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州,永平城。
陈邵君还不知姜绾那头出了事情,只觉得上一封信送出去之后许久没有她的复信十分奇怪。
以姜绾的性子,她一定会追问他和肃国合作的细节,或是陈映真在邵州都做了什么事。
但她突然就没有了消息,也不见信鸽飞回来,陈邵君额外又等了一两日,仍旧不见消息送回,便把黄掌柜叫了来。
“东家,可是有事吩咐?是不是要去收了那陈家小丫头的铺子!”
黄掌柜摩拳擦掌,满心满眼的跃跃欲试,这段日子都要把他们陈家药铺的人憋屈死了,小丫头片子起初还仗着他们东家庇护,在邵州过着安宁日子,可待了没多久,就不知从哪里纠集了一帮女人,大肆宣扬自己是陈家之后,竟公然与东家打起擂台来。
小白眼狼!
黄掌柜和其他伙计早就想去会会那小丫头片子了,就当面问问她,吃了他那么多日的白米饭和猪鸡鸭牛羊鱼肉,怎么能做出这么忘恩负义的事来。
陈邵君看了黄掌柜一眼,摇头说了句不是,随后把自己的帖子拿出来给他,“你替我送帖子去一趟督军府,最好能见到齐大人——”
“见不到齐大人见到王夫人也行,就说药铺新到了一批药材,适合在他们家养身体的亲戚,若是需要,我亲自送上门。”
黄掌柜悻悻的,竟然不是去收拾那小丫头片子的,哦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陈邵君没有姜绾的消息,唯有想方设法从督军府打听,同时,陈映真那头也不能懈怠。
让黄掌柜拿了拜帖去督军府,他便单独换了一身衣裳,命其他人备了马车,驶出了陈家药铺。
他这一趟出门,去的是邵州府衙,新任知府才到任,此人出生寒门,在考取功名前落脚在他家中,一应吃住乃至上京赴考的盘缠都是他供应,算是自己人了。
陈邵君到了府衙后门,下了马车后让马车夫把马车赶回药铺去,“我回得晚,不必在此等候,晚些还要去拜访位故人,之后会自行回去。”
说罢,他上前叩了七下门,三短四长。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有人把他请了进去,陈邵君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府衙后院里。
他的动静也没瞒过另一个陈家人,陈映真坐在堂屋里,她的堂屋不设桌椅香几,摆了一张大大的桌子,上头堆满了各种精巧玩意儿,有做成了的,有做到一半的,也有才开始连个雏形都还没的,看着不像个堂屋,倒像个工具房。
她人坐在长桌前,歪着头拿着比筷子还细的工具,不时拧一拧,又换罢锤子敲一敲,叮叮当当的直到有人躬身在外头望了望她。
陈映真头也不抬,道:“怎么,他又去府衙了?”
“是。”外头站着的人抬起头来,却是高斗,“陈姑娘,你这每日里也不出门走动,殿下交代的事可不能停滞太久了,上头催了。”
陈映真放下手里的小锤子,瞄了一眼站在门外不进来的高斗,她这屋里机关多,这人头一次进来的时候险些被射了个对穿,后来只要她不叫,他就再也不敢踏进来一步,有消息送来,也是站的远远的,站在那半扇掩着的门后头。
算是个识相的,不过他背后的主子就有些不像样。
既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问他要些东西磨磨蹭蹭没个准话,就知道催催催。
非但如此,先前她在邵州做事做得好好的,姜绾一走远,药铺那个陈公子看上的买卖她就都抢了不少过来,可那个什么安王非要派他的手下来接手,说白了就是不放心她呗!
陈映真心中不满,但却知道没法与人硬碰硬,不过磨洋工她最在行了,什么时候答应把她要的给她,她什么时候配合。
“我也不想停着不干活呀,还指望着贵人手指缝漏些富贵下来,好叫我吃穿不愁呢。可是你也看到了,那家伙三天两头就往府衙跑,要不就往督军府递帖子,你给我找的人官儿都没这俩大,我出去能干什么?”
“要不你给你主子说说,把知府大人换成他的人,事我立马就做!”
高斗尴尬地笑了笑,一方知府,哪里是安王殿下能说换就换的,别说他是皇子就是太子也不能够啊,这小祖宗不干事还找这许多借口,无非就是借题发挥。
他过来之后,各方面关卡都给她打通了不少,眼下更是只要她人露面,撑起陈家的大旗就行,其他的事,殿下自安排了其他人去做。
就这,她还磨磨蹭蹭推三阻四的,借口更是一日更比一日多!
安王那头扣着姜绾,也有给她开路的意思,对手分心了,她的机会不就来了?
“陈姑娘,你这番话对我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回殿下耳朵里,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若我是你,还是乖乖配合莫要耽误了殿下的事,事情做好了,再谈其他。”
高斗沉下脸,安王把他派回邵州,最最紧要就是看着陈家这个小姑娘,她的兄长说过,她这个人,最是没有良心,做事只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别的一概不论,亲爹来也不好使。
殿下对此甚是不放心。
陈映真感受到了高斗话中的威胁之意,她把手中刚刚打造好的连弩弓端了起来,瞄准高斗,嘴巴里模拟箭射出去的声音,“咻——”
同时咔哒一声扣动了扳机,把高斗吓得险些摔倒。
她这才换上了笑,心情好似好些了,眉眼向上抬起,道:“高大人,没上箭矢呢。”
“大人说的话有道理,映真知道了。既然半个陈家给不了,大人回去替我和安王殿下多要些雪域紫芝呗。”
高斗脸色还白着,嘴角不由得抽了抽,雪域紫芝!
她也知道那是雪域紫芝,当是什么当归鹿茸么,想要就要还多要些,殿下手里总共就那么几颗,怎可能都给了她。
“机会难得,陈姑娘还是好好把握。”
他脸色难看地起身,拍掉衣裳上的灰,丢下一句话转身回去写信复命,不愿再与陈映真多费口舌。
反正殿下的话他已带到,这丫头不识时务那是她自己的事!
陈映真看着高斗气呼呼地走了,估摸着今日是不会再来她这儿找不痛快了,于是快速地给手中的连弩弓装上箭矢,套进牛皮套里,背在后背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姓陈的在府衙,府衙外都是安王的人在盯梢,那地儿她去不了,拐道去陈家药铺蹲他。
所谓的机会难得,竟是安王向姜绾下了手,陈映真脑海里不觉浮现姜绾把她接回督军府的模样来,连她都维持着表面平和,等着姜绾离开邵州了才开始做事,凭什么他们说动手就动手了?
她就是看不惯有人朝姜绾动手!
再者说来,自上次半颗雪域紫芝之后,安王再没给过她另外的,相反却是陈邵君那头她探到了消息,他手上非但有雪域紫芝,还要用来跟肃国人做买卖。
既然能卖给肃国人,因何不能卖给她?
她和安王的合作,单方面说崩就崩,千不该万不该,对方一不该动姜绾,二不该答应她的东西没个着落。
就休要怪她自己想法子,拿自己想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