什么也不是！别说养霍明珠，就是养你自己都费劲。” 霍之遥听着对话往偏离轨道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赶紧出声道：“爷爷，清硕，你们都冷静一下……” 她刚起了个头，纪鹏程一双锐利的鹰眸便紧紧盯住了她，“现在，我们来说说你的问题。” 霍之遥预感不妙，后悔刚刚出头了。 内心忐忑时，看纪鹏程走到书桌后，将桌上一个牛皮纸袋子丢给了霍之遥。 她被砸到，蛮疼。 但现在她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 因为牛皮纸袋子里，全是她和傅悦诚这几天在一起吃饭，喝奶茶，看电影的照片。 当时与他约着做这些事情时，还不觉得有问题，只觉得不过是寻常的朋友相邀，一起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罢了。 可现在，几十张，甚至几百张照片落在她脚边了，还是由纪鹏程声色厉茬地丢过来时，她才慢慢觉得，自己——过线了。 第96章 傅悦诚再找你，就报警 男的帅，女的俏。 关键是照片里，好几张傅悦诚看她时的眼神，都带着浓浓情意。 他们有时候隔挺远，有时候又会时不时肩膀擦到。 她当时与他在一起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 她的脸，轰的一下，又热又烫。 可她后背却生了冷汗。 “这些……我……”她想解释，但喉口莫名被哽住了。 最后只是一句，“爷爷，我没有，我与傅三公子是清白的。” 纪鹏程重重哼了一声，“清白？有多清白？清白到那傅三儿把过错全揽在了自己身上。清白到他说是他看上了你那张脸，想与你发生点什么。还是清白到人家甘愿为你受家法！即使行动不便还自愿向我下跪，求我不要为难你！ “若是寻常关系，哪个男的愿意向其他人下跪，只为求取你的周全？” 霍之遥脑袋嗡的一声，发懵。 在很短的时间内，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难怪傅悦诚最近失踪了。 早该想到的。 有什么比看上了有夫之妇更能令豪门蒙羞的呢？ 纪鹏程现在，怕是起了弃车保帅的心思了。 纪家与傅家同列北城四大家族。 傅悦诚受了罚。 为表诚意，纪家也一定会拿出个说法来。 不然，以后两家怕是会闹个鱼死网破。 “我……”她语塞，好半晌，才彻底冷静下来。 但她面如死灰，说话也有气无力，“我当真不知道傅悦诚对我是这个心思。” 她垂下了脑袋，长发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让任何人窥探她的想法。 闭上眼睛，很短很短的时间内，她内心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做斗争。 黑衣服的她：“别冲动，我知道你想与傅悦诚共同承担。但是，他既然已经将过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了，你又何必再搭上自己？” 白衣服的她：“你不能昧着良心啊。是你没拒绝傅悦诚在先，如今出了事，道义和情理上，你都必须与他共同承担才是。” 黑：“什么狗屁道义？什么狗屁情理？傅悦诚就是一头猪，但凡他说个谎，也不至于落得个现在的局面。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喜欢她，难道他就有道义？有情理了？这是愚蠢，这是陷她于危难中，是故意在害她。” 白：“你根本不懂爱，真正爱一个人，哪怕被全世界反对，也会做好与全世界反抗的准备。浴血奋战，不畏不惧，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黑：“爱又怎样？她需要的是爱吗？没听说过，情爱直教人生死相许吗？人都没了，谈什么爱？霍之遥，你醒醒，别被虚无的情爱冲昏了头脑，想想你的初衷是什么？” 霍之遥猛地抬头，看着纪鹏程，以一种近乎虔诚的保证语气说：“傅悦诚心思如何，我从未有半分察觉。他若是因我而受了傅家家法，于我实在无关。 “我无辜，却也不无辜。他屡次约我，若是我及早拒绝，想必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但是，只因傅悦城救过我两次，于我腹中胎儿也算是一个大恩人，所以才抹不开面子去拒绝。 “不过，爷爷放心，我以后，一定恪守本分，与其他男人保持距离，绝对不会让纪家出现任何负面新闻。” 纪鹏程不买账，他听多了假大空的话，“若今后，傅三儿不顾你态度冷淡，就是要缠上你，你怎么办？” 霍之遥心头咯噔一停，这是在逼她伤害傅悦诚。 她动了下唇，“傅家的事，便由傅家人自己解决吧。家法或许能约束住他。若还不行，便报警吧。我一个弱女子，能拿一个七尺男儿，能拿傅家三公子怎么办呢。” 纪鹏程坐在了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很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报警，他傅家理亏，我倒要看看，他傅家会如何处理？” 她全身气力随着纪鹏程话音落定，彻底溃散。 但她依旧站得笔直。 纪鹏程又看向纪清硕，“说到底，这事，还是因你而起。你若当真跟霍明珠断不了关系，那我也只能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了！” 纪清硕一脸警惕，“你打算怎么做？” 纪鹏程没答，“看你表现再定夺，总之，对你，对霍明珠，都不会好。” 离开书房。 纪清硕一脸沉肃。 霍之遥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楼下众人一脸担心。 纪清阳触及霍之遥眼神时，欲言又止，想上前，最终还是驻了足。 霍之遥收回视线，强行绽放出一个笑容，“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没事。” 程江年道：“程爷爷有一天受傅家人相约去下棋，回来脸色就一直不太好。还在餐桌上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当时就猜测这可能与你们有关。” 她一脸好奇，“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霍之遥遥遥头，不愿说。 纪铭宇看向纪清硕：“你们当真去度蜜月了？” 他是听到点风声的。 董漪澜疑惑道：“你们没去度蜜月？那是怎么了？难道……清硕，你对霍明珠还是念念不忘吗？” 纪清硕闭了闭眼，“忘不了。” 他只说了三个字，便迈出了门，一头扎进蒙蒙夜色中。 霍之遥赶紧边追边跟慌忙追上来的董漪澜说：“妈，你别担心，有我在呢，我去劝劝他。” 董漪澜点点头，“你是他妻子，他有时候就是太固执了，认死理，你多劝劝他……” 后面的话，散在了风里。 霍之遥好不容易才在车边拉住他的袖子，“你冷静冷静。明珠那边，你先暂时与她断了吧，等过段时间再说……你们的关系，不会因为你一时半会冷落了她而彻底断了的。” 他甩掉她的手，“你有资格管我？” “我是你的妻子，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纪清硕冷笑，“你不过是怕荣华富贵一朝散罢了。” 霍之遥道：“对，我是怕过回苦日子。但你扪心自问？谁不怕？你以为你身无分文，一穷二白时，霍明珠还能对你死心塌地？ “她不会。她放弃不了霍家大小姐的身份，也不会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去跟你过苦日子。不信，你就试试，看你俩的甜蜜日子，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威胁下，能坚持多久？ “纪清硕，别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他语气带刺，“你倒是好得很，没被冲昏头脑，傅悦诚如此待你，他得到了什么？不过是再找你，就报警。” 他的语气，凉薄中带着怒气。 让还处于深深愧疚中的霍之遥有一瞬间，没了底气，弯了腰。 第97章 背叛？冤枉？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霍之遥勉力反问他。 “傅悦诚和你都无法反抗，我，人微言轻，能怎么做？ “纪先生从小便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不爽了就直接贴脸开大。我呢，除了像个鹌鹑那样卑微求生，还能怎样？说好听点，叫韬光养晦，往难听了说就是怂包一个。” 算了，说这么多做什么，又没人心疼她。 她深吸一口气，将负面情绪压下，“不管怎么说，纪先生，霍明珠那边，请你暂时放一放。你这样，是在害她。” 她话刚说完，纪清硕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纪清硕接通后，不知对面跟他说了什么。 只见他脸色大变，近乎癫狂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霍之遥的心也跟着提起，“怎么了？” 纪清硕没回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霍之遥本能地也跟着坐了进去。 纪清硕看她进来，皱紧了眉，“下去。” “出什么事了？” 他神色间满是着急，“不关你事，下车。” 能这样牵动他的情绪的，就只有霍明珠。 她尝试着让他冷静，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 “你先别急，你现在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想出更多更好的方法。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吗？” 他心防不知不觉卸下，“他们要把明珠送到国外去。” 霍之遥一怔，脱口道：“是爷爷吗？” “不清楚。” 只要碰到与霍明珠有关的事，他就会失去最基本的判断，不知所措。 作为女人，霍之遥是嫉妒霍明珠的。 纪清硕现在也冷静了下来，他重新打了回去。 “现在明珠在哪？” 对方道：“霍家别墅。来了一群保镖，要带走霍明珠，说是在海外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切。纪总，怎么办？” “跟他们说，我没来之前，谁敢动明珠一根手指，我废他整只手。” 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为了霍明珠，当真有与跟全世界对抗的决心。 随后又听他吩咐司机开快点。 司机脚下油门已经踩到了底。 不出十五分钟，他们便到了霍家别墅。 客厅里乌泱泱一群人，霍明珠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金络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待霍明珠情绪稳定稍许，她转头朝那群保镖看来，神色冷厉，“即便是纪家也不能如此欺负人！” 被她冷冽视线扫到的人，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纪清硕迈步走进去，将那些保镖一一打量过，“你们是纪家的？” 那些保镖脑袋一缩，看那气质，跟纪家训练有素的保镖比，简直云泥之别，就像一帮乌合之众。 霍之遥心知有异，感觉像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她趁没人注意，掏出了手机，打开录音功能。 那帮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硬着头皮道： “我们是新来的，纪董事长为了考验我们的能力，将我们派来了这里，送霍大小姐出国。” 霍之遥冷笑，给一人发了条消息。 那边，纪清硕反问道：“我爷爷派你们来的？那你说说，他长什么样？” 那人支支吾吾道：“我们……我们不是与纪董事长直接接触的，是他另派他人来的。” 纪清硕冷笑了一下，他紧绷的神色在此时神色彻底松懈下来，估计心下已经确定他们是骗子。 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哦，是谁？别再说你不记得这人长什么样？”相比于刚开始的紧张，他此刻格外气定神闲。 那人眼神闪躲一阵，随即不慌不忙地看向了霍之遥，一根手指指向她，“就是她。” 霍之遥只觉得一股冷意自脚底板攀升至头顶，令她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你瞎攀咬什么。”她唇是麻的，在不停哆嗦。 那人道：“确实是你找到了我们，说让我们假扮保镖，将霍大小姐哄骗出国。到时候山高皇帝远，霍大小姐任我们处置。” 说着说着，跟孙子似的央求道：“纪太太，我知道你早就看不顺眼霍大小姐了，你气她抢了你的人生。所以，铁了心要报复她。 “兄弟几个劝不住你，见你铁了心，只好奔着情义来帮你，也没收你几个钱。现在事情败露，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一盆脏水就这样被泼下来。 她气得颤抖，正想说话，察觉到一束冰冷满含杀气的眼神投射过来。 她看过去，对上了纪清硕仿佛要吃了她的眼神。 “你怎么说？” 他倒是没全听信那帮人的说辞，还给她机会辩解。 霍之遥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找的你们，那你们，有证据吗？” 那人赶紧掏出手机，示意给纪清硕看，“纪总请看，这是转账记录。银行卡的卡号你还记得吗？应该是您的。” 他说到这，定定看了霍之遥一眼，“纪太太可能不记得我们，但我们有一个兄弟，你一定记得，他叫王兴。这张截图，是他给我们的。 “兴哥当时觉得不妥，怕东窗事发后，兄弟几个被纪家报复，便留了一手，我还有与兴哥的聊天记录。纪总要看吗？” 纪清硕始终恨恨盯着霍之遥，听了这话，只沉声道：“拿过来！” 那人又将聊天记录调出来给纪清硕看。 他看完后，原本就阴沉的脸更加可怖，像是气得狠了，胸膛急剧起伏着。 随后几大步跨到霍之遥面前，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手腕给捏断。 霍之遥想，他此刻最想捏断的怕是她的脖子。 “我没做过。”她声音颤抖。 纪清硕道：“那张转账记录，银行卡号是我的。别告诉我那张银行卡被偷了。” “我……”霍之遥心慌得厉害。 卡，确实没丢，也是她转给王兴的。 可是，为什么这人会有截图？ 是王兴背叛她了？ 还是王兴被他们控制住了？ 不管是哪一种，霍之遥都觉得无法呼吸。 明明是她攻向敌人的利剑，却反被敌人将武器缴械，还反手刺向她？ “我没做过。王兴确实在为我做事……”她觉得口干舌燥，“但我让他做的，也只是监视和搜集证据。” 她试图坦诚，但是，太苍白了。 纪清硕明显不信，“那这些聊天记录呢？上面都是你王兴指使这帮人以纪家名义，送明珠出国。 “还什么都准备好了？你准备了什么？打算将明珠当成猪仔，论斤卖？还是割下她有用的器官？或是让她在异国他乡，走上最低贱的路？霍之遥，你真狠。” 第98章 好，不道歉是吧，那就离婚 “我没有。即便有转账截图，有聊天记录又怎样？他们可以弄到王兴的手机，截下转账记录，伪造聊天记录……” 那人又道：“纪太太，兄弟几个都是听你指示做事，是万万不敢私自行动的。如今出了事，你怎么能将过错全推在我们身上呢？” 他看向纪清硕，苦哈哈道：“纪总，我们几个，当真只是拿钱办事。也没想过将霍大小姐怎么着？今天这事，也顶多算是未遂。求纪总饶了我们，我们以后再不敢接近霍大小姐了。” 沈金络听到这里，也不分青红皂白，上前就给了霍之遥一巴掌，“你得了纪太太的位置，还不满足吗？为何还要害明珠？你心肠怎么如此歹毒？” 她被打偏了脑袋。脸上火辣辣的痛，嘴里还咂摸出了一丝血腥气。 她看向霍明珠，却见她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嘴角扬起了诡谲的弧度。 然而，在对上她视线时，霍明珠连忙装成一只恍若受了惊的兔子，往旁边躲了躲，避开霍之遥的视线。 纪清硕和沈金络只看见她身体抖如筛糠。 一个向霍之遥投去冷厉的视线，暗含厌恶和警告。 一个赶忙朝霍明珠跑过去，迭声安慰道：“女儿，乖女儿，没事的，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 霍明珠在沈金络怀里小声啜泣着，“妈，我好怕……” “不怕不怕……有妈在，一切都会好的……” 纪清硕重重将她一拽。 她被拽得往前扑了一大步，幸好扶住了沙发，才没被摔得头破血流。 “怎么，你还想吓唬明珠？”纪清硕的声音，在她头顶凉凉响起。 他按住她的肩膀，止住了她想起来的动作，“跪下！向明珠道歉。” 她不肯，咬着牙挣扎着想起来，“我没有做过什么，我不道歉！” “你没做过什么？”纪清硕瞪着一双仿若泣血一般的眼睛质问她，“你没算计我娶你？你刚开始隐瞒怀孕，打算在我和明珠订婚宴上逼婚是吧？ “事迹败露后，假借清阳的嘴告诉爷爷，让爷爷来逼我娶你！从而害得明珠听闻消息后，心神大乱从楼梯上摔下去，昏迷数天。 “就这样了，你还不放过陷害明珠，还让王兴来监视她？探听她真昏假昏！” 他声音陡然拔高，恍若雷霆之怒，“这桩桩件件，你没做过哪一件？” 他掐住她的后脖颈，强迫她看向霍明珠，“你看看明珠，到现在，见到你就害怕。” 霍之遥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地粘在脸上，让她看着格外狼狈，但那张脸庞却丝毫不减半分美艳。 纪清硕却是丝毫不知怜香惜玉是何物，“你将明珠害成这样，不打算磕个头，说一声抱歉吗？” 他按着她的脑袋，迫使她磕向地面。 她抵死不从。 众目睽睽下，她只觉得无比的屈辱。 尊严像是被纪清硕按在地上摩擦。 他们在看好戏吗？ 明明他们比谁都知道，她没做过。 可是，这些人，昧着良心，将一盆又一盆脏水往她身上泼。 这屋子里，大概就只有两个人不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沈金络、纪清硕…… 但这两个人，心也是偏着霍明珠长的。 他们不信她。 谁都不信她。 绝望如潮水，如深海巨渊，将她淹没、吞噬。 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大滴大滴地落在地面。 “我没做过，我不道歉。” 她感觉到窒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 无论她怎么拼命蹦跶，依旧于事无补。 纪清硕咬牙道：“好，不道歉是吧，那就离婚。” 沈金络一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霍之遥，随后看向纪清硕，底气稍显不足地劝道： “清硕，之遥肚子里，怎么说也是你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你们若是离了婚，让孩子怎么办？” 她又对霍之遥道：“你别死犟，跟明珠道个歉，好在现在还未造成严重后果，你跟明珠道个歉，这件事翻篇。大家都是一家人，没人会真正怪你。” 霍之遥心里明白，沈金络不是在为她说话，而是在为未来的hor茨说话。 她视线扫过霍明珠、沈金络、纪清硕的脸……她们或暗爽，或着急，或痛恨的表情都一一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最后笑了。 笑纪清硕和沈金络太愚蠢，一个是世界前十强企业总裁，一个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董事长夫人，竟被一个小丫头玩弄于股掌之中。 也笑自己更蠢，竟屡次遭霍明珠陷害。 沈金络皱起了眉，厌恶道：“你疯了，笑什么？” 霍之遥止住笑，“要我磕头，是吧。” 霍明珠承受得住吗？ 她狠狠磕在地上，有那么一瞬间，脑袋嗡嗡作响，额头也泛着淡淡红色。 她又继续磕。 纪清硕去拦，却被她一把推开。 “不是你让我磕的？那我磕到你满意。” 又是重重的一下。 血从她额上流进她眼睛，她眼里的世界，血红一片。 眼泪，却奇迹般的止住了。 脑子越来越昏。 “我给你磕头，磕一个不够，磕十个够不够？但是，想让我道歉，门都没有！”她鱼死网破的语气。 再磕第六个时，纪清硕拽住她胳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够了！” “你会觉得够了吗？”霍之遥抬起眸，冷冷看向纪清硕。 她眼里冰冷一片，不带任何情绪。 纪清硕从未见过她这种眼神，一时间心乱了一拍，字吐不出一个来。 霍之遥又道：“凡事只要涉及霍明珠，你怎么会觉得够呢？你恨不得将我这条命赔给她！纪清硕，你要离婚是吗？” 她问完这句，就定定看着他，再等一个答复。 可她没等来，只听门口一声中气十足的苍老声音想起，“离婚？我看谁敢！我纪家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霍之遥堵在胸口的气在纪鹏程出现那刻，并没能吐出来，但她紧绷的身体，却松懈了下来。 纪鹏程，总算来了。 她发消息的人，正是纪鹏程。 她说：【爷爷，有件事十分奇怪。霍家出现了一群保镖，他们说是受你考验，要带霍明珠去国外。我觉得这件事，你应当知晓。而且，大家有误会，还是要及早说清楚，省得日后清硕拿这事与你置气。大家矛盾越闹越大，最后滚雪球一般不可收拾。】 第99章 转折 霍之遥后面还发了一句，【这件事后面还可能会攀咬到我身上，还请爷爷来帮我做个见证。】 纪鹏程气势如虹地往霍家客厅一站，锐利的鹰眸扫过那帮保镖。 他走向前，眼眸冷冷逼视着他们，不怒自威。 “听说，我为了考验你们，让你们带霍明珠去海外定居？” 他声音并不如何大，但在场好些人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领头的咽了口唾沫，结巴道：“不……不是你，是纪太太。” 霍之遥冷笑一声，这帮人，紧张到自己都忘了自己第一句说的是什么。 她拿出手机，放出刚才录的音—— “我们是新来的，纪董事长为了考验我们的能力，将我们派来了这里，送霍大小姐出国。” 她看向纪清硕，眼神淡得如一潭死水，“他们前后矛盾，现在你该信我没做过这事了吧？” 领头的又说：“纪太太，是你教我们这样说的啊。你还说，纪董事长是纪总的爷爷，把他拉下水，即便到时候被揭穿了，纪总怎么也要给一两分面子的。 “你还说，如果到时候事迹败露，你会将纪董事长一起叫过来，让他给你做个见证，说你没做过这事。” 这几句话，与霍之遥发给纪鹏程的消息对应上了。 银行卡转账，王兴的聊天记录，以及纪清硕和沈金络的偏心，都像是一座又一座的山压下来。 她没有有效证据能证明自己没做过。 而那些人提供的证据，却足够将她打入深渊。 纪鹏程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死死盯住了说话的保镖，“这么说，我也被算计在内了？” 霍之遥闭上眼睛，内心一片凄凉，当真就没人信她吗？ 那保镖忙不迭点头，“纪董事长如此睿智的人，岂会受纪太太摆布？纪太太这事，做得实在是太不地道了。虽然我们跟她是一伙的，此时也看不惯她的做派。请纪董事长和纪总念在我们是污点证人的份上，饶过我们这次吧。” 纪鹏程冷哼一声，“胡说八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之遥指使你们干的，中间还有一个王兴。那么，我问一下，王兴在哪？让他出来作证！” 霍之遥猛地睁眼，眼里有不可置信。 纪鹏程居然相信她？ 那人脸色一慌，王兴早被他们揍得爹妈都不认识，让王兴来，那不是，所有谎言都会不攻自破了吗？ 纪鹏程又道：“怎么？叫不出来吗？” 那人咬牙道：“王兴是个人精，他一早便不是很愿意干这个事，这会儿估计已经出了北城了。” “好一个已经出北城了？王兴不在，这事，便任你们编排了？”纪鹏程陡然拔高了声音，“你们还不说实话是吧？好，很好，报警，让警察来查这事的来龙去脉！” “不能报警。”一直在角落轻轻啜泣的霍明珠忽然开口。 在众人将视线投过去时，她敛去了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气定神闲道： “如果报警，大众必定知晓霍家发生了什么，这会损害霍家名声……妹妹做出这等丑事，必定会被大众厌弃。” 霍之遥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我头上来。爷爷，就听您的，报警吧。” 沈金络也觉得报警不妥，“亲家，这事，我觉得当真没必要闹到警察局去。无论遥遥做没做过，总归没造成大影响。我们自家的事，自家关起门来处理，也不会拿遥遥怎么样。你若是不放心，我们可请你来做个见证。” 霍之遥道：“这事若是不查清楚，即便你们嘴上不怪我，心里总还是有怨言的。还是交给警察吧。查明白后，也好消除你们心里的芥蒂。” 她看了眼霍明珠，对沈金络道：“你们不是一向疑心我会害霍明珠吗？正好借这次机会，看看要害她的人到底是不是我，也好消除她对我的惧意，对她病情也有好处。” 纪清硕沉默良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让警察查清楚，也好。” 他一锤定音，再无人多说什么。 警察很快来了，霍之遥同那群保镖被一起带走。 当然，还有一个关键人物——王兴。 只是警察找去王兴住处时，并未发现他的人。 与他同居的说他已有好些天未回。 他像是当真畏罪潜逃了一般。 在逼仄的审讯室内，霍之遥坐在审讯椅上。对面两位警察还算和气，问她银行卡的转账作用，问她与王兴什么关系，问她与霍明珠关系如何…… 她皆一一作答，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 那帮保镖被单独问话，所有人的说辞都是一致的——咬定是霍之遥指使的，细节方面也一致。 但就是太过一致，反倒像是提前背熟了剧本一样。 霍明珠身为受害者，也被叫到了审讯室。 她显得极为不安，被问及她与霍之遥平日关系如何时，她说：“妹妹应该是恨我的吧，恨我占了她的人生，恨我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那你恨她吗？” 霍明珠摇摇头，“我不恨她。我有父母的宠爱，有清硕……”她顿了顿，“现在是我妹夫了。警官，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我妹妹做的，请你们都对她网开一面。” “你当真不恨她吗？据我们调查了解到的，王慧被你买通，特意在公司针对霍之遥。李氏集团的李登在前不久还想发起对你的诉讼，说你找人将他痛打了一顿，还故意诬陷霍之遥。” 李登后来确实想告霍明珠来着，但被纪清硕、霍迹泽和沈金络相继拦住了。 他们三个陈述利益，还自愿割股，劝动李登放弃提起诉讼。 霍明珠不说话。 那警察又道：“对了，傅简行你应该不陌生吧。我们查到他与那群保镖有接触。奇怪的是，在他与那群所谓的保镖接触后不久，王兴就消失了。现在警方正全力搜寻王兴的下落。” 那名警察起了身，“你说奇不奇怪，好好的一个人，没有出入北城的记录，竟是就这样莫名消失了。” 他走到霍明珠面前，盯紧了她的眼睛，“明珠小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一旦让我们查到你参与了这起案件，怕是于你不利啊……” 霍明珠脸色发白，唇也哆嗦得厉害。 那名警察观察到了，又道：“对了，我们也会将案件细节以及最终判决，毫无保留地告诉你的父母，纪清硕也会知道。他们若是知道这些事，会怎么想你呢？” 第100章 纪清硕：这事，是你设计的 然而，话已说到这份上，霍明珠依旧不松口。 那名警察无法，只好将她放走了。 她一出去，就看见了纪清硕的车。 若是平日，她早欣喜地跑了过去。 今日或许是忧思太过，她走得极其慢。 到了车门，她习惯性地去拉后座门。 副驾驶的车窗在她拉开车门后缓缓降下。 她看见纪清硕坐在驾驶座上，朝她笑得温柔，“上车，今天我开车。” 霍明珠拉开了副驾车门。 那辆宾利卷起地上一片残叶，疾驰了出去。 车子远离了市区，开向了一处废弃的烂尾楼。 霍明珠纳闷道：“清硕，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纪清硕双手扶在方向盘上，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 他的眼神很复杂，她看不懂。 良久，他叹息一般开了口，“这事，是你设计的。” 没有疑问，是陈述句。 霍明珠心下一惊，下意识反驳道：“清硕，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话落，车窗玻璃被敲响。 纪清硕降下车窗。 车外，赫然站着——王兴。 他半边脸肿起老高，颧骨，眼角有淤青，嘴角破了皮，看着有些狼狈。 霍明珠看见他，倒抽一口凉气，慌得不知所措。 纪清硕平静开口，“我能找到王兴，说明傅简行已经被我控制住了。王兴的状况，就是霍之遥最好的翻供证据。你，还有什么话说？” 霍明珠的眼泪说流就流，她抱住纪清硕的胳膊，“我，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以为，让你彻底厌弃霍之遥，你就能回到我身边。清硕，我知错了，我……”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知道的，明明我不是这个样子的，我知道现在的我很陌生，心思很歹毒，是个坏女人。但我……我……我就是恨霍之遥。 “她长得那么好看，不打扮也好看。我要好看，就只能下苦功夫。冬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化妆，晚上回去得再晚，也要敷面膜…… “我就是不服，为什么她是霍家正牌千金，遗传了爸爸妈妈的基因。 “不仅如此，你知道那天她摔倒在我房间门口，你抱着她去看医生时，我的心有多痛吗？ “我早该想到的，你和她之间，是我不曾与你有过的亲近。 “所以，我更恨她了……” 她脸上现出纠结神色，“我知道我没资格恨她，出身谁都不能选，我占了她二十多年人生，我该知足了。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她苦苦哀求，“清硕，你原谅我，我今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求你原谅我。” 纪清硕深吸一口气，“我那天伤害了她。我得给她个交代。” 霍明珠止住了哭声和动作，她忽然明白了一切，脸上表情生无可恋，“你爱上她了，是吗？” 纪清硕沉默了许久，才答：“这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 “你就是爱上她了。你开始心疼她了。”霍明珠的语气很笃定。 纪清硕道：“随你怎么想。你今晚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明天我送你出国。” “我不走。”她表现得很剧烈，状若癫狂，“清硕，你不能抛下我，你明明知道，我没有你，我会死的。” 纪清硕将胳膊挣脱出来，双手扶住她的肩，制住她反抗激烈的身体。 “你如果不走，就要面临牢狱之灾。霍之遥的性格，你应该知道，你以为前几次，你屡次三番冒犯她，她为什么没揪着你不放？ “是因为你没动到她的根本利益。这次，你差点让她失去了她煞费苦心才得来的纪太太位置！你以为她能再次轻易放过你？” 霍明珠道：“为什么不行？只要你将王兴藏好……不，杀了他才最保险，警察找不到他……这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纪清硕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想杀人，“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为了你疯的，被霍之遥逼疯的……”她挣扎得更剧烈。 纪清硕差点控制不住她。 王兴见状，忙绕过车头，打开副驾车门，企图控制住霍明珠，手却被霍明珠咬住。 她咬得很用力，出了血也没松口。 最后，是纪清硕给了她一巴掌，她才彻底冷静下来。 视线对上后视镜里，恍若嗜血恶魔一般的自己，猛地睁大了眼睛。她哆嗦着唇，崩溃地再次哭出声，“我……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抱住头，双脚踩上座椅，将自己缩成一团。 犹如受伤的野兽那般，呜咽低泣。 纪清硕听得不忍，越过中控环住她，“没事的，你只是生病了，你还是善良的明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霍之遥的地方，慢慢治愈自己，你会好的。等你好了，我就接你回来。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霍明珠在他怀里慢慢平静下来，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 霍之遥接到王兴电话时，有点不敢置信。 赶到约定地点，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王兴时，差点喜极而泣。 她拍了拍他手臂，“受苦了，感谢。” 王兴挠挠头，“也没什么，出来混，义字当头。就是手机被抢了，害得老大被冤枉，受了那样大的屈辱。” 霍之遥目光一冷，“这次，我会让霍明珠欠我的，一次偿清。” 王兴动了动唇，还是将纪清硕要送霍明珠出国的事说了出来。 她浑身一僵，久久反应不过来。 “你说，他知道了这件事是霍明珠一手策划，还是选择袒护霍明珠？” 王兴愤愤不平，“是的，老大。他不配你爱他！” 受她平日演戏太真的影响，现在谁都以为她爱纪清硕。 “他确实不配。”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现在怎么办？老大，咱们真要放霍明珠去国外？” “不，我绝不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你跟我去警察局。” 她跟王兴在路边等车时，先等来了纪清硕。 他坐在宾利里，侧颜立体，线条凌厉，弧度凹凸有致，很帅的一张脸。 每看一次，她都会心动，只是—— 这个男人的心始终不在她这。 他言简意赅，“聊聊？” 霍之遥猜到他来意，直接拒绝，“如果你来找我是因为霍明珠，我想，我们没什么聊的。” 纪清硕压抑着眉眼中的不耐，仍是平心静气道：“别那么早下决定，也许，你会答应我的请求。” 他说的是请求。为了霍明珠，他可算是在她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第101章 你到现在，还觉得霍明珠纯良无害 霍之遥却生不出半点胜利者的喜悦。 她垂眸思索一阵，想看看他会如何替霍明珠说情，便跟王兴交代了几句，上了他的车。 …… 乡音楼内，纪清硕和霍之遥对立而坐。 桌上全是霍之遥爱吃的，纪清硕点的。 她看也没看，也没动筷，表明了不接受他好意。 纪清硕也不在意，沉而缓地开口，“那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纪先生道歉，是发自真心，还是为了霍明珠？” “有区别吗？” 霍之遥抿了口椰汁，“若是前者，不需要，伤害已经造成，纪先生的歉道得晚了些。若是后者——” 她故意顿了顿，苦笑道：“那纪先生对霍明珠可真是用心良苦，甚至不惜纡尊降贵，来跟我道歉。纪总若是为了霍明珠用权势来压我，我也可以勉强接受。所以，选择不在我，而在你。” 纪清硕看着她，“我说我是前者，你信吗？真心与你道歉。无关其他，只是因为我心里有歉疚。” 她顺势道：“纪先生若当真对我感到歉疚，那便将霍明珠交由警察处置，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想跟你父母撕破脸。”纪清硕给她杯中添满椰汁。 “那便不是纪先生该考虑的事了。”她态度十分强硬，再也不动那杯椰汁，对纪清硕那天的行为很芥蒂。 纪清硕道：“你是我的妻子，你与父母关系闹僵，我总得充当一下调和剂。” 她皱起了眉，他这番话和现在为她做的种种行为，简直像是在讨好她。 如果只为了霍明珠，那未免牺牲也太大了吧。 “纪先生不是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会因为谁淡去。如果真因为旁人出现变化，那只能说明，他们原本就存在问题，只是因为催化剂催发了矛盾。” 纪清硕点明，“那看来，你是半点不在乎你爸妈对你的看法了。” 霍之遥沉默少许，略显沉重地开了口，“沈金络又何时在乎过我了？你不也一样，你何时在乎过我呢？请纪先生别为了霍明珠来特意讨好我，我只觉得恶心。” 他怔了怔，旋即苦笑道：“原来你这样想我。也罢，我对你的态度忽然转变，你起疑心也是正常的。那我就直接点。” 他递出一张卡，“密码你知道，里面有五百万。你看怎样，够不够诚意？” 她嘲讽地笑笑，“纪总为了霍明珠，是当真舍得。” 他向后靠坐在椅背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别忘了我教过你的，你需要的，不是为了维护尊严而跟敌人斗得鱼死网破，而是怎么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霍明珠坐牢，对霍家，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们名义上还是一家人。 “霍明珠是岳父岳母一手拉拔大的，说到底，明珠做出这种事，他们有一半责任，你若当真选择撕破脸，不止是霍家利益受损，股价大跌，真正伤的，还是岳父岳母的心。” 他将银行卡推向她，“五百万，你要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加。甚至，傅简行，任你处置。” 霍之遥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最该恨的，是霍明珠。” 纪清硕耸耸肩，“若非傅简行在旁出主意，很多事情，明珠也做不到那么绝。” 霍之遥冷笑一声，语气无悲无怒，“你到现在，还觉得霍明珠纯良无害。” 而她，就是心机深沉。 纪清硕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里隐隐明白，这次要劝动她，很难。 他索性直接问：“那你开个条件，能满足你，我会尽量。” 她听了，更是满腹怒气蹭蹭上涨。 她有时候，也不想百般算计，累人累己。 但她嘴上说的却是，“那我是不是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大宰纪先生一笔？” 他很大方，“你尽管开口。” “好。”她笑意不达眼底，“那我除了五百万以外，纪先生手上hor茨的股份我要百分之五十。” 她要的只是霍家的，不是纪家的。 这一点，纪清硕大感诧异。 “另外，我要你许诺，如果我不提离婚，你永远也不许提。” 纪清硕轻轻皱了下眉，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我答应你。” “口头应下的不算，起个协议吧。明天我们签一下。” 他答应得很爽快，“可以。” 与纪清硕分开后，霍之遥接到了霍迹泽的电话，说是让她回家一趟。 她回去时，看见的霍迹泽仿佛还未散去出差的仆仆风尘。 霍之遥见到他时，总觉得他没什么精气神，很疲惫的模样。 见到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没想到，我这次出门，会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向霍之遥伸手，“委屈你了。” 霍之遥伸手握住他的，由他拽着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再怎么委屈也过去了。” “好在你想得开。”霍迹泽给她倒了杯茶，“武夷山大红袍，拖朋友给弄来的母树茶叶，你尝尝。” 她倒是很给霍迹泽面子，端起浅浅唾了一口，“味道浑厚，回甘，茶味香浓，唇颊残香不灭，确实是好茶。” 霍迹泽显得格外自豪，“统共我也就只得了这么五十克，真是喝一次少一次。比现在的金价都贵。” “爸爸的朋友不是一般人。”霍之遥由衷夸道。 霍迹泽温声道：“说是朋友，其实与爸爸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他跟你外公熟络一些。” 霍之遥心里明白，霍迹泽要说他叫她回家的真实目的了。 她也不搭话，只静静等着。 霍迹泽又给她添了一杯，“明珠小时候，我和你妈忙于工作，没空照顾她，曾将她寄放在你外公家好长一段时间。” 霍之遥装出一副落寞模样，“其实说起来，我与外公也没见过几次，不知道他是否记得我的模样。” 霍迹泽道：“哪能不记得，你跟你妈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外公看着你，总会想到你妈年轻的时候。你们是血缘，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明珠，怎么说，也陪伴过你外公一段时间。你外婆去得早，那段时间，多亏了明珠，陪着老人家度过了那么漫长、寂寞的岁月。” 他叹息一般地唤了她一声，“遥遥啊，爸知道你难过，也能体会你的难过。爸这次也不求你些什么。明珠那边，可否让我们送她出国？只是出国，就好。” 即便早知道霍迹泽的目的是在为霍明珠求情，但接连几人都是同一个目的，她心里，半点不生气是假的。 第102章 纪先生，你牺牲也太大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我来之前，纪清硕才跟我求过一次情。算上你，加一个外公，沈金络估计也在等你跟我谈判的结果。难为你们个个都能放下尊贵不凡的姿态，为她求情。” 她顿了顿，话音开始哽咽，“就好像，她是众望所归的天之娇女，她才是你们亲生的闺女，而我，就是一个半路亲人。好像，在你们眼里，她犯了什么错都能被原谅，而我，活该被她欺负一样。” 霍迹泽有些无措，赶紧给她道歉，“遥遥，如果我哪句话触及了你的伤心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但你应该明白，我们从来没有将你当成外人过。 “毕竟，明珠与我们的感情不是假的。在你回来之前，我从未想过，她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所以，我们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和感情，与平常父母，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爸爸也老了，还有几年好活呢？现在惟愿你们姐妹二人能和睦相处，互帮互助。”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遥遥，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情。” 霍之遥没应答。 她就是觉得心里很酸。 连带着鼻梁也很酸。 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 她最近真的很爱哭。很多次，都是自然而然流出来的，不是作为武器，软化对手的铁石心肠，博取同情心。 只是，想哭，不由自主。 霍迹泽这会慌得手足无措，想拿纸给她，却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遥遥，爸爸……你要不愿……”他一看她哭了，便想收回之前说的话。 但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 那是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哪能真置之不顾？ 霍之遥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爸爸，说实话，我嫉妒她。我与纪清硕已经谈好了，我决定放她一马。不过，以后她要是还处处针对我，设计陷害我，我再不会留手了。” 霍迹泽怕霍之遥更难过，只得压抑着内心喜悦，说霍之遥不愧是他的女儿，行事大方，有手段，有格局，日后想不成功都难。 霍之遥只是笑笑。 她心里明白。 有那么多人相继为霍明珠求情，除了霍明珠平日恭顺谦逊，懂事，对人知冷知热外。 最大的原因，是事情没发生在他们头上。 他们当然很愿意做这个和事佬。 她只需要等待，等待霍明珠再次对她动手，等待他们对霍明珠彻底失望。 到那时，便是她向霍明珠讨要债务的时候。 现在，她不宜与所有人作对。 她要做的，是顺着他们，赢一个名。 好在，她也不是没拿到半分好处。 至少，纪清硕将他手上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赠给了她，还有五百万，以及——他永不提出离婚的承诺。 得到这些，她该知足了。 沈金络听说她愿意放过霍明珠时，第一次对着她笑得合不拢嘴。 霍迹泽会怕她心里吃味，还会控制一下。 她倒是半点不掩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偏心一样。 霍之遥也不在意，只是沈金络在饭桌上说了一句，让她觉得，嘴里喷香的饭菜瞬间索然无味。 她说：“之遥，这事确实是明珠不对，我们已经说过教训过她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另外，她做的这些，也没给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与你害我从楼梯上摔下来流产那事，简直不值一提。” 她可能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所以无心说了这么一句，却点醒了霍之遥。 她数着米粒吃饭，眼神却不由自主飘向楼梯，脑子里在回想沈金络三年前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一幕幕。 当时，她是觉得脚下忽然很滑，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扑，才将在前面走着的沈金络不小心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为什么好好的，忽然会滑呢？ 是什么？ 油？ 还是阿姨拖地用的清洁剂？ 她努力回想，决心去看一看。 便放下了筷子，道：“我吃饱了。我想起我之前有些东西没拿走，我上去看看。” 霍迹泽点点头，关心道：“你现在不比一个人的时候，小心摔了。” 等霍之遥走远后，他不赞同地轻声责备了沈金络一句，“以前的事，何必在提？明珠对她做的那些事，她都放下了。” 沈金络不服气地反驳，“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想让她揪着明珠不放的时候，想想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不要责人容易责己难。” 后面的话，霍之遥离得远了，再没听见。 …… 自霍家离开，她回了凰汀水榭。 难得的是，纪清硕也在。 他正在沙发上看日报，坐姿端正，气度一贯的雍容，一副好教养的模样。 霍之遥想着以后两人还得一起生活一辈子，倒是敛了白日里见他时的冰冷神色，“你在呢？” 纪清硕“嗯”了一声，报纸翻得咔咔响，“在等你。” 霍之遥诧异道：“等我做什么？” “一起吃饭。” 她如实道：“我吃过了。在家吃的。” 霍之遥点点头，“那再陪我吃一顿。” 他一目十行，将报纸上的信息全部浏览一遍，发现确实没他想看的内容后，放下报纸，朝霍之遥走过去。 她刚换好拖鞋，直起腰就看到他向她走来。 那瞬间，心跳莫名加速，呼吸也有些停滞。 但更多的是—— 他，搞毛？ 莫非是怕霍明珠现在还没被安全送出去，担心她变卦，打算施展美男计？ 很快，他便走到她面前。但似乎不是很喜欢她的反应，皱了皱眉，稍稍弯下腰，在她耳畔道：“想什么呢？” 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吐在她耳洞里，湿湿黏黏的，有些痒，撩拨得她的心也跟着痒。 她不适地动了动肩，退后一步，“你别靠我这样近，我有点……不适应。” 他冷哼一声，“那谁靠你这么近你适应？纪清阳，还是傅悦诚？” 这——怎么还吃上醋了？ 要说演技，他的演技才更天衣无缝吧。 “哪有的事。是你之前对我太冷淡了，你忽然这样……唔，我就是……觉得……最难消受美人恩。” 纪清硕哪容她退，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看着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缠绵，像是会拉丝。 “霍之遥，少装。还想欲擒故纵？” “你误会了。” “别管我是不是误会，你之前不是很期待我能这样对你？我现在正在做些你开心的事。怎么，不给机会？” 霍之遥：“……” 纪先生，你牺牲也太大了。 她内心深感同情。 第103章 棋差一着， 步步被动 她抚上他的脸，“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纪先生。” 两人挨得极近，彼此说话时喷吐出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着，升温着。 眼看他眼底风起云涌，像是巫山云雨将来，她仗着自己怀孕，起了坏心思。 脚尖踮起，勾住了他的脖子，唇向他的挨过去。 他没躲，反而占据了主动。 天旋地转间，她被压在了沙发上…… 等一切准备就绪，她忽然将人推开，“纪先生，还没吃晚饭吧。” 她弯起眼睛，里头坏主意全部纳入他眼底。 那一瞬的心动，已经身体的反应，告诉他，他想继续。 霍之遥在他进行下一步动作前，出声制止，“我怀着孕呢。” 他一怔，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熄了他浑身滚烫热度。忍不住低骂一声，起了身，整理了下凌乱的衣服，拉着她往餐桌走。 霍之遥本来笑声很低，后来索性放开了笑。 惹得纪清硕瞪了她好几眼，沉声说了几次闭嘴。没收到效果后，用嘴堵上了她的。 他心烦。 她闹的。 等纪清硕好不容易吃完饭，霍之遥说：“明天陪我去产检吧。” 她故意的，明天霍明珠即将出发去国外，她想看纪清硕如何选择。 可是，他面无表情，让人窥探不到异常，“明天什么时候？” “我跟医生约好了九点。早上抽血检验，下午等着拿结果。要和我一起听听医生怎么说吗？” “好。” 他答应得格外爽快。 霍之遥颤了颤眼睫，有些不敢置信。 …… 她与傅悦城的相遇，有些猝不及防。 彼时，她刚从B超室出来，赶着去厕所。 在转角处差点撞到一个人。 因为尿急，她没站稳。那人扶了她一把，“小心。” 听这声音，她便一下子认出了这人是谁。 退后一步，抬头看向他，“好巧。好久不见。” 傅悦城收回手，插进兜里，“其实，不算巧，是我一直在这里等着。” 霍之遥抿紧了唇，神色绷得很冷。是她故意绷起来的，显得与他格外生分。 “之前还没郑重谢过傅医生，等哪天，我跟我先生一起请傅医生吃顿便饭，以答谢傅医生之前的恩情。” 他垂下眉眼，表情变得落寞，“你不叫三哥了吗？” “傅医生抬举我了。之前是我没大没小，叫了你三哥。今后，我想，我们还是回归病患与医生的关系吧。” 傅悦城满脸悲痛地问她，“是不是纪家给你施压了？我知道我给你带来了麻烦，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但是，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疏远我。” 是给她找借口，也是安慰自己。 霍之遥摇摇头，“跟纪家没关系，是我不想与你有任何牵扯。就如你说的那样，我不想沾惹麻烦。” 这话说得确实无情了些。 但只有这么说，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拖拖拉拉，暧昧不清，对谁都不好。 只是，怕伤了他。 她叹口气，终究是于心不忍，脸色不由软了下来，“就这样吧，傅医生。我很急，先走一步了。再见。” 话落，也不等傅悦诚反应，一头扎进了洗手间。 再次出来时，傅悦诚还站在那，他抱着双手靠墙站着。 垂下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无从窥到他的想法。 她想无视他走过去，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扭头看向傅悦诚，脸色有些不虞，“傅医生？” “我只是想问你，你讨厌我吗？” 她默了三秒，摇摇头，“没感觉。” 傅悦诚一脸的失落，“没感觉？”他喃喃重复一遍，而后苦嘲一笑，“比说不讨厌都伤人，说明你压根没将我放在心上。” 霍之遥：“……” 沉默半晌，她还是选择嘴毒一回，以彻底剜除他心上她不经意间烙下的疤。 “惦记有夫之妇，你可真行。傅医生，管管你的心，不然，我连朋友都不敢与你做。” 他也不知被哪句话鼓舞了，低落的神情瞬息消失不见，反而显得很亢奋，“好，我们做朋友。” 留下这一句，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徒留一脸懵的霍之遥眨巴数次眼睛后，回了B超室。 纪清硕还在那里等着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被傅悦诚耽搁了这么久，他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 可是，等她赶过去，眼神扫视一圈，B超室外面的椅子上坐满了人，就是不见纪清硕的影。 她特意来来回回地找人，不见他就是不见他。 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提示占线。 他去找霍明珠了吗？ 心里很空，也很酸，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一个人不是不行，但看到其他孕妇都有丈夫陪伴，心里就说不出的酸楚。 她想出去先吃点东西，却在走到电梯间时，听见通道口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那边我已经准备好了。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会尽量满足你。”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又说：“我在医院，陪她做产检。” “明珠，她腹中的，是我的女儿。我做不到置之不理……有岳父岳母在，我就不过去了。过去了，还徒增离别伤感。你知道我不擅表达，去了，也只怕你觉得我冷漠。” “嗯，等你病好了，我去接你……还有事，先挂了。” 听到这里，她觉得自己该走了。 出电梯厅时，恰好听见防盗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音。 她在B超室门口等着纪清硕来，看见他时，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若无其事地问他，“上个厕所回来就不见你人，还以为你去送霍明珠了。” 纪清硕直直看着她，那双眼眸很黑，像夏夜星空那般，有光，还深邃，看一眼，便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在那双洞若明火的眼睛注视下，她有些虚，莫非他看见自己偷听他墙角了？ 她故作淡定，“不就是以为你抛下我去找霍明珠了，有必要这样看我吗……” 纪清硕朝她走过来，捏住她后勃颈，语气凶恶，“遇到谁了？” 霍之遥心里咯噔一下。他看见她和傅悦诚交谈了，只是那时候没过来，估计是刚好接到了霍明珠的电话。 该死！ 她没先开口质问他和霍明珠煲电话粥的事，倒是让他先发制人了。 棋差一着。 步步被动啊。 第104章 交锋 “在医院还能遇见谁？傅悦诚傅医生呗。这是他家医院，遇见他不是很正常。” 该死，这莫名其妙，仿佛被捉奸在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纪清硕“哦”一声，“那换家医院吧。” “换不了，这家医院妇产科在北城排第二，没人敢忝居第一。纪先生不会这么小气吧。更何况，我与傅悦诚可是坦坦荡荡，可不像你和霍明珠，谁知道关起门来，孤男寡女的会做些什么……疼疼疼……” 他贴在她后勃颈的手在收紧力道。 疼得她直求饶。 “敢胡说八道，喊什么疼？” “对不起。请你高抬贵手。”她很识时务。 纪清硕捏住她后勃颈的手往下移，放在了她腰上。 这举动，有点奇怪。 霍之遥似有所感般，往后看去，只见傅悦诚站在五米开外，眼眸含悲地看着他们。 纪清硕似乎故意的，搂着她向傅悦诚走去。 近了，问道：“傅医生没病人？有空出诊室溜达？” 傅悦诚胸膛起伏了一下，调整好情绪后，道：“看见了故人，之前说要给她的食谱，一直忘了。后面也一直没机会给。刚才遇见了，才想起要给她。” 不是忘了，是他想着送她食谱，可以再多见她一次。 哪成想，竟再无机会。 纪清硕道：“哦？不知傅医生说的故人是？” 傅悦诚苦笑一声，“在我回办公室拿书的时候，走了吧。终究是……” 终究是路上人太多，将他与她隔了一层又一层。 终究是重逢得太晚，将他与她错位成两个世界。 终究是——错过了。 纪清硕道：“在这里遇见故人，这故人应该名花有主了吧。看傅医生模样，似乎取而代之的过程很辛苦呢，不如放弃如何？” 傅悦诚握紧了拳，有那么一分钟，想上前打碎纪清硕脸上那胜利者才有的骄傲姿态。 但他忍住了，“虽是名花有主，但名花不得滋润，迟早凋零。而我，有的是耐心让凋零的名花重新绽放。” 纪清硕凤眸一眯，里头迸射出危险寒芒，留下一句，“我拭目以待。” 便搂着霍之遥走了。 她从两人的对话以及面部细微表情，判断出两人有过节，但不知道这过节因何而起。 不过，她没来得及细想。 纪清硕放在她腰上的手开始作乱，搅了她的思绪。 “在想傅悦诚？”他语气很危险。 霍之遥觉得腰上有些痒，忙抓住他的手，潜意识地反驳，“你没事吧？想他干嘛？”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怒气起得莫名，被问得一滞，“没想最好。” 末了，又补充，“别忘了，你跟爷爷说的，傅悦诚若再纠缠你，便报警。” 她说：“没忘。” 短短两个字，也听不出语气是否异常。 …… 这晚，纪清硕躺在床上，了无睡意。 他想到了纪清阳，想到了傅悦诚，也许还有更多优秀的男人在觊觎着他的女人。 危机感，前所未有。 想不通，以前怎么没发现霍之遥这么有魅力？ 睡不着，索性起了身。 霍之遥倒是睡得香，只是她睡相不好看，四仰八叉的，睡衣在她没知觉时，往上掀了起来，露出了肚子。 就这？ 他为什么会为她睡不着？ 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脑子生了大病。 但是，来了，他就不打算走了。伸手将霍之遥睡衣拉下来，躺上床，被子盖好，又将人当抱枕一样扯过来，睡了。 这次，他睡得很踏实。 他其实做好了要是还睡不着，那霍之遥也别想睡了的打算的。 哪想——挺好。 …… 霍之遥是被咯醒的。 睁眼瞬间，纪清硕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颜暴击。 她懵了一瞬，第一反应是自己半夜不检点，爬了他的床。 第二眼，看清是自己的床，心松了大半。 感情是他不检点。 这回，她要占据道德高峰，谴责他臭不要脸。 她戳了戳他，人没醒，又捏他鼻子。 纪清硕皱了皱眉，呼吸不过来，把她手拍掉。 霍之遥打他的脸，下了死手，“喂喂喂！醒醒……” 纪清硕嘤咛一声，带着如梦初醒的惺忪，慵懒地抬眸看向她，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你房间在哪？”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还以为什么事。 她挺想把人踹下去，没那狗胆，只得撒泼，“起来，这是我房间，要睡滚回你房间去睡。” 他把人拽回来，死死压着，“太久没被收拾，忘了我起床气多重了？” 她消停了。 纪清硕嗤一声，“德性。” 搂着她继续睡了。 再次醒来，已是八点。 她快速起床洗漱，想赶去公司。 出门时，被纪清硕叫住。 她第一反应是，“今天这么好心，打算送我？” 纪清硕道：“之前跟你说过，去云城。原定行程是今明两天。” 她愣在原地。 纪清硕揽上她的腰，半强迫地将她带上车，“纪太太不愿意？” 她说：“纪太太不愿意。” 他言简意赅，“少啰嗦，别墨迹，系好安全带。” …… 时隔五年，再踏故土。 北城这时已是深秋，树叶枯萎凋零。云城却还绿意盎然，不见半丝秋意。 周遭来来往往的人，皆面带喜色。 唯她，不见喜，只见空。 她表情很茫然，站在机场出口，在形形色色的人中间，显得无所适从，不知前路在哪？ “孟之遥？”有人喊她。 她应声看过去，看见一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欢迎纪清硕纪总莅临三泰种植基地”。 她朝那人走过去。 那人显得比她还激动，“真的是你。我没看错。” 霍之遥一时没认出她是谁？ “是我啊，孟青青。”她又道： 霍之遥做恍然状，淡声道：“许久不见。你……” 孟青青显得很兴奋，“我变更漂亮了，是吧？你还是老样子呢。漂亮得不像话，真是让人嫉妒。” 她话是这样说，但表情却隐隐带着轻视。 在世人眼里，女人漂亮，就意味着多少有些行事不端正。 “这一身，少说也得两千吧？”孟青青上下打量她一圈。 霍之遥不想回应，只是指了指她举的牌子，“你等人？” “嗯。是JAT总裁。你知道JAT吗？纪安泰缩写。全国数一数二的集团，他们总裁来我们公司，说是要看看我们的种植基地。这事，我也不好得跟你说太多。” 霍之遥淡淡“哦”了一声，“我陪你一起等吧。我也等他。” 孟青青一脸不屑，“你等纪总？吹牛吧你。” 霍之遥没理她。 她为什么会和纪清硕分开呢？事情，得从下飞机时说起。 第105章 好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纪清硕和霍之遥手牵手一前一后走出闸门后，就是放开他的手，蹲下系个鞋带的功夫，站起身就见纪清硕腿上挂了个五岁的女孩。 那女孩仰着稚嫩又天真的小脸，奶声奶气的喊他：“爸爸。” 纪清硕：“……” 霍之遥：“哇哦。” 然后她迅速退开五步远，看戏。 纪清硕反应过来后，略有不耐地道：“谁是你爸爸，别乱叫人。” 女孩被他一凶，扁扁嘴就要哭，“爸爸，你不认妍妍了吗？”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好个抛妻弃子，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纪清硕咬牙，凌厉的视线扫过人群，却没看见说这话的人的身影。 好好好，霍之遥，这么玩是吧。 没错，刚才那声，霍之遥喊的。 即便她故意捏着嗓子说话，还是被他认了出来。 他也不反驳，蹲下身，对那小女孩说：“对，我是你爸爸。走，我带你去找妈妈。” 然而，还没来得及拉霍之遥下水，就被找过来的女孩妈妈——当成了人贩子。 本来这样帅，又这样贵气的男人按理说不可能是人贩子。 但云城人素来嫉恶如仇，对人贩子一流讲究宁可杀错不肯放错。 而且，谁让纪清硕还说了那样叫人误会的话。 一时间，所有围观的人将人堵得严严实实，且个个面露正义之色，个个义愤填膺。 霍之遥怕他真被打，忙叫了机场警务人员过来。 纪清硕被带走得很及时。 她知道他不会有事，就想先走一步。 没成想，会在接机处，遇上孟青青。 听孟青青说话语气，她就很不爽。有心想耍一耍孟青青，索性跟她一起等着了。 孟青青几次等得不耐烦，一直在焦躁地问人怎么还不来？ 转眼却看见霍之遥那张姣好面容上，是一派的淡然神态，仿佛千愁万绪皆不入她的眼，她的心…… 唔，看着挺来气的，有心想膈应她，便道：“我记得你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那你这几年都去哪高就了？” “谈不上高就。”霍之遥开口就是老话术，“就是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有亿万家财可以继承。就想努力工作，不然就得回去继承家产。” 孟青青，“……” 她撇了撇嘴，真能吹。 霍之遥见她不说话，就继续刷手机。 隔了会儿，孟青青又起了个话题，“我这几年混得不好。之前在一家工厂里打螺丝，后来JAT和hor茨合伙在云城开了一家中药厂公司。也是我运气好，分公司缺人，我现在就在那里做行政工作，福利待遇还可以，工作也稳定。” 霍之遥勾起了唇，但没说话。 又听孟青青继续吹嘘道：“你不知道，我买房后压力有多大。每个月的房贷都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还好有公积金。对了，你买房了吗？” 霍之遥语气平淡，“没买，没必要买。家里房子多得都住不完了。” 孟青青：“……” 不吹会死啊。 气氛再次冷场。 孟青青又捡起话题来，“说了这么久，都是我说我的近况，你的呢？在哪家公司呢？” “hor茨。” 孟青青明显不信，“你在hor茨？” 霍之遥补充道：“总部。” 孟青青一下子就来了气，“孟之遥，你怎么回事？从刚才就一直在吹牛。怎么，找不到存在感啊？务实点不好吗？张口就吹，你这样的，放真正的大人物圈子里，也就一小丑。我真是瞧不起你。” 霍之遥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对对对，你说得对。”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之遥，你怎么也来了？” 霍之遥扭头，看见了杨澄焕。 许久没见，杨澄焕黑了些。 她微微点头，“师父。” 孟青青热情到有些狗腿地喊了声，“杨总。” 杨澄焕在分公司暂居质量负责人一职，在分公司地位堪比副总经理。 孟青青这声杨总，叫得也合情合理。 杨澄焕却没理她，径直走到霍之遥身边，“听说纪总最终娶的人是你……真是出乎我意料啊。还没跟你道喜呢。” 一句话，在孟青青心里掀起惊涛巨浪。 霍之遥嫁给了纪总？ 纪总不会是纪清硕吧？ “对了，纪总没跟你一起过来。”杨澄焕视线找了一圈，没找到关键人物，便直接问出了口。 霍之遥还没说话，孟青青便殷勤地道：“杨总，我等两个多小时了，还没等到。要不，你再去歇一会儿。” 杨澄焕还是没理她，只等霍之遥的答复。 霍之遥笑了笑，“他临时有点事，现在估计还脱不开身。” 杨澄焕“哦”了一声。 孟青青内心犹如五雷轰顶。 啥意思？ 孟之遥当真钓了一个金龟婿？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能问下，他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吗？酒店已经订好了，厨房那边就等我电话呢。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我好让厨房先提前准备着，到时候我们到了地儿就能吃饭，然后再上山。” 霍之遥眼底笑意涌现，“早呢。估计还得一小会儿。” 杨澄焕点了点头，看她笑得鸡贼，也跟着笑了笑，“你比我想象得要幸福。” 霍之遥下意识摸了摸脸，想，有那么明显吗？ “青青，脸怎么这么白？”杨澄焕似是此时才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一个孟青青，跟霍之遥聊完了，顺带着问候了孟青青一句。 她陡然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没，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冷。” 杨澄焕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大概又等了十多分钟，一行人才看见纪清硕的影儿。 他气势如虹，走路姿势格外霸气。 周遭形形色色的人被他衬得黯淡无光。 孟青青内心原本懊恼又嫉妒，头都抬不起来，可当她看见纪清硕时，又瞬间来了精神。 她刚要来一句，看，那人好帅哦，我要去加他微信…… 就见霍之遥朝他走了过去。 纪清硕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抬手却将她牵进了手里。 旁人看着你侬我侬，就只有霍之遥清楚，她的手都快要断了。 杨澄焕也迎上去，“纪总可算来了。” 纪清硕又斜了霍之遥一眼，皮笑肉不笑，“那可得谢谢某人。” 某人干巴巴地笑了笑，“纪先生就是客气。” 后面迎上来的孟青青，更加无地自容。 除了觉得丢了份儿，还觉得不服气。 凭什么？ 凭什么孟之遥家世不如她，却能嫁给纪清硕？就凭那张脸蛋吗？ 第106章 人前恩爱，人后各有算计 云城分公司派了一辆中巴车，几个高层一同陪着上山。 孟青青作为行政招待的一员，原也在名单上。但这次，她说什么也不肯去。 实在是没脸跟霍之遥在同一片天空下相处。 哪怕霍之遥压根没将她放在心上。 但是，总得有个人去替这些大佬打点。 于是，孟青青推荐了一个人——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叫孟萱萱。 长得唇红齿白，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得格外有灵气。 她的五官脸型，很像一个人—— 霍明珠。 也许是年轻，孟萱萱一路上活力四射，讲个不停。声音清脆悦耳，惹得车上好些个油腻男开始出言调戏。 那些男人，放在人群里，也是个顶个的优秀。不讲年入千万，至少也是百万，出行豪车相伴。但很明显，孟萱萱对他们并无半分兴趣，反倒一直在偷瞄纪清硕。 也对，任谁在一群鸡里，看见了一只鹤，都再难把鸡放在眼里。 中巴走到中途，孟萱萱从座位上起来分水，轮到纪清硕时，她闹了个大红脸。 纪清硕接过矿泉水，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三秒，惹得那女生彻底红了脸，连带着耳根也红了。 霍之遥将这一切收进眼底，也只是淡淡挑了挑眉，没有任何回应。 她分完水，也没回去原位，而是选了个与纪清硕离得最近的位置坐了下去。 期间，她一直在认真听纪清硕和其他人交谈。说到她知道的知识点时，便显得格外兴奋，会不顾旁人异样神色，插两句嘴。 霍之遥懒得掺和，开始闭上眼睛睡觉。 中巴大概走了四十多分钟才到种植基地。 那女生作为此次行动的“保姆”，还兼了一部分向导的工作，向众人介绍左手边是哪里，右手边是哪里。说这山里野果多，别看着好看就往嘴里送。可以先问问她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纪清硕垂眸看了眼霍之遥，“你应该更熟吧。” 霍之遥面无表情，“不记得了。” 她真不愿意回忆起在云城的点点滴滴。 纪清硕也不勉强她。 一行人跟着孟萱萱穿林过道，看云雾氤氲间，参苗迎风舒展，看绿油油的麦冬仿佛一片大海，一眼望不到头。 霍之遥受这景色感染，心情不由逐渐平静下来。 蓦地，她感觉手上一重，随后便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带得往一个陡坡摔下去。 幸好纪清硕反应快，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给拉了回来。 前面杨澄焕高声问道：“怎么了？谁滑下去了？” “是孟萱萱。” 霍之遥惊魂未定，拍了拍胸脯，淡定回道。 因为植被密集的缘故，再加上昨夜云城下了好大一场雨，今天虽出了太阳，但空气中湿气难散，路面也湿滑难行。 刚才，孟萱萱踩到了一块石头。 那石头扎土不深，被一踩就掉了下去，连带着将人也给带了下去。 就在这时，孟萱萱在底下哭道：“救救我……我爬不上去……我好害怕……能不能救救我？” 有人安抚道：“别怕，我们都在上面，你看看能不能绕路上来？” 有人出主意，“你抓着这些灌木枝条爬上来，我们在上面接应你。” 一行十来个人，竟没一人肯纡尊降贵下去救人。 孟萱萱哭声愈来愈大。 纪清硕喊了声，“杨澄焕。” 杨澄焕从前面拨开人群走了过来，“纪总。” “你先带遥遥回去车上等我们，我下去把人带上来。” 霍之遥抓住了他手臂，“还有其他人在，你何必自己下去？” 当年，她如此求他，他都不肯软下心肠。 如今，孟萱萱仅是凭一张像极了霍明珠的脸，便能得他如此青睐吗？ 纪清硕有他的道理，“这段路程不能因为她耽误了。接下来，还需要她带着我们继续参观。” 霍之遥没揪着不放，任杨澄焕带着自己下山。 路上，杨澄焕忍不住开口劝道：“纪总本不用来。他来了，说明他还有其他目的。男人与女人的思维有很大差别，女人满眼满心的情情爱爱；男人，能从情情爱爱里看见利益。纪总只是想用五年的时间，将这三座山开发完整。他有自己的商业蓝图，你别钻牛角尖。” 霍之遥一脸淡然，“你看见孟萱萱的脸了吗？与霍明珠长得是真像啊。性格也与早期的霍明珠很像。看着天真，不谙世事。” “人总是会长大的，长大了，性子就变了。”杨澄焕感触颇深。 霍之遥不置可否。 原定五个小时完成巡山计划，因为孟萱萱不幸摔下山坡，只能将行程推后。 霍之遥在大巴车上等了许久，在夜色降临时，才等来众人。 孟萱萱似是崴了脚，由纪清硕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跟在人群后边。 她脸上，是小女生甜蜜的微笑，看着纯粹又干净。 霍之遥心里莫名有些堵，但也没说什么，反倒走过去，跟纪清硕一左一右地搀住了孟萱萱。 孟萱萱先是真诚地对她说了句谢谢，又一脸歉疚道：“刚才情急之下，差点将你扯了下去。后来才听纪总说你怀孕了，真是吓出我一身冷汗，要是你出了意外，我可怎么赎罪啊。” 霍之遥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你不知情。若换成我，估计也会下意识地去拉身边的人。” “遥遥姐，你真好。你跟纪总真是叫我羡慕呢。” 霍之遥没再说话。 他们有啥值得人羡慕的？ 羡慕他们彼此对婚姻不忠？内心各深埋着一个人？ 还是羡慕他们人前恩爱，人后各有算计？ 一段以利益为前提结合的婚姻，有什么值得人羡慕的呢？ 回去的路上，孟萱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个离纪清硕更近的位置。 就在他后面，一抬头就能看见今天救了她的天神。 她尝试与纪清硕交谈，纪清硕倒是也愿意给她三分薄面。 两人你来我往，谈得格外投机。 晚十点，霍之遥回到酒店时，很意外地在门口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个中年妇女，穿着朴素。她探头张望着，像是在找人。 几乎是每过一辆车，她都使劲伸长了脖子观望。 很明显，她什么都没看见。 霍之遥坐的车都过了闸机，她还是叫停了司机。 纪清硕疑惑道：“怎么了？” 她静默了三秒，回道：“我妈在那。” 纪清硕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那位中年妇女。 那中年妇女似乎也看见了走过去还停下来的车，想了想，终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她腿一瘸一拐，看着不是很灵便。 玻璃窗上贴了膜，她什么也看不见，但霍之遥的心，就是高高悬了起来…… 第107章 放不下，却故作绝情 中年妇女看了许久，当然什么也没看见。 似乎也觉得自己冒失了，赶紧退开，小心翼翼地鞠躬道歉。 霍之遥闭了闭眼，吩咐司机，“走吧。” 那妇人失落地望着他们这辆车渐渐走远后，又回到原地等着。 保安上前驱赶，她佝偻着身躯陪着笑脸，苦哈哈地跟人道歉。 末了，站得稍远了些继续等待。 霍之遥回房后，就一直站在窗口，沉默地看着。 身后传来纪清硕清冽的嗓音，“既然放不下，刚刚为什么不下车？” 霍之遥豁然转身，埋进他怀里，双手揪着他胸前衬衫。 纪清硕怔了怔，能感受到她娇弱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手抬起，终究没将人推开。 “我以为这次回来，不会遇见故人。”她声音低低的，“这个世界可真小啊。” 纪清硕道：“周秀晴知道你的住处，说明有人告诉她了。” “我何尝不知。孟家屯到这，路途遥远。她又舍不得打车，必定坐的公交来的，期间要转车七八次。一路颠簸，就巴巴地想看看我…… 明知道她豁出命去养出来的女儿现在是别人家的，可她依旧来了。” 纪清硕听出了她内心隐秘的担忧，直接戳穿她内心真实想法，“你怕她问起明珠？” 霍之遥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于霍明珠，我问心无愧；但于她，我终究做不到坦然。毕竟，我要怎么跟她说，我差点把她女儿送进监狱去。”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最后，积攒了许久的泪，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她那条腿，是因为我瘸的啊……” 他真丝的衬衣被泪水洇湿，泪水的温度像是一块烙铁，印在了他的胸膛。 “我不欠霍明珠，但我欠她的。” 纪清硕抬起的手，搭在了她肩膀上，轻轻拍着，“想哭就哭吧。” 她没哭，狠狠擦掉了眼泪，“我没有那么脆弱。” 云城早晚温差大，周秀晴在外面站了许久，开始搓着胳膊瑟瑟发抖。 晚十点左右，天空又飘起了大雨。 保安递伞过去，顺便劝她赶紧走，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人。 酒店是高档五星级酒店，接待的人非富即贵。面前这个农妇衣裳还算干净，但骨子里带出来的怯懦却彰显着，她不可能认识这酒店里的贵人。 保安有些难做，赶她走于心不忍，不赶她走，怕上面怪罪下来，扣他工资，赶他走。 语气就有些不好，“走走走，赶紧走，这不是你待的地儿，别在这里逗留。” 周秀晴更加拘谨，哀声祈求道；“我就找一个人，找到她我就走，我不妨碍你们。” “下着雨呢，别这么犟。生了病，得花好多钱呢。你有那闲钱，不如先找个地方住下来。”这保安也算好言相劝。 但行动上却开始动手赶人。 争执中，妇人被推攮得倒退了好几步。 这时，她身后出现一个人，撑了她一下，这才免于摔倒。 周秀晴扭过头，看清来人，喜极而泣，“遥遥，真的是你。” 霍之遥沉声应了一句，“嗯。走吧，别在这里淋雨。” “遥遥，妈，不是，我，我很想你。”周秀晴声音激动到颤抖，“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霍之遥叹了口气，“没有赶你走。我是说跟我走。” 周秀晴转悲为喜，赶紧跟上。 那保安此时怯怯的，偷瞄了眼霍之遥，他知道她。 酒店一个星期前就在准备。里里外外，打扫了数遍，每天早晚还要消一次毒。说是有北城的大人物要来住。 经理今天领着所有工作人员在大堂里接人，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真是好一场大阵仗。 经理还明确说了惹不起，得罪了他们，酒店所有人都要卷铺盖滚蛋。 他内心惊惧忐忑，但好在霍之遥没说什么，只是领着妇人走了。 周秀晴第一次进五星级酒店，显得有些拘谨害怕。 霍之遥看着，觉得有些心酸，忍不住出言安抚道：“没事，别紧张，就是一个住的地方。” 周秀晴怯弱小心不减，“我这辈子，哪里踏足过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 霍之遥没吭声。 周秀晴忽然眼带泪花，语音哽咽，“都是我没用，让你跟我吃了十八年的苦日子。” 霍之遥语气无所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周秀晴点点头，抹泪道：“你现在的日子算是苦尽甘来了，妈……不是，我见了，也就放心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总统套房。 霍之遥开了锁，将周秀晴让进去。 她更显得无措，看见沙发上的纪清硕时，愣了一下。 霍之遥跟她介绍，“我结婚了。这是我老公。” 纪清硕朝周秀晴点了点头。 周秀晴觉得他眼熟，稍一琢磨便反应过来，他们五年前见过。 她想跟纪清硕打声招呼，但怕被看不起，只好绞着双手，陪着万分小心，羞涩地笑了笑。 纪清硕涵养摆在那，也不曾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礼貌，无甚差别地对着周秀晴点了点头。 还展示出了一个男主人应有的气度，“不知道阿姨会来，跟门卫那边交代不及时，让你等许久了，真是不好意思。” 周秀晴忙不迭摆手，迭声应道：“没有没有，是我来的突然，没提前跟你们打声招呼。” 纪清硕招呼她坐下后，又道：“桌上有零食和水果，你随便拿。” 周秀晴更是受宠若惊，几乎到了坐立难安的地步。 纪清硕看出他在这她不自在，便打声招呼进了卧房。 霍之遥将周秀晴带到客房，给她找了件干爽的睡衣，“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今晚你在这住下吧。明天，我找车送你回去。” 周秀晴笑了笑，“现在你本事怪大。” 她与霍之遥说起家里琐事，说她那个烂赌的丈夫，说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 霍之遥不感兴趣。几次想打断她，终是左耳进右耳出地随她了。 周秀晴说到最后，支支吾吾道：“听说，她叫明珠？” 霍之遥眉头一皱，不是很乐意谈起霍明珠。 周秀晴显然没察觉到她异样神色，继续滔滔不绝。 说她想象中的霍明珠应该是什么样子。她肯定温柔善良，见多识广，本事很大。 说她此生最大遗憾，就是当年霍迹泽找到她们家时，没跟霍迹泽谈条件，让她见一见她的亲生女儿。 “见了有什么用呢？”霍之遥终于有了反应，开口却是打破周秀晴的幻想。 第108章 纪先生，约人，好歹避着我点吧 周秀晴被问得一顿，随后又一脸哀戚道：“是啊，有我们这样的父母，不如没有。” 霍之遥原本想说，不是霍迹泽不愿让霍明珠见你们，而是霍明珠本人拒绝见你们。但这话，对于一个辛苦怀胎十月的母亲来说，太过残忍。 也或许是推人及己，她终究软了心肠，改口。 “不是，你挺好的，我挺庆幸，能当你十八年女儿。霍明珠其实也很期待与你见面，但是，她很忙，昨天还飞去了海外。况且，见了面，若只是徒增伤感，那不如不见。相信她不管在哪，都会遥祝你身体健康。” 善意的谎言若能让人开心，她不介意多撒几个。 周秀晴听了，咧开嘴笑得格外满足，“她当真这样想吗？” 霍之遥郑重点头，“当然。” 周秀晴舒出一口气，问霍明珠的近况。 霍之遥说她很好，还是一个慈善大使，有很多人都喜欢她。 周秀晴听得极其认真，看着看着也很骄傲。 母女俩聊得很晚，最后周秀晴又提起纪清硕。 “妈当年在你公寓见到他时，当真吓了一大跳。原以为像他这样的贵公子，只是寻个慰藉、寻个欢心。好长一段时间，都担心你被他甩，还好，他最后还是娶了你。” 五年前，她的养父孟良丰曾将她卖了三万。回家后，对周秀晴说的是，霍之遥学习成绩好，被校长破格调去了更好的学校读书。 孟良丰谎话连篇，周秀晴当然不信，一去学校一问，才知道霍之遥没去上学好些天了。可她不敢跟孟良丰闹，只能偷偷寻找霍之遥下落。 后来，霍之遥偷着回家，说要带她走，她才知道事情原委。 她跟着霍之遥去了北城。 住进了锦时晟苑。 有一天，她出去买菜，没拿钥匙，但想着霍之遥应该在家，就直接敲了门。 开门的不是霍之遥，而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小伙，正是纪清硕。 他头发半干，腰上围着一块浴巾，显然是刚从浴室出来。 她愣住了，直怀疑自己走错了门。 看了眼门牌号，确定自己没做错，便质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纪清硕也愣了一下，拧着眉道：“这是我的房子。我怎么不能在这？倒是你，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霍之遥戴着口罩，拎着一个塑料袋回来了。 她看见周秀晴第一反应是将塑料袋藏到身后。 周秀晴却不容她藏，将她身后的塑料袋抢了过来，是一盒套。 她如遭雷击，视线在霍之遥和纪清硕身上来回扫视，满脸的震惊。 最后，悲愤交加之下，泪流满面地给了霍之遥一巴掌。 声音震耳欲聋。 纪清硕抱手旁观，最后说了句“没意思”，折回屋，穿戴整齐地走了。 周秀晴等他走后，又颤抖着手去摸她的脸。 霍之遥倔强地偏头躲过，脸很疼，但她没哭。 已经够难堪了，哭只会让她更无地自容。 “我当时打了你，你不会记恨我吗？”周秀晴想起那巴掌，至今还觉得疼，手疼，心更疼。 那是她第一次打霍之遥。 霍之遥说：“我不记得了。” 周秀晴将她养到十八岁，明白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内疚难过，便也没再提这一茬。 她明白，霍之遥那时，有她的苦衷。 也明白，若不是依附于纪清硕，霍之遥只怕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这晚，霍之遥跟周秀晴睡。 纪清硕这几天再次独守空房，失眠了。 手机有条微信消息进来。 【纪总，今天真是好惊险，我刚才做梦还梦到了，梦里，我摔下悬崖，悬崖下到处都是蛇，密密麻麻的。我吓死了，还好又梦见了你……】 是孟萱萱。 【纪总，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才会在这个点给你发消息。不过奇怪的是，给你发完消息，我觉得内心平静多了。大概，你真是我的保护神吧】 【纪总，晚安，祝纪总好梦】 纪清硕没理她。他给霍之遥发消息，只简短的两个字： 【过来】 大概半个小时后，门铃忽然被按响。 他皱眉，起身去开门。 门外却是——孟萱萱！ 他一愣，“你怎么来了？” 孟萱萱纳闷道，举起手机示意给他看，“是纪总您叫我过来的。我以为您有事，所以才来的？” 纪清硕定睛一看，发给霍之遥的消息，不知怎么发给了孟萱萱。 他也不解释，只是说了句，“发错了。” 便关上门。 转头却看见霍之遥穿着睡衣，抱着双手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 “纪先生，我还在这房间呢。好歹避着我点吧，你这样，让我很难堪诶。” 他听出了她的语气只有揶揄，不见半丝酸意，本就因睡不着而暴躁的心情更加暴躁，“我说发错了，你耳聋了！” “纪先生还会犯错呢？真是稀奇……”她忽然正色，“对不起，我错了，别这样看我。” 纪清硕咬牙切齿，“晚了。” 他将人扛在肩上。 霍之遥只觉得血液倒灌上头，脸又涨又红。 她求饶，却不敢放开了与他玩闹，唯恐将周秀晴吵醒。 于是，憋得就更辛苦。 好不容易被放在了床上，他又挠她咯吱窝。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求饶都没力气。 玩闹过后，纪清硕搂着她的腰，沉沉睡去。 霍之遥听着雨滴打在窗户上，却是了无睡意。 她在黑暗中睁着明亮的双眼，用视线描摹他的五官，他的轮廓…… 纪清硕脑后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她伸手将它拿了过来，用纪清硕的手指解了锁。 看见了孟萱萱给他发的消息。 她冷冷勾起唇，将手机放回原处。 次日，纪清硕一行又上了山。 只是这回，孟萱萱留在酒店陪她。 “你脚好些了吗？”霍之遥关心地问。 孟萱萱向她示意自己缠了绷带的脚，“昨晚纪总交代我回去用冰袋敷，这会儿倒是肿得不怎么厉害，走路慢点也不影响，但蹦蹦跳跳是不可能了。我要是没受伤就好了。好想去山里啊。” 霍之遥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掩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再次放下时，脸色没有半分异常，“山上有什么吸引你的吗？从小在云城长大的孩子，应该对这些大山景色不会觉得稀奇吧。” “额……”孟萱萱眼神躲闪，“我就是觉得，多接触大自然，能叫人忘却烦恼。可能工作压力太大了吧，我越来越向往田园生活了。” 霍之遥不容她避，直接开玩笑似的问：“原来是这样，还以为上山的人里，有你记挂的情郎呢。” 第109章 出事了。纪总摔下了山崖 孟萱萱心虚地眨了眨眼，狡辩道：“这怎么可能？遥遥姐真爱开玩笑。” 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解释道： “遥遥姐，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昨晚是纪总叫我过去的。我原本也是想着，有你在，应该能为我做个见证。 “另外，纪总应该也不是那种人。我是真怕你们出了什么事，纪总一个人应付起来有些吃力，或者说不方便。 “遥遥姐，不瞒你说，我对纪总，确实有慕强之心。但也仅止于欣赏，我没有其他想法，真的。” 这番话说下来，倒也无可挑剔。 霍之遥轻笑，“对他有非分之想也没什么，说明你有眼光。” 孟萱萱很奇怪，她好像一点也不生气。语气中甚至带着点鼓励自己的意味儿。 为什么？ 这时，酒店服务员将菜单递给了霍之遥，问她午饭要吃些什么？ 霍之遥问纪清硕一行人什么时候回来？怎么解决午饭？ 服务员说他们大概一点半能下山，纪总让霍之遥先吃。 她点点头，“你们昨晚准备的菜，很美味。但是，少放点辣椒，清硕不吃辣。他也不吃香菜、大蒜。腌制品，像牛干巴，火腿这些也别做了，他不爱吃。可以弄些酸口的，昨晚的百香果鸡不错，他喝了两碗汤……” 她交代得事无巨细。 一旁的孟萱萱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 纪清硕这一上山，中午并没能赶回来。 她等到十二点半，还没等来人，就和孟萱萱先吃了。 她昨晚没怎么睡，这会儿吃饱就觉得困。 孟萱萱看她眼皮实在重，便劝她去休息会儿。 她打着呵欠，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 ……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重重大山被大雨包围。 纪清硕穿着水衣，领着一行人在山路里蹒跚而行。 远处，忽然有滚滚涛声传来。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叫了一句，“泥石流……” 霍之遥腿抽了一下，猛地惊醒。 她腿很疼，能感觉到腿内的筋在抽搐，在扭曲。 她疼得叫不出声，只能拼命咬牙忍着。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是孟萱萱的。 接通，孟萱萱带着哭腔的嗓音传来，“遥遥姐，出事了。与纪总同行的人打电话给我说，纪总不幸摔下了山崖。” 那一刻，霍之遥脑子有些空。 也顾不上腿还在疼，挣扎着下了床，边换衣服边急道：“报警了吗？” “报了，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都出动了。” 霍之遥稍稍松了口气，“位置在哪里？知道吗？给你打电话的是谁？联系方式给我一个。” 孟萱萱没说，她手机里有杂音传来。 不得已，只好去敲孟萱萱的门，“你在哪？没在房间吗？” “我已经在去出事点的路上了。遥遥姐，你身子不便，就在酒店里好好休息吧。救援有新情况后，我会跟你说。” 孟萱萱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没说给她电话的那人是谁，也没说联系方式。 再次打过去，提示关机。 她在酒店里急得团团转。 对了—— 她想起杨澄焕，立马给他打电话。 从杨澄焕嘴里知道了他们的具体位置。还晓得了纪清硕伤得不重，只是另一个人摔断了腿。 他们给他固定了伤处，问题应该也不大。 还说山里确实在下大雨。 他们本来找着了一间废弃的土屋避雨。 哪想带的补给包都吃空了，有几个人采了些蘑菇回来。 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在云城雨季最爱干的事，无非上山采蘑菇、吃蘑菇，搓着双手期待见小人。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几个中年人头挨头凑一块，愣是活成了三岁的样儿。他们在土屋里一阵捣鼓，居然真给他们找到了锅碗瓢盆。 不顾天上大雨，一头扎进雨中，就着雨水将锅碗瓢盆洗了，架火煮起了蘑菇…… 然后，如他们所愿——世界扭曲了、魔幻了，身边的树啊草啊，都开始说话了。 纪清硕当时没进土屋躲雨，而是穿着雨衣，独自站立在山巅，看万重山脉在大雨里犹如“犹抱琵琶半遮面”。 他在脑海中构思着方案，有了一点苗头后，回去就见到了一帮大男人中了邪一样。 眼前群魔乱舞，他又惊又气。 杨澄焕是少数几个还算清醒的，跟他说了缘由。 纪清硕头痛欲裂，想把这群猪队友给踹下山崖去。 他还没实施行动呢，其中一个人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傻兮兮地笑着，就冲着悬崖跑了过去。 纪清硕骂了一句，快速追上前，但只来得及抓住那人衣服一角。 但他也是条汉子，为了救人，跟着下去了。 人是救上来了。 没大事，就是那人腿断了一条。 别说纪清硕亲历的，就是霍之遥隔着电话听，都气不打一处来。 她要是在现场，非得把提议煮蘑菇吃的那些人全给揍一顿！ 这时候添什么乱？ 虽然纪清硕没啥大事，但她仍不放心，问杨澄焕要地址。 杨澄焕不敢给，架不住霍之遥又是软磨硬泡，又是威胁。 很快，她便打车到了山脚下。 救护车、警车、消防车长长排了一条长龙。 她打的车过不去，只好提前下车，打算走过去。 到警戒线外时，她恰好看见纪清硕出现了踪影。 一行人，只有纪清硕和杨澄焕等三四个还能站着走，其他的，都在担架上躺着。 霍之遥想喊，却看见孟萱萱率先朝他跑了过去。 许是过于担忧，孟萱萱看见纪清硕那时，情之所至，再难抑制，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纪清硕或许是感受到了被人关心的温暖，一时竟没将人推开。 旁边杨澄焕等人脸色僵了一下，面面相觑一阵，彼此心照不宣。 纪清硕拍了拍她肩膀，“好了，我没事。遥遥呢？” 孟萱萱没提霍之遥，只说：“还好你没事，你不知道，这一路上我有多担心。恨不得替你去承受……” 她像是才意识到她还抱着纪清硕，忙松开他，羞赧的退后一步，脸和耳朵同时红得像是要滴血，“对不起……” 声若蚊蝇。 纪清硕像是半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跟着担架上了救护车。 他伤得不重，但有擦伤，保险起见，去医院看看总没错。 很快，车队逐一启动。 还在远处的霍之遥挑了一片灌木钻进去躲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 大概是想自欺欺人。 她没看见纪清硕来者不拒。 纪清硕不知道她尽收眼底。 这样，两个人就能没有隔阂，继续心无旁骛地走下去。 婚姻嘛，总得装聋作哑不是。 等确定一个人都没了，她才从灌木里出来。 手机接到纪清硕电话，她滑了接听，“喂。” 纪清硕跟她报平安，“我没事。” 霍之遥眼睫颤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纪清硕似乎，爱上她了。 不然，怎么会在她还没开口问，就向她报平安了呢。 可是，她忘不了，孟萱萱扑进他怀里时，他没拒绝…… 第110章 彻底了断过去 霍之遥哭出声，担心纪清硕也好，悲哀自己被绿也好，总之，戏得演下去。 “我问了师父，才知道你在哪。可赶过来的时候，你人已经不见了。” “嗯。我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有点擦伤，没什么大碍。你别瞎跑，我会担心。” 霍之遥嘴角弯起，但她眼里没有半点温度，语气却又软又糯： “我会顾好自己，你也是，好好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我不能没有丈夫，我们的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 霍之遥到医院时，医生已经给纪清硕的伤口消完了毒。 他当真没什么大事，只是颧骨上有一片擦痕，手腕擦掉了一层皮，胳膊和腿上有些荆棘划伤的痕迹。 其他便没什么了。 孟萱萱在一旁陪诊，见到她来，擦了擦眼底心疼的泪水。 霍之遥暗赞，比她会演多了。 “还说你没事，身上这么多伤。”她做出一脸疼惜的模样。 “都是皮外伤。”纪清硕朝她伸出手。 霍之遥握上去，顺势站到他身边。 孟萱萱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愣了一下，很识趣地让了座。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内心其实挺不甘。 原本今日便该返程，但一行人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纪清硕身上的伤虽不影响行动，但这时候走总归有失礼数，两人只得将行程往后延。 他们的感情也逐渐升温。 纪清硕人不在北城，但公司大小事宜还是在等他处理。 霍之遥与他在一块，不是见他在开视频会议，就是在打电话。 十多分钟一个简短会议，往往要决策五六件大事。 JAT即便没有纪清硕坐镇，员工依旧像是被鞭打的陀螺，停不下一刻。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坏，明明知道他在打重要电话，却总是偷摸过去，时而揪揪他耳朵，时而亲亲他喉结，挠他痒痒肉，故意惹他邪火。 好在纪清硕自制力惊人，要换成旁人，非得将这个纵火犯吃干抹净，哪怕她怀着孕。 五天后，中毒的人相继出院。 他们即将踏上返程时，霍之遥接到了周秀晴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哽咽难言，“遥遥，能帮帮我吗？” 霍之遥担忧道：“出什么事了，你先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你爸……不是，你叔叔他简直不是人。他今天翻我手机，看见你前些天给我转的五万块钱。就逼问我你在哪，我不肯说，他就要拿刀砍了我，还好我逃了出来……” 霍之遥握起拳头，情绪格外激动，直骂孟良丰畜生不如，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周秀晴的心情更加糟糕，接着说：“半个月前，小奇和隔壁村一个姑娘论亲。让你叔拿钱。你叔被问得不耐烦了，才说你爸之前给他的那一百万，早就被他挥霍光了！还欠了十万块高利贷。 “今天又惦记上你给我转的那五万，我不给他，脑袋都被他敲出了血。他说债主明天上门要债，要是我不想让这个家家破人亡，就筹十万块给他！” 她哭声再次扬高，“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摊上了这么个男人！” 霍之遥劝她先别哭，问她在哪？又说给她打车，让她先离开孟家屯再说。 周秀晴嚎哭声不减，“我能去哪呀？我不能不管小奇啊。” 霍之遥沉默，想周秀晴这一生，就是被所谓“不能不管”拖累的。 当初，如果周秀晴能狠狠心，没有因孟亚奇一个电话回孟家屯，她就能一直跟着霍之遥长居北城。 霍之遥虽再不能喊她妈，却能保证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光鲜安逸。 然而，没有如果。有的，只是周秀晴的放不下，从而被一大一小两个恶魔彻底拖入深渊。 叹了口气，她能狠心不去管孟良丰和孟亚奇死活，却不能不管周秀晴。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钱，我给你，但是，只有五万。你那里还有我之前给的五万，凑一凑将债还了。但之后我不再管你，你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 她声音犹如一根线，没有丝毫起伏，“二，你与孟良丰离婚，也不要再管孟亚奇，跟我回北城。我能养你一辈子。” 周秀晴愣住，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了孟亚奇。 霍之遥捂着眼睛，“五万块我待会转给你，以后别再联系我。” 刚要挂断，电话里忽然传来孟良丰的声音，“特么的，你个贱人，居然在这里……” 随后便是周秀晴哭爹喊娘的声音。 霍之遥终是不忍，隔着手机喊道：“孟良丰，住手！你个混蛋，你就应该进监狱！” 孟良丰听见了，抢过周秀晴的手机，阴狠地笑了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白眼狼。” 她的心绪在听到孟良丰的声音时，直接乱成了一团麻，只恨不能啖其肉，“孟良丰，你三万块把我卖掉的时候，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孟良丰骂了句脏话，“早知道你个婊子这样值钱，我就该多要一点！” 霍之遥胸膛急剧起伏一下，她感受到了紧握的拳头有筋在跳动。一下一下，一鼓一鼓，像是要撑爆她的血管。 就在这时，手机被纪清硕抢走。 她人也被纪清硕揽进怀里，“我带你去孟家屯，做个彻彻底底的了断！” 霍之遥想，她现在大概有了道家说的心魔。 不收拾孟良丰，她心魔难消。 但是，她怕。 那个家，于她而言，就是地狱一般的存在。 纪清硕又说：“不怕，我在，我会一直在。你忘了吗？你现在不是孟之遥，你是霍之遥。那个家里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你只是一个局外人。” 很多时候，人之所以无法释怀，是因为身处其中。 如果跳出局外，就会释怀许多。 霍之遥渐渐平静下来。 一个小时后，她在纪清硕的陪伴下，重新站在了孟家屯村口。 五年来，孟家屯几乎没什么变化。 村口的那块大石头还在，只是用红漆重新刷了一下“孟家屯”三个大字。 那些埋藏在脑海中的记忆，如浪潮般，紧锣密鼓地向她侵袭而来。 她仿佛看见孟良丰拿着根棍子满村追着她打。 她为了躲避，爬上村口那块巨大的石头，磕了下巴。 血流不停时，周秀晴跑过来，脱下外衣，死死按住了她的下巴，又把她抱上那块大石头，背着她去乡卫生院…… 她还看见，她在那块大石头下蹲着，等周晴秀摆摊回来，给她递一个还有余温的粗粮饼。 她幸福又满足地扬起笑脸，“好香啊……” 是啊，曾经，食不果腹时，一个饼就能让她格外满足。为什么，现在，再多的钱，都无法让她觉得心安呢？ 第111章 无力的宿命 霍之遥在孟家屯村口久久伫立，却始终不曾再往前一步。 夜很黑，很压抑。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疼得她无法呼吸。 “我现在，看着很窝囊是不是？”她的声音散在凉风里，带着虚弱的无力感。 纪清硕素来冰冷的眼眸难得动容了一下。如果不是霍之遥，就是霍明珠。 这样的苦难，总得有一个来承受。 但他，希望是—— 霍之遥。 明珠终究是——太脆弱了。 纪清硕揉了揉她的脑袋，笃定道：“你能克服。” 她垂下眸子，沉默以对。 她其实很想问他，如果是霍明珠，他是会让她面对，还是让她在重重保护圈里，任她像一朵温室里的花儿，娇养着，呵护着，享受岁月静好，不必风吹雨打。 可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一开始就知道。 或许，她本就该是狗尾巴草的命。 粗生粗养。运气好点，能靠老天赏两滴雨，运气不好，就自己深深扎根地下，努力活着。 …… 孟家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她终于做好心理建设，鼓足勇气来到孟家家门口时，却见门口围满了吃瓜群众。 周秀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萦绕着整间屋子。 不时夹杂着孟良丰难听的咒骂，摔锅碗瓢盆，以及殴打周秀晴的声音。 周遭邻居看得于心不忍，“丧德啊，怎么下得去手哦。” “就为了五万块呐……” “秀晴也是可怜喏，大老远地嫁到这，就嫁给了这么个东西。真是畜生不如。” “如果不是这么个畜生，秀晴靠自己手艺，也能衣食无忧，偏偏……唉，造化弄人啊……” “几年前她不是被她女儿接去享福了，你说，好端端的回来做什么？造孽啊！” “唉，听说女儿不是他们家的。被本家接走后，就再没管过秀晴。” “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即便不是亲生的，也不能看都不回来看一次吧。” “你别说别人，换成是你，这个家，你愿意回来？” “……” 那人不再说话，说真的，如果是她生养在这种家庭里，真是恨不得去死！ 就没个消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吵出九百多次架。 他家周围几户都没人，就是听不得他们家一天三顿吵，比饭点还准时。 在霍之遥领着纪清硕穿过人群时，周围讨论的声音忽然一停。 有人认出了她，“那不是秀晴家的二姑娘？回来了？” “什么二姑娘，听说不是他们家的亲生女儿。当年在医院里抱错了。” “嗨，他们家怎么什么新鲜事都能碰到？” …… 霍之遥要跨进门槛时，脚步下意识停住了。但也只是一顿，便继续迈步进去。 一个碎碗扔在她脚底。 一声如惊雷一般的脆响后，碎瓷四溅。 堂屋里，孟良丰表情狰狞，声嘶力竭，“老子再问你最后一遍，那五万块钱，你给还是不给？” 周秀晴满脸的眼泪和鼻涕，“别打了，别打我了。那五万是要给你还债的啊，你怎么能拿去赌？五万块钱赢不来十万的……咱们等着遥遥转钱过来。她会给我转的，她答应给我转的……别打了……” “玛德，你不是说她只愿意给五万？五万块钱能做什么？还了债，老子还不是分文没有？我就不信，我还是赢不来钱，你特么少啰嗦，把钱给我，不然……” “孟良丰！”一声清脆声音响起，止住了他要扇在周秀晴脸上的巴掌。 孟良丰听见声音，扭头看去，“哟呵”了一声，随后喜滋滋地迎上来，“你是来送钱的吗？快，给我！” 霍之遥扬起了下巴，决绝道：“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 孟良丰瞬间变脸，他阴狠又毒辣地盯住了霍之遥。 “没钱你来这吃屎？你个白眼狼！如今有钱了，就忘记曾经养你成人，供你读书的父母了！要不是老子，你现在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他越说越气，指着霍之遥走过来。那双阴鸷的三角眼滴溜溜转着，他笃定她身上有钱，做好了抢的准备。 她身边也就一个男的，那男的倒是高大威武，但多半是花拳绣腿，也好应付。 他看向纪清硕的穿扮，笃定他也有钱…… 想到这，他那双三角眼瞬间放出贼光…… 只是，还没近霍之遥身，就被纪清硕一脚踹飞了出去！撞在了旁边的石磨上，又摔在地上，之后再难爬起。 纪清硕还保持着抬腿踹人的姿势，视线却在脚上逗留，随后一脸嫌弃道：“踢你，都嫌脏了我的鞋！” 孟良丰想挣扎着起来，但终究只是徒劳。 他捂着胸口，只觉得肋骨疼痛难忍。 玛德，别是断了！ 他也不起了，摆出一副令人倒胃口的丑恶嘴脸。 “我告诉你们，你们完了！这事，没个百八十万别想了！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要是不拿钱，我就报警！向记者曝光你们！让你们身败名裂，让你们损失几百亿！” 他越说越觉得有赚头，竟不顾浑身剧痛，开始大笑起来。 周秀晴刚看到霍之遥时，呆愣住了，她没想到霍之遥还愿意回来。 可看到孟良丰被纪清硕一脚踹飞出去时，那点喜悦渐渐没了。 她朝孟良丰扑过去，一脸担忧道：“你怎么样……” 孟良丰给了她一巴掌，“都是你召回来的煞神，老子要是瘫了，天天在家折磨你！” 周秀晴瑟缩了一下。 霍之遥上前把她拉开，“你能不能别管他了……” “他是一家之主，我如何能不管……” 霍之遥恨铁不成钢地打断她，“你跟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你看他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吗？他又哪里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 她简直被周秀晴气得肝郁，“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这次来，是来带你走的，你脸上的伤，就是起诉离婚的最好证据！” 周秀晴立即摇头，反对，“不，我不同意！” 霍之遥难以理解，“为什么？” “不能离婚。离婚会被人看不起！我不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霍之遥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劝，都无法劝动周秀晴。 她的思想根深蒂固，离婚这事，在她眼里，就是离经叛道。 所以，她打算另辟蹊径，“你知道霍明珠为什么不想见你们吗？” 周秀晴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他！”霍之遥指向孟良丰，“有这样嗜赌又有暴力倾向的父亲，哪个能忍受？妈，你很好，但没必要受他牵累。” 第112章 霍之遥哭着喊：“妈，我肚子好疼” 她知道，她不该骗人。 但是，不得不骗。 哪想，周秀晴垂头丧气地想了一会儿，说：“有我们这样的父母，明珠大概也不会真正的快乐。她不认就不认吧，不认，她还能过得好一些。” 她一副释怀样，“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让我离婚，我能去哪呢？ “你和明珠都有体面的父母。我若跟你们生活，还可能为你们招来不待见。算了算了，就这样吧……这日子，烂就烂吧。” “你就甘愿被他奴役一辈子，一直活在被他殴打的日子里？”霍之遥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宁愿受生活监禁？明明只需要跨出来，就能得到解脱。 周秀晴苦笑一声，“他其实挺好的，只要不赌，对我挺好的。他不会花心，不会和其他女人瞎混……” 霍之遥道：“他不花心，只是因为他没本事！” “我也不是什么漂亮聪明的女人，优秀的男人也轮不上我。” 听她如此自贬，霍之遥一句“你简直无可救药”差点脱口而出。然而，她终究没说出口。 “那我若执意带你离开呢？”她不想再废话，打算使出强硬手段。 周秀晴立即摇头，甚至有些惊慌失措，“不，不行！他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想拖累你。” 霍之遥猛地反应过来，“当年在北城，你不告而辞，是因为孟良丰找上门来了？他威胁你是不是？” 她能想到这一茬，周秀晴也不意外，“你一向聪明。我刚怀孕的时候，不是没想到离开他。但是，他追到了我家，整天在家门口堵着，腰上别一把镰刀，说我要是不跟他走，他就灭我全家。 “有天晚上，他还在我家周围码了稻草。 “我爹妈将我捆了送出来的。回去后，就被他一阵拳打脚踢。你带我去北城的时候，我也想过跟你过余下半生。但是，他不知从哪知道了我新的电话号码，让小奇打给我……” 她脸上表情，满是无奈，“你以为我当真如此蠢笨吗？这种人，你得顺着他，得说好话……他倒是穷横，大不了一条命赔给人家，还彻底得解脱，可我呢？ “我的生活有盼头啊，我有你，有明珠，小奇我也不指望了，只希望他别再啃老。虽然，我不中用，没什么好让他啃的……” 霍之遥握住了拳，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在瞬间将她吞噬。 她以为只会逆来顺受的人，其实也拼命反抗过。 但是，是无数次的身心折磨，磨平了她的棱角，使她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一定有办法的。” 她安慰着周秀晴，也像是安慰着自己。 周秀晴却是摇头，“能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有，也是——不死不休。” 她叹了口气，坚决道：“听我一句，别再管我了。他就是条疯狗，你今晚惹了他，他会咬上你们的。不咬下一块肉来，他绝对不会罢手。” 她将霍之遥和纪清硕往外推，“你们走吧，这个家不是你们该来的。” 霍之遥推开她的手，仍是固执道：“就算被他死缠烂打又怎样，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希望吗？那我告诉你，我确实是你的希望！走，跟我去医院！你身上的伤需要尽快治疗。” 她要拿到伤情鉴定书。 这一次，她要孟良丰受到应有的制裁。 可是周秀晴不配合，“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没用的。他能被关几天呢？他刑期结束，我受到的伤害只怕更严重。你别管我了。我只需要钱，你给我钱，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你以为，这是给钱就能解决的吗？他是无底洞啊。” “我知道，但是，能解决掉眼下的困境。催债的人给我们留的时间不多。虽然，这个家不好，但也有我倾注了二十多年的心血在。” 她殷殷看着她，眼里满是期盼的泪光。 纪清硕在这时开了口，“钱我会给，但有个条件，你得先看病！” 周秀晴态度这才松动些。 三人欲走，身后的孟良丰忽然扯着嗓子嚎道：“要死了啊，杀人啦……救命啊……” 纪清硕朝他走过去，揪起他的衣领，语气没有多凶狠，但他的眼神，冷漠得仿佛未将任何生命放在眼里。 “再敢乱叫，我让你生不如死！不信，试试？” 孟良丰闭嘴噤声。 …… 送周秀晴去医院的路上，她始终一副有话憋着不说的态度。 霍之遥知道她想说什么，把钱转了过去。 周秀晴捧着手机，乐得喜不自胜。 霍之遥也不知这一路上，是否因情绪波动太大，还是怎么着，腰酸肚子疼，却还要分神去照顾周秀晴的心情。 一时间，只觉得心力交瘁。 她想什么都不管的。 可是，视线却不由滑向了周秀晴的腿。 手无意识地去摸她的腿，“还疼吗？” 周秀晴笑了笑，“早就没感觉了，就是走路难看点，不过，我老了，难看点又有什么要紧，统共也没多少年可活了……” 霍之遥觉得肚子痛得愈发厉害，神色也愈发低落。 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 周秀晴手足无措地替她擦泪。 她的手很粗糙，刮得她脸疼。 “没事，我真没事。这条腿，跟你实在没任何关系，你不用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周秀晴心疼地抱住她，柔声安慰着。 霍之遥想，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她不是没感受过温暖。 她也有过人爱，有过人疼。 忍不住回抱住周晴秀，“我求你了，跟我走，好吗？别怕我应付不了孟良丰，我可以聘请保镖。” 纪清硕坐在副驾，听了这话，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霍之遥：“我调几个人给你。” “是啊，你看，我们有钱，有人，没人能轻易伤害我们的……” 这时，纪清硕沉声打断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为什么唇这么白？” “妈，我肚子好疼。” 她强忍着的腹痛在纪清硕问出口后，终是再难压抑。 她将全身力气全部放在周秀晴身上，微弱地嘤咛出声。 “遥遥！” “女儿！” 纪清硕和周秀晴同时喊出声。 “司机，开快点，最近的妇幼医院，我给钱，多少钱我都给……” 纪清硕失态地吩咐完这句，立即打了个电话，“云城妇幼，你有人脉吗？麻烦你帮忙调派最得力的妇科圣手。” 他此生，大概还是第一次说出“麻烦”“帮忙”这样的字眼。 可是，霍之遥无暇去感受他有多紧张，只觉得肚子痛感越来越剧烈。 第113章 纪总也有今天 她哆嗦着唇，在内心不停祝祷。 好在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司机受钱蛊惑也好，受良心支配也好，闯了两个红灯，终于将她送到了妇幼…… 杨澄焕如纪清硕所愿，他们到时，也带来了一个人——傅悦城。 纪清硕看见他，只是稍稍拧了眉，便当机立断让他为霍之遥诊治。 现在已是深夜，医院里急诊室值班的医生于妇科一道不是很专精，专精的要赶来还得半小时，不如先交给傅悦城，没准能抢占先机。 之前的个人恩怨，在老婆孩子生死之际，只能先放一放。 好在傅悦城医术确实精湛，傅家是医学世家，家中子弟个个是个中翘楚，且全能。 而且，傅悦城在北城时藏有私心，他时刻关注着霍之遥孕期检查单，对她的状况也了如指掌。 确实是最佳人选。 他先给霍之遥做了检查，便有条不紊地安排先打黄体酮稳住胎像。 霍之遥虚弱至极，状态模糊中看清了傅悦城的脸，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什么都还没说，但傅悦城懂。 他拍了拍她的手，“有我在，放心。” 末了，他看一眼霍之遥，口罩外的眼睛弯起，“怎么，你莫不是怕我记仇，故意谎报你的孩子已停止发育？” 霍之遥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只是看见你有点惊讶。” “我有个学术交流会，本来明天打算回北城的，但今晚和杨工一起吃饭时，杨工接到了纪清硕电话。” 霍之遥说：“真是好幸运。” “是啊。说明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她眼皮有些重。 傅悦城柔声劝她睡一觉，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她闭上眼睛，听见傅悦城轻声劝纪清硕和周秀晴出去。 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她睡不着，腹中疼痛稍减。 应是无恙了。 今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仿佛梦回当年她还在孟家屯时—— 家里狼藉一片，她在哭，孟良丰按着周秀晴在施暴。 村里人在她家院门口围着，探头看里面热闹。 彼时她无法反抗，无从反抗。 今时今日，她却有了与孟良丰谈判的资本。 孟良丰今日的行为纵然令她愤怒，却没有畏惧。 归根结底，是她知道纪清硕站在了她身后，让她内心生出了底气。 思绪猛地一顿。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对纪清硕产生了依赖。 这种感觉，很危险。 可是，她蛮开心能有个人依靠。 忍不住叹了口气，想散散心底的迷茫…… 立即有人扑到她床前，“怎么了？还有哪里痛？” 忽然冒出的声音，难免让霍之遥心底一惊。 灯一亮，纪清硕弯下腰，仔细查看她的状况。 霍之遥怔了怔，有点不习惯他如此贴心。 可能他一贯如此，只是之前从不曾对她温柔过。 霍之遥拦住他查看自己下腹的动作，“我没事。” 他在床沿坐下，一只手跨过她，隔着被子虚虚地把她抱住。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刻在骨子里，牢牢印在灵魂深处。 她被他看得不自在，“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纪清硕不说话。他脑子很乱，想说的话很多。但那些黏黏腻腻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最终只一句，“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我在这里守着你。” 她想到纪清硕也这样守在霍明珠病床边过，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 “你在这看着，我睡不着。” “不在这看着，我不放心。” “我睡不着。”霍之遥强调。 “我不放心。”纪清硕不肯就范。 她伸出手，抚着他的脸，“纪先生，你不知道听话的男人很加分吗？” 他拍掉她的手，“哪个男人敢听你话，我打得他不敢听话。” 霍之遥评价，“暴君。” 纪清硕冷笑，“过奖。” 他说完，开始掀她被子，“让你睡你就睡，不睡的话我可睡了。困一天了。” 霍之遥看他眉眼间净是疲惫，也不再多说什么，往旁边挪了挪。 不大的病床，挤上他，连翻身都困难。 再加上他温度奇高，跟个火炉似的，挨着他的那半边身子简直像是要被烧化了一般。 可神奇的是，她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沉沉陷入梦乡。 一夜无梦。 自打记事以来，似乎就不曾这样舒心地安眠过。 …… 次日醒来时，纪清硕已经下了床，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翻看云城日报。 面对她的那面写着——云城继尧中药有限公司高层吃菌中毒！数人齐住院！ 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纪清硕放下报纸，“醒了。” 霍之遥揶揄道：“纪先生，看到自己上报，感想如何？” 纪清硕瞥她一眼，“想看我窘态？下辈子都没可能。” 他把报纸递给她。 霍之遥一目十行，确实没他的信息。 “真是令人发指！”她颇为不平，“北城也就算了，怎么云城也不敢？” 纪清硕颇得意，“拿我当噱头，云城大半经济都得塌。” 霍之遥撇撇嘴，这话虽然狂妄，却也是事实。 纪家在全国，乃至全球的商业影响力都是无可比拟的。 大到国际连锁，小到街边摊贩。 纪家一动，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各行各业都会受到巨大震荡。 没过多久，傅悦诚来了。 刷刷几下，给霍之遥开了张方子，递给了纪清硕。 意思很明显：拿药去。 妥妥的公报私仇。 纪清硕脸黑如锅底，他何时被人如此吩咐过？ 也不去接，稳坐如泰山。 傅悦诚假模假样的一副惋惜神态，“纪总不去拿药，指望谁去呢？总不能让遥遥去吧？遥遥要是我老婆，我铁定屁颠屁颠地去拿。” 他此时的心态，再不复之前见到他时的伤心失意。 纪清硕不情不愿地接过，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后，拿着处方转身出去了。 傅悦诚等他出去后，向霍之遥眨了眨眼，“就得这么治他。” 霍之遥不予置评，只是表达了真诚谢意。 傅悦诚哪次帮她，不是救命之恩？ 偏偏她恩将仇报。 傅悦诚还是老样子，“你一定要这样见外吗？” “我之前本就伤害了你，若是你连声谢谢都不肯给我机会说，岂非要彻底陷我于不仁不义。” 傅悦诚看着她的眼睛，“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眼里有光，温柔且坚定。 霍之遥莫名不忍与这样的眸子对视，只能聚焦于他眉心一点。 耳畔，再次响起傅悦诚满是真挚的嗓音，“说真的，就算不能与你做恋人，我也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霍之遥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就听一道娇滴滴的女音响起，“遥遥姐，我来看你了。” 第114章 回归冷漠 她循声看向傅悦城身后。 孟萱萱走过玄关，出现在床尾。 霍之遥的心猛地一提，刚才那些话，不知道孟萱萱听见没有。 孟萱萱进来后，看见傅悦诚时，明显愣了一下。 在傅悦诚对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后，她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 傅悦诚长得好看，男生女相的那种好看。 瓜子脸，大眼睛，眉毛也是未经修理，天然长成的柳叶眉。肤白齿白唇红，不折不扣的动漫脸。桃花眼流转间，自带撩妹属性。 孟萱萱委实年轻了些，平时接触过的优质男少得可怜，傅悦诚是她继纪清硕之后遇到的第二个，难免会害羞。 连话都有些不利索，“额……你，你好。” 傅悦诚浅浅勾起唇笑了笑，“你红了脸的模样，真可爱。” 孟萱萱耳根也彻底红了，咬着唇，低下了头。 她似乎这才想起手上还拎着一个果篮，手忙脚乱地将它放在桌子上，“遥遥姐，你好些了吗？” 霍之遥说：“已经好多了。难为你挂心。” 她指着孟萱萱向傅悦诚介绍，“这是孟萱萱。” 又对孟萱萱道：“这位是傅悦诚，傅医生。” 孟萱萱很是配合，“傅医生好。” “萱妹妹好。” 霍之遥一早就知道，傅悦诚的心是黑的。 明明知道孟萱萱容易害羞，还要如此戏弄她。 但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以什么立场，去指责傅悦诚呢？ 而她与孟萱萱的关系，也说不上多好，既如此，又何必去为她出这个头呢。 没多久，纪清硕和杨澄焕并云城分公司其他几个领导一起走了进来。 他们与纪清硕，是在一楼电梯厅里遇见的。 众人见到纪清硕时，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愣。 愣的是，他拎着个药袋。 显然是给霍之遥拿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期间默默相视一笑，眉眼间竟是揶揄。 仿佛无声地上演了一出大戏。 进电梯后，众人将纪清硕拱在前方C位，看他后脑没长眼，更是嚣张，视线放肆地落在他手上的药袋子上，用眼神交流着纪总的宠妻操作。 纪清硕不是全无感觉的，他觉得头皮发麻。但除了绷紧脸庞，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还能怎么？ 好在，很快进了霍之遥病房。 他将袋子随手丢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下逐客令，“别吵了遥遥休息，东西放下就滚。” 杨澄焕一行人不敢耽搁，放下各式礼品就走。 最后病房里只剩傅悦诚，孟萱萱。 纪清硕看向孟萱萱，“你还不走。” 孟萱萱赶紧跟霍之遥告别。 等她出去后，纪清硕又看向傅悦诚，“你什么意思？” 傅悦诚理直气壮，“我是不是来探病的，纪总还不清楚吗？”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撞，仿佛有火花刺啦响起。 无形的硝烟弥漫开，气氛压抑得霍之遥开始呼吸困难。 她举起双手，“你俩都出去。我要睡觉了。” 没人动。 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旁人要么被彻底无视，要么彻底灰飞烟灭。 霍之遥无语，故意重重地敲了敲被子，引起两人注意后，才又重复一遍，“你们都出去，我困了！” “你出去！” “你出去。” 两人同时开口，谁也不让谁。 “我是她老公！” “我是她医生。” 最后，又同时看向霍之遥。 好嘛，压力给到她。 “我说，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吵什么吵？几岁了？小孩子争玩具呢？特么把我当什么了？”她语气很凶，“滚，都给老子滚！” 两人也只能暂避锋芒，同时往外走。 谁都想领先，谁都想掣肘对方。 又是好一番争战。 霍之遥翻了个白眼，闷头就睡，谁都不打算理。 门外，孟萱萱并未离开。 她看见纪清硕和傅悦诚铆足劲地较量着走出来，笑道：“你们的感情真好呢？” 两人同时嫌恶地瞅了对方一眼。 各自分站病房两边。 傅悦诚是被一通电话叫走的。 门口就只剩纪清硕，孟萱萱凑过去，小声在他耳畔，以感叹的语气说：“傅医生和遥遥姐的关系，好让人羡慕哦。” 纪清硕瞥了她一眼。 孟萱萱却把这当做是鼓励她说下去的信号，兴致盎然道： “刚才，我听见傅医生与遥遥姐说‘即便与她做不成恋人，也要做朋友’呢，我感觉这话有点不太妙，赶紧喊了遥遥姐一声…… “纪总，你别误会，遥遥姐肯定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纪清硕不辨喜怒地勾起一边唇角，“那你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孟萱萱心头猛地一惊，“我就是不想让纪总被遥遥姐蒙在鼓里。” “哦，你刚才不是还说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那我又怎么会被蒙在鼓里？” 孟萱萱咬紧了唇，最后使出杀手锏，“其实，纪总，遥遥姐喜不喜欢你，你心里清楚，不是吗？” 纪清硕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孟萱萱心惊胆跳，但那时，她凭着一腔孤勇，顶着由纪清硕身上散发出的沉闷压抑气息，硬着头皮道： “我之所以知道遥遥姐没那么喜欢你，是因为她曾在我面前说你的喜好，还鼓励我去追求你。你若不信，我有录音。” 她掏出手机，放出一段录音，“对他有非分之想也没什么，说明你有眼光。” 霍之遥的语气，听着半点怒气都没有，还带着丝丝笑意。 后面的录音内容，是他的喜好。 一点不错。 然而，却是大错。 因为这些喜好，是她对着另外一个女人说的。 明知道这女人或对他有孺慕之心，依旧说了。 纪清硕眼底的温度越来越凉，“那又如何？霍之遥对我的感情如何，需要你来提醒？” 孟萱萱心神大骇，但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无法再退缩，只能曲线救国。 于是，她说： “我有办法，让遥遥姐对你死心塌地。我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不忍看纪总一片真心付诸东流……” …… 霍之遥在医院里住了三天。 这三天，周秀晴一直在变着法的给她做好吃的。 许是太久没尝周秀晴的手艺，她的胃口大开。 出院那天上称，胖了三斤。 周秀晴说她太瘦，胖三斤是一点不显。 念着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每顿饭食做精做良，还不厌其烦地监督着她吃这吃那。 半点也不给她倒掉的机会。 纪清硕这三日也不知受什么刺激了，对她的态度明显冷静下来。 晚上她抓着他的手，让他摸她的脸，问她自己是不是胖了？ 纪清硕冷冷瞥她一眼，把手抽回来，不咸不淡地开口…… 第115章 他走了，还带了一个人走 “你即便是头猪，也嫁给我了。还怕什么？怕自己不能再勾引其他男人？” 霍之遥奇怪他这几天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今晚也是特意想缓和。 哪想，他真是半点不给面子。 仔细想想，似乎是从她将纪清硕和傅悦诚赶出病房开始的？ 莫非—— 是孟萱萱与他说了什么？ 孟萱萱果然听见了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就不该抱侥幸心理。 但事已至此，她能做的，就是想想怎么补救？ “我就想勾引你。”她环住他脖子，腻腻歪歪的语气，“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他把她拽下来，推远，“少跟我假情假意的，恶不恶心？” 有点伤人。 霍之遥也不想拿热脸贴他冷屁股，冷声道：“行，我恶心。纪先生，既然觉得我恶心，那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没说话，拿了外套就出了门。 客厅里，周秀晴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就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 纪清硕没理，径直去了另一间客房。 没多大会，主卧的门被敲响。 霍之遥知道是周秀晴，收了收情绪，开门，“妈。” 周秀晴问道：“吵架了？” 霍之遥垂下脑袋，“我俩性格不合，吵架是必然的。” 周秀晴愣了一愣，害怕他们离婚，但她懂得又不多，那些夫妻间生活难免磕磕绊绊，两人要互相体谅忍让之类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讲。 霍之遥听得耳朵起茧，躺上床，说自己累了想休息。 周秀晴不肯走，坐上床沿，继续讲，“我跟你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和清硕也有了孩子，就算为了孩子，也忍忍。” 听她提起孟良丰，霍之遥想起什么似的，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周秀晴。 “这是给你起草的离婚协议，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周秀晴愣了愣，呐呐道：“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霍之遥态度十分决绝，“协议离不了，就走诉讼程序。先礼后兵，我已经很给孟良丰面子了。你签完给我，这件事你不用出面，我找人给孟良丰签。” 纪清硕这几日虽然在闹情绪，但人却是如约调派给了她。 周秀晴捧着协议，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我不能……”她眼里噙了泪，“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霍之遥觉得头疼，“这年头离婚的不在少数，你也别守着旧时观念，将自己束缚到死，行吗？” 周秀晴看她情绪逐渐激动，怕惹她不快又有流产迹象，忙柔声劝她不要生气，“我再看看，仔细看看。” 霍之遥知道她打算施行“拖”字诀，直接把她路堵死，“就在这看吧，一个小时后签给我。” 周秀晴知道躲不过，颤抖着拿起了笔。 霍之遥有些于心不忍，但是，这字，她必须逼着周秀晴签。 这个恶人，她必须当。 能带周秀晴脱离苦海，坏就坏吧。 …… 纪清硕给她调拨了四个保镖，领头的叫宋定。 看名字是男的，实则是个女的。 短发，身形高挑，钟爱皮衣皮裤，气质又酷又飒。 她在次日中午，给霍之遥带了消息。 “孟良丰说，不给他一百万，他不签。” 如她所想。 她回：“那还与他客气啥。他的命值一百万吗？” 宋定挂断电话。半个小时后，再次给霍之遥打来电话，“这块骨头比我想象中的硬。他说他要告我们。” 霍之遥嘲弄地勾起唇角，“就怕他不告。” 挂断电话，她与周秀晴说：“孟良丰打算告我们打他。妈，他打你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把自己送进去呢？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古时出师还讲究个师出有名。 孟良丰想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那就别怪霍之遥反击。 他不反击，还不好向周秀晴交代。 周秀晴叹了一口气，“你不了解他，你把他逼疯了，他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倒是不怕，这条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你不一样，我是真怕他到时候会像一条疯狗一样报复你。” “妈，你放心，我不信胳膊还能拧过大腿。” 孟良丰想告霍之遥买凶杀人。 但他拿不出丁点证据。 纪清硕调教出来的人很有一手，折磨孟良丰时一点没心软，却没在他身上留下半点伤害。医生连伤情鉴定书都开不出来。 所以这事，无疾而终。 轮到霍之遥告孟良丰时，她拿出了周秀晴的伤情鉴定书，以及孟良丰赌博的证据，还有孟家屯村民的证词。 最终孟良丰被判了五年。 拿到离婚证时，周秀晴将自己锁在房里一整天。 无论霍之遥隔着门如何劝她，就是不见她出来。 无奈只得装肚子疼，这才将周秀晴哄骗出来。 孟良丰进监狱的第二天，孟奇伟找上了门。 他一见霍之遥，就指着她鼻子，目眦欲裂地骂她白眼狼。转眼，又一脸凶悍地盯住了周秀晴，“现在爸进了监狱，你要我怎么活？你早就想让我死了是吧？” 这是来敲诈了。 霍之遥给了宋定一个眼神。 宋定立即会悟，上前一步，掰住了孟奇伟的手指，随后一拳砸在了孟奇伟肚子上。 他疼得哇哇叫，又被一个保镖捂住了嘴，随后被拖到了暗处。 周秀晴不忍。 霍之遥拦住她，“他好手好脚，随便找个体力活也饿不死自己。此事了结后，我想回北城，到时候带着你一起去。” 周秀晴僵住，霍之遥看她在思考，也没有打断她。 最终，周秀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我不想去北城。” 她的说辞，还是那里有霍之遥的亲生父母。她若去了北城，必定要惹沈金络吃味。况且，她在云城生活了大半辈子，骤然离乡，她不适应。 还说她已经在一家公司找了一份保洁的工作，能养活自己。 霍之遥发动三寸不烂之舌劝她，也劝不动，便也随她去。 孟奇伟比他爹孬，被打一顿扔出酒店后，屁滚尿流地跑了，赔偿一事再只字不敢提。 三天后，霍之遥为周秀晴安排好云城的一应事宜，带着宋定并其他几个保镖踏上了返北的飞机。 之所以没跟纪清硕一起，是因为纪清硕一早便回了北城。 他不是一个人回去的，还带了一个人走。 那人，是孟萱萱。 为此，她一回到北城，就被嗅到风声的沈金络叫去了霍家。 第116章 该如何修补裂痕 原计划是只在云城待两天，没想到竟在那里待了三个多月。 云城气候温暖，冬天也是绿植葱郁。 一回到北城，就觉出冬的味道来。 街道树木凋零，只剩枯枝杈在寒风中张牙舞爪。 她在云城时，还穿着夏天的裙子。到了北城，就换上了呢子大衣，高毛领，妮子冬裙，配上平底高筒靴。 沈金络一见霍之遥，便压抑着愤怒沉声道：“听说清硕新招了一个秘书。” “嗯，云城人。能力还可以，纪清硕惜才，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也无可厚非。”霍之遥语气平淡，仿佛被绿的不是她，她也只是一个看戏的事外人。 沈金络拔高了声音，“别教到床上去了！霍之遥，别当了几个月的霍太太，过了几个月的舒坦日子，就忘了，我是怎么答应让你嫁给纪清硕的。” “我与霍氏利益息息相关，时刻不敢忘。”霍之遥依旧一派淡然。她话锋一转，“我想问问你，如果我歇斯底里地跟纪清硕闹，让他开除孟萱萱，不让他与孟萱萱接触。你猜，会怎么样呢？” 沈金络一愣。 纪清硕就不是会轻易受人掣肘的人。 如果霍之遥在孟萱萱这事上，表现得太过强硬与剧烈，只会适得其反。 霍之遥继续道：“所以，我不能闹，还得捧着孟萱萱。等她欲望日益膨胀起来，那时候才能名正言顺地收拾她。还请妈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份满意的答卷。” 从霍家出来，她又被纪鹏程叫去了老宅。 纪鹏程气度一贯的威严，他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是不是快五个月了？” 霍之遥道：“嗯，三十五周了。” “怎么还是一点不显？” 霍之遥劝抚道：“爷爷放心，医生说是个人体质问题，胎儿很健康。” 纪鹏程点点头，下一句便提起了孟萱萱，“那个清硕的新秘书是怎么回事？” 霍之遥面对纪鹏程时的说辞，与面对沈金络的说辞，是截然不同的。 她这次说的是，“爷爷应该知道清硕的性子。他自制力惊人，当初与霍明珠在一起时，都能发乎情止乎礼，何况只是一个长得与霍明珠有六分相似的替身呢？ “清硕对纪家名声也格外看重，他必不会做出有辱纪家风评的事，还请爷爷将心放在肚子里。” 她在纪鹏程面前，得维护纪清硕。 纪清硕首先得是纪家子弟，其次是纪鹏程的孙子，最后才是她的丈夫。 婚后的纪清硕若闹出桃色绯闻，纪鹏程第一时间绝对不会去责怪自家孙子，只会责怪霍之遥没本事留住他的心。 再怎么说，纪清硕才是纪鹏程的亲孙子，而霍之遥，再怎么受纪鹏程看重，在他心里，她的地位也不会越过纪清硕去。 纪鹏程说：“如此最好。就怕外面的狐狸精手段层出不穷，清硕再怎么洁身自好，也会着了道。听说你们在云城时，还吵架了？” 霍之遥眼睫颤了颤，对于纪鹏程能知道他们的近况，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是我不好，在云城时，因情绪不稳，曾有流产迹象。幸好傅悦诚傅医生在云城，得他救治及时，我腹中胎儿才能捡回一条命。可能是因傅医生之故，清硕有些吃味了吧。” 纪鹏程不明意味地笑了下，“你倒是实诚。” 一句话，短短五个字，给霍之遥后背瞬间惊出冷汗。 他果然是知道的。刚才那一问，就是在试探自己。 难以想象，如果她说了假话，后续会被纪鹏程如何厌弃？ “行了，你回吧。”纪鹏程起身，“晚饭便不留你了。省得耽误你和清硕的烛光晚餐。” 这是叫她早日与纪清硕修补好关系。 从纪家老宅出来，霍之遥径直去了JAT总部大楼。 前台认得霍之遥，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将她引进电梯，还贴心地为她按了顶楼纪清硕办公的楼层。 出电梯后，是一条长长的过道。 会议室分布两列，每间会议室门口皆放了绿植，长势良好，一看便知是由绿植公司定期来维护保养的。 最大的会议室里，隔着玻璃，霍之遥看见纪清硕坐在首位，左右分别坐着JAT各部门高管。 她不讲全认识，但九成的人她是见过的。 销售部经理正在荧屏前滔滔不绝。 她听不见他在讲些什么，但能看见他神情紧张。 纪清硕一脸凝重，眉心紧紧拧起，手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拍着。 她打算到旁边的茶水间坐着等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音，“遥遥姐。” 霍之遥扭头，看见孟萱萱端着托盘，托盘里咖啡还冒着热气。 她点头打招呼，“送咖啡？” 孟萱萱道：“是啊。” “给我吧。”她伸出手，想接过托盘。 孟萱萱却在原地站着，不想给。 她挑了挑眉。 孟萱萱给出的理由是，“怎么能让遥遥姐做这种事？” 霍之遥道：“这种事怎么了？萱萱是瞧不起里面谁吗？” 她一句话，让秘书室的人全都向这边投来探寻的目光。 孟萱萱赶紧摇头辩解，“没有没有……” 霍之遥道：“那便给我吧。莫非，我抢了你露脸的机会？” 孟萱萱本能地环视了一圈，最后不甘愿地将托盘递到霍之遥手里。 还为霍之遥开了门。 动静并未影响到里头会议，甚至没人朝她看一眼。 她一进去，就觉得里面憋闷得很，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暗赞这些人心理素质果然不一般，居然能与低气压的纪清硕呆上这么长时间。 霍之遥将咖啡一一分发下去。 而后在纪清硕身边那个没人坐的位置坐下。 姿态闲适悠然，自然得体。 纪清硕瞥了她一眼，视线转回荧屏上，“这月销售额比上月下降6.8个点，除了市场原因，可还有其他原因？” 销售部经理缩着脖子，将责任推在了生产部头上，说他们生产的产品不合格率过高，导致客户投诉率过高。 质量部总监调整了一下姿势，只觉得不妙，下一秒，果然就听生产部将矛头指向了他们。 “生产部只管产量，不合格品一向是质量部在负责。这月生产的一款新品，工艺规程临时改了几次，让我们怎么生产？” 质量部反驳道：“开机前，我们有没有申请过先试机？是生产部一直推说产量大，好几个计划都已经延期，实在抽不出空来试机。我们即便想确定参数，也不能耽误公司生产不是……” 得，又将计划拉下水了。 会议室里吵得天翻地覆。 纪清硕拍了拍桌子，“吵什么？” 会议室里瞬间一片死寂。 落根针都能听见。 霍之遥在此时出了声…… 第117章 与她有约 “年关将至，各产品产量剧增，生产排不出时间实属正常。质量压力也大，既要负责现场，还要负责检品，新品本就需要长时间磨合，刚开始基于实际情况修改各项参数也无可厚非。” 生产和质量负责人相继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霍之遥话锋一转，“但是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生产新品？” 没人回答。 众人噤若寒蝉。 霍之遥心领神会，忍不住看了眼纪清硕，“按理说，新品生产，关系重大，总裁办应该要签署同意书才对。” 纪清硕沉声道：“我没看见过文件。研发呢？” 李博文在旁小声提醒，“研发经理出差了。他线上参与的会议。” 荧屏里立即传来研发经理的声音，“是这样的，纪总。当时，您不在，我们将一应资料交给了孟秘书。孟秘书看过文件后，对我们说，您不在，她可以代您签署意见。还说新品上市至关重要，让我们务必抢占先机，瓜分市场。” 霍之遥看了眼纪清硕。 却没能从他脸上探到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她垂下眼眸，静静等着纪清硕会如何处理这事？ 大概等了两分钟左右，在会议室气氛越发微妙时，纪清硕终于发了话，“先散会吧，这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众人表情麻木的散去。 霍之遥将手机转来转去地把玩着，先开了口，“今晚，想吃点什么？是试试我最近研究的新菜系，还是去外面吃？附近新开了一家海鲜店，我去过一回，海鲜挺新鲜，厨师功底也算硬，还不错。” 他瞥她一眼，回答言简意赅，且无情，“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等。” “何时都没空。” 她将椅子滑得离他更近了些，双手环上他脖子，语气带了几分撒娇，“是我错了嘛，你别这样。已经几个月不曾理我了。” 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夹枪带棒，“你怎么会有错？错的明明是我，我小肚鸡肠，我无理取闹。” 她不怒反笑，笑声清凌凌的，带着勾人心的蛊惑，“哪会儿，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 “何必虚伪。” 霍之遥：“……” 有点难伺候，她想放弃了。 正巧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纪清硕沉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孟萱萱出现在门口，一脸泫然欲泣。 纪清硕看见她，神色一肉，在面对她时的凛冽寒霜仿佛顷刻间消融，“怎么哭了？” 声音温柔，带着明显的宠溺。 那一分钟，霍之遥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孟萱萱谦卑地道歉，“纪总，新品的事，是我错了……我当时看那份文件写得详细，各项参数都已经齐全了的，又跟研发这边反复确认过。他们私底下做了无数次试验。我以为万无一失，又想着产品及早生产，我们就多一分赚头，没想会是这么个结果。” 纪清硕默了三秒，说：“实际生产与研发时少批量生产还是有很大差别。文件数据齐全，不代表适合现场大批量生产，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多去现场看一看，多看看文件，对比一下初版和终版的差距。” 孟萱萱满脸感激，“好，谢谢纪总的教导。” 霍之遥静静听着，从前，纪清硕也这样教过她。 如今，看他教别人，心里不失落是假的。 可她面上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纪清硕又说：“这次你犯了错，我不得不对其他人做个交代，这样吧，你这个月的奖金扣光。” 孟萱萱咬着唇，但也知道这个惩罚根本不算惩罚，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等孟萱萱出去后，霍之遥说：“恭喜纪先生，贺喜纪先生，又得一良才。” 纪清硕从一份合同里挑起眼皮，定定盯了她一会儿，说：“确实比你听话些。” 她不屑与旁人比较，但还是选择顺从纪清硕，“看得出来，她满心满眼都是你。简直把你的话奉若圣旨。这一点，我确实不如她。” 她会表达自己的观点，有时候还会就某个观点与纪清硕吵起来。 即便表面同意了，她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稍稍做些改动。 她想，大概自己始终没能得纪清硕欢心，就是自己太有想法。 有谁会喜欢一个时常与自己作对的人呢？ 况且，纪清硕说一不二惯了，初始可能觉得新鲜。时间长了，那种掌控一切的体验感大大降低后，对她，兴趣降低也是必然。 霍之遥打算顺从他试试看，便说：“我要像孟萱萱学习。” 哪想，纪清硕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学习她？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好伤自尊啊。 她假笑，“如今孟萱萱在你心里可是宝，我学她确实东施效颦。但我脸皮厚啊，才不管别人眼里，我是东施，还是西施，只要你开心，我可以做一切。” 纪清硕懒得理她，用笔在合同上圈出一个错误，丢在一边，继续拿了下一份文件来看。 霍之遥也不敢再打扰他，但也没离开，就在他旁边静静坐着，算是静静陪着他。 许久，纪清硕看完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晴明穴。 霍之遥自动起身，为他轻轻揉着太阳穴，“累了吗？要不今天早点下班？” 纪清硕没对这话做出回应，他忽然问：“为了哄我开心，是想从我这拿到什么好处？” 霍之遥手上动作一顿，“你还觉得我对你是虚情假意？” 他没说话，或许是别扭得说不出话。 她后知后觉，原来这段时间他的忽然冷落，是因为他始终觉得，她对他好，只是利益使然。 她笑了，走到他跟前，弯下腰去，与他面对面，眼神真挚开口，“或许是我幼时生活的家庭之故，我不敢轻易爱人，除非确定那人也爱我。 “清硕，刚开始，我确实是因想摆脱困境才缠上的你。哪有人看一眼就爱上对方的呢？都是后期接触多了，被这人身上越来越多的闪光点所吸引。 “而你，屡次帮我，教我良多，让我有了依赖心。从而无法离开你。现在，我发现，我爱你，且只有你。” 纪清硕没有丝毫动容，冷冷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得，是她平日说话总真假掺半。此刻再怎么费尽唇舌，他也不信了。 霍之遥认，索性想趁着这个机会与他将问题掰扯清楚，但她刚准备开口，会议室的门再次敲响。 孟萱萱开门进来，“纪总，我们晚上约好，一起去吃晚饭的。” 她边说边走过来收拾桌上文件。 纪清硕将椅子拉后，站起身，刚才面对她时的脸色稍霁，“那便走吧。” 这截然不同的态度，让霍之遥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118章 敲诈勒索 纪清硕抬头看向霍之遥，“你还有事？” 她面上仍是波澜不惊，“没了。” 他便带着孟萱萱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一下子空下来，连带着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她在会议室坐了大概一个小时，才走出去。 迎面碰上生产部负责人，赵毅。 赵毅首先跟她打招呼，“纪太太。” 她笑着点了点头，“赵总，你好。” 赵毅在她经过身边时，欲言又止的模样。 霍之遥知道他有话说，顿住脚步，等着他的后续。 “纪太太对孟萱萱怎么看？” 霍之遥眯了眯眼，这样直白的问题，懂的都懂，接下来，怕是要在她面前上孟萱萱的眼药了。 她也不贸然开口，只说：“这我倒不是很清楚，她人际关系应该不错。” 赵毅道：“会做人，和会做事，是两码事。她进入公司后，纪总对她，很是器重。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如何能掌控这样大的公司？ “就拿刚才那事来说，三个月过去了，还是不知道JAT旗下工厂流程如何。就这，纪总还觉得她只是经验浅，照样重用她。 “我们私底下早就对她不满。纪总若看重她只会做人，岂非让我等寒心？ “说句不怕你觉得我在阿谀奉承的话，你的名声我早有耳闻，杨澄焕杨工对你为人处世都赞不绝口，如果是你，我当然无话可说。但如果是孟萱萱，我对JAT的未来，很忧心。” 霍之遥心里明白，这不是恭维，这是在拿她当枪使。 但是，赵毅好歹是JAT元老级人物，她也不好得将他的话不太当一回事，想了想，说： “赵总今日的话，我记下了。清硕那边，我会与他说说看。但是，孟萱萱是他近来的心头好，可能收效甚微。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赵毅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霍之遥与他客气一阵，向电梯走去…… 冬天天黑得快，她走出JAT大楼时，天色已晚。西边天空像是被烧起来一般，火红一片。 宋定已将车停在门口等着，等她上车后，开了空调，“纪总他……” 霍之遥苦笑道：“没那么大脸面，请不动他。” “我在楼下等你的时候，看见纪总搂着孟萱萱上了车。”宋定顿了顿，“我们要跟过去吗？” “跟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宋定想法很简单，“把他抢过来。” 可能有时候想法越简单，越容易成功。 但霍之遥永远肚子里的肠子弯弯绕绕，简单的事对于她来说，意味着有陷阱。 她说：“他若愿意选我，又何须抢？他将孟萱萱带来北城的时候，在孟萱萱犯错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选择。 “以前他偏爱霍明珠，现在，他偏爱与霍明珠相似的孟萱萱。” 宋定不理解。有个问题她一直想问，终于在今日看见霍之遥失落的面庞时，忍不住问出了口，“你累吗？明知道纪总不喜欢你，依旧嫁给了他。” 霍之遥说：“我是那种宁愿在宝马车上哭的女人。” 宋定想，大概是三观不同吧，她宁愿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好过余生独守空房，日日消沉。 次日大早，霍之遥收到了一份包裹。 宋定拆开一看，脸色难看至极。她递给霍之遥，“纪总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她好奇是什么，伸手接了过来。 是几张照片，隔得很远拍的，但依稀能看清是纪清硕和孟萱萱。 两人手挽手进入一家餐厅，彼此喂对方食物。 孟萱萱笑容甜蜜，是典型在热恋中的小女儿姿态。 还没看完呢，霍之遥又接到一个电话。 是经过变声器处理之后的声色，辨不清男女老少。 对方说：“纪太太，收到照片了吗？” 霍之遥冷静得不像话，“嗯呐。直接说你的目的吧。” 对方：“纪太太爽快。我也没有其他目的，就是听说你纪太太的身份得来不易，想看看这些照片能否将纪太太拉下神坛。” 霍之遥说：“哦，我也想看看。” 对方：“……纪太太。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最近手头有些紧，您若是愿意施舍五十万，我便保证这些照片不会流露出去，怎么样？” 霍之遥开始挑刺，“你照片拍得不好。好几张都糊了，可能太远了。没把男女主人公互动时的表情拍出来，效果自然是要大打折扣的。” 对方忍无可忍，“这不是菜市场挑瓜拣菜。” “大同小异嘛。” 对方：“那你想给多少。” “我与清硕商量商量如何？” 对方语气转冷，“怎么，你不想给？” 霍之遥卖惨，“你也说，我这个纪太太的身份得来不易，既如此，清硕又怎么会愿意将钱交给我保管？我要花钱，都是问他要的。” 听得出来，对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似是在压抑怒火，“我只给纪太太半天时间，中午一点，我会再次来电，希望纪太太能将钱准时打到我的卡上。否则，我会将照片寄给沈金络和纪鹏程。让他们看看，纪太太的能力，委实不咋地。” 对方说完，便挂了电话。 宋定问她怎么办？ 霍之遥将手机丢一边，“先吃早饭。” …… 九点，霍之遥出现在JAT大楼。 这次，前台将她拦下了。 “纪总说，不让您上去。”前台陪着笑脸。 霍之遥点头，表示理解，“这样，我不为难你。我硬闯。纪清硕若是责罚你，你也有个交代不是。” 说着，她便准备往里面走。 前台愣了一愣，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说辞。 她想再拦，霍之遥指了指肚子，“金贵着呢，你动我一下试试。” “……”前台欲哭无泪。 这次，虽然出了一点小意外，但好在，还是畅通无阻地到了纪清硕办公室门前。 门虚掩着。 她轻轻一推，只见孟萱萱在大班桌前为纪清硕整理文件，不见纪清硕的人。 她问起纪清硕。 孟萱萱示意洗手间。 霍之遥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下，等纪清硕出来。 孟萱萱迟疑着问：“遥遥姐怎么还能上来呢？” 霍之遥刚要说话，就见洗手间的门向里打开。 现出纪清硕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看见霍之遥，眉心紧紧拧起，随后语气蕴着薄怒道：“前台的人真是吃干饭的。” 第119章 为什么婚姻走不下去，你却还要硬撑呢 霍之遥道：“与前台没关系，我若要进来，谁拦得住呢？” 她指了指肚子，“挟持他就行了。” 纪清硕被气笑了。 他走到大班桌前坐下，施施然开口，“处心积虑地要进来，说吧，你想做什么？” 霍之遥旋身转了半圈，看向孟萱萱，对纪清硕说：“纪先生要让一个外人在这，听我夫妻两的私房话吗？” 纪清硕的语气干脆明朗，“有什么话直接说，萱萱可以信任。” 她垂了垂眸，心底生出几分低落，为纪清硕全然信任孟萱萱，为自己从不曾得他如此对待。 霍之遥不死心，“那如果我非要孟萱萱出去呢？” 纪清硕不屑地冷笑一声，“那你，也可以出去了。” 她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既然纪先生想让家丑外扬，那我又何须替你遮掩。”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将其放在纪清硕桌子上，还将早上接得那通电话录音翻了出来。 纪清硕几下翻完照片，面上却始终波澜不惊，末了，递给孟萱萱。 孟萱萱看完，一脸惊慌失措地向霍之遥解释。 “遥遥姐，我和纪总当真只是吃个便饭而已。” 霍之遥没理她，只是看着纪清硕，直接问道：“事关重大，我一个人也不好做决定，你看，这事要怎么处理？” 纪清硕靠向椅背，“对方敲诈你，你就来敲诈我？” 霍之遥：“说了我没钱。另外，这事，也不是我干的。” “那你的意思是，是我不检点，做出这种丑事，就应该自己来承担这个责任？”纪清硕反问。 霍之遥给了他一个“这很明显”的表情。 纪清硕轻嗤了一声，“你身为纪太太，不得丈夫欢心，管不住丈夫的行为，你觉得这合适？” 霍之遥道：“你的心从来没在我这里，我如何能管住？” 这样的话，说出来，真是满腹委屈，还隐隐有邀宠的意味。她刚才说这话，完全是情之所至，没过过脑子。 如今开口，便是满心后悔。 但话已说了出去，就没有往回收的道理，她索性在眼里酝酿出泪水，又拼命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我有什么资格来管你？你在我怀孕期间，对我实施冷暴力，又与其他女人共同出入情侣餐厅，还被人拍下照片寄给我。这些，难道是我一力促成的吗？ “你但凡将我当成纪太太，我也不至于过得如此欺辱。” 刚开始是装，此刻，真有了想哭的感觉。 满腹委屈许是积压太久，此刻寻机释放，忽然一发不可收拾。 “我累了，纪先生。”她泪眼婆娑地看向纪清硕，也不想再控制眼眶中的泪水，任它肆意流淌，铺满整张脸，“以前，我觉得，我为了你的钱，嫁给你你不爱我也行。但现在，我不想再坚持了，你若想离婚，便走协议程序吧……” 纪清硕忽然出声打断她，“你说够了没有？” 霍之遥住了口，等着他下文。 “你费尽心机挤掉明珠让我娶你的时候，你就该做好你什么都捞不到的觉悟。”他的言辞，永远是那么理智，理智到让人绝望。 “好好在纪太太的位置上待着，这是在赎罪。” 在她印象里，他的面容和语气永远都是那么冷，冷到让人发抖。 她仔细回想，竟想不起纪清硕是否有对她温柔的时候？ 应该，没有吧。 从JAT大楼出来，风吹得她有些冷，忍不住紧了紧风衣。 正要扎进车里，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她接通，听筒里还是那个经变音器处理的声音。 “那钱，你们愿不愿意给？” 霍之遥语气平淡，“你寄给他们吧。” 一句话落定，她挂断电话。 上车后，她对宋定说：“我想去万森湖森林公园。” 宋定什么也没问，直接驱车过去。 …… 远远就看见纪清阳的小院里烟雾升腾。 走得稍微近些，还能听见里头吆喝划拳劝酒声，热闹非凡。 她推门进去，里面静了一下。 纪清阳首先反应过来，“大嫂，你怎么来了？” 问完他似乎反应过来，自己曾与她说过，以后有烦心事，可以来这里看日出日落。 脸色就不太好看。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亲热地走过来，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大嫂。别看她这么瘦，人已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我很快就要当小叔了哈哈哈……” 他开怀大笑，弯起的眼眸有些贱兮兮的感觉。 里面数十人被他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而后纷纷跟着喊大嫂。 霍之遥一扫阴霾，“可以加我一个吗？” 众人都还是二十出头，花一样的年纪，年轻的面庞有种朝气蓬发的豁达之气，纷纷拉着她加入战局。 他们在院子中央搭了个小型篝火，数十烧烤架齐齐动工，烤架周围又围满了数个架子，上头摆满了鸡鸭鱼肉，五花，雪花牛肉，蛤蜊，生蚝等。 桌子上还有瓜子，水果饮料，啤酒。 琳琅满目。 直让霍之遥感叹，会享受还是年轻人会享受。 她年纪虽不大，但与他们相比，还是过得老气横秋了些。 连不苟言笑的宋定也被感染，很快与他们同流合污。 在这样热闹的环境里，霍之遥全然忘了纪清硕对她的冷漠，忘了一直躲在暗处等着揪她错处的沈金络，忘了无形给她施压的纪鹏程…… 每次与纪清阳在一起，她疲惫繁重的心总能被轻松治愈。 然而，晚上时，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先后接到了沈金络合纪鹏程的电话。 两人都让她回去一趟。 她分身乏术，索性哪边都不选，能躲一时是一时。 纪清阳看出她相继接了两个电话后，一直愁容不展，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里看远处灰蒙蒙的天，便拿了一瓶牛奶走过去，递给她。 “吃饱了？” 霍之遥接过，觉得他真是没话找话，今天下午一直在吃，能不饱吗？ 但她永远不会拂他面子，“嗯”了一声，“撑了，吃不动了。” 纪清阳在她身边坐下，“我大哥那狗东西，又惹你不开心了。” 她看得很开，“大概婚姻就是如此，两个人一起生活，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摩擦。” 纪清阳一针见血，“你看你爸妈有摩擦吗？哪次你妈生气，不是你爸哄着？先服软？之之，你吃不下还能停，为什么婚姻走不下去，你却还要硬撑呢？” 第120章 争端 霍之遥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纪清阳长大了。 她扯开话题，“别只说我，你呢？听说程江年回海城了。” 纪清阳皱起眉，“我当真不喜欢她。” 霍之遥愣了一愣，“为何？你哥买了他们家的地，还以为你接纳她了。” 纪清阳道：“我哥说，纪家还不会靠我一个废物来延续荣光。所以，他应该是提了其他条件，至于什么条件，我也不知道。他们不会跟我一个废物透露太多。” 霍之遥拍了拍他的肩，“人生短短几十载，真正开心才重要。更何况，你哪废了，我看好得很。你不知道你这份乐观心态，多少人想有还无法拥有。” 他顺竿往上爬，“我也觉得。” 话落，手机铃声响起。 两人同时掏兜。 霍之遥心头忽然猛地格愣一下，是她的手机在响。 但是，她用的是纪清阳的铃声。 好在纪清阳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看不是自己手机响便收了起来。 霍之遥看清来电，是纪清硕打的。 她接通，“喂。” “你在哪？”纪清硕声音冰凉。 “世外桃源。”霍之遥不想说。 纪清硕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定位，我来接你。” “不用，你想说什么？” “霍之遥，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找到你了？” 霍之遥知道他有的是法子定位自己的位置，但就是脾气上来了，不想惯着他，便说：“那你自己找过来吧。” 话落，利落地挂了电话。 那边，与众人玩得其乐融融的宋定接到了纪清硕的电话。 宋定下意识看向霍之遥。 霍之遥刚才接听电话时说了什么。她听得清楚，但纪清硕的话，她不可能违背。 毕竟，给她开工资的人，是纪清硕。 霍之遥示意她接。 宋定这才接通，“纪总。” 她又迟疑着看向霍之遥。 霍之遥这回没给回应，就在她纠结给还是不给时，纪清硕与她说：“我带她回家。” 宋定痛快地将定位发了过去。 纪清硕来得很快，他一推门进来，里面瞬间鸦雀无声。 个个跟见了猫的鼠，缩在角落不敢吱声。 霍之遥歇了会儿，又开始往嘴里塞食。她背对着纪清硕，还在奇怪众人怎么都不讲话了，一回头就看见纪清硕一脸的冷酷。 他在她身后站定，身上带着凉意。 她被冷得打了个寒颤，“很冷吧。” 说着，她将他拉到篝火旁，“暖一暖。” 纪清硕反手牵住她手腕，“该走了。” 她脚步半步也没挪，“别带我回老宅，好吗？” “我担着。”纪清硕说：“我自己犯的错，无需你来承担。” “你姓纪，即便捅破天去，也不会有人真正责怪你。而我……”霍之遥没说全。 她一个外姓人，无论怎么受纪鹏程器重，总归是个外人，是出事后，谁都能踩踏两脚的存在。 纪清阳在这时，挡在了纪清硕身前，“这便是你做人老公的态度吗？她不愿意，你还要逼她？” 纪清硕沉声道：“滚，这跟你没关系，少管闲事。” “之之是我大嫂，怎么跟我没关系？”纪清阳不让。 霍之遥觉得眼眶有些热。 纪清硕扫了一眼围坐在烤炉旁的众人，压迫得他们垂下了脑袋，才又看向纪清阳，冷冷威胁道：“自由洒脱的日子过够了，想回学校上学了是吧？” 纪清阳忍不住放下了手。 但三秒后，又义无反顾地举手阻拦，“你要送我去军事化管理的学校也行。但之之，你放开她，让她自己做选择。” 纪清硕没放，他甚至还加紧了力道。 而另一只空闲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扣住纪清阳的手腕。一拉之下，纪清阳往前扑去。 纪清硕瞅准时机，提膝快准狠地顶在纪清阳肚子上。 纪清阳刚吃饱，这一顶，杀伤力可想而出。 他弯成了一只虾，疼得脸和脖子都红了。 纪清硕趁这时，看向霍之遥，眼神和语气都带着威胁，“你，走不走？” 那样子，就像是在说，但凡她敢说一个“不”字，纪清阳受到的折磨就不止这些。 霍之遥冷笑一声，“我想看看你怎么担。” 话落，甩开纪清硕的手，当先出了小院。 她脊背挺得笔直，脚步很急，像是故意在跟谁置气一样。 上车后，她缩在角落，尽量与纪清硕拉开距离。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老宅。 管家说纪鹏程在书房等他们，末了又补充道：“老太爷让大少奶奶先进去。” 霍之遥顿了顿，随后颔首，垂下眼眸，舍生就死一般向前走去。 只走了三步，手腕便又被拽住。 她挣了挣，没挣脱。看向激情事，用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纪清硕看向管家，“如果我先进去呢？” 管家迟疑道：“这……” 纪清硕不容他拒绝，交代霍之遥在这等着，当先上了二楼书房。 纪鹏程正在练字，听见纪清硕的脚步声，头也没抬，“我让之遥先进来。” “都一样。她不能给你满意答复，我能。”纪清硕语气透着自信与霸气。 纪鹏程冷笑一声，“哦？既如此，那我洗耳恭听。” “爷爷看见的，不一定是事实。我和孟萱萱，只是盟友的关系。真正的事实是，我想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纪鹏程抬起眸，“让她吃醋的方式？” 纪清硕抿紧了唇，但没答。 说实话，这个法子，他也察觉到了，收效甚微，甚至在将霍之遥推得更远。 纪鹏程哼笑了一声，“你也不怕将人越推越远。” 纪清硕脸色现出慌乱。 但他很快就敛了所有表情，“她不会。” 像是在给纪鹏程答案，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纪鹏程将笔撂下，“你是一点不懂怎么追女人。” 纪清硕脸僵了一下，随后别扭又生硬地请教，“那你说怎么办？” “问我干嘛？问问自己的心。”纪鹏程没好气，他真是教了一个好孙子。 这是他请教人的态度？ 纪清硕“啧”了一声，“你要不愿意教就算了。我只说一句，你别老找她麻烦，有什么事冲我来。” “臭小子。”纪鹏程气得抄起镇纸就打算砸过去，“我什么时候找过她麻烦？” 纪清硕问道：“那你今天找她来做什么？” “我许久没见我孙媳妇，想见见她不行？” “没好事，少见她。” 纪鹏程气得胡子直哆嗦，直接叫人滚。 纪清硕乐得走，他要转身时，又被纪鹏程叫住。 第121章 认可 纪鹏程拿起桌上一个雕工精细的古朴檀木盒递给了他。 “看样子，你是不打算让她进来了，那这个便由你转交给她吧。本来想着等她生下重孙再给的，但现在看来，你小子属实不是个东西。所以我决定提前给，做好安抚工作，省得被你气跑了。” 纪清硕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里头翡翠手镯成双入对，绿汪汪的，成色极好。又因为是自清朝时期就一代代传下来，价值早就超过了市值估价。 也是纪家儿媳被承认的标志，连她母亲都没得到过。 纪清硕下去时，霍之遥还站在楼下，神色是假装出来的淡定。 细看，就不难发现，她眼底隐藏着不安。 他绷着脸，自她面前走过时，只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走吧。” 霍之遥反应很快，只愣了一秒，便无缝衔接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她心里讶异，他当真担住了？ 却没问出口。 冷战呢，问了干嘛？ 拿热脸贴他冷屁股？ …… 两人回了凰汀水榭。 这还是纪清硕这三个月里第一次回来。 他熟门熟路地换了鞋，径直去了楼上主卧。 他习惯回来先洗去外面一身风尘，换上舒适宽松的家居服，在沙发上坐着看报，或是看书…… 霍之遥打住思绪，猛地惊觉，自己对他的习惯原来如此了如指掌。 眼眶莫名有些酸，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很清楚，她爱的不是纪清硕的人，而是他的钱，和权。 为什么总是忍不住去关注他的人。 纪清硕走到楼梯口时，猝不及防顿住脚。 她赶忙掩饰性地转身坐在鞋凳上，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眼底汹涌的情绪。 “我还没吃饭。”纪清硕说，“半个小时后，我要看到三菜一汤。” 霍之遥“嗯”了一声。没问他想吃什么，已经在脑子里设想好她要炒什么给他。 “如果不方便，点外卖也成。”纪清硕转身时，又补充了一句。 霍之遥狠狠擦了一下眼睛。 要你瞎贴心！ 混蛋！ 纪清硕换好衣服，一身清爽地下来时，霍之遥刚好将一碗汤端出来。 他说：“你没点外卖。” “你说过不喜欢外面科技与狠活的味道呀。”她上前，捧住他的脸，笑容很甜，“况且，纪先生给我和解的机会，我总得好好把握不是。” 她的眼睛完成了月牙，微微凸起的圆滚滚的小腹贴住他时，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心，跳了一下。 “他，动了。”他语气很平静，但脸色却隐隐有些激动。 霍之遥笑容更加灿烂，“是啊，可能是与爸爸太过亲近了吧。” 他忍不住伸出手，探进她衣服里摸她肚子。 霍之遥趁机说：“我到现在都难以想象，一个生命孕育着另一个生命。我没怀孕之前，看着其他人的肚子，怀疑可能只是怀了个球。 “我自己怀孕了，才知道，那也是一个有心跳，有四肢，有五官，会呼吸的活生生的人……很神奇，有没有。” 纪清硕“嗯”了一声，眼底冰霜在此刻尽数消融，温柔得不像话。 每当看着他这样的眼神时，霍之遥总忍不住心悸。 …… 次日，保姆在整理纪清硕换下来的衣服时，在他兜里发现了那个檀木盒。 那保姆是纪家老宅调过来的，之前伺候过纪清硕奶奶，知道里面是纪家长媳世代相承的前清翡翠玉镯。 认定是霍之遥的，便拿给了她。 霍之遥打开看了眼，听保姆说了这镯子的缘由，心里没半点开心，只觉得沉甸甸的。 若当真是要给她的，昨晚为什么没给？ 她递还给保姆，“你放回他书房吧。该怎么处理，是他的事。” 她虽然爱钱，但也不会将不是自己的东西占为己有。 纪清硕心里住着谁，她又不是不清楚。 拿了，就是自取其辱。 她还要脸。 保姆悻悻然，将东西接过，转身走了。 …… 三天后，她在孟萱萱朋友圈看到了一组九宫格图，图里是那对翡翠镯子和檀木盒。 她看了许久，确定自己不会看错。 中午，她拎着保温饭盒去了JAT总部大楼。 前台象征性地拦了下就摆烂般放行了。 霍之遥径直去了纪清硕办公室。 一推开门，便看见孟萱萱正打开从食堂打包回来的饭食。 孟萱萱看见她，愣了一下。 霍之遥却是神态自然，打招呼，“吃饭呢。” 她走过去，看清桌上的菜式，典型的大锅菜。 打趣道：“堂堂纪总，就吃这个啊？” 纪清硕暼了她一眼，没说话。 孟萱萱夸他是个好老板云云，说纪总为了深入了解员工心理，与员工共同感受食堂饮食，好了解员工平时吃什么，吃得可好，屡次拒绝了她为他点外卖的请求。 霍之遥示意了下手里的饭盒，“哎呀，那可惜了。行吧，我就不耽误纪总体察民情了。我走。” 纪清硕轻喝道：“站住。” 霍之遥嘴角扬起得逞的笑，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一打开。 有道柠檬鱼，一开盖，浓郁的香味瞬间扑鼻。 柠檬清新，鱼香浓郁，豆腐嫩滑，一动，甚至在晃。 一道酸梅东坡肉，酸梅汁浓稠嫩滑，包裹缠绵在每块五花肉里里外外，没吃呢，便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有人吞了口唾沫。 是孟萱萱。 霍之遥嘴角扬起得意的笑，“一起吃点。” 孟萱萱客气地拒绝了，想着霍之遥应该还会再邀请自己一次。如果真这样，那她就顺势应下。 哪想，霍之遥说：“行吧，看来你没那口福了。” 她把自己带来的餐具分纪清硕一份，“我也还没吃，特意来跟你一起吃。” 纪清硕没说什么，接过她给的餐具，先喝了一碗鱼汤。 面上虽然淡淡的，但眼里全是满足。 孟萱萱委屈地红了眼，怕自己失态，打了声招呼，走了。 偌大办公室，就剩他俩。 霍之遥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语气轻缓地开口：“妈几次打电话让我们回去一趟，明天恰好周末，你有空吗？” 纪清硕放下筷子，“云城那边项目还没结束，我还得去一趟。” 霍之遥“哦”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问：“还带着孟萱萱？” 第122章 跟她回家 纪清硕理智开口，“她对那三座山很熟悉。” 霍之遥体贴道：“好，工作要紧。” 就在霍之遥以为自己要独自面对沈金络的刁难时，又听纪清硕说：“今晚有空。” 她内心其实没多少惊喜。 因为她要的不是纪清硕陪她去霍家。而是——纪清硕不带孟萱萱前往云城。 去了，是非多，沈金络可是时刻在盯着她。 若纪清硕和孟萱萱两人再闹出桃色新闻，她到时候更难收拾。 可是，她没法阻止。 跟去云城时刻盯着他俩这种事，她也干不出来。 不过，装还是要装出一脸惊喜的样。 她说：“真的吗？那太好了。我给妈打个电话。” 沈金络听她说了后，语气不见多欣喜，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冷嘲热讽，“怎么，清硕答应陪你回家，你就开始骄傲了？还以为你多大本事，也就这点。” 霍之遥语气如常，说话时也没避讳纪清硕，“我告诉你，不是让你评价我这人多大本事，我也不需要你来认可我的能力，我只是想告诉你，让你好好准备着，别怠慢了你的好女婿。” 她说完，挂断电话。 纪清硕抬眸睨了她一眼，“你跟妈的关系，真是叫我叹为观止。” 霍之遥捺下火气，“过奖过奖。” 纪清硕没再说话。 他说与她一起回霍家。 她便在他办公室等。 中午吃完饭时在他办公室睡了个午觉。 他办公室很宽敞，还有一间特意隔出来的房间，装了隔音棉，窗户装了遮光帘。 寂静，黢黑，很好眠。 她做了梦，梦里很乱。 梦见沈金络变成了一个巨人，比凰汀水榭的别墅还要大上一倍。她的眼睛恍若两只硕大的灯笼，正透过窗户紧紧盯着她。 还梦见霍明珠回来了，与孟萱萱大战三百回合后，成功让纪清硕将她揽入怀。 奇怪的是，她还梦见了与她交情并不深的程江年。程江年一脸狰狞，痛声质问她，为什么要抢她的纪清阳。然后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能感受到真切的窒息感。醒过来时，发现纪清硕不知何时上了床，一只手臂紧紧压在她胸口，这就是害她窒息的诱因。 霍之遥顿时火冒三丈，尝试着将他的手臂挪开，无果。 转身面对着他，在他脸上呵气。 他紧紧皱起眉，用手来捂她嘴。 她眼珠滴溜溜一转，伸舌舔了一口。 他如遭雷击，身体狠狠颤了一下，猛地睁开眼。 在他为被她吵醒发火前，她打算先发制人。 “你害我做噩梦了。” 他闭着眼睛，一副还没睡醒的人，“做什么噩梦了？” “梦见纪先生始乱终弃，还打算杀妻骗保，用枕头欲将我活活憋死。” 他说：“如你所愿。” 他扯过枕头，盖在了她脸上。 霍之遥拼命挣扎，含含糊糊地喊：“救命啊，谋杀……唔……” 纪清硕不给她扯开嗓子喊的机会，一手搭在她后颈，一手捏住她下颌，迫使她稍稍扬起头，用力地吻上她的唇。 她的头被固定得死死的，压根躲无可躲，只能被迫承受他的重力辗转，只能感受胸腔中的空气被他一点点夺走。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浓烈时，他才放过她。 “还活着呢？”他的嗓音沙哑至极，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谢纪总不杀之恩。” “谢早了。”他又将她唇牢牢锁住。 …… 午觉睡得时间不长，醒来却也神清气爽。 霍之遥在纪清硕办公室待得无聊，就想出去随便走走。 刚拐个弯，就迎面碰上了赵毅。 她想躲，却是迟了。 因为赵毅一脸惊喜，还加快了脚步朝她走来。 近了，他先打了声招呼，“纪太太来了。” 霍之遥有些心虚。之前答应他，劝纪清硕别下放太多权力给孟萱萱的事，她只字未提！ 她觉得自己此刻，像是开学季里一个字都没写的学生。 她怕“赵老师”会问及她“学业”，紧张得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赵老师”笑得越是热情，她就越惊惧恐慌。 哪想，赵毅上得前来，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笑模样，“真是太谢谢纪太太了。” 霍之遥：“……” 她没有贸贸然地问怎么了，只是笑得更灿烂，“哪里哪里。” 赵毅说：“多亏了纪太太，纪总让孟萱萱代签字的权力收了回去。我们也不用被一个一知半解，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神气扬扬地说教了。感谢感谢。” 霍之遥内心颇感诧异，但她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说是纪清硕知道怎么用人，还让赵毅多多协助他。苦口婆心地劝赵毅一定要相信纪清硕的任何决定。 听得赵毅直呼，纪清硕有霍之遥，正如猛虎添翼，正如唐太宗得长孙皇后。简直将她夸得天上绝无，地上仅此一家。 脸皮厚如霍之遥，也有些着不住。 虽然明知这些话多半是人家社交场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套话，但还是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 快到下班时间时，纪清硕依旧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她在沙发里坐着，面前是李博文怕她饿，给她准备的各式零食。 她刚开始吃的时候，也会喂纪清硕。 但被他挡回来后，就没再管过他。 她吃够了，就默默等着纪清硕下班。 可是，等到18点，他依旧在开会。 生产计划的会议结束，已是19：23。他又投入与财务的会议中。 沈金络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每次霍之遥都说快了。 但每次，这个“快了”都好像永无尽头。 沈金络开始怀疑霍之遥在诓她。 就连霍之遥自己，都对纪清硕陪她回霍家这事，不抱太大希望。 李博文说：“纪总明天出差去云城，需要将这里的事都安排好。太太可得等好长一段时间。” 霍之遥表示理解，也没去催，就在旁边静静坐着等，哪怕心里焦灼不已，哪怕等得她想放弃。 20:06时，沈金络再次打了电话进来，开口便是火力直喷，“霍之遥，真有你的。我告诉你，纪清硕今晚要是没来，你也永远不用回来了！为了你的脸面，真是把你亲妈好一顿戏耍。我还以为你终于有用些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接你回来。就不该让你嫁给纪清硕。” 她大口大口喘气，直说：“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霍之遥，你走路小心点，遇见我绕远一点！” 霍之遥刚要说话，便听背后传来脚步声。 她扭头，看向忙碌一天，还是精神抖擞的纪清硕。 她咬了咬唇，终是问出了口，“你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一切呢？” 第123章 委曲求全？真能全？ 纪清硕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会，再等一小会儿。” 霍之遥垂下脑袋，神情掩在长发下，“如果是霍明珠，你会不会推掉所有行程，与她一起回家？” 她不知道以前好几次都忍住了没问，为什么这次没忍住？或许是被纪清硕偏心对待了多次，或许是被沈金络催出了压力。 纪清硕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说：“明珠不会问这种问题。” 霍之遥嘲弄地笑了笑，“在你们眼里，我本来不如她懂事。” “你确实没她懂事。” 他可能只是陈述一个观点。 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对于霍之遥来说杀伤力有多巨大，可他依旧说了。 眼泪瞬间破防，但还是强忍着没流下来，“懂事能为我换来什么呢？不过委屈自己，成全别人，我才没那么伟大，别人不利于我，那我凭什么要牺牲自己？” 纪清硕眉宇间显见的有些不耐烦，“整个公司都在加班，我身为掌舵人，不可能抛下所有人先走吧。你别闹，安心等着，再有半小时，我就陪你去霍家。” 霍之遥想说霍家不用去了。 可她刚张了嘴，就见孟萱萱推开了门。 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唇上也毫无血色。一只手紧紧按住了肚子。 “清硕哥哥，”她的声音，虚软无力，但这声清硕哥哥，喊得自然，又不失少女的青春甜美，“我肚子好疼，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每说一个字，便大喘一口气。 纪清硕满脸紧张地走向她，扶住她胳膊，“怎么回事？吃坏肚子了？” “我每次生理期，都疼得这样剧烈，不折腾到医院，是不会好的。能送我去医院吗？司机，司机都下班了……其他同事都在忙，我不好得打扰他们。我，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了。清硕哥哥……我会不会死啊？” 纪清硕刚要说话，就听霍之遥说：“纪先生。萱萱身体要紧，你先送她去医院吧。” 她的声音，冷而僵硬。没有半点温度。 他转头看向她。 霍之遥绷着的脸在他转过头来时，瞬间缓和，她还对着他歪头笑了笑。 可她眼底，没有半丝笑意。 纪清硕皱了皱眉，察觉孟萱萱抓在他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他安抚道：“你没事的，我送你去医院。” 霍之遥脸上的笑僵了僵，“所以，你为了她就能推掉后续会议，却不能为了我暂时放下你的工作，你的公司？” 她说完就想打自己嘴巴。 她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有资格这样说的，那都是在纪清硕心尖上的人。 她呢？ 她算什么？ 纪清硕何时在他心里给她留过半寸地儿？ “对不起，纪先生，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再不送孟萱萱去医院，估计她就危险了。你还是赶紧送她去吧。家嘛，就在那，哪天不能回呢。” 纪清硕深深凝了她一眼，在孟萱萱哀嚎声越来越紧凑密集时，终是搀扶着她走了出去。 霍之遥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只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无法纾解。 走出JAT大楼。 她没打电话给宋定，只是沿着宽敞明亮的大街漫无目的地走。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她看见一间酒吧。 只是稍稍踌躇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里面灯红酒绿，音乐震天。 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疯狂放纵。 他们笑得夸张，仿佛在他们眼里，没有愁绪，没有压力，没有偏见，有的，都是快乐。 霍之遥心底感触颇深，她径直走向吧台，要了一杯威士忌。 调酒师将酒放在桌上时，她犹豫了一瞬，但只是一瞬，便端起来送往嘴边。 这时，侧旁钻出一个人，将她的酒抢走，“好好的，怎么想喝酒了？” 霍之遥扭头，看见了傅悦诚。 他那张男生女相的瓜子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迷离，不真实。 霍之遥苦笑道：“当然是伤心难过了。” 傅悦诚明白，“为了纪清硕？” 霍之遥说：“他配？各种原因吧，不止他。” “总归就是受委屈了。”他一语中的。 音乐很吵，他们说话都是吼着的。 霍之遥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出去接电话。 是宋定打的。 她跟宋定说不用担心她，她自己会回去，便挂了电话。 傅悦诚站在她身旁，静静等着她打完电话，说：“附近有脱口秀表演，要去看看吗？” 霍之遥欣然同意。 他们到的时候节目已经进行了大半。 台上演员诙谐幽默，台下很给力地哈哈大笑。 霍之遥也跟着开怀大笑，但眉宇间总凝着散不去的愁。 看完节目已是十点，这个点，大多娱乐项目都已经关门了。 傅悦诚念着她身子不便，不宜休息太晚，便提出送她回去。 黑色牧马人开得很慢，傅悦诚说：“我希望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就不用与你分别。” 霍之遥脑袋抵在车窗上，没对这话做出任何回应。 他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你是不是讨厌我？不然，为什么不理我。” 霍之遥这才说：“再长的路都有走完的时候，再深的感情，都有散尽的时候。” 傅悦诚信誓旦旦，“我不会，我若喜欢一个人，就从始至终都只喜欢这个人。” 霍之遥不信，打趣道：“你的医生皮囊，就是你最好的撩妹掩护装吧。这情话说的，真是老母猪套胸罩，一套又一套。佩服佩服。” 傅悦诚把车停在路边，扭头看向她，“我认真的。” 见霍之遥不扭头看他，他索性伸手掰住她脑袋，迫使她直视他。 霍之遥忍不住打了下他脑袋，“我以前跟爷爷讲，你若再这样没正行，我就告诉你家人，让他们制裁你。” 傅悦诚收回手，按在胸口，“你是真无情。” “还有更无情的，若你家人都管不住你，我就报警，告你骚扰我。到时候，就是两家争端了。正好两家没正当理由撕破脸呢。” 傅悦诚：“……” 他也没有生气，只半晌挤出一个词，“红颜祸水。” 霍之遥格外厚脸皮，“我就当你夸我漂亮了。” 傅悦诚真心夸赞，“那倒是。” 她浅浅勾了勾唇，随后打了个呵欠，“我困了，傅医生。” “得令。”车子再次启动，这回速度快了些。 …… 她到凰汀水榭时，纪清硕已经回来了。 第124章 互相试探 他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坐的位置很是巧妙，一抬头就能看见门口的状况。 见霍之遥回来，眉梢轻动。 霍之遥没看见他的表情变化，只知道看见他的那一刻，舒缓了些许的心情又开始糟糕。 但她没将情绪摆在脸上，只是如往常那般问：“孟萱萱没事了吗？我以为你会很晚回来。” 纪清硕淡淡答道：“嗯，应该是好多了。” 霍之遥没注意他用的是“应该”，她也不在意孟萱萱好不好。听了个关键词“好多了”，便点点头，随后问他，“吃饭了没？” 她记着的，她倒是吃了些零食垫腹，纪清硕却只是中午时吃过她送去的那一顿后，直到他送孟萱萱去医院，也没进口半粒米。 纪清硕放下报纸，朝她招手，“过来。” 霍之遥迟疑了一瞬，不想被他当小狗那样召唤。 可是，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她即便此刻想反抗，想翻身，也总归有些不合情理。 没准会让两人关系闹得更僵。 所以，她还是走了过去。 手腕被他拽住，她顺势坐在他身边。 纪清硕握住她下巴，“我把她送到就走了。可我回公司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去哪了？” 这是解释。 她有点意外。 不过，总归迟了。 她一点也不需要他的解释。 “你没交代你会回来，我总不可能一直在公司等。” 他握着她下巴的动作，隐隐形成牵制，能让他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而她，也无从躲藏。 “是吗？”他淡淡道，随后话锋一转，“没跟其他人约？” 霍之遥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不是晓得了什么。但在这种聪明人面前，她能做的，就是说实话。否则，她会深刻体会到连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在路上遇见了傅悦城。与他一起看了场脱口秀。”她瞒去想喝酒那一茬。 本能的，想瞒住。 但她知道，他既然知道她跟傅悦城接触过，酒吧那一茬应该也被暗中保护她的人告诉他了。 纪清硕语气淡，但很强势，“以后离他远点，嗯？” “都是缘分牵引着，我也不能做主。” 纪清硕眉心一蹙，“怎么，还想与他纠缠起一段缘分。” 霍之遥忍不住呛道：“我也不想，可谁让我想要的缘分总是与我擦肩。”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如他在探寻她的表情那般，她也在摸索他的情绪。 可不知道，是否是她技不如人，她摸不清他半丝情绪。 最终只得泄气作罢。 “时间不早了，我想早点休息了。”她挣开他的手，起身想走开。 纪清硕稍一用力，又将她扯回怀里。 “我让你走了？”他霸道又强势地将她圈住，说话时的语气喷吐在她脸上，带着一点点茉莉花茶的清香。 “我累了。” 纪清硕定定凝视她许久，像是察觉到她心思有异，将她圈得更紧了些，“我没让你走，你不许走。” 一语双关，不知道在暗示些什么。 她是真的累了，不想再与他周旋，直接趴在他肩头睡了。 她能感觉到他将她拦腰抱起，脚步很稳地上了楼。将她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纪清硕带着点点湿气钻进了她被窝，手搭在她腰上，手掌紧紧贴着她小腹…… 次日醒来时，身边已经不见了纪清硕的影。 被子早凉了。 他应该走了许久。 电话在这时响起。 她伸手够过来。 是沈金络打的。 太阳穴顿时隐隐作痛。 可还是摁了接通键。 沈金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霍之遥，你怎么回事，昨晚让清硕一个人来？” 霍之遥怔了一怔，有些没听太清楚，问道：“他昨晚回霍家了？” “少装蒜。我倒是小瞧你了。”沈金络冷笑连连，“本来，我想打电话叫你来。你道他怎么说？他说你被我骂了，不敢来。还让我以后对你好点。霍之遥，你自己说，我哪点对你不好了？ “你害死了我儿子，我没让你偿命，还答应你让你嫁给纪清硕，已经够好了。还要我怎么对你好？” 霍之遥一时没开口。 也不知道，纪清硕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沈金络得不到回复，拔高了声音，“说话。” 霍之遥知道她想要什么，无非是在纪清硕那里受了气，转头把气撒在她这个相对来说地位更低的人身上。 说白了，她要她在纪清硕面前说好话。 她叹了口气，“清硕误会了你，我替他跟你道歉。等他出差回来，我会时时在他面前念起你，说你平日待我很好。离开霍家这段日子，我最想的就是你。” “好你个小白眼狼，只想你妈，不想我是不是。”听筒里传出霍迹泽的声音。 沈金络惊喜道：“老公，你回来了。” “爸，许久没见你了……” 她话音还未落，电话就被掐断。 简直像是怕她争宠一样。 有人宠一辈子的感觉，真好。 无论岁月在年轮轨迹上留下多少痕迹，性格依旧如少女。 …… 纪清硕出差后，纪清阳彻底放飞了自我。 当天晚上就与朋友在酒吧狂炫白兰地，喝得烂醉如泥。 那帮朋友也很会欺软怕硬，纪清阳家人电话不敢打，打给了霍之遥。 让她去派出所接人？ 霍之遥：“……派出所？” 他朋友说：“阳哥和人干架，这会儿在警局调解。之之姐，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们的家长啊。” 霍之遥：“……” 且不说这事兹事体大，就算她不说，纪清硕也会知道啊。 他明着给她安排了四个保镖，暗里又不知插了多少在她身边时刻“保护”着啊。 算了，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弄出来。 霍之遥见到人时，纪清阳眼角受了伤，嘴角也破了皮，正龇牙咧嘴地求警察放过他。 见到霍之遥时，立即紧张地捂住了脸。 她觉得头疼，“等纪清硕回来，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纪清阳放下手，扁着嘴，可怜兮兮地喊了声，“之之。是他们先挑衅。” 话落，手指指向对面一群男女。 其中一个女孩长得格外好看，就是被满脸浓妆遮住了五分灵气。 她眼力好，一眼看出这女孩不一般。径直走到她身边，附身在她耳边轻轻喊了一声，“傅四小姐。” 第125章 哪有人喜欢一个人会去他面前闹着当泼妇 傅悦灵睁大了一双杏眼。 霍之遥眨眨眼，“若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不如咱们先和解，我一起将大家的罚款交了？” 傅悦灵一咬牙，痛快道：“行。” 一行人一出警察局，又有针锋相对的势头。 霍之遥清喝一声，“怎么？舍不得警察叔叔们？” 众人噤声，眼神却依旧在交战。 霍之遥想与傅悦灵说些什么，恰巧这时，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 “灵灵。” 傅悦灵转头奔向来人，抱着他手臂撒娇，“三哥。” 傅悦诚抬手敲了一下她脑门，“又惹事？” 傅悦灵捂着脑袋呼痛，“三哥，你没早点赶来保释我就算了，还打我，我对你太失望了。” 傅悦诚宠溺地白了她一眼，“你不是出来了？” 傅悦灵指向霍之遥，“是这位姐姐的功劳，跟你有什么关系。” 傅悦诚早在人堆里看见了霍之遥，此时听傅悦灵提起她，便顺理成章地撇开了傅悦灵，朝她走过来，“灵灵给你添麻烦了。” 霍之遥笑道：“哪呢。顺带的事，不麻烦。” 纪清阳横插在两人中间，向傅悦诚投去的视线充满戒备与敌意。 傅悦诚满不在乎地一笑，歪头对霍之遥说：“那今晚就不打扰你了。什么时候我和灵灵请你吃顿饭，以答谢你今晚的恩情。” “可别这样客气，你帮我的，还少吗？” 纪清阳为了引起霍之遥注意，捂着脸呼了声痛。 霍之遥神色一紧，“去医院。” 傅悦诚道：“坐我的车去吧。” 霍之遥还没说话，纪清阳就先夹枪带棒地开了口，“坐你的车去？我身上的伤都是拜你们所赐。别到最后缺胳膊少腿，害得我更惨。” 傅悦灵针锋相对，“信不信我把你嘴缝起来。” 她这边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几个女生，男生脸上也都挂了彩。 纪清阳指着傅悦灵，“要不是看你是女生，我早抽你了。还特么敢叫嚣，活腻了你。” 傅悦灵也不是个软柿子，撸起袖子，又想朝纪清阳扑过去。 纪清阳胳膊上有好几处掐痕，她的杰作。 纪清阳心有余悸，忙躲霍之遥背后。见傅悦诚抓住了傅悦灵衣领，又从她身后钻出来，喊出了一句经典台词，“你过来啊！” 傅悦灵龇牙咧嘴，双腿向前空踹，“嚣张。三哥，你放开我，我今天非得让他跪下喊奶奶。” 傅悦城拦得辛苦，只好使出杀手锏，“行了。你不是从小就喜欢他，怎么见了他还要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 傅悦灵如被点了穴，脸在霎那间红得像猴子屁股。下意识看了眼同样呆滞张圆了嘴的纪清阳，脸色慌张地对傅悦诚吼了一句，“你放屁！” 其他人起哄，拉长了语调，“哦”了一声。 纪清阳和傅悦灵齐齐跳脚，“哦你妈。” 纪清阳也朝傅悦诚骂道：“你特么嘴巴放干净点，别侮辱我。” 傅悦灵又被他激怒。 这回傅悦诚根本拉不住她，只得死死抱住她的腰。 霍之遥揉了揉像是要炸裂的额头，拉着纪清阳劝了一句，“被喜欢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这么生气做什么？好了好了，不气不气。快点向人家小姑娘道个歉，免得人家以后不喜欢你了。” 纪清阳说：“那更好。” 傅悦灵听了这话，又看他当真满不在乎的样，脸上愤怒一敛，跺了跺脚，又悲又愤怒地跑走了。 远了，又听她气鼓鼓地大声道：“纪清阳，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傅悦诚跟霍之遥道了别，忙追了上去。 其余人也渐渐散去。 霍之遥打趣纪清阳，“得，你又气跑一个。怎的，想孤独终老？” 纪清阳冷哼一声，“哪怕孤独终老，也不娶母老虎。” 随后便以一种坚定到仿佛要入党的眼神看着她，“我哥凭什么这么好运，能娶到你。” 霍之遥避开他的眼神，“走吧，先送你去医院。” 在她转身之际，纪清阳恍惚觉得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他远去，几乎本能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哥那样待你，你还是不肯离开他吗？” 她沉默。 纪清阳脑补出她不愿提纪清硕，觉得这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她略略激动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他分道扬镳了，你会给我一个机会吗？” 霍之遥拂掉他的手，“你以为喝醉酒就能胡闹吗？再这样胡乱开我玩笑，我就打你。” 他失望地垂下眉眼。 远处拐角处，本该跑远了的傅悦灵越想越气，又折返回来，本想着再给纪清阳那厮一记耳光，哪想能听见这样刺激又禁忌的对话。 一时心情格外复杂。 她察觉身后有人靠近，扭过头看见了傅悦城。她忙捂住他嘴，示意他噤声。 等霍之遥和纪清阳打了车上去后，她才说：“三哥，为这样的女人甘愿受罚，值得吗？” “值。你看，至少她把我当朋友了。” “你是真的狗。” 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垂眸暼了眼一脸愤懑的傅悦灵，“学着点，哪有人喜欢一个人就爱去他面前闹着当泼妇的？想引人注意也不是这个法子。” 傅悦灵歇斯底里地吼：“你放屁，谁喜欢他了。” “哦？是吗，那说说今晚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你。”傅悦灵理直气壮。 傅悦城挑了挑眉，让她继续编。 “我看不惯三哥为情所困，想会会那霍之遥，纪清阳的大嫂是何方神圣，打听到他今晚去酒吧。就带着兄弟们过去了。 “好家伙，刚说了一句话，纪清阳二话不说，摔碎酒瓶就要打我们，让我们滚。 “你说这口气我能忍？” 傅悦城睨了她一眼，笃定他这妹妹嘴里没好话。便问：“你说啥了。” “我就问了句，你大嫂呢？” 傅悦城明显不信。 …… 霍之遥好奇两拨人怎么会进警局？也多嘴问了一句。 她不问还好，一问，简直像戳了纪清阳肺管子。 “傅悦灵那狗东西嘴里一向吐不出象牙。我跟朋友正喝得起劲呢。她气势汹汹走过来，趾高气昂地说：‘你那专司勾引男人的大嫂呢？打电话让她来，我要教教她怎么做人，省得她出来祸害人。’” 第126章 为她，他甘之如饴 霍之遥听了，倒是没多生气。 纪清阳犹自咬牙切齿，指关节捏得咔咔响，一副想拿人练拳击的样。 “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我今晚非打得她满地找牙。啊，疼疼疼……” 霍之遥轻轻摸了摸他淤青的脸，“疼就低调点。你也说了她吐不出象牙来，让她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你何必与她发生冲突。” 说是这样说，空落落的心却像是被什么塞满了。 路过一条小吃街时，霍之遥看见有人在卖水煮蛋。 她让司机停一会儿。 再次上车时，手上拿了十多个水煮蛋。 她趁热剥了皮，放在纪清阳淤青的脸上滚来滚去。 “有点疼，你忍着点。” “电视上演过诶。”纪清阳显得很兴奋，“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也能被这样对待……啊，疼疼疼。” 霍之遥故意加重力道，脸是板着的，可她眼里带笑，“少说话。” 他识趣地闭嘴。 只是看向霍之遥的眼神，温柔似水，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与认真。 霍之遥虽然没与他对视，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耳根不争气的红了。 将手上的鸡蛋滚完，她把剩下的一股脑塞给他，“你自己来吧。手酸了。” 为显可信度，她故意甩了甩手。 纪清阳颇失望，“好吧。” …… 傅悦城与傅悦灵很快就回到傅家。 在傅悦灵要开门下车时，忽然一脸认真地问她，“你到底是如何向纪清阳问起遥……纪太太的？” 傅悦灵咬定自己很有礼貌，用词完全没问题。 傅悦城就点点头，“那进去吧。” 傅悦灵还在莫名其妙，就听她三哥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爸，四妹和人醉酒打架，还惊动了警察……” 傅悦灵想去拦，傅悦城伸出一只手抵在傅悦灵脑门上。 傅悦灵苦苦挣扎许久，竟是半步也未前进。 她眼睁睁看着她三哥告完状后，看向她的眼神，让她害怕。 “你怕是忘了，我能为了她受罚，就能为了她六亲不认。你没事少去招惹她，否则别怪我这当哥哥的心狠。” 傅悦灵望着他，忘了挣扎。 她委屈地红了眼，反复深呼吸几次，半晌，咬牙道：“好，要死，大家一起死……爸，三哥还没对纪家的大少奶奶死心……” 那晚，傅家再次鸡飞狗跳。 傅家兄妹虽免了皮肉之苦，却双双跪了祠堂。 傅悦城跪得挺拔，像是为了霍之遥，他再怎么受苦，都甘之如饴。 给傅悦灵看得冒火，直呼他简直是疯了。为了一个跟他再无可能的女人，竟然要与自己亲妹妹反目成仇。 可是，跪得久了，膝盖便开始顶不住了。怒火被满腔的悲伤取而代之，她开始哭。 哭三哥心狠，竟不要她了。 哭爹爹心狠，不就是喝酒打架，还进局子了吗？又没造成实质性的损失，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 哭妈妈懦弱，但凡能在她爹面前说上一句话，也不至于让她跪一夜。 这要是跪一夜，膝盖不得废了？ 傅悦诚本来眼观鼻鼻观心，被她嚎得实在没法了。打电话给管家，让他把自己药箱拿来，说是要给她来一针。 傅悦灵一向觉得她三哥的心是黑的，也没觉出这只是在吓唬她，瞬间噤了声，改为默默流泪。 哭着哭着，许是累了，最终昏睡了过去。 霍之遥和纪清阳从医院出来后，她想着他那副样子若是回纪家，非得将爷爷气得满堂追杀他。 去万森湖又太远，去凰汀水榭…… 明面上的四位保镖一定会第一时间给纪清硕反馈 暗处的保镖还不知道在哪，想来想去，唯一合适的地，只有锦时晟苑。 她把密码给了他。 自己回了凰汀水榭。 宋定见她安全回来，松了口气。 “太太再不回来，我就要疯了。”宋定语气几近崩溃。 霍之遥接到电话后不久，就说自己要休息了。 最近她睡得也确实早，所以宋定也没怀疑。 她知道霍之遥出去，还是不经意间看见一道身影从二楼顺着一条绳子下去的。 她追过去时，人影已经彻底消失了。 外间黑麻麻一片，是霍之遥提前说灯光太亮，她睡不着，让熄掉的。 没想到，竟成了霍之遥逃跑的最佳掩护色。 但她很快起了侥幸心理，觉得霍之遥很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断然不会做出从二楼顺着绳子下去那么危险的事。 于是，她快速去了霍之遥房间。 空的！ 宋定只觉眼前一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打了今晚值班，那个在暗处保护霍之遥的保镖电话，他说他没注意到。 她这才后知后觉，霍之遥若是认真起来，他们一个都拿她没法。 最后他们商议，决定将这事先瞒住，或许没什么事，如果上报了，纪清硕知道这事，非得扒掉他们一层皮。 霍之遥认错态度很快，“对不起，我有点私事需要紧急处理一下，若是给你添了麻烦，我向你道歉。” 宋定鼓起腮帮子，别说她不敢对霍之遥撒火，听了她这些话后，那点点郁闷也彻底消散了。 她说：“这也没什么。只是太太今后若要出去，即便不想声张，也请让我陪同。要是太太出了什么事，纪总那边我不太好交代。放心，太太若当真不想说，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 霍之遥顺势问道：“除了你们四个，还有哪些人？” 宋定没什么心机，直言道：“还有三个。都是一等一的练家子。负责轮班在暗处保护太太。” 霍之遥顺势道：“受他们暗中保护那么久，却连面都没见过，实在让我觉得过意不去。你帮我约约他们，看他们什么时候有空聚一块，我请客，地点你们选，想吃什么也随便点。” 宋定也是吃货一枚，说起吃的，之前那浓浓的焦虑瞬间烟消云散。 她笑得眼眸弯成月牙，“行。” 次日，霍之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摸到手机，声音还带着初起的沙哑，“喂？” “还没醒？” 听了这个问题，她醒了。 “嗯。”她调整了下姿势，侧趴在松软的被子里，小腿翘起，一晃一晃的，像猫尾巴，“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以前，纪清硕每次给她打电话，都只为了男女那点原始快乐。像这样不带半点欲望的，似乎只是想单纯地给她打来早安电话，还是第一回。 第127章 访客一个接一个 纪清硕说：“我碰见了周秀晴。” 霍之遥问：“她最近，还好吗？” “你要听实话，还是听假话？” 霍之遥叹了口气，“你不说我大概也知道。她本身腿脚就不方便，还要出去干活，轻巧点的活还行，重点的对她那条腿简直像是被钝刀子来回割。她又节俭，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能过得好，也是怪事了。” 纪清硕安慰她，“你不用太担心。至少，她的精神世界是富足的。另外，我让她去了继尧，那边会给她安排一个轻松点的工作。” 霍之遥点点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只是结束了一个话题，不知道该怎么起头另一个话题，便随口一问，却让纪清硕误以为她想他了。 “上次来，云城天天都在下雨，这段时间，雨水少了些，倒是更方便侦测。我们在上面搭了几个帐篷，打算在山上住上一周，看有没有新发现。这次项目至关重要，半点闪失也不能有。” 他解释得认真。 霍之遥其实没听进几句去。 在他没说话时，淡淡道：“那你忙。” “要来找我吗？”这话，纪清硕也是踌躇许久才开的口。 霍之遥遥遥头，后来想到自己摇头他也看不见，便说：“不去了，那边山路崎岖，我也不太好走。” 纪清硕把路已经想好了，“你若来，就住酒店，不用你上山，晚上我下山去陪你。” “别，我不想你太累。你早点勘测完，早点回来就好啦。” “纪总……”那边有人在叫他。 霍之遥很体贴地开了口，“你先去忙吧。我还有点困，还得睡会儿。” 纪清硕沉沉“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霍之遥将姿势换成仰躺，闭上眼睛想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起了身。 梳洗好下楼时，保姆过来说有客来访。 她迎出去，看见了霍迹泽。 她一脸惊喜，“爸爸。” 霍迹泽脸上挂起慈祥又和善的笑，应了一声，“诶。” 霍之遥疾步朝他走去，“你天天出差，倒是难得见你。” 霍迹泽握住她的手，随她坐上沙发，把手上的束缚带递过去，细细打量她，皱着眉，一脸关切地问：“我走前，你肚子还不显，这会都六个月了，怎么还是一点不显？” 霍之遥说：“请爸爸放心，我每周定期产检的。医生说孩子很健康。” 霍迹泽点点头，提起沈金络。他说沈金络本也要来，但公司临时有事，不得不去处理。 霍之遥明白这只是霍迹泽的托词。也不在意。 还为沈金络说好话，说她最近挺照顾她，送来了不少孕妇、婴幼儿的补品。 霍迹泽眼里笑意充满欣慰。 她本想留他吃午饭。 但hor茨事情是真心多，霍迹泽坐不到半小时，就被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催走。 他走后，纪清阳来了。 这个阳光大男孩，无论去哪里，都会自动跳过拘谨这一环节，直接进入自来熟阶段。 来的第一件事，是到冰箱里翻可乐，边喝边每一个房间都逛过。 还不时评价： “不咋样。” “俗。” “铜臭的味道。” “我哥的品味，真是一如既往的低下。” 霍之遥看出他本质，“你是酸吧。” 纪清阳摆脱不了每个男人都爱说大话的毛病，“我也就是还没赚钱，等我赚了钱，我一定把我家设计成我哥那类人高攀不起的模样。我还要在门口贴个牌：‘我哥与狗禁止入内’。”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还伸出手在虚空中点着，大有指点江山的磅礴之气。 霍之遥也不忍心去打断他美好的憧憬，只是很给面子地来了一句，“那我拭目以待。” 别墅内部参观完了。 纪清阳又去了外部。 正想再次鸡蛋里挑骨头时，门铃再次响起。 这回，来的是傅悦诚和傅悦灵兄妹两。 纪清阳看见他们就没好脸色，双手插兜地走过去，扬起下巴，隔着大铁门，一副鼻孔看人的骄傲样，“谁让你们来的？” 傅悦诚丝毫不把他这态度放在眼里，只是态度逊地道：“舍妹昨日言语上多有冒犯。昨晚回去后，虽然已经受了处罚。但我们总是欠遥……纪太太一个道歉。所以，我特意将舍妹领来赔罪。” 霍之遥开了大门，将人让进来后，故作无知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劝我一个道歉？是怎么了吗？” 傅悦诚将傅悦灵推向前，“昨天的事，是灵灵不对在先，害得你大晚上的还要跑一趟。所以，欠你一个道歉。” 傅悦灵不情不愿地弯腰鞠躬。 纪清阳刚要说傅悦诚放屁！手腕便被霍之遥捉住。 她重重拽了他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向傅悦诚兄妹两时，笑得八面玲珑，“这有什么，何须道歉呢？傅四小姐也是性情中人，无论昨晚做了什么，想必都没什么坏心思。” 她将傅悦灵扶起来，“傅四小姐昨晚受罚，心里应该很委屈吧。” 有些埋怨地看向傅悦诚，“傅医生也是，好歹让四小姐休息休息，怎么今天一大早就巴巴地过来道歉了。” 她这一番话，听得傅悦诚格外舒服。 他来之前，挺忐忑。 深知霍之遥脾气好，只是没触及她底线。 昨晚傅悦灵到底对纪清阳说了什么，才引起两边争端，他到现在依旧一无所知。 但纪清阳肯定一字不落地说给了霍之遥。 但霍之遥既然选择装傻充楞，他便也顺从她意思。 至于傅悦灵，他是知道她那张嘴的，说的话必定不中听。他也不确定有没有触及霍之遥底线。 现在被她几句话消除了疑虑，连带着脸上那点淡淡的拘谨都彻底消失不见。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听他这样说，霍之遥也不好得拒绝。 将两人引进去，让保姆泡了茶过来。 纪清阳从刚才起，脸上敌意就未消散。此刻又见两人登堂入室，更是气得牙痒痒。 傅悦灵明知他不待见他们兄妹两，没降低自身存在感也就罢了，还一个劲地拱火。 “纪二公子，你怎么一副想吃人的表情？是饿了么？我人是不可能给你吃的，屎你要不要，我现拉，还是带点人气的。你趁新鲜，先解解馋？” 第128章 清阳出事了 纪清阳暴怒，颤抖着手，指着傅悦灵骂：“你特么还是不是女人？这样粗俗的话，你也能说出口。恶不恶心？” 傅悦灵老神在在，“就是恶心你。咧咧咧……” 纪清阳朝她扑过去。 傅悦灵撒腿就跑，“有种来追姑奶奶啊。追上姑奶奶，赏你个屁。” 霍之遥也不去管两人如何闹，只是坐在沙发上与傅悦诚说话。 她几次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一旁戴着耳机追剧的宋定频频向她投来视线，表情很是微妙。 她似乎，还没见过霍之遥在纪清硕面前这样笑过。 那端，纪清阳与傅悦灵已不满足于你追我赶。 一手拿一个抱枕，拼命轮对方。 纪清阳手里的抱枕先坏，里面的羽绒满天飞。 保姆忍不住冲出来，拍着大腿欲哭无泪，只想把两个祖宗叉出去。 纪清阳见满室狼藉，举手止战，开始帮着保姆一起收拾。 傅悦灵见他这样，在原地默默注视了会儿也加入进去。 霍之遥一只手揉着额头，有一说一地评价，“他俩要在一起，非得鸡犬不宁。” 傅悦诚挑了挑眉，秉承着若是纪清阳娶了傅悦灵，他就少一个情敌的原则，说：“他俩在一起也挺好，省得祸害别人。” 霍之遥端起茶抿了一口，未接茬。 那端收拾残局的两个人不知又哪里看不对眼了，又开始掐起来。 傅悦灵往他衣裳里塞了一把羽绒。 纪清阳抓过她头发，将羽绒揉进她发丝里。 清扫得差不多的保姆拿着扫帚呆愣在原地，真的是打人不行，直接摔拖把不干了也不行。 霍之遥实在看不下去了，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打球吧？” 别墅后面有一个小型室内体育馆。 还有一个射击训练场。 纪清阳和傅悦灵压根不满足于球类运动，直接奔向射击场。 那架势，若不是不能对准人来射，他们绝对会把对方当成靶子，非得将彼此射成筛子才会罢休。 霍之遥开始后悔说出那个提议。 很快，她担心的事便发生了。 她跟傅悦诚羽毛球打得好好的，忽然听射击馆传来一声惨叫。 她脸色一紧，和傅悦诚赶过去时，看见纪清阳摔倒在地上，大腿上有血汩汩流出。 傅悦灵惨白着脸，哆嗦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霍之遥当时觉得自己的天是黑的。 听着他惨叫，心里很乱。 她也不知是被什么驱使着，总之，扬起手狠狠给了傅悦灵一巴掌。 她不觉得手疼，想傅悦灵应该也不疼，还想再打一巴掌时，手腕被傅悦诚握住。 她换了一只手，重重又扇了傅悦灵一巴掌。 “你疯够了没有！没发现清阳一直在处处让着你吗？别把别人的一再忍让当成你得寸进尺的资本，行吗？” 她说完，不顾傅悦灵一副委屈与害怕交加的表情，就想朝纪清阳走去。 却没意识到手腕还在傅悦诚手里攥着。 她看向傅悦诚，那时的自己，脸色与眼神一定极度可怕，因为她在傅悦诚眼里，看到了一丝惧意。 “放手。”她冷声道：“你妹妹也不是小孩子了。军训的时候没被教官教过，哪怕是空枪，也不能将枪口对准人？” 傅悦诚道：“请冷静，我妹妹不知轻重，我代她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清阳能安然吗？”她不领情。 傅悦诚的声音依旧温柔，不疾不徐，“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我是医生，先让我救治他。” 霍之遥心里的惧意达到了顶点，她看着纪清阳，见他腿上的血越流越多。 纪清阳因为剧痛，嚎叫着捂着大腿满地打滚。 她的心也跟着紧紧揪起，跪在地上，企图按住他，抬头却见傅悦诚还愣在原地，忍不住吼了一句，“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啊！” 宋定在射击馆找到了医药箱，急速奔过来。 傅悦诚给纪清阳止了血，包扎好，将纪清阳背到车上，将他送去医院。 好在医院不远，车子急速行驶下，五分钟不到便到了。 手术室外，霍之遥靠着墙，眼睛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 傅悦诚安慰道：“没事的，我看过了，没伤到骨头。” 霍之遥高高悬起的心没半点松懈，她冷冷瞥了一眼缩在角落抱着双膝，无比自责的傅悦灵，“真不该让你们进来。” 傅悦诚皱起眉，面上有些慌，他的心在霍之遥此刻充满责备的眼神注视下，像是被一只大掌紧紧攥住，痛得他有些难以呼吸，“对，对不起。你别这样，我……” 她移开视线，抿紧了唇不再说话。她知道自己此刻多多少少有些伤人，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傅悦灵虽然将脸埋在膝盖里，但也不是对霍之遥的一应言行全无察觉。 她觉得，霍之遥的反应太过强烈了些，是那种不正常的强烈！ 仿佛纪清阳若出了事，霍之遥便要让全世界陪葬一样。 …… 没多久，纪鹏程，纪铭宇和董漪澜一起来了。 傅悦灵听见动静，猛地从膝盖里抬起头。 与纪清阳一起打闹时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在那瞬间，真真切切地将“害怕”二字刻在了脸上。 纪鹏程看见傅悦诚，下意识地扫了眼霍之遥。 霍之遥满心都是手术室里的纪清阳，压根无暇顾及纪鹏程怎么想她。 董漪澜抓住霍之遥胳膊，满脸含悲地问霍之遥怎么回事？ 一旁的傅悦诚先开了口，“是舍妹不懂事，将，将枪膛对准了清阳。还请纪爷爷，纪叔叔和董阿姨原谅。” 董漪澜恨恨瞪了兄妹两一眼，对着傅悦灵道：“又是你，你从小就喜欢找我儿子麻烦。现在，你还是以欺负他为乐吗？” 傅悦灵摇头，泪流满面地摇头反驳，“我没有。阿姨，我只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与他开个玩笑。我不想的……纪清阳若是断了腿，我赔他一条腿就是了。阿姨……别这样看我……别讨厌我……” 她嘤嘤哭出声。 纪鹏程开了口，周身气势不怒自威，“在医院闹什么？还嫌不够乱？你们兄妹俩先回去吧。这是我纪家的事，不劳你们挂心。” 傅悦诚比傅悦灵理智得多，打了声招呼，拖着依依不舍的傅悦灵走了。 纪鹏程看向霍之遥…… 第129章 超乎寻常的叔嫂之间的关心，未免太让人起疑 霍之遥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他一向不喜自己与傅悦诚来往。 可最近，她并未与傅悦诚保持距离，还让傅悦诚进了她家，间接导致纪清阳受伤。 但她已经做好了被纪鹏程责怪的准备。 哪想他只是说：“你也别站太久，去凳子上坐着吧。” 霍之遥不敢置信地愣了一下，很快应了一声，走到椅子边坐下。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手术室的门向两边分开。 纪清阳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 医生说：“幸好急救及时，失血不多。大腿里的弹片也被取出来了。” 董漪澜关心则乱，傻傻地问了句医生，“我儿子怎么没醒啊？” 医生耐心地解释，“是打了麻药的缘故。请夫人放心，纪二少爷暂时无事，只是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 霍之遥松了口气，这时才觉得全身有些虚软。 纪鹏程看出她状态不对，让她先回去休息。 霍之遥也不强撑着，打了声招呼，便往电梯厅走。 狭长的甬道尽头，有个人探出半个脑袋，眼含热泪，一脸歉疚地看着这边。 霍之遥走近了才看清是傅悦灵。 脚步顿了一顿，还是与她打了声招呼，“傅四小姐。” 傅悦灵看见她，想起她打自己的那两巴掌，脸上带了几分愤怒，“那两巴掌，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霍之遥浑不在意地轻轻笑了一下，“那我等着。” 话落，她将纪清阳的情况告知。 傅悦灵脸上一喜，“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随后又一脸狐疑地看向她，“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个，你不是也喜欢他吗？” 霍之遥心里咯噔一沉。 果然，她今天着实失了冷静与理智，旁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她过分在意纪清阳。 但她很快便想到了应对之策。 面上微现怒意，“四小姐那张嘴，真是让人格外想动手啊。清阳是我小叔子，况且，他又是在我那里出事的，你觉得我该怎么向爷爷和爸妈交代？” 傅悦灵紧紧盯住了她，“纪爷爷他们都未动手打我，那你又是为什么动手打我？路上还不停催促我哥开快一点。还不顾自己有孕，在手术室外站了那么长时间……霍之遥，说你对纪清阳没那种心思，谁信？” 傅悦灵的第六感准得让人害怕，“即便你是他大嫂，可这种超乎寻常的叔嫂之间的关心，未免太让人起疑了吧。” 霍之遥轻笑了一声，“傅小姐是平日里看剧看小说看太多了吧。你的猜测也只能是猜测，除非你拿出有用证据，来证明我确实对清阳有异样心思，否则，我可以告你诽谤。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你若是想探望清阳，趁着他麻药没醒，赶紧去吧。省得他清醒着，对你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也最好躲着点爷爷和爸妈，省得他们看见你，心烦。傅四小姐若是真对清阳有意，还请从长计议，不要还没进门希望呢，就惹得全家人不喜了呢。” 傅悦灵看着霍之遥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 回到凰汀水榭，紧绷的情绪才彻底放松下来。 客厅里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保姆问起纪清阳状况，她疲于应付，只淡淡地说：“没有危险。放心吧。” 保姆拍了拍胸，絮絮叨叨地说着万幸。 当晚十点多，她快要睡着时，卧房门忽然被推开。 她猛地睁开眼，开了顶灯，看见了纪清硕。 他关上门，“还没睡？” 霍之遥难掩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清阳出了事，不得不回来。” 霍之遥叹了口气，心情多多少少有些沉重，“去看过他了吗？” “嗯，看过才回来的。”他向床走来，按住霍之遥双肩，将她重新按倒在床上。 他的脑袋在她上面悬着，眼里的情绪有暗潮汹涌着，她看不太懂。 纪清硕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道：“你先睡，我先洗澡。” 他关了顶灯，进了浴室。 灯光从浴室里透出来，不怎么刺眼，但就是无法让人忽视。 她躺了会儿，越躺越清醒，索性起了身，隔着浴室门与纪清硕认错，“傅悦城和傅悦灵来访，我没将他们拒之门外。说到底，今天的意外，也有我的缘故。” 浴室里水声一停。 纪清硕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边拿干毛巾擦头发边说：“跟你没关系。傅悦灵打小就喜欢欺负清阳。 “小学时，清阳矮矮小小的一个，我爸妈把他当女孩子来打扮。惹得好些男人给他递零食和情书。傅悦灵那时候就已经高他一个头，嫉妒他长得好看，将他堵在操场，用记号笔画花了他的脸。 “清阳在爸妈面前哭着闹了好些天，才说动妈妈不再给他打扮成女孩子。但傅悦灵还是没放过他。特意将座位调到他后面，问他借橡皮擦，又将橡皮擦切成小块来扔他后脑勺。” 他把毛巾递给她。 霍之遥习惯性地顺手接过，见纪清硕坐在床沿，双手向后撑在床上。 她也跪爬上床，在他后面给他擦湿漉漉的头发，听他又说：“傅悦灵将这行为，说成取之于清阳，用之于清阳。” 霍之遥听得憋闷，“她可真是可恶。” 纪清硕睁眼看了她一眼，“心疼了？” “他是你弟弟，你不心疼？”她加重力道。 纪清硕顺着她的力道仰了仰，“心疼什么？只有本事在身，才不会被人欺负。所以，我把他扔跆拳道集训营了。” 霍之遥：“……” “可是纪清阳是真废。就学了些空招。对付那些没底子的普通人还行，遇上练家子，也只有挨打的份。” 他这评价，委实不中听。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霍之遥想起纪清阳教训陆新川时的一拳一脚，确实挺有范儿。 但面对霍家保镖，真就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纪清硕继续说：“话说回来，这件事，纪家不可能不与傅家清算。” 他翻了个身，掐住了霍之遥的下巴，不容她躲避地开了口，“你最近，少跟傅悦诚接触。” 霍之遥拍掉他的手，“说了我跟傅悦诚没什么。” 纪清硕：“我当然信你和傅悦诚没什么。但是，清阳呢？听说你今天还扇了傅悦灵两巴掌？” 第130章 纪先生，要办事，怎么连门也不关 霍之遥不躲不闪地回望他，“我不该打她吗？若是不打她，纪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纪清硕冷笑一声，“但愿你只是为了维护纪家的脸面。” 他恢复刚才的姿势，让霍之遥继续给他擦头发。 “明天收拾一下，跟我去云城。”他再次开口。 这次，不是商量，只是通知。语气带着不容置喙。 霍之遥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 到了云城，纪清硕马不停蹄地上了山，霍之遥则是去找了周秀晴。 继尧给周秀晴安排了一份只负责整理会议室的工作松些。 霍之遥见到她时，看她脸上带笑，不见往日愁容，放心不少。 诚如纪清硕之前所说，这几天，他白天上山，晚上不管多晚都会回来陪霍之遥。 他还会给她带从山上采摘下来的草木标本。 霍之遥兴趣不大，却也不想拂他好意。 结束那天，他们在酒店里举办了一个小型庆祝会。 纪清硕牵着霍之遥的手参加。 她平日穿得宽松，看着肚子确实不怎么显，那天换了一身修身的礼服时，却明显能看见肚子已经圆滚滚地鼓了起来。 像个气球。 孟萱萱在一旁，看得眼热。 有些人就是得天独厚，即便怀着孕，依旧掩不住玲珑有致的好身材，那孕肚未曾让她增添一丝丑态，反而让她多了一丝母性光辉。 让她更有魅力。 很明显，霍之遥就是这种人。 男人看了恋慕痴狂，女人看了嫉妒发狂。 她凑近霍之遥，笑着向她举起酒杯。 霍之遥喝的是椰奶，礼貌地抿了一口，就想越过她去别处。 这时，一个服务员忽然撞了她一下。 她下意识一躲，虽没被撞到，但服务员手上的盘子却是翻了，两个酒杯倾倒，里面酒水撒了她一身，香槟色的礼服立即一片脏污。 同时遭殃的，还有孟萱萱。 那服务员深知闯了大祸，忙向两人赔礼道歉。 纪清硕注意到这边动静，立即放下交谈的云城商界大佬，朝霍之遥走来，“没事吧？” 霍之遥摇了摇头，“就是你送的礼服脏了。” “你人没事就好。你先回房换身衣服，要是太累，就休息吧，不用下来了。” 霍之遥有些恍惚，觉得此时的纪清硕，对她温柔得像换了个人。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纪清硕好笑道。 霍之遥摇了摇头，“我换好衣服就下来。” 商务酒席，她若提前离席，影响总归不好。纪清硕给她方便，她也不能让他没脸。 该给他撑的场子，她会撑。 走到一半，孟萱萱忽然跟上来，一脸为难地与她道：“遥遥姐，我带的衣服都脏了，你能不能……借我一套衣服穿啊。” 她直接开了口，霍之遥也不好得拒绝，点了点头，带她回了房。 孟萱萱拿到衣服，也不停留，千恩万谢地走了出去，打算回到自己房间换。 只是，她刚出门，就给一个人发了条短信。 纪清硕手机响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清硕，我在1610等你——明珠。” 纪清硕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 他跟交谈的人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宴会厅，直奔1610。 门是虚掩的，他也未曾多想，直接推开门，激动地喊了一句，“明珠。” 里面传来女生的尖叫。 “你……你怎么进来了？” 傍晚的余晖从窗户里打进来，将里面人的脸照得不是很真切。 但那张脸却像是与眼前的这张脸融合在了一起，让他情难自禁。 忍不住慢慢走上前，将人拥在怀里。 “你回来了。”他轻轻呢喃。 那女人僵硬的身子在他怀里缓缓软下来。 她忍不住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情难自抑地喊了句，“纪总……” 那声“纪总”，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皱了皱眉，霍明珠不会唤他纪总。 将人推开，看清了人是孟萱萱。 她的脸虽与霍明珠有五分相似，但也只是相似。 他这一推，原本被孟萱萱挡在身前拦风光的衣服落了地。 身前风光瞬间被一览无余。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门口忽然传来动静，“纪先生，要办事，怎么连门也不关？” 他回过头，看见了霍之遥。 她抱着双臂，慵懒地靠在门框上。 表情不见半丝愤怒。有的，只是事不关己的闲情逸致，仿佛在看一场风月大戏。 纪清硕胸腔中没由来地爆发出一股怒气，气冲冲地朝门口走来。 经过霍之遥身边时，脚步没有半分停留，擦着霍之遥的肩，满身戾气地走了。 霍之遥追在他后面，刚好在电梯停在这一楼层时，及时钻了进去。 一进去，就被纪清硕抵在电梯壁上，“你看见了什么？” 她打趣，“纪先生想杀人灭口。” 纪清硕凤眸一凛，像一把锐利的剑亮了锋刃。 “你看见了，却没生气。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霍之遥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在气她不够重视他。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霍之遥反问他，“与你当场翻脸，大喊大叫惹人来，闹得人尽皆知？ “纪先生，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你愿意我做吗？另外，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讨论我是否应该生气，而是查清楚，是谁发短信让我过去的？这个给我发短信的人有什么目的？” 她觉得，这是一个局。设局人相继把她和纪清硕引过去，是为了什么？ 是对手想制造纪清硕的把柄，以此拿捏他。 还是……这是孟萱萱设的局，为的是让她和纪清硕决裂，孟萱萱好上位？ 霍之遥比较倾向于第二种。 因为，若是第一种，设局人完全没必要将自己引过去。 如果孟萱萱当真动了当纪太太的心思，那就别怪她对她下手了！ 纪清硕却是没听进去多少，只是沉声道：“你倒是理智得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通这么多？纪清阳受伤时，想必，你没有这么冷静吧？” “纪先生是在怪我没当场给孟萱萱两巴掌吗？”她一脸无辜地问。 纪清硕冷哼一声，电梯在这时叮的一声，开了门。 他甩开霍之遥的手，大跨步走了出去。 霍之遥追不上，索性不追了。 宴会结束。 他们在云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返程。 孟萱萱一路上，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活像是被谁给欺负了。 霍之遥自始至终没给她一个眼神。 孟萱萱倒是先沉不住气，在飞机抵达北城后，主动给霍之遥打了个电话，“遥遥姐，我能跟你聊聊吗？” 两人约在了一家咖啡厅。 孟萱萱的开场白是，“遥遥姐，在云城……” 她未语，泪先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正在换衣服，纪总忽然冲进来，先跟我说‘你回来了’，然后就魔怔了似地抱住了我。” 霍之遥眯了眯眼，那个“你回来了”，很值得琢磨。 很明显，纪清硕把孟萱萱当成了霍明珠。 第131章 纪二少爷身残志坚，躺病床依旧不忘学习 可是，纪清硕是真不知道，那是孟萱萱的房间吗？ 他不知道还好说，若他知道还去，且结合孟萱萱此时给她转述的纪清硕的那句——“你回来了”，她是不是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 纪清硕很有可能，是以为那房间里有霍明珠，才会去的。 有人假借霍明珠的名义，给纪清硕递了消息？ 这人是谁？还不能做出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与孟萱萱脱不了关系。 她心念电转，最终一脸疼惜地握住了孟萱萱的手，“你受委屈了。” 孟萱萱略感诧异，她想过霍之遥会冷嘲热讽，或是歇斯底里地骂她，掌掴她，最不济，也要冷脸相待。 像这样亲切地握住她的手，还一副想她所想，疼她所疼的模样，当真是出乎她意料。 她脸上表现出来的，是愈发的自责愧疚，“我以为你会骂我狐狸精，骂我小三。” 霍之遥表现得深明大义，“你我同是女人，我何苦为难你？要怪，也只能怪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话锋一转，“我先生确实优秀，有女人向他抛出橄榄枝，也是常有的事。 “好在我先生自制力超群。我也相信他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像昨天那样，也是头一回。 “我刚才听你说，纪清硕抱住你，说了一句‘你回来了’，恕我直言，我先生可能以为他抱的，不是你。” 孟萱萱点点头，“是的，我也听说过，我与你姐姐，也就是霍明珠，长得很像。现在细细回想起来，纪总昨天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霍之遥道：“这便是了。你仔细回想一下，自己是否被人利用了？不要被人卖了还傻傻为他数钱。” 她没错过，孟萱萱眼底一闪而逝的得意。 就好像霍之遥猜测得越离谱，越能体现出霍之遥的蠢笨，和她的精明。 霍之遥收回视线，抬起抹茶瑞纳冰浅喝了一口，垂眸时，遮住了眼底的嘲讽。 到这里，她已经基本确定，是孟萱萱设的局。 可孟萱萱的戏还没完，她脸上淡淡的得意一敛，将惊慌害怕明晃晃地显现在脸上，“那怎么办？遥遥姐，你一定要帮我？我在北城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你和纪总，没人愿意帮我了。” 霍之遥不想再配合她演戏，拿起包包，一脸歉疚地说：“我约了医生做产检，先走了。” 等她走后，孟萱萱调整了下靠枕的位置，一脸惬意地靠在靠枕上。 她喝了口咖啡，打了个电话。 “傅医生，我怎么感觉她就是个蠢货，哪有你说得那么精明……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 离开咖啡馆后，霍之遥给王兴打了个电话，“有个事，要麻烦你。” 王兴连声道：“不麻烦，老大，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帮我留意一下孟萱萱的动向，她有与纪清硕相关的任何动静，都帮她一把。” 王兴没问为什么，只说：“老大，我办事，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把事情闹大，我把‘王’字倒过来写。” 霍之遥挂断电话后，去了医院。 她在门口，遇见了傅悦灵。 小丫头性格内敛了许多，只是在纪清阳病房门口的凳子上呆呆地坐着。 不知道她何时来的，也不知道，她要做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她来了多少天。 傅悦灵看见她的鞋子时，并未理会，只是那双鞋子在她面前站定，也不继续前进，就是旋转了九十度，鞋尖面对她。 她抬起头，看见了霍之遥，起身就想离开。 霍之遥叫住她，“要一起进去吗？” 傅悦灵的背僵了一瞬，“他可能不会愿意见我。” 她说的是可能，那就是说明，她也期待能进去见见纪清阳，仿佛能亲眼确定他没事，自己就能彻底心安似的。 霍之遥忽然明白她此刻的心情——近乡情怯。 “怎么会呢？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若有心，他怎会将你拒之门外？” 傅悦灵动了动，许是想转身，但还是迟疑了。 “算了，”她极度的不自信，“不耽误他养病。我先走了，你不要告诉他，我来过。我会谢谢你。” 说完，傅悦灵再不犹豫，快步离开，最后甚至是跑起来的。 霍之遥也没再管她，推开了病房门。 纪清阳在睡觉。 双手呈投降状放在脑袋两侧。 受伤的那条腿绑了绷带，露在外面。 霍之遥贴心地为他盖好。 纪清阳若有所感般，细细的鼾声一停，睁开眼。 看清是霍之遥，朦胧的睡眼瞬间睁开，带着浓浓的欣喜，“你回来了？” 霍之遥在沙发上坐下，拿了个苹果削着，“嗯。你怎么样？腿还疼吗？” 说到这个，他立即脸现痛苦，“疼，疼死了。之之，快过来，帮我吹吹，揉揉……” 霍之遥白了他一眼，“装。” “哪有吗……”他软着声音撒娇。 霍之遥自动屏蔽。 她把苹果削成小块，装进果盘，端给纪清阳，“在医院是不是也挺好的，不用读……” 她猛地刹了车，因为她看见了纪清阳床头柜上的几大专业书，还有他枕边头被揉得皱巴巴的练习册。 视线一转，还看见了床边一块白板。 白板上密密麻麻的高数公式。 纪清阳实惨。 不过，也是他不努力的代价。 可看他样子，似乎课业再怎么繁重，他再怎么跟不上，也不影响他吃嘛嘛香，头挨上枕头就能睡着。 纪清阳用叉子叉了一块苹果送嘴里，狗腿道：“真甜，我们之之削的苹果，是世界第一甜……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霍之遥用下巴点了点书和白板，“二公子真是勤奋呢，腿瘸了也不忘刻苦学习。” 纪清阳说：“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阴阳怪气。你要真当我是朋友，就帮我拿出去烧了。” “那不行……” 正说话间，一个满脸愁容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似乎刚被蹂躏过。 他见了霍之遥，愣了一愣，随后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姓戴，是纪二少爷的补课老师。” 霍之遥心领神会，算是知道了他那副尊容为何如此憔悴？ 也明白，戴老师这样说，便是在下逐客令了。 第132章 自作孽 霍之遥也不好得再待，给了纪清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朝门口走去。 身后，纪清阳鬼哭狼嚎一般叫她。 戴老师深吸一口气，“二少爷，我们接下来，继续讲……” “二少爷，你装晕也没用。” …… 自霍之遥撞见纪清硕与孟萱萱抱在一起的那天后，纪清硕又单方面宣布冷战。 他会回凰汀水榭，与霍之遥碰见，明明听见她与他说话，却故意不理睬。 她做好饭菜，喊他，他也会去吃，只是拒绝与霍之遥有任何交流，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晚上睡觉时，还是会与她躺在一张床上，但却不再搂她。 给霍之遥搞得都不自信了，好像被当场捉奸的人不是纪清硕，而是她。 若说他的目的是让她哄着点他，她也做了。 每天做的，都是他喜欢吃的。 按照他每天都要读日报的习惯。她会去给他拿，然后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知道他的洗澡时间，会提前调好他习惯的温度，备好所有洗漱用品。 她会给他熨好衬衫，会给他准备好每天的服装…… …… 上天入地，真是再找不到比她更贴心的人了。 那他到底哪里还不满意？ 时间长了，霍之遥心底也不免有些窝火，但她从未放弃。 依旧努力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她会在他看报时，捧着手机搜好婴幼儿服装过去问他，哪套好看？ 他不看，也没做出回应。 霍之遥努努嘴，也不泄气，摸着隆起的肚子继续骚扰他，“你说，他像我多一点还是像你多一点？” 纪清硕：“……” 霍之遥自顾道：“像我像你都好。” 纪清硕：“……” 霍之遥丝毫不气馁，“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纪清硕：“……” “听说男孩一般像母亲，女孩一般像父亲，也不绝对。但我希望他像你，因为像我的话，我怕你恨屋及乌。” 她的语气，可怜兮兮的。 纪清硕这回有反应了。 他欻欻地将报纸翻了个页，抖了抖，翘起二郎腿继续看报。 霍之遥：“……” 如果不是为了坐稳纪太太的位置，谁愿意跟个傻子似的在这里哄着他啊。 暗暗深呼吸一口气，打算摸会儿鱼。 空气里顿时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在寂静的客厅里，像是一道惊雷猛然炸响。 纪清硕瞟了她一眼，语气很沉，“你还没把铃声换掉。” 纪清阳用的也是这个铃声。 霍之遥看他不高兴，也识趣地按了下音量下键，铃声静默。 随即眨了眨眼，“纪先生，吃醋呢？” 他冷哼一声，再没应答。 霍之遥抿了抿唇，走远了些，接起电话。 “老大，孟萱萱这几天请了好些杂志社、营销号大佬吃饭。我估计她怕是想通过媒体手段，曝光她和纪总的关系，逼你就范。” 霍之遥冷笑一声，“想必这条路，她走得并不顺遂。” “是的，很多人一听说是爆纪家的料，纷纷摆手不干，无论孟萱萱怎么说，都没用。” 霍之遥勾起一边唇角，“她也是傻，找媒体不成，不会找公司同事？他们工作之余，最爱干的，就是造谣，传谣。有纪总的八卦，还不直接占据各大小群？” 王兴也算孺子可教，一点就通。 挂断电话后，她便静静等着。 没多久，她小号被拉进一个群。 大略看了眼，好些头像她都认识。 是JAT员工小群，没有领导，只是作为底层员工吃瓜聊八卦的群，也算是他们肆意诋毁辱骂领导的群。 霍之遥不知道王兴怎么做到的，居然这么快，就打进了敌人内部。 还将她小号拉了进去。 把她拉进去后，还给她弹了个私窗： 【老大，接下来，好好看戏。】 很快，群里有人匿名发了张图。 但一分钟不到，就被人撤回。 刚发那会儿，没人说一句话。 撤回后，瞬间炸了锅。 【我靠，那是谁？纪总和孟萱萱？】 【孟萱萱身材真棒，平时看不下来啊……童颜巨……/色】 【撤回做什么？我还没看够呢。】 【我都没看到。错亿】 【还好我预知这事不妙，提前保存了】 【@稻香请再发一遍，我愿意出钱】 接下来，就是红包满屏飞。 这时，主人公出现了。 孟萱萱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你们不要再发了。】 【哟，正主来了？】 【怎么，想去纪总面前告我们状啊？】 孟萱萱一个人，根本骂不过半个群的人。 消息一条一条往上跳。 多是骂她的话。 还有一些干脆问她一次多少钱？ 孟萱萱不堪其扰，干脆退了群。 霍之遥也设置成消息免打扰。 没过多久，纪清硕的电话响起。 他眉头皱了一下，还是接通。 霍之遥一猜便知是孟萱萱打的。 她故意凑近几分，像以往很多次那样，抱住他脖子，开始上下其手。 他稳坐如泰山，只是在她手触及敏感部位时，会猛地抓住她的手，然后死死按住。 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他说：“如果你打电话给我，只是哭的话，我挂了。” 孟萱萱在那边抽泣着说：“怎么办，我们的事不晓得被谁发进公司小群了。清硕哥哥，我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纪清硕拧起了眉，“谁发的？” 孟萱萱说：“我不知道。我还没看到，就被撤回了。” 纪清硕有点不耐烦，“那你知道什么？” 孟萱萱抽泣声一停，“我……清硕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凶我。我现在好害怕……你能不能来陪陪我……” 纪清硕态度不是一般的冷硬，“这种时候，我们更应该避嫌。这事，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孟萱萱哭泣的声音一停，笑着哽咽道：“好，我就知道，清硕哥哥不会不管我。” 纪清硕挂断电话后，给IT部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霍之遥在旁听着，丝毫不担心会被纪清硕查到自己头上。 王兴胆大心细，岂会轻易留下把柄。 况且，那张图，也不是王兴发的，而是孟萱萱自己发的。 次日，霍之遥为了掌控第一情报，以关心纪清硕声誉为由，去了JAT。 孟萱萱请假没来。 小群消息依旧只增不减。 很快，就查到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发消息时，用的JAT的网。 IT一调数据就能知道。 继这几个人被请进最大的会议室后，又有几个人被指证出来。 各部门领导脸色都极为难看，他们是被小群屏蔽的那群人。但出了事，首当其冲被罚的，也是他们。 真正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133章 事成之后，我保你成为纪太太 纪清硕以雷霆手段处理了一拨人后，公司里传谣造谣的声音小了些。 她所在的那个小群最后一句话还停留在—— 【停止交流，这次处罚力度很大，被抓到就按公司规章制度处理，做开除处理！IT部有个大佬，我们说了什么，人家全知道！】 之后便一片死寂。 霍之遥默默退了群，弹了个私窗，让王兴也赶紧退。 她总觉得不妙。 孟萱萱一连请了三天，这场风波是她挑起的。事情闹大以后，她自己做起了缩头乌龟，将其他人推上了断头台。 霍之遥倒是没有同情的意思，就是觉得，孟萱萱这事，实在是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她本想借此机会，告诉JAT的员工： 看，我和你们纪总有一腿。你们这帮杂碎，可还敢看不起我？也逼纪清硕和霍之遥决裂，她自己好上位。 可她没想到的是，纪清硕最恨被人算计。 而霍之遥，图的从来不是纪清硕的人，而是他权力与地位，这些算作是隐形的财富，能为她带来无尽的资源和钱。 所以，别说纪清硕只是抱着她，哪怕与她躺同一张床上，她也不会有多生气。 怪只怪，孟萱萱胆敢图谋她纪太太的位置。 第三天，孟萱萱去了JAT。 她发现，周边同事虽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说什么，但看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敌意和排斥。 为什么？ 能进JAT的，有哪个是蠢货？ 刚开始，可能只是觉得孟萱萱和纪清硕的八卦解压、好玩。 但时间一长，大家就都琢磨过味来了。 哪有人换衣服不拉窗帘的？就算有，门呢？ 孟萱萱这是想小三上位啊。 且按下她人品不提，就说如果不是孟萱萱，谁有胆子拍纪总的私密照？ 很明显，他们被驴了。 所以，JAT员工前所未有的团结，心照不宣地开始抵触孟萱萱。 被利用了一回，不躲着点，任她宰第二回么？ 她在工位上如坐针毡。 之前有李博文派给她的活，也由其他同事接手了。 她想揽点活，却是没人理她。 就在她觉得无比委屈时，李博文敲响了她的桌子。 孟萱萱见是他，有点欣喜，“李秘书，你找我。” 李博文面上不显丝毫轻视，仍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纪总找你。” 孟萱萱看了一圈办公室里的同事，瞬间挺直了脊背。 就算被孤立又怎么样？ 她还有纪清硕。 走到门口时，外面进来一个同事。 她狠狠撞了过去，把那同事撞得后退了一步。 她没道歉，也没停留，昂着脑袋，以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敲响了纪清硕的办公室。 彼时，霍之遥正殷勤地剥了一颗葡萄喂给他。 见他不接，她就含在嘴里，想用嘴喂给他…… 门一响。 两人皆是一顿。 霍之遥面不改色地起身，走到沙发上坐下。 听纪清硕咳了一声，嗓音略略喑哑地应道：“进来。” 孟萱萱推门而入，“纪总，你找我。” 纪清硕见了她，面无表情道：“坐。” 见孟萱萱在他对面坐下了，才像是关怀一般地开了口，“最近在北城怎么样？能适应吗？” 孟萱萱按捺着被他关心的喜悦，语气略略激动地道：“北城很繁华，人也很多，节奏很快，我有些适应不了。” 纪清硕道：“既如此，你收拾一下，一周后，你回云城吧。” 孟萱萱愣了一下，她本意是想装可怜，让纪清硕心疼。 没成想，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孟萱萱补救道：“虽然我现在还无法适应，但我相信，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再多给我几次几乎，我一定能做得更好……” 纪清硕不想听她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跟继尧打过招呼了，你回去，还干之前的活。” 孟萱萱眼泪说流就流，“纪总，我不想回去，我不要离开你。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我进JAT总部以来，也算兢兢业业。有不懂的，我会去查，去问。我虚心向每一个人请教，学习，每天也会加班到十一二点，我是哪里做错了吗？纪总，不要赶我走……” 此时走，就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 “即便不能在秘书处呆，也请纪总调我去其他部门吧。我很喜欢北城，也很喜欢JAT。求纪总给我个机会……” 她情真意切。 纪清硕却懒得再与她说，只挥了挥手，“出去，你吵到我工作了。” 孟萱萱止住了哭泣，她傻呆呆地看了纪清硕好大半天，决心求一个明白的死法，“我能问，是为什么吗？” 纪清硕仿佛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揭穿她，“流言，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吧？你用了网吧的电脑。但却没躲过网吧的监控。” 说这话时，他从一旁的文件堆里，抽了一份文件袋丢在她面前。 孟萱萱拿过来，打开来看了眼，里面是她出入网吧的照片。 虽然戴了口罩和鸭舌帽，但熟悉的人，仍能一眼分辨出。 她耳畔，纪清硕的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我觉得，这事，本来没那么严重。但你掩耳盗铃的做法，属实让我觉得——你真是刘阿斗，不管我怎么扶，都扶不起来。” 说白了，他厌蠢。 这类人有个特征，不止自己蠢，还喜欢把别人当蠢货。 “另外，酒店那次，你背后有人在帮你吧？” 纪清硕紧紧盯住孟萱萱的眼睛，他这么问时，就代表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可惜，孟萱萱做了错误选择，她摇头，“我不明白纪总在说什么，明明是纪总推门进来的，也是纪总主动抱我的。” 纪清硕冷笑了一声，又扔给孟萱萱一个文件，“我本想再给你一次机会，可你不知道珍惜。” 那份文件，是孟萱萱与傅简行的聊天记录。 孟萱萱：【傅医生，按你的计策，我回房间换衣服了。接下来呢？】 傅简行：【我会将纪清硕引去你房间。接下来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事成之后，我保你成为纪太太！】 虽然只是两句，却明晃晃地昭示着孟萱萱的野心。 霍之遥走过去，匆匆两眼看完，“啧”了一声。 懊悔自己当时一时心软，放了傅简行一马，才让他死灰复燃，如今这样算计自己。 第134章 这一局，你死得不冤 孟萱萱身体狠狠一震，她脸色极其苍白，带着灰败的绝望。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她此刻，内心充满着对纪清硕爱而不得的怨怼。丝毫想不起来，是她一心求个明白。 而纪清硕，给过她机会。 他也懒得再浪费唇舌，“出去。去不去继尧，是你的事。若再纠缠，我会给你递律师函。” 孟萱萱还不死心，还尚存着对纪清硕的幻想，“那你便给我递律师函吧。可你忘了吗？是你把我带来北城的，我变成今天这样，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纪清硕皱起眉，觉得自己实在给了孟萱萱太多脸面，才让她在自己面前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他打了保安亭的内线电话。 没多大会，保安队长便领着人来赶人了。 孟萱萱走得极不体面，真正是被叉出去的。 十分钟前，还被她撞了一下的员工站在门口，狠狠吐了她一口痰。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纪清硕看向一旁抱手看戏的霍之遥。 那双凤眸很冷，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仿佛在他眼眸注视下，所有魑魅魍魉皆无处遁形。 “接下来，该谈谈你的事了。”半晌，纪清硕开了口。 仿若死神即便宣判她的罪孽。 霍之遥咽了口口水，不由自主地想臣服。 她主动交代了一切罪行。 “我承认，我交代，是我让王兴找上她的，还给她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纪清硕哼笑一声，“你还真是实诚得很。” 霍之遥又开始飙演技，“你教过我，遇事不要只看表面，要看对手的最终目的。我看穿了她的真实目的在你，若当初贸然与你争吵，只怕会正中她下怀。所以，我才选择隐忍不发。 “而孟萱萱一计不成，便想联络各大媒体，借他们的手笔来逼你就范，逼我与你反目。我就更不可能如她所愿，只有让她在你公司小群里过过嘴瘾。等事情闹大了，你自然会处理。” 话说完了，她就觉得不对，这不是把纪清硕当枪使了吗？ 但话已出口，万万无法再收回。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你。事实证明，你确实没让我失望。”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看向纪清硕，藏着真挚的情意。 然而，纪清硕丝毫没有被说动，他还是那句话，“我不信你。” 霍之遥：“……” 她做了个举刀挖心的假动作，捧着心跳到他面前，“剖心自证。” 纪清硕抬手把她的“心”打掉，“滚。” …… 霍之遥真走了。 打电话给王兴，让他叫上人，吃庆功饭。 饭局结束，她回到凰汀水榭时，一个人忽然钻出来，以悍不畏死的姿态，拦在了纪清硕前不久给她配的车头前。 开车的宋定吓了一跳，猛踩刹车。 霍之遥怕勒到肚子，在后排没系安全带。 好在宋定速度不快，霍之遥只是稍稍往前一倾，扶住了前排座椅，随后稳稳坐定。 宋定忙扭头问她：“你没事吧？” 霍之遥的声音带着安抚，“没事。你不用挂心。” 宋定还来不及松口气，后座车窗玻璃被敲响。 是孟萱萱。 宋定先下了车，反扭了孟萱萱胳膊，将她死死压制在车上。 不管孟萱萱怎么挣扎，宋定都没松半分力道。 霍之遥从另一边下了车，冷嘲道：“怎么，彻底撕破乖巧可爱的伪装，不打算装了？” 孟萱萱恨声骂道：“霍之遥，你以为你是什么好鸟？论装，你比我还能装。” 霍之遥很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呢。不过，要怪也只能怪你技不如人。怪我能装作什么？” 孟萱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霍之遥不想与她多做纠缠，见她不说话，便打算进大门。 孟萱萱急吼吼地喊住了她。 她顿住脚步，旋身回望她，以眼神示意她有话说，有屁放。 “你也是可怜，纪总都不爱你，你却还要守着他不放，守着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直到死亡，何不放手，放过自己。”孟萱萱企图攻她心防。 霍之遥冷笑一声，“是吗？那你出现在北城的最初原因是什么？” 孟萱萱一愣。 确实，是她向纪清硕自荐，说她能让霍之遥吃醋，才让纪清硕带她来北城的。 霍之遥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掌握了主动权，继续攻讦她最近已不堪一击的心灵，“你莫非当真以为凭一张脸，就能让纪清硕对你另眼相看？我不妨告诉你，别说是一个替身，就是正主来了，纪清硕，是我的，就永远都会是我的。” 这是她的自信。 即便纪清硕不爱她。 她也要纪清硕永远是她的人。 “这一局，你死得不冤。” 霍之遥上前一步，眼眸忽闪一下，那淡淡天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锋锐。 像把利刃，紧紧锁住了孟萱萱。 孟萱萱心脏没来由地狠狠一抽。她忍不住败下阵来，服软道：“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挑衅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霍之遥拒绝得很干脆，“不能。” “看在孟奇伟的份上，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我只想在北城待下去。可以不是JAT，北城任何一家公司都可以。我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请求。” 霍之遥眯起了眼眸，“你跟孟奇伟是什么关系？” 孟萱萱脸上现出难堪，“他以前追求过我。” 霍之遥“呵”了一声，眯起眼眸，仔细打量了她好大半天，终于想起她是谁。 “是你。” 孟萱萱一脸莫名其妙。 霍之遥继续说：“是啊，他追求过你，把你的脏衣服背回家，让我给你洗。大冬天的，我手都冻僵了，他却还逼着我给你洗衣服。” 孟萱萱一脸错愕，仔细回想一阵，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霎时，脸色彻底苍白如纸。 霍之遥却像是开了记忆的闸门，继续说：“有一年春节，我妈好不容易给我买了条新裙子，我都还没穿呢，就被孟奇伟拿去送个了你。结果呢，你把那条裙子扔进了垃圾桶，说这么土的裙子，你家狗都不会穿。 “你眼里，狗都不会穿的裙子，我连一次都没穿过啊。” 她的语气，明明没有那么重，却仿佛一记又一记重锤，重重砸在孟萱萱心头。 她那时，只有一个念头。 她，完了。 第135章 未必守得云开见月明 霍之遥打住这个话题，只是语调缓而慢地问她，“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能力不行，只想走捷径是不是？那你找错人了，北城有钱的男人遍地都是。找我，你找错了对象。” 她说完，迈步进了别墅。 纪清硕还没回来，估计还在为孟萱萱散播出去的流言做最后的收尾。 霍之遥觉得他活该，是他自己引狼入室。 她洗完澡出来时，看见孟萱萱还守在外面。 北城的冬天格外凛冽，她穿了厚羽绒，依旧被冻得瑟瑟发抖，依旧抱紧胳膊以保存那微不足道的温暖。 她杏眼中满含不甘地瞪着别墅。 似乎还是没死心，似乎还是觉得自己能住进来。 宋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再这么下去，她会冻死的。” 霍之遥道：“你是在说我心狠咯？” 宋定道：“我还是觉得你太仁慈了。应该让她看到我们有暖气，还有壁炉。” “你想让她进来？”霍之遥偏头看她。 宋定摇头，“哪呢？我看到厨房里有红薯……” 霍之遥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那便多烤几个，让孟小姐闻闻香。” 他们把窗帘拉开，巨大的落地窗让孟萱萱很轻易便看清里面的情况。 几个保镖一人捧了一捧红薯，放在壁炉边慢慢烤着，丢进壁炉里。他们都只穿了短T，还仿佛热出了汗似的，有人拿着冰淇淋解热，有人开了窗。 孟萱萱看得眼红。 她委屈地努起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心里的仇恨值在短瞬间拉满。 霍之遥戴上了金丝眼镜，将孟萱萱的表情尽收眼底，只觉得宋定的主意，实在是——缺德。 但使孟萱萱更煎熬的，是烤红薯的味道慢慢飘出窗外。 冬天容易饿，况且，为了省钱，她没吃晚饭。 这会儿，馋虫被勾起，饥肠辘辘的肚子奏响交响曲。 她猛吞了好几口口水，开始幻想，躺在温暖的出租屋里，吃着火锅，烤着云城的糍粑、饵块…… 她想，霍之遥应该不会那么狠心，应该会施舍她一两个红薯。 她不要多，一两个就好。 很快，她看到他们去壁炉翻捡红薯。 一个个被烫得左手倒右手，来回颠着。 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肚子很饿，酸水一直在往上涌。 别墅里的人开始分发红薯，就连保姆也被分了几个。 众人咧开嘴，吃得满嘴都是黑灰。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什么，宋定看了眼孟萱萱，拿了遥控，将窗帘关上。 香味没散。 紧跟着，还有音乐声响起。 欢快，劲爆。 惹她嫉妒。 孟萱萱眼睛更红，终是守不住，咬着唇跑了。 别墅里的众人确定她离开后，关掉音乐，各自洗漱回房睡觉。 …… 霍之遥睡得正熟，忽然感觉身侧的床榻塌陷了下去。 晓得是纪清硕，她翻进他怀里，明显感觉他身体僵了一瞬，随后她被无情地推开。 她睁开眼，对上纪清硕冷冽的眸。 她愣了愣，“怎么了？” 纪清硕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翻个身背对着她。 她困得很，也不介意，也翻了个身很快沉入梦乡。 可许是看不得她太舒坦，纪清硕捏住了她的鼻子。 霍之遥被憋醒，顿时一股火气蹭蹭往头顶冒，那句“你有病啊！”差点脱口而出，临到嘴边，却急急踩了刹车。 她挂上温柔的笑意，“不知纪先生有何吩咐。” 纪清硕就是一个变态，他许是觉得把她从睡梦中吵醒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心情鲜见的有些不错，神色很是柔和，语气还带着笑意，“没有。就是不想让你好睡。” 霍之遥胸口闷得厉害，她压抑住了狂暴的火气，“你睡不着吗？那我唱歌给你听呀？” 纪清硕没说话，霍之遥便当他同意了。 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慵懒。 在唱到那句“你在思念谁”时，纪清硕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我忍你很久了，再侮辱我耳朵，把你舌头拔掉。” 霍之遥气得抓狂，但她依旧忍住了喷薄的怒火，掀开被子下了床。 纪清硕皱眉，沉声问她，“你想去哪？” “纪先生，纪老大，”她有些无奈，“你不睡，你儿子还得睡呢？为了不打扰彼此，我去其他房间睡。这张大床，你独自享有吧。” 她还笑了笑。 说完转身就走。 纪清硕却不让，拽住她手，将她扯回来。 她一个不察，摔在床上。 霍之遥本想暴走，眼眸一转，又有了新主意。 捂着肚子就喊，“啊，我的肚子……好疼啊。” 纪清硕一慌，但很快反应过来，她有可能是在骗他，遂沉了表情，静静看着她表演。 霍之遥嚎了一阵，自觉没趣，便止住了，“纪先生，请你时刻记得，我是个孕妇。不要这样粗手粗脚的，这次是小事，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纪清硕白了她一眼，冷声道：“睡觉。” 这次，纪清硕睡着了，她还没睡着。眼睛是闭着的，但她思绪很清明。 睁开眼，黑暗中，她看见纪清硕的脸很白，清晰立体的五官即便在黑暗中，依旧显得格外耀眼。 她看他睡得香，几次想捏他鼻子，终是忍住了。 又隔了半个小时，纪清硕忽然毫无预警地朝她翻了个身，像搂抱枕那样，将她拖过来，手搭在她腰处，掌心仍是习惯性地贴在她小腹。 霍之遥本来快要睡着了，被这么一闹，又彻底清醒，简直抓狂。 对着纪清硕的脸面空捶了好几下，龇牙咧嘴作警告状，最终归于平静，在他怀里闭上眼，重新酝酿睡意。 次日，她醒来时，纪清硕已经不在了。 下去吃早点时，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纪清硕。 保姆说他七点不到就出了门，大概有什么急事吧。 霍之遥“哦”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丝毫不在意。 接下来一周，纪清硕都是早出晚归。 那一周，孟萱萱也再没出现过，霍之遥从宋定那得知，孟萱萱被冻重感冒，在医院里躺了一周。 可她病好后，第一件事，居然还是来到凰汀水榭，固执地守在外面。 第136章 你还不知道吧。霍明珠回北城了 医生交代霍之遥要多多锻炼，以后生产的时候不会很痛快，恢复还快。 她主打一个听劝，饭后必定出去溜一圈。 宋定眼里，这个时候的孟萱萱就是一个危险人物，她不太建议出去散步。 他们的别墅也大，逛一圈，十五分钟也逛不完，不如就在别墅里多走几圈。 霍之遥却是丝毫没将孟萱萱看在眼里，“我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可她仍旧不依不挠，说明，她等的不是我，而是纪清硕。走啦，没必要因为她，改变我们以前的习惯。况且，有你呢，你怕啥。” 宋定被她一激，内心顿时升起一股不屑，“我怕她？我能在三分钟内撂倒十个她。” 霍之遥和宋定经过孟萱萱身边时，果然没被她拦。 经历了那晚之后，孟萱萱似乎也看出了霍之遥根本不会对她伸出援助之手，便也彻底死了心。 凰汀水榭是高档住宅区，有别墅，有小区楼。 别墅与小区楼中间隔了一个梅园。 凰汀水榭的绿植做得一惯不错，春有桃花、樱花，夏有荷花，秋天遍植各色菊花，此时，正是梅花盛放的季节。 远远的，便有清幽香气袭来。 霍之遥这几日出来散步，来的都是这个地方。 枯枝丫杈里长出来的梅花，别有一番禅味儿。 她被一株梅花吸引，浑然不觉身后有人跑着靠近。 等近了，跑步的声音便越发清晰。 她回过头，看见了傅悦诚。 他穿一身运动服，清瘦的身躯在那套运动服里，像一颗竹子。 上一次见他，还是在纪清出事的那天。 如今再见，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霍之遥也不敢露出多余的表情，赶紧绷着脸打算远离。 傅悦诚紧跟一步。 也不靠近她，就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宋定在她耳畔小声道：“咱就与他打个招呼吧。傅医生也怪可怜的。听说他上周在这边也买了房。我估计，也是为你来的。” 霍之遥扭头，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然而，也是这一眼，让宋定忽地怔了一怔。 她竟有些害怕。 等走到一处假山后，右面是湖，前后皆有障碍物阻挡时，霍之遥才停下脚步。 “你跟着我做什么？” 傅悦诚神色一瞬伤感，“我就是想看看你。” 霍之遥叹了一口气，“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傅悦诚帮她良多，她却总在做那负心人。 若非傅悦诚当真爱惨了她，便是傅悦诚实在太过善良。 不管哪一种，都不应该被她如此冷淡的对待。 但是，当断不断，对傅悦诚会更加残忍。 “我知道傅医生拿我当朋友。但其他人不这样想。” 傅悦诚点点头，“我明白，我会与你保持距离。” 霍之遥点点头，继续往前面走。 傅悦诚这次等她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慢慢跟上去。 没多久，他采了一束梅花。喊了宋定一声。 宋定朝他跑过去后，接过那束梅花，又跑回来递给霍之遥，“傅医生让我给你。” 霍之遥看了眼，犹豫再三，终是没接，对宋定道：“你留着吧。” 宋定回头看了看傅悦诚，摆出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 傅悦诚面现遗憾，随后点了点头，算是尊重霍之遥的决定。 宋定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束梅花。 期间，霍之遥走得累了，便坐在长凳上休息。 她走得小腿酸胀。 最近双脚已经开始浮肿。 肿得脚踝都看不见。 许是她坐下时，裤腿上升，露出了她浮肿的脚。 傅悦诚眼中一凛，隔着一段距离与她说：“你可以每天都用热水泡泡脚。泡完后躺床上，双腿抬高，膝盖弯曲搭在什么东西上，一有助于血液运行，二有助于睡眠……”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她听见。 宋定感动得稀里哗啦，“傅医生真是好男人。可恨，他喜欢的怎么不是我？” 霍之遥睨了她一眼，“我撮合你们，怎么样？” 宋定：“不要。这样的绝好男人，我不配拥有。” 霍之遥：“别自惭形秽啊，走，事不宜迟，就趁现在。否则，再要遇见傅医生，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她去抓宋定的手，只是还没起身，就听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不牢傅医生挂心，我每天晚上都会给遥遥按摩双脚。” 霍之遥听了这话，白眼都差点翻到天上去。 然后，一个人从侧旁钻出，很是自然娴熟地蹲在她身前，给她按摩脚。 宋定见他出现，还对霍之遥做这样亲昵的动作，不想当电灯泡，忙退后几步。 霍之遥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后，以玩笑的口吻道：“纪先生，请问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纪清硕加重力道，咬着后槽牙道：“行啊你，在家附近约会情郎，当我死的？” “当我死的人，是你吧。什么叫每晚，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得跟猪一样，要不是有鼾声，我都怀疑你死了。不管我怎么叫你都不醒，能知道才有鬼。” 霍之遥：“……” 说真的，听他说得诚恳，她当真要怀疑纪清硕是否真的帮她按摩了。 两人暗潮汹涌，旁人眼里却是你侬我侬。 傅悦诚黯然退后几步，迈开长腿，几步跑没了影。 霍之遥避开他的触碰，“现在没外人了，纪先生不用演了呢。” 纪清硕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求之不得。” 话落，他站起身，对着霍之遥道：“该走了。” 说完，当先迈开腿。 霍之遥没追，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纪清硕明显是放缓了脚步的，不然以他的脚力，一分钟之内，霍之遥绝对看不到他的影。 回到别墅，她没看见孟萱萱的身影。应该是见到了纪清硕，被他狠狠羞辱了一顿，没脸再继续待下去，受不住走了吧。 纪清硕先一步进了屋。 她落后几步，刚跨过铁门时，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霍之遥回过头，刚才还不见人影的孟萱萱此时忽然出现。 她恶狠狠地看着她，“霍之遥，你那晚待我如此冷漠，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霍之遥冷笑了一声，“那我等着。” 孟萱萱见她毫不在意，秉承着捞不到好处，也要膈应她的心态，略略激动地说：“你还不知道吧。霍明珠回北城了。” 第137章 烟雾弹 孟萱萱补充道：“是傅简行傅医生说的。” 霍之遥只是短暂地顿了一下，随后以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哦，预料中的事。” 孟萱萱怔了一怔，“你不担心，不害怕吗？” 霍之遥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担心？为什么要害怕？” 这种时候，但凡她露出一点怯意，就会被孟萱萱逮住机会咬上她。 所以，她只能尽量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孟萱萱握紧了拳，开始怂恿，“霍之遥，霍明珠一回来，纪清硕的心就会跟着跑。你纪太太的位置也会岌岌可危。” 霍之遥眯起眼，觉得孟萱萱也不是全没脑子。 她不得不承认，最后一句，确实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去了。 但是，即便被说中，她面上依旧半丝情绪也未泄露。 她很明白，孟萱萱的目的就一个——留在北城，甚至留在JAT。 如果她野心大点，就是想留在纪清硕身边。 一个霍明珠已经够让她有危机感了，再来一个孟萱萱，那简直就像是时时刻刻住在火药窝里一般。 但凡她有点脑子，也坚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思及此，她说：“孟萱萱，你凭什么认定我和霍明珠的关系不好？她好歹是我爸妈养了二十多年的千金小姐，我就算不看佛面，也要看僧面。我爸妈喜欢她，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纪清硕喜欢她，那也是她的本事。做人，得心胸宽广一点。我欣赏她人见人爱的本事。你若有她那点本事，就靠自己争取留在北城。 “北城大，机会多，不愁没你落脚的地。” 她说完，不顾孟萱萱一点点露出的绝望的表情，返身进了屋。 孟萱萱固执地在她身后喊，她始终没理。 纪清硕在沙发上看报，看她进来，抬眸扫了她一眼，随后继续看着报纸说：“孟萱萱你不用理。” 霍之遥边换鞋边说：“没想理，一直缠着。” 换好鞋后，她向他走过去，贴着他身边坐下后，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纪先生的桃花，倒是比我凶猛得多。以后还不定给我招多少狂蜂浪蝶。” 纪清硕抬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你要是不喜欢，她以后可以在你面前彻底消失。” “纪先生，违法的事可不兴干啊。”霍之遥苦口婆心的劝。 纪清硕白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她偷偷打打量着他的表情，想问问他是否知道霍明珠已经回来。 转念一想，如果霍明珠当真回来了，那第一个告诉的人，一定是纪清硕。 想到他已经知道，顿时心情就有些闷。 她借口自己累了，便上了楼。 她睡意朦胧时，感觉纪清硕又钻了进来。他动作其实很轻，是霍之遥一向入睡困难，所以才能感知到。 然后以之前同样的姿势抱环住她的腰，手掌贴在她小腹。 他帮她按摩双脚这事，其实也不是全没感觉的。 是半夜，她睡得死沉死沉时，他会起身，先用热毛巾在她双脚上敷一会儿，然后轻轻给她按摩。 他大概是难为情，觉得一个八尺男儿偷偷摸摸做这事，多多少少有些不光彩，所以才会选在深夜，选择她睡得跟猪一样。 至于今晚霍之遥为什么会知道，大概是她听说霍明珠又回来了闹的吧，睡不着，即便闭着眼睛，依旧能清晰感知到外界。 她在想，要不要睁开眼吓吓他，看他会是什么反应，一定很好玩。 但为了以后还能有人给她按摩。 她决心：算了，不逗他了。 后半夜的时候，她也睡着了。只是做了梦，梦见霍明珠与纪清硕久别重逢，情难自抑，拥抱着，旋转着，一起倒在她睡的那张床上。 顿时感觉床很脏。 第二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保姆把床单换一套。 觉得这样还不行，又重新买了一张床。 给纪清硕的说法是：她觉得床太小，以后有了孩子，不方便他爬。 二米二的床，睡五个人都绰绰有余。 她还觉得小？ 纪清硕也没说什么。 孕妇嘛，情绪无常才是正常。 她开心就好。 等床换好后，霍之遥给王兴打了个电话。问他霍明珠是否真回来了？ 王兴一阵讶异，直说不可能。但随后自己也没了底气，又改口说给他十分钟，他问一问。 不到十分钟，王兴打了回来，给的消息是，霍明珠还在国外，他那边的兄弟时时刻刻盯着。 好几双眼睛，不会看错。 霍之遥没半点松懈，又让王兴去霍家看看。 半个小时后，王兴再次打来电话，说霍家一切正常，没看到霍明珠。 霍之遥有些迷惑，在想孟萱萱为什么要撒谎？ 为了让她有危机感，从而觉得孟萱萱的价值更高些？ 可是，如果孟萱萱没撒谎呢？ 最近，纪清硕表现得又没有半点异常。 也许，只是个烟雾弹。 也许，是傅简行故意通过孟萱萱告诉她假消息，为了让她焦虑，让她在失去纪太太这一身份上惶惶不可终日。 时间一长，她腹中孩子必受影响，严重点，自然流产，轻点，先天不足，后天难养。 她越想越觉得这样可行，只恨霍明珠与傅简行两人简直丧心病狂，各种行为着实令人发指。 他们越是这样，她就越要稳住心性。 接下来，她报了孕妇瑜伽班。 老师是上门服务的。 很大程度上，杜绝了傅简行一流在她上下课的路上迫害她。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又过了几月。 她即将临盆时，纪清硕在家陪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纪鹏程也十分重视她这一胎，每天都要受累过来看望她。 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会给她带过来。 纪铭宇和董漪澜见他如此上心，也不敢摆烂得太明显，但纪鹏程是每日一问候，他们则是每周来一次。 董漪澜几次旁敲侧击地问是男是女？ 霍之遥说医生不会说这个。 董漪澜恨铁不成钢，让霍之遥送点礼，私下去医生家里问。 霍之遥但笑不语。 董漪澜自觉没趣，也就不再追问。 像纪家这种大家族，似乎依旧有皇位要继承。 霍之遥感叹，真是不管教育有多先进，依旧摆脱不了世俗的观念。 这晚，纪清硕回来时，她已经睡了。 察觉到他钻进了被窝，翻个身自觉地钻进他怀里，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第138章 最怕的，终究来了 她猛地一激灵，睡意散了大半。 纪清硕看她醒来，身子一僵，随后顺势环住她的腰，在她身边躺下。 “把你吵醒了。” 霍之遥收起那点点疑心，自如道：“可能是这段时间习惯了有你陪着。你今晚回来得稍晚些，就有些睡不着了。” 纪清硕一怔，随后低低地笑起来。 她埋在他胸口，能听着他的胸也在随着他的笑在颤。 她不明所以，问他，“你笑什么？” 纪清硕摇头道：“没有，就是觉得最好的感情，无外乎，有人惦记着，然后因此睡不着。” 霍之遥怒目而视，“看我现在如此依赖你，得意了吧。” “有什么好得意的，只是庆幸。庆幸当初还是娶了你。让我觉得，这日子，其实也还不错。” 听他这么说，她便也笑了，语气不无得意，“我早便与你说过，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霍明珠放不开，你娶了她，未必比我好。” 她是故意提起霍明珠的。 就是想看看他什么态度。 但她始终无法窥探他半分情绪，以前不能，现在也不能。 他这个人，她始终不懂，像是无缘窥见。 “好不好的，都这样了。珍惜当下，期许未来。”纪清硕只是这样说。 很万金油的句子。 进可攻，退可守。 她有时候觉得挺累，家人之间相处，何必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让对方猜测，让对方，提心吊胆。 叹了口气，也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只顺着他的话说：“期许未来？纪先生，能问问你眼中最美好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吗？我看看能不能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纪清硕又笑了，“像你现在这样就不错。” 霍之遥又说：“那你期待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纪清硕下巴在她发顶摩挲两下，“怎么忽然问这个？” 霍之遥如实相告，“今天妈问起孩子性别。” 纪清硕皱起眉。 霍之遥怕他对董漪澜心生芥蒂，忙补充道：“我觉得这个问题确实应该思考下。我们该准备婴儿用品了。” 纪清硕道：“不用你操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霍之遥故作吃惊，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准备的男孩子的多，还是女孩子的多。” 纪清硕很清楚，自己今晚要是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霍之遥怕是又得睡不着。 “你不用试探我想要男孩多一点，还是女孩多一点。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也跟我讨厌过这个话题。很抱歉之前没给你明确答复，那我现在告诉你。” 话落，他忽然起了身。 霍之遥正纳闷，“你要去哪？” 她还等着他后续呢。 “睡不着，就别睡了。”他环住她手腕，“带你去个地方。” 霍之遥好奇，下了床，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走过长长的浮雕甬道。 纪清硕带着她在一间房门外顿住脚。 他开了门。 里面的景象，顿时让她大开了眼界。 满屋子的婴儿服装，左边是男孩的，右边是女孩的。 从0岁对三岁。睡衣，休闲服，礼服，颜色鲜亮，应有尽有，直让人眼花缭乱。 霍之遥的嘴，不由张圆了。 真正的男女同等，丝毫不见厚此薄彼。 相较之下，反倒显得她过于小气了。 她感叹道：“纪先生真是财大气粗。” …… 次日，霍之遥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不是她的。 她幅度很轻地皱了皱眉，察觉到纪清硕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去阳台接了电话。 他将阳台门关上的同一时间，霍之遥挣开了眼。 她听见了，听见纪清硕喊：“明珠……” 该以什么心情来面对呢？ 反正五味杂陈，一时不可细述。 纪清硕这个电话，打了大概半个小时。 等他重新回到床上，霍之遥继续装睡。 其实，她完全可以睁着眼睛，然而大大方方地问他：是霍明珠吗？ 可她没有，装睡的决定是本能的动作，快到她大脑都没反应过来，眼睛已经紧紧闭上了。 也许，终究是怕听到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霍之遥心里门清儿，她开始患得患失。这是拔刀不再神的前兆。 若是再继续沉沦，将会很危险。 或是如履薄冰。 或是如悬崖走钢丝。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必须，从这种状态中，将自己剥离出来！ 刚下定决心，便觉纪清硕坐上了床沿，手抚摸着她的脸。 像是在摸什么贵重物品。 她头一次感觉到了被珍视的滋味儿。 那点点硬起来的心肠，有了被软化的迹象。 就在这时，纪清硕猛地捏住她的鼻子。 她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张开嘴呼吸。 也是这个时候，他灵活的舌头钻了进来。 一点点的吸取她胸腔中本就不多的空气。 这厮，莫不是想让她窒息而亡，好给霍明珠腾位置？ 她也不装睡了，睁开眼，对着他的肩膀又拍又推。 纪清硕这才放开她，眼底藏着笑意，“还以为你还想装。” 霍之遥瞪他一眼，“刚才没准备好，再来。” 话落，她大有反攻为主的架势。 但没多久，便败下阵来，只能由他引导着，被迫享受…… 纪清硕没跟她提起霍明珠。 霍之遥也没主动问。 提了，问了，不管这个话题进行到何处，都会惹人不快。 既如此，何必提。 霍迹泽曾说：“夫妻间，难免有摩擦，解决方法就一个，‘难得糊涂’。” 霍之遥深以为然，把此话奉做经典，打算裱起来，日日观摩，以提醒自己，给够纪清硕足够的自由与尊重。 这样，才是长久之际。 九点，纪清硕陪她吃过早餐，去了公司。 近段时间，纪清硕推迟一个小时出门去公司，晚上又提前一个小时回来。 唯独昨晚是例外，他回来时，已是十一二点。 就像是被什么人给拖住了。 王兴那边依旧没给她任何消息。 不晓得是霍明珠玩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记，还是王兴又出了意外。 她思考许久，终是决定给王兴打去电话。 王兴接得很快，一开口，语气便极度严肃。 “老大，你终于打给我了。” 霍之遥心头猛地一沉，“霍明珠这次，当真回来了，是吗？” 第139章 与他划清界限 王兴沉默许久，说：“老大，你知道了？我也是凌晨三点多才知道的，一直想给你打电话，又怕影响你休息。” 霍之遥掐了电话，只觉得胸口很闷，像是被一把大锤重重敲过，窒息，钝痛。 凌晨三点才知道？ 霍明珠这招瞒天过海，玩得真是不错。 难怪昨晚纪清硕那么晚才回来，难怪他身上有熟悉的香水味。 面对孟萱萱时她尚能自若。 可那是因为她有自信。 可现在，正主回来了。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浪潮般汹涌而来，将她整个淹没。 那晚，她接到霍迹泽电话，说是让她回去吃饭。 霍之遥知道是霍明珠的接风宴，想了想，还是没拒绝。 纪清硕在她挂断后不久，又打了电话进来，说是让她准备一下，晚上接她去霍家吃饭。 霍之遥问他，“是有什么喜事吗？” 纪清硕语气自然，如平常一般，毫无异常，“就是一顿普通的家庭聚餐。” 霍之遥“哦”了一声，“有哪些人呢？”稍顿，又补充道：“爷爷和爸妈会去吗？” “不会。” 霍之遥等着他跟她坦诚。 可他完全没提霍明珠。 霍之遥想若是再深究下去，怕是要惹他怀疑，便只好停住了话头。 纪清硕是五点多回来接她的。 他在车上给霍之遥打电话，看到她举着电话出了门，看见他时便将电话挂断，笑脸盈盈地迎上来，似乎还完全不知道霍明珠已经回来了。 他看见她动作其实已经有些显得笨拙，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可她的四肢还很纤细。 她向他走来，一手扶着肚子，走得很慢，略显吃力。 他心里忽地涌起一股罪恶与愧疚感。 他开门下车，走过去扶住她胳膊，“今天有好好吃饭？” 在孕期，需要严格控制饮食，他是请了一个私厨回来，每天给霍之遥准备的饭食，都是低糖低油低热量的。 这些饭，不会好吃，但胜在有营养，对孕妇身体好。 霍之遥初始觉得口味独特，还挺好吃，时间长了，她就开始想念重油重热量的。 像炸鸡，蛋挞，可乐、酸辣粉等。 尤其是方便面，自热火锅。 有时候想吃，又实在要谨遵营养师的嘱托，便偷偷吃。 好几次被抓包，又被告到纪清硕那里。 纪清硕的做法也很简单粗暴。 搜！ 凡是搜出来的，皆是损毁。 还当着霍之遥的面。 不顾霍之遥如何哭泣恳求，都一副铁石心肠的样。 霍之遥显然也想起了那些事，对着纪清硕皱了皱鼻子，龇了龇牙，“放心，我可没零食给你烧了。” 纪清硕捏了捏她的鼻子，对她奶凶奶凶的模样喜欢得不行，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霍家别墅。 为了迎接霍明珠归来。 还放了鞭炮，门口铺了红毯，过年时才挂出来的红灯笼此时提前上了岗。 屋里屋外装饰一新，看着挺热闹，也挺喜庆。 霍之遥与纪清硕到时，他们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 沈金铭先看见的她，脸色顿时一跨。 霍迹泽见她朝门口看来，看见霍之遥时，脸上惊慌与尴尬一闪而逝，随后便起身迎上来，“遥遥和清硕回来了。” 霍之遥脸上也挂起客气的笑。 以前就觉得虽然自己才是霍迹泽和沈金络的亲生女儿，但与他们的关系，从未近到能无话不谈的地步，总像是隔着一层膜，一道天堑。 现在，她嫁出去了，这种感觉就愈发明显。 霍明珠听见霍迹泽的话，脸上的笑也一时僵住。 她扭过头来，首先看到的是纪清硕。 随后双眼含泪，委委屈屈地喊了声，“清……” 话到嘴边，她又猛地闭了嘴，“是妹妹和妹……妹夫。” “妹夫”那两个字，在她口中念来，似乎格外的沉重。仿佛接不上气来一般，她重重叹息一声，像一个姐姐那样，招呼纪清硕和霍之遥。 “妹妹和妹……夫回来了，快，坐。” 她每次念到“妹夫”两个字时，总感觉这两个字有些烫嘴。 霍之遥面色如常，她勾起唇，“姐姐回来了？怎么没人与我说起呢。” 她含嗔带怒地瞪了眼纪清硕，“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与我说一声，我也好带些礼物过来，以安慰姐姐这段时间的不容易。” 纪清硕扭头看向她，“现在知道也不迟。走吧，长时间你站不住，先过去坐着。” 霍明珠听他说话，看他牵着霍之遥的手慢慢在对面坐下，一时心下酸涩，垂下了眸子，模样伤感，透着浓浓的失落。 曾经，纪清硕的那份温柔，只对着她。 现在，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却是再不属于她。 两人坐下后，纪清硕从桌上抓了一把瓜子，用嘴磕开后，放在盘子里。 等满满一盘子后，递给霍之遥。 动作娴熟自然，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 霍明珠扭过头，有些不忍看。 她起身，“我去厨房看看阿姨做好了没有。” 沈金络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没阻拦，只是瞪了眼霍之遥。 霍迹泽倒是面色如常，还一脸欣慰的笑容，“看你们俩这样，我也算放心了。” 霍之遥腻歪在纪清硕胳膊上，吃得很开心，笑得很满足。 没多大会儿，佣人将菜肴端上了桌，霍明珠在布筷，远远朝这边喊，“吃饭了。” 众人移至餐厅，刚要动筷，就听门铃响起。 佣人应门后，进来说：“傅简行傅医生来了，说是知道明珠小姐回来，想见见他。” 霍迹泽下意识看了眼霍之遥，刚要开口拒绝，就听霍明珠言辞冷厉道：“让他走吧，我不想看见他。” 话落，一脸诚恳地看向霍之遥，“妹妹，以前是我和傅医生不对。以后，我会与他划清界限，只希望你能原谅我之前的过错。” 她边说边举杯，“我之前以前的我错了，为此，我自罚三杯，请你原谅。” 话落，霍明珠举杯，仰头喝下。 一杯未歇，又是第二杯，第三杯。 霍之遥眯了眯眼，忽然觉得霍明珠有些变了。 以前，她身为霍家大小姐，是绝对不会放下身段，向一个人敬酒的。 她是一个温柔又高傲的人，不屑做个小丑，自降身份，委屈自己做任何有失身份的事。 第140章 噩耗 霍之遥倒也没有端着，同样举起了杯子。 “欢迎姐姐回来。我以牛奶代酒，敬你。过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希望今后我们姐妹能互相扶持，不要再让父母为我们操心了。” 这种时候，她若是不搭理，那便是给了别人攻讦她的机会。 霍明珠长进了，她也不能抽着不走，打着倒退不是。 霍迹泽大感欣慰，摆手让大家一起举杯。 今晚的饭局，在表面和乐，实际波涛翻滚中结束。 霍之遥与纪清硕走的时候，傅简行还在霍家门口站着。 他站得笔直，像一棵松。 后来，王兴给她递了消息。 说那晚傅简行在霍家门口站了一夜。 次日大早，是双腿瘸着走的。 霍明珠后面陪着沈金络出去逛街时，还与傅简行碰上了。 她与傅简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明确说明要与他断绝来往，态度格外坚决。 沈金络很支持霍明珠的决定，态度强硬地说傅简行要再敢来纠缠霍明珠，便要让他付出代价。 还打了电话给傅家，让他们来接人。 傅简行回去后，被打得皮开肉绽。 他是纪家的私生子，傅太太恨毒了他。 底下人看她脸色，动起手来，几乎没留任何情面。 最后还是傅悦诚去求了情，傅简行才没被打死。 霍之遥问：“霍明珠什么反应？” 王兴说：“她白天一直在练琴，晚上隔三岔五地参加各种局。是相亲局。听人说起傅简行的惨状时，也没任何反应，甚至没去医院看过他。” 末了，他又问：“老大，你说，这两人是当真决裂了吗？” 霍之遥道：“一场苦肉计罢了。” 又隔了一天，霍之遥与纪清硕又被请去霍家。 说是庆祝霍明珠有了新的男朋友。 人叫周煜晨。长得帅，看着清爽，品味也高。 眉眼冷峻，有几分纪清硕的味道。 为人处世虽是彬彬有礼，却不脱贵公子的高傲矜贵。 沈金络笑得合不拢嘴，看似对他很满意。 霍迹泽现在很少出差，今晚倒是也在，席间对周煜晨也赞不绝口。 还与他多喝了两杯。 吃饱喝足后，周煜晨深情款款地看向霍明珠，“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家，不带我去随便逛逛吗？” 霍明珠愣了一愣，兴致不太高。她下意识瞟了一眼纪清硕，见他没什么反应，收回视线，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霍之遥想早点回去休息。饭饱神虚，她有些困了。 只是还没开口，便听霍迹泽说：“遥遥，跟我去书房一趟，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霍之遥没拒绝，随他起了身。 两人到了书房。 霍迹泽先是问起她最近胎儿怎么样？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霍之遥说了预产期大概在下个月。 霍迹泽点点头，拿过一份文件，递给霍之遥。 她接过来一看，是公司股权转让书。 她吃了一惊，把那份文件啪地合上推了回去，“爸这是做什么？你还年轻，怎么现在就想退了？” “公司迟早都会是你的。现在明珠也谈了男朋友，结婚是迟早的事。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冲突和争端，不如早些定下来。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签了吧。公司给你。明珠……怎么说也是我们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我们也不能短了她的，该给她的补偿，我们也会给。 “这事，我和你妈，商量过了，你妈也同意。就当是给我们未来外孙的见面礼了。” 霍之遥捡好话说：“那也该是到他十八岁的时候再送给他。” 霍迹泽听得舒心，轻笑了一生，“等他十八岁，那得是多少个日夜？夜长梦多你不知道哇。签了吧，再不签，当心到嘴的鸭子还飞了。” 他是当真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诚意。 也是在变相告诉霍之遥，他亲生的女儿，只有她。 霍之遥看着那份文件，思索再三，还是坚持己见。 她开玩笑道：“爸是不想努力了吗？早点退居幕后，就能早点享清闲是吧？我跟你说，那可不能。我已经有大半年没去公司，对公司各项业务都不熟悉，爸怎么也要等我熟悉了公司，再退居幕后吧？” 霍迹泽轻笑了一声，指着她的手颤抖着，“你你你……”了大半天，也不见下文。 最后，还是听了霍之遥的建议。将那份合同收了回去。 出去的时候，恰好碰见纪清硕从外面进来。 他后面跟着霍明珠。 霍明珠哭了，一直在抽泣。 沈金络看见了，立马关心地迎上去，一脸紧张地问，“怎么了？” 霍明珠只是哭，哭得沈金络心碎。 沈金络只好转向纪清硕。 纪清硕抿着薄唇，语气平直地开了口，“那姓周的想非礼明珠。” 沈金络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声音拔了几个调，“什么？” 随后就骂开了。 “这个人渣，还好发现的及时。要不真与他结了婚，还不知道要在外面怎么瞎搞。” 骂完，又抱着霍明珠柔声安慰。 纪清硕抬头看见楼梯上的霍之遥，对她招了招手，扬声道：“不是刚才就困了？” 霍之遥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那晚，霍之遥无意间看见霍明珠给纪清硕发的消息。 【我以为我可以将就。不是你，就谁都可以。但今晚才发现，除了你，谁都无法让我心甘情愿。清硕，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控制不住，能否……让我再抱抱你。】 她没闹，也没歇斯底里地去质问纪清硕。 只是躺在床上，煎熬地睁着眼，直到天明。 后来几天，纪清硕回来越来越晚。 不知是不是霍之遥的错觉，她总能在他身上，闻到熟悉的香水味。 …… 时间如白马过隙。 转瞬便到了她预产期前几周。 霍之遥忽然感觉肚子一阵疼痛。 她本来打算过两天就去住院，没想到，这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她给纪清硕打电话。 他没接。 宋定虽然武功好，但她到底是个孩子，碰上这事，慌里慌张，六神无主。 她努力让宋定冷静下来，上车后，紧张得手脚在不停抖。 还好，霍迹泽自那天将股权转让的合同给了她以后，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她。 今天也不例外，当他得知霍之遥预产期提前，紧张得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度。 他似乎在家里。沈金络听他说了，也紧张得不知所措。 霍迹泽说：“我马上过来，你先不要慌。等我，十分钟，不，五分钟。” “爸，你开车慢点……”霍之遥说话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仿佛承受了巨大的苦楚。 他们都紧张得忘了叫救护车。 还是一个保镖说起来的。 但霍之遥在等，等霍迹泽来。 可惜，比霍迹泽先来的，是一个噩耗。 第141章 放手，是种解脱 大概有二十多分钟，霍之遥肚子阵痛越来越剧烈，她头发被汗水浸湿，牢牢地贴在脸上。 她无意识地抓住宋定的手，将她的手掐出了青痕也没察觉到。 宋定忍耐力也强，硬是一声没吭，任她掐着。 阵痛一阵紧似一阵，绵绵痛意将她包裹。 就在这时，腿下一阵温热流淌而过。 买菜回来的保姆见了这一幕，吓得菜篮丢在地上，急急跑过来搀住霍之遥。 她到底有经验些，看了看霍之遥并未破羊水，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她脸色突然煞白，“羊水……羊水破了，快，等不了，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得很快。 一路风驰电掣，闯过红绿灯，绕过车流，终于在十八分钟内，到了医院。 医生问起家属。 霍之遥想到了纪清硕，宋定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可他始终没接。 霍之遥自己颤抖着手签了手术知情书。 她疼到最后，已经无力说话。 整个人仿佛浸在了汗水里，身下的一次性床单也湿漉漉的，站在她身上，只觉得黏腻非常，难受非常。 身边没有人。 她没有手可以握。 也没人拍着她的手安慰她一切都会好的。 疼痛会过去，孩子会平安。 你也会平安。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产房外和产房内似乎隔成两个世界。 就在她以为，她终究无人可以依靠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遥遥，加油。”声音很熟悉。 她努力睁着朦胧的双眼看去，看到了一双担忧的眼睛，仿佛与她同时痛着。 是傅悦诚。 隐忍的情绪在那刻决堤。 她的父亲没来。 母亲不知作何想法。 日日夜夜与她最亲密的丈夫不知在何处。 最后一只脚踏入鬼门关时，竟是她曾经扬言要与之脱离关系的傅悦诚来了。 她心中五味杂陈，酸酸涩涩，不可言明。 她更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在助产士的引导下，继续撑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时间好像在产房里凝固了。 她不知今夕是何夕。 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袭来时，随着身下一轻，一声哭声响起。 傅悦诚喜极而泣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遥遥，太好了，是个男孩。很健康。” 霍之遥笑不出来，她疼得想哭，却不能放声哭，“我好困……傅……三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没有。”他忙不迭安慰，不顾她满头大汗，将她脸上的发捋到耳鬓，“你只是太累了，先睡一觉吧。一切等醒来再说。” 他的声音似有一种魔力，无论她此前心思有多重，但在这番话下，她终是能沉静地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 她做了一个梦。 梦，很长。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婴儿时期。 年轻的霍迹泽抱着她，开心得像个小孩，“我有女儿了……” 那开心的模样，恨不得宣告世界。 后来，她也没被抱错，只是在霍家长大。 霍迹泽将她宠上了天。 他双手搭在她腋下，将她高高举起，然后放在他脖子上。 嘴上说着“要起飞了哦”，然后，蓝天白云下，青草绿田间，带着她奔跑，带着她疯玩。 每年生日，霍迹泽都会给她准备一个生日宴，给她穿上好看的衣服，带她去玩。 她不爱干的，霍迹泽也不会强迫她，还会帮她一切劝沈金络，不要对她太过苛刻。 啊，沈金络…… 为什么她的脸还是那样臭，为什么总对她没有好脸色。 她皱起眉，在梦里，依旧本能地避开沈金络。 她是在霍迹泽的呵护下一路成长起来的，收获的都是鲜花、掌声、赞美。 仿佛她真正经历的，在孟家屯那段黑暗的日子，终究是不存在的。 可是，也许是上天不想让她太美好。 霍迹泽出事了，一辆大货车突然失控，撞上对面车道。 霍迹泽的车首当其冲，被大货车压在轮子下。 骑车碎片纷飞，旁边绿化带倒了一大片，护栏被撞成几截，被撞得扭曲。 路边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报了警。 霍之遥在路边看见了，拼命往车祸中心跑。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为什么能看清是霍迹泽的车。 大概是父女心连心吧。 大概是…… 可是，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她怎么也过不去，不管她如何跑，人始终在原地兜圈子。 心很痛，鼻子很酸。 她在梦里抽泣。 对了，这是梦，一定不是真的。 醒来，快点醒来。 她还要告诉她爸爸，她给他生了个外孙。 医生说很健康。 她还要让他帮她带孙子。 拿着小铲铲去沙滩上挖土，建一个土堆王国。土墙上用各式各样的贝壳装饰。 对，这是梦，一定是梦！ 她想醒过来，却怎么也无法睁开眼睛。 焦灼时，一束光刺破了沉沉雾霭，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遥遥……” 她猛地睁眼，努力挣脱刚醒时还处于朦胧混沌中的感觉。 在不停努力中，她看见了纪清硕。 怔了一怔，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张口，却是沙哑无比，却还是让纪清硕听清了。 她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纪清硕没解释，只是说：“我错了。” 她视线环顾一周，没看见其他人。 她又问：“就你一个吗？我，我爸呢……他说他要来接我去医院的。我等了很久，始终没等到他来。” 纪清硕脸色一变。 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明显的变脸。 各种情绪都有。 慌乱，不忍。 她心头忍不住一颤，“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我爸他出事了……” 纪清硕立即否决，“没有，你别瞎想，爸好得很。我只是怕他们扰你清净，才不让他们来的。你好好养着，等你好些了，我再让他们来看你。” 霍之遥火气蹭地就上来了，她这次没忍住情绪，怒目瞪着他，“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爸来看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纪清硕脸色一沉，但还是顾忌着她刚生产完，只得一切依着她。便柔声哄着，“是我的错，我发誓，以后不会了。我会事事以你为先，你先好好养着，等你好了，见谁都可以。” 霍之遥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你到底去哪了？” 纪清硕没说话。 霍之遥闭了闭眼，明知答案会让自己痛彻心扉，但还是决心痛上一痛。也许彻彻底底地痛过一次，便能死心，然后—— 放手。 “是跟霍明珠在一起吗？” 这回，纪清硕开了口，“对不起，我喝多了。” 她扭过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这句话蕴含的故事，太多太多。 也许，她俩本就不合适。 才会在她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一直见不到他人。 这是第二次，霍之遥第二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法——她想离婚。 放手，是种解脱。 第142章 这次，绝不姑息 在医院里躺得久了，霍之遥有些闷得慌。 她让宋定找了架轮椅过来，说是想出去走走。 宋定不肯，说老人说孕妇不能见风。 霍之遥拗不过她，只好让她扶自己起身，到窗边坐坐。 不能去外面走走，看看也好。 楼下花园里，有两个很熟悉的身影。 她让宋定帮忙拿眼镜。 戴上后，霍明珠和沈金络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奇怪的是，沈金络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 霍明珠蹲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腿，不知在说什么。 但两人的状况，都不是很好。 她看得出，沈金络有些忧郁。两眼无神一般，只是呆呆地看着某一处。 她叫过宋定，“那是沈金络和霍明珠吗？” 宋定走过来，跟霍之遥确定了位置后，说：“是她们。” 霍之遥疑惑道：“我妈她怎么了？我爸呢？” 宋定便不再说话，只是眼神闪躲着。 不知为何，霍之遥的心，忽然跳得极其快。 但她没再追问宋定，知道自己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她看了许久，说自己想休息了。 宋定求之不得，迫不及待地扶着她上了病床。 等宋定出去后，霍之遥睁开了眼。 她小心翼翼地坐上轮椅，出了病房。 沈金络和霍明珠还在原处。 她过去时，两人并未抬起头看过来，直到她沙哑着喊了声，“妈，我爸呢？” 沈金络如梦初醒般，缓缓扭过头，看向她的那一刻，眼底恍若有刀子一般，直欲将霍之遥刺成筛子。 她说：“霍之遥，你还有脸问你爸？你怎么有脸问你爸。” 她猛地起身，捏紧了拳想朝霍之遥扑过来，却是双脚一软，扑在了地上。 她匍匐在地，哭出声。 声音凄厉，藏着无尽的苦楚。 霍明珠去劝。 沈金络激动地将她推开，指着霍之遥，声嘶力竭地喊：“如果不是你，迹泽他……霍之遥，你真是个扫把星，先是害了我的孩子，现在还害了我的丈夫…… “什么外孙？我根本不在乎，你把迹泽还给我。” 沈金络情绪浮动很大，她握着拳使劲锤着地面，仿佛把面前那块地砖当成了霍之遥，捶得血肉模糊，也仿若未觉。 霍之遥从刚才起，人就处于混沌中。 她不知道沈金络如何疯魔。 她只是不明白的是，沈金络在说什么？ 为什么她吐字那么清晰，痛不欲生的情绪那么饱满。可就是合在一起时，她一个字都不懂。 “你在骗我……我爸……怎么可能会出事？他答应接我去医院生产……他还没做到，我还没等到他。不可能……” 一定是她的梦还没醒。 她掐自己的手腕，一点痛楚都感觉不到。 更认准这是在做梦。 可是，心脏为什么这么疼。 她紧紧捂住胸口。 差点从轮椅上摔下去。 “遥遥……”有人喊她，声音缥缈虚无，仿佛从远处飘来，带着点不真实感。 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 纪清硕守在她病床边，见她睁开眼，一脸欣喜道：“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 她抽出自己的手，表情略略麻木，“我爸爸他……到底怎么了？” 纪清硕安抚她，“没事……” “我妈都那样了，你还要骗我吗？”霍之遥这句话出口，便觉得不对。 纪清硕也是顾忌着她的身体，才会撒下这个恶意的谎言。 但那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沈金络都受了刺激住了院。 可在纪清硕嘴里，却仍是一句“没事……” 纪清硕扶着她肩膀，“遥遥，听我说。听我说。” 他的声音没有拔高。 仍是耐心的。 仿佛带着魔力，让霍之遥渐渐冷静下来。 “医生说了，爸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变成了植物人，还有醒过来的那天。你不用担心，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疗，不管花多大代价，都会治好他。” 霍之遥很清楚。 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再怎么伤心难过，都是惘然。 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拾好心情，解决好后续一切。 她冷静下来，但说话语气，仍是平直无起伏的，“我想见见他。” “再过段时间，等你身体再好些……” “纪清硕，我要见他。现在，立刻，马上。”她拔高了声音，眼眸定定地看着他。 与她对视良久，他终是败下阵来，“好，我来安排。” ICU单间病房里，各项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刺耳响声。 霍之遥一进去，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道便扑鼻而来。 霍迹泽戴着呼吸罩，静静躺在床上。 他额上缠着绷带，头上带着弹力网帽。 曾经那双看着柔和却坚定的眼眸，此时却紧紧闭着。 霍之遥看着，腿一软，瘫在地上。 纪清硕赶紧去扶她，“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她返身揪着他衣服，“都是我害了他……” “爸能听见的，他一定不会希望你这样自责。” 霍之遥喉口一哽，再说不出话来，任纪清硕将她半抱半拖地带了出去。 靠在门上，她说什么也不愿再走。 “为什么？”她问。 纪清硕答道：“刹车失灵，撞上了路两旁的绿化带。前后排的安全气囊也坏了，没弹出来。” 霍之遥一听就觉得不对,“爸的车都是定期保养的，怎么可能刹车和安全气囊坏了，却没查出来？” 纪清硕挫折她手臂安抚，“你的考虑不无道理。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警察已经在查原委了，相信很快，就能给我们答复。” 霍之遥不再说话，事故已经发生，警察再怎么查，也不可能回到霍迹泽康健时。 她捂住了脸，此时，只觉得身心俱疲。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以无比冷静的语气说：“不久前，我爸想将霍氏转让给我。现在，他忽然出事。纪清硕，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他眼一凛。知道霍之遥在怀疑霍明珠。 但这次，他没法再信誓旦旦地为霍明珠保证。 “如果此时，真与她脱不开关系，我不会再姑息。” 霍之遥明显不信，轻蔑地笑了一下，“那我拭目以待。” 警方那边，很快给了消息。 霍家监控近段时间刚好坏了。但警方做了技术修复，高清监控画面清晰，将一个人的面，拍得清清楚楚。 事发前，那人鬼鬼祟祟地进了霍家车库。 第143章 当年丧子真相 出现在监控视频里的人，正是傅简行！ 很快，傅简行被带走。 警察上门时，整个傅家，唯有傅悦诚站出来说了句话。 傅悦诚问：“我哥犯了什么事？” 警察说明原委后，傅悦诚朝傅简行怒目而视，他扑过去抓住了傅简行的衣领，痛心疾首地问他：“我已经说过，不允许你对她再动手，你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不利？” 傅简行垂着脑袋，避开了他通红的眼眸。半晌，他滑动了下喉结，“你有你为的人，我也有我为的人。” 傅悦诚手劲稍稍松了松。 警察见状，趁机将他拉开。 傅简行被带走了。 他对所有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当问起动机时，他说：“如果不是霍之遥，明珠不会被送往国外，我也不用与明珠分开这么长时间。我知道霍之遥生产的话，霍迹泽一定会亲自送她去医院。 “所以，我破坏了霍迹泽的刹车。在高速运行中，刹车必定失灵，一旦失灵，霍之遥便是一尸两命。我要她死，她断送了我给明珠幸福的机会，那我就让她彻底失去幸福。 “只可惜，霍迹泽还没接到霍之遥，就出了事……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动手。” 傅简行又被问到是否有同伙？ 他回答得很坚定，“没有。全是我一个人做的。” “那你是怎么拿到的霍家车库的钥匙？” “不止霍家车库的钥匙我有，霍家每一间房间我都有钥匙。是之前去霍家，偷偷配的。我只是想离明珠近一点，我有什么错？” 他脸上隐隐现出癫狂的迹象。 将一个刚刚从业的小警察吓得激灵了一下。 …… 霍之遥再次见到傅简行时，他戴着脚铐手铐，模样枯槁憔悴。 隔着防弹玻璃，她问他：“你对我有怨，尽管冲我来。我爸还有几年好活，你要这么对他？你受尽白眼，受尽屈辱的时候，我父亲可曾伤害过你？你哪次来我们家，我霍家不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你？ “现在，你就为了我，要害我父亲性命吗？你口口声声说爱霍明珠，那她也是我父亲的女儿啊。你怎么忍心……你……” 她激动得浑身颤抖，只要一想到霍迹泽还人事不省地躺在病房里，心口就很堵，眼睛也很酸，眼泪一个劲地往下落。 “你冲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为什么？” 傅简行闭紧了嘴，一个字都不说。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霍之遥接通，听王兴说了几句后，她擦干眼泪，“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不能拿霍明珠怎么办了吗？你放心，我很快就将她送进来，陪你。” 这回，傅简行动了，他猛地扑上来，脚铐手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他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与明珠无关。你放过她。” 霍之遥格外坚决，“我放过她很多次了，是她不懂得珍惜。” 说完，不顾傅简行的祈求，她转身就走。 医院，霍迹泽病房内，霍明珠瘫坐在地上，面前，是王兴和纪清硕给霍之遥派的几个保镖。 霍之遥推门进去后，王兴立即迎上来，“老大，按你的吩咐，我放出霍伯父已经醒来的消息，还叫了律师来拟医嘱，果然有人等不住了。” 王兴递给霍之遥一个自封袋，里面装着一只西林瓶和一只注射器，“这是霍明珠想往霍伯父吊瓶里打的东西。视频我也已经拍下来了。证据确凿。” 霍之遥看向霍明珠，眼神很冷，像寒冬霜雪，也很凌厉，像利刃冷剑。 霍明珠无意间抬头，对上这样的眼神时，这觉得心口颤了一颤，一时间，竟不敢与她对视。 霍之遥走上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我爸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 霍明珠冷笑道：“霍迹泽对我好？呵，对我好的话，他这三年来，对我的态度会不冷不热？对我好的话，他会将公司股份全部留给你，只给我五百万现金，让我自生自灭？ “霍之遥，自从你回到霍家，他们就再不是我的父母。我恨你，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你要抢走我的爸妈……” 她状若癫狂，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刀，举高了就像霍之遥扑过来。 幸好其中一个保镖反应快，一脚踹中她腹部，将人狠狠踹飞了出去。 撞在墙上后，又跌在地面上。 她痛得五官移位，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始终爬不起来，只能像一滩烂泥，匍匐在原地。 霍之遥走过去，“霍明珠，对于我来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呢。四年前，服侍我妈的那个保姆，我找到了。她给我发了段视频，你想看看吗？” 霍明珠原本就惨白的脸，在听了霍之遥这番话后，彻底失了血色。 “不可能，你骗我。”霍明珠犹自不死心。 霍之遥调出视频，给霍明珠看。 视频里，霍明珠往地面泼了一勺油。 穿着家政服的佣人本想来打扫，却被霍明珠制止。 没多久，霍之遥和沈金络一前一后地出现。 沈金络那时已经显怀。她追着霍之遥，说她今天的穿着怎么这么随意，一点也没有千金大小姐的样子。叽叽喳喳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 霍之遥是先踩到油的。 她打了个滑，顿觉不妙，可她什么都来不及说，身子便往后仰。 本能地去拉她，却没拉住。 两人双双滚下楼梯。 霍之遥垫的背。 她被压得差点将隔夜饭吐出来。 然而，更可怕的是在后面。 沈金络忽然喊肚子疼。 很快，鲜血流出。 霍之遥慌了神，立即拨打120。 她们走了之后，霍明珠在一个拐角走了出来。 她看着那摊油，以及走下楼梯看见那摊血时，无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笑声疯狂又得意。 霍明珠忍着痛，想来抢手机。 霍之遥只是往后仰了仰，便躲开了她的手。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霍明珠，“霍明珠，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自首；二、我将视频和袋子里的东西交给警察，让他们来查是什么东西？” 第144章 等了很久 霍明珠显得格外激动。她凄厉道：“霍之遥，你要是想让我死，何必费这么大劲，直接杀了我便是。” 霍之遥没与她争辩，只骂了句，“傻逼”，然后说：“看来，你是选第二条路了。很好，我便成全你。” …… 没多久，霍明珠也受到了制裁。 沈金络知道当年真相后，本就不太好的身子再次遭受重创。 霍之遥每天都守在他们病床前。 这一次，纪清硕再没干涉过霍明珠的事。 霍之遥也不见有多安慰。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避免与纪清硕见面。 想到她生产那日，他迟迟未现身，而是喝得醉生梦死，与别人在一起，还间接造成霍迹泽瘫痪成植物人，她就觉得心口很堵，很膈应。 即便这段时间，纪清硕帮了她很多。 霍迹泽出事，hor茨集团群龙无首，底下的董事便开始躁动。 是纪清硕出面，稳住了局面。 后来，霍之遥出月子后，纪清硕便将hor茨大权让给了她。 明里暗里给几个活跃份子施了压，霍之遥这一路，才能走得安稳。 感激归感激。但她每次到医院，看着霍迹泽仍闭着双眼，便觉得心痛难忍。 她开始寻访名医。 中医，西医，问了许多人。自己也看医书，终究一无所获。 由此，她对纪清硕的怨恨，便也越深。 这日，她给霍迹泽擦洗身子时，纪清硕抱着一个瓷娃娃走了进来。 纪清硕握着瓷娃娃的胳膊，“永乐，叫妈妈。” 纪永乐还不会说话，只是“咿咿呀呀”地叫。 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那双眼睛很黑，很亮，像两颗黑葡萄。 霍之遥被他盯住的瞬间，再硬的心肠也软了下来。 她扔下抹布，去洗手间仔细洗过手后，才去抱永乐。 永乐欢喜地咧嘴笑。 他已经开始长乳牙了。 霍之遥点了下他的鼻子，“没心没肺。” 纪清硕接茬道：“可不是。你几天没见他，他见你就笑。我天天见他，见我脸上就摆出一句话：又是你，厌烦得很，麻烦不要来我面前晃悠了。” 霍之遥：“……” 她没接话。 纪清硕也不介意，凑过去与她一起逗永乐，随后问她：“今晚回去吗？” “公司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她把永乐还给纪清硕。 纪清硕脸上柔情倏忽一敛，“hor茨又有人给你不痛快了？” 霍之遥心说现在能给她不痛快的，只有你。 但她没将这话说出口，只是道：“不是，是有个客户，明天要来参观工厂。公司上下还要打点一番，省得出岔子，大单子黄了。” 纪清硕便不再说话。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种诡异的沉默。 隔了许久，霍之遥先开了口，“我要先去公司了。” 纪清硕抱着永乐，“我跟你一起。” “没必要。”她淡淡拒绝。 纪清硕格外坚持，一副她去哪，他就跟去哪的架势。 霍之遥拗不过他，只好把他当空气。 他的存在感很强，一进hor茨，原本便干得热火朝天的众人更加卖力，生怕手脚慢了一点，就会收到一记冷厉的警告眼神。 那晚，霍之遥在公司睡的。 纪清硕将永乐由司机送回去，自己跟霍之遥挤在她办公室隔出来的小房间里。 她有些不舒服，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与纪清硕同床共枕。 躺到半夜，她依旧清醒得很，索性起了身。 黑暗中，纪清硕的声音响起，“睡不着吗？” “你挤得我睡不着。” “那正好……”他也坐起身，缠上霍之遥。 声音是开始情动的沙哑，“我们很久没……” 霍之遥打断他，“我没心情。” 他丝毫不气馁。 霍之遥皱起眉，开了灯，把他赶出了房门。 隔着门，她说：“我说了，我没心情。纪先生应该不会强迫我的吧。” 纪清硕问她，“这段时间，你对我一直很冷漠。到底怎么了？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霍之遥深吸一口气，“你想知道为什么？好？那我告诉你。我生产那天，你在哪里？如果不是因为你不在，我爸爸又怎么会变成植物人。 “纪清硕，那道坎，我跨不过去。” 他没再说话。 那天，确实是他不对。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就是造成了无法挽回的遗憾。 他只能许诺未来，以求得她原谅，“对不起。遥遥，我真的知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的道歉，能让我爸醒过来吗？”每次想到霍迹泽，霍之遥总忍不住想哭，这次也不例外。 “我会想办法。”他的语气，格外郑重。 霍之遥道：“不用了。纪先生，我已经找到能帮我的人选了。” 她说完这话，便不再开口。 一周后，霍之遥去了纪家老宅。 纪鹏程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回来？” 霍之遥摇了摇头，“对方说植物人的治疗很耗时间，我也不是很确定。” 纪鹏程点点头，“那清硕……” “爷爷，我和他，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还请你成全。我辜负了你，未能与他走到最后，内心委实不安。” 纪鹏程不做表态，“你先别急着做决定。你要想带领hor茨走得更远，少不得与纪家打交道。云城的项目已经初具成效，你可以看看。以清硕现在对你的喜爱，我想，即便让他拱手相让，他也是乐意的。” 霍之遥沉默半晌。 她知道纪鹏程说的话很现实。但是，心死了，对钱，权这些身外之物，倒是没有最开始那么看重了。 所以，这次，她格外坚持，“我想了很久，这个想法，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日积月累，到最后超过我心脏能承受的范围，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纪鹏程沉吟道：“这样吧，给自己三年时间，好好想一想。也许，等你爸好起来后，你的心结也会放下。” 从老宅离开。 霍之遥去了医院。 她首先去看的霍迹泽。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扭头，看见了沈金络。 沈金络的精神好了很多。 她走过去，抱住沈金络的肩，“妈，我想起来了，曾经，你怀孕五个月时，见我摔倒，还想拉我一把的……所以，你对我，也不是那么绝情，是不是？” 沈金络拍了拍她的手臂，声音嘶哑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泪人。 这声对不起，霍之遥等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