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迟从城外回来,姜绾把那张被揉成一团的帖子展开,铺平在桌子上,请他来看。
把轩辕云舒的话一字不差转告给他,孟迟听后却也只是嗯了一声。
随后拧眉反问姜绾,“师姐她来寻我,你想的却是把她留下来与我再多说几句?”
他身子欺近她,脸上都是不解,再怎么说轩辕云舒也曾经与他有过婚约,她都不知道要避嫌的么?怎么瞧着这是丝毫不在意一般,竟然还想让他去摆摆昔日情谊,来换情报么?
孟迟顿时又觉好笑又觉有些气恼。
她竟然不生气,不生气不介意不就说明她不在意?
他又不是什么旁的无关紧要的人,怎么在她这里就能随便支使出去了。
姜绾听他反问自己,没觉出有何不妥,山居酒楼不探皇家事,他们想要得到更多安王府或是宫中的情报,这么个好机会怎么不能用了。
孟迟被她一番抢白惹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这回不给她说明白,下回她还这么干。
“绾绾,倘若是换成我,要你用你的美貌、或是你的医术去换取东西呢?你当如何——”
他诱她设身处地为他想想,她方才的行径和这有什么分别。
姜绾还颇认真地想了想,答道:“如果是十分重要不得不拿的东西,或是性命攸关的事,也不是不行——”
“比起那些,活命更重要,倘若到了需要这么做才能避开风险或是得到生机,你可以这么做,但要提前知会我一声。”
她好做个准备。
姜绾表示真到了这样的境地,她允了,她是从没想过把这些当做金不换的东西,美貌和医术,如果在绝境中能用来交换值得的东西,该庆幸的是还有可以交换的可能和机会,不是么。
孟迟本来拉着她的手,想好好让她设身处地的替他想一想,他也是会在意的,在意她的不在意。
但听罢她说的,却又忍不住把人揽住,心也跟着抽紧了,他把她紧拥在怀中,听到了这样的答案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举的例子,她这般认真地回答了,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反而让他有种沉入湖底的窒息感。
他不会的,如果真有一日身处这样的境地,他不会。
姜绾被孟迟突然而至的情绪惊到,微微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因为我方才说的话?”她觉着他大抵是魔怔了,举个例子而已,怎么还把自己绕进去了。
“医术无非用来救人,或是传授秘方,这有什么的。”她轻笑着说道。
哪怕对方十恶不赦之人,脱身了可以再反杀回去;给了手中价值千金的秘方,还能再研制下一个秘方;美貌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能管用,迷惑住敌人片刻就能有喘息之机,最后那绝境是谁的绝境都不一定。
到要豁出身家性命的时候,这些又都算得上什么呢?
怎么就绕不过弯儿了呢。
孟迟和她不一样,姜绾说的是如何争取生机如何反击以及活下去,孟迟则满心都是如果要用姜绾来换他活着,那不如不活,他后悔自己举了个这样的例子,把她引得往生死去想。
还说什么真到了这样的时候,允许他这么做。
说得他手心都冒了汗,他深信不疑姜绾是当真这么想的,她真的会这么做。
但他怎会舍得?
唯有绝不让她或自己身处这样的境地之中了。
他轻轻亲吻着她的鬓发、耳根、侧脸……万般珍惜且珍重,阻拦她继续再说下去。
姜绾被孟迟情绪感染,有些沉浸其中,待回过神,她推开他些,脸上有些发烫,这里是乾金殿呢,别人的地盘。
不定什么时候会有人来。
孟迟却不满足于片刻的亲近,拉着她索要更多。
姜绾原本在这里除了等着孟迟,还等尉文灵的,轩辕云舒说的事,也该知会尉文灵,她不探皇家事不知孟荣安的伪装,那她来告诉她就好了。
孟荣安不是孟迟映像中的二叔,或者,也不是尉文灵映像中的情郎呢?
乾金殿的门外,尉文灵回来有一阵了,顺手拦下了想要踏进去岑复,不让他进去打断他们。
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她不由得摇头不爽,“都是姓孟的,怎么另一个就是铁做的心肠,铜铸的手脚么!”
尉文灵只要想到孟荣安,就烦闷得很,把一张纸甩给岑复,“待会儿他们完事了,你送进去。我出去走走,别让人跟着我。”
她说着提气纵身上了乾金殿对面的屋檐,几个点踏,落在楼后,上了一艘乌篷小船,解了绳索后也不管那乌篷船了,飘飘荡荡任其荡在水面,越飘越远。
尉文灵其实听懂姜绾说的意思了,她不知孟迟听懂了没,她只越发觉得姜绾对自己的胃口。
她接手山居酒楼这么些年,姜绾假设的场景她全都遇到过,但凡有一次她犹豫,山居酒楼都不知换了几次主了,所以她全然懂得她所说的,机会稍纵即逝,抓住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用什么来抓住,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来说值得不值得。
尉文灵从乌篷船里摸出一壶酒,拍掉封泥,自顾自喝起来。
突然船尾一沉,有人上了船,她头也没回手中酒壶已经向后飞去,直冲来人面庞。
“阿灵。”
孟荣安站在船尾,身手想接住尉文灵掷来的酒壶,尉文灵听到这声音一惊,立即回旋身姿踏着乌篷的篷顶先孟荣安一步伸手固定住了自己扔出去的酒壶。
孟荣安不会武功,她方才不知是他,这坛子酒要是砸他脸上,他能半个月不用见人。
“你来做什么!”
她既气恼孟荣安躲避自己,又想不明白他身为孟迟的二叔,去投奔了安王是什么意思。
方才在乾金阁外她都听到了,孟荣安那天竟然扣了姜绾的帖子,他想做什么,如果她也没去,只有他和安临贺,他想干什么?他又不会武功,又是怎么上的她的船的?
不过眼下上船的事又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听到姜绾说孟荣安对孟迟有威胁,她有些不信,想亲口听他说。
“你和安临贺什么关系?你替他做事还是替安王做事,那日把孟迟叫去吃酒,又是怎么回事?”
“阿灵。”孟荣安没有恼她的咄咄逼人,微微扬起嘴角笑了一笑,“这么久不见,酒都不肯请我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