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罗网的方式其实是那些不能容忍美丽的事物,有所缺憾的另外一种特殊的选择,这个时候往往有人以敬重的方式告慰他的尽善尽美,那些水中凫则等来了千载难逢的瓮中鳖。...
白色的蚕丝线,晶莹剔透,与光同尘,一根一根将幽冥娘娘、浩烟、忍英紧紧地缠住,吊于半空。
一双恶狠狠的眼神流露出凶煞的闪光,这是对他们的警告,突然整个场面鸦雀无声,有一点阳光从阴云渗透而尽,却缓解不了什么,除了微风从树梢间流过,而残余下的微声以外,就是本若他们零乱的心跳。
一阵笑声又哑又涩道:“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种事情,我真不想做,可是也有人总要明目张胆的漏出那愚蠢的马脚,索性,成全你了吧。”
那个子高大,一身黑,黑冕旒沿上垂的流苏面网,面网上扣着一个指甲大小的黑宝石蜘蛛,在日光中闪闪烁烁,正爬在他腮帮子上,一亮一暗,凉的时候像一颗欲坠未坠的泪珠,暗的时候更像一颗黯痣,那面网流苏足有半码长,飘飘浮浮。
有一个他的属下道:“窟主,有一个据说是神之使者,是他们无疑了。”
偌大的世俗,唯有魔窟,方称得上主,只不过许久未曾踏入红尘的他,倾巢出动的模样,惊煞旁人,浩烟顶着气道:“你,你是魔头!”
窟主宿独眼睛的瞳孔折射出了很多没有任何文字能形容的变动,多少年了,还没有人,连九大世间定的真义,除了忘空阁那位,也只有这窟主敢于不屑,并从中脱离,入既生不灭的状态,想不到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一句“魔头。”这正确的称呼对于另辟蹊径修行的人而言,讽刺味太足。
魔窟窟主宿独拿出了断殇鞭,曾以这一鞭,与九大世间、各个王朝分庭抗议:“孩子,我一向受九大世间敬畏,喜欢让别人闻风丧胆,这脾性,不太爱受人讽刺,对措辞,我可是注意得很。”
浩烟不假思索道:“谁愿意在这跟你歪缠这些,马上放了我们。”
宿独瞅了浩烟一眼,先是不屑对她蛮横的神气,眼睛慢慢挪动到幽冥娘娘和忍英身上,然后鼻子里酸酸的笑了一声道:“久不出我的魔窟,难道是这么些年,九大世间一代不如一代了。”
他还怪起了身边的人消息不灵通,这热闹无聊透了,心念一动,这白丝缠得更紧了,不可动弹,他们腮颊嗮被得火烫,滚下来的两行泪珠,其实是从额头上来,这烈日和这丝双重刺激下,那种撕裂的痛仿若火焰灼烧,无法熄灭。
风动垂帘,夕阳将碧瓦栏杆染遍。
却只是将一丝微红的光照入他们的身上。
地上的玻璃碎渣将这光反射到他们的眼眸中,血丝更为明显,跟他们此时焦虑绝望的眼神融合成一体
忍英从中挣脱开了,毕竟修为已经恢复,这丝对他并无多大的影响,这事儿对于宿独来说,也不为其,道圣这般吹鼻子老道,倘若不是心懵了猪油,这魔丝茧的真义镜困不了他们,可也破不了。
魔王的出了魔窟之后,就知道了郭沫若的真义境,自己也弄了一个。
魔王的天赋自然不用说,能有这般造化,毕竟是之前有过人之处的。
宿独的手一揽,椅子便出现在他面前,手中的断殇鞭时不时往拍打,看着幽冥娘娘和浩烟两人的垂死挣扎,忍英拿出祈神锁抛向了宿独,可他不屑一顾伸出手指一定,这祈神锁如同敝屣掉落:“你这破锁,用来对付我,你是太看不起我了额呢,还是不知道有多高,魔就有多深吗。”
可笑的态度,让忍英无所适从,纵身一跃,却被断殇鞭击倒在地。
眼看着这丝越来越紧,脸色微变,神情惆怅。
幽冥娘娘拎着那不上不下的气息道:“请你放了浩烟,你要的是我。”
宿独想来也是,出手对付这么些年轻后辈,减了威风,弹了一指,那丝便从浩烟身上散开了,不知好歹的浩烟想用绫罗绸缎将他帮助,绢魅一族的功法主要都是绫罗之术,但可想而知,这完全没有意义,实力相差如无妄海。
忍英和浩烟这会儿只能空站着。
魔丝茧是宿独创下的真义境,能将人团团围住,如待出的蝴蝶飞蛾,当年,凭借此茧,杀了八大世间的诸多修行者,可是这真义境,愣是易守难攻。
幽冥娘娘的脸,铁一般青。
耗尽气力睁着眼道:“魔头子,待我归,归来。”
很快,幽冥娘娘便陷入了魔丝茧中,浩烟当即呵斥,宿独嫌吵,用了一点魔丝封住了她的口:“你们,等着,我可是大善人,他要是能破了我这魔丝茧的真义境,就留你们的命再嘚瑟些日子,要是死了,我也不亏待你们,定让你们相陪。”
而此刻在魔丝茧中的幽冥娘娘,被一根根白丝汲取血液。
每一根丝都赋予了真义,会言语。
其中一根丝用男性之声道:“我缠着你,是对你的好。”
幽冥娘娘内心可以感受道他说的这种好,就好像诸多朋友亲人围绕在旁,可为何疼痛难忍。
第二根丝用女性之声道:“因为爱你,所以才想和你一起。”这种感觉就像忍英和浩烟在身旁的浓情蜜意,只不过,触痛之处油然。
第三根丝像是之前渡魂窟窿里的灵魂,缓缓地说道:“与你一起,是因为对你的依赖。”
其余丝缠绕都是为了让幽冥娘娘活着、快乐着、或是说让你痛苦,只是为了历练你种种,丝丝缠绕成如今的茧。
湮灭了幽冥娘娘恍然大悟后地第一声啼哭。
裹在里面,毫无选择的记忆,再也不知道外面会变成什么样子,毫无意义的回忆。
也不知道自己会成什么样子,成不了飞蛾,也化不成蝴蝶,那些对幽冥娘娘吐丝的所有,互相牵掣,为了渐渐蜷缩的他,如出一辙的笑了。
灵魂被束缚住,怎么也挣脱不掉,只能在这微小的空间里面来回忍受着每一根丝撕裂般地嘬,原来,不属于自己的躯体,是那么沉重
听到这身体均细的呼吸声,细细辨认,却可以惊恐的发现呼吸的空气流入鼻腔,然后呼出,这是幽冥娘娘的身体正在枯竭前的挣扎。
幽冥娘娘用着疑心极深的眼光看着这些白丝。
想到了樊姬,手中的木棍变成了一片绿叶,割掉了白丝。
幽冥娘娘破镜而出。
寒风中的春意就如那些水中的浅色倒影,只不过捞不起的浅影而已。...
宿独看到幽冥娘娘从茧中而出,灵性遽长,但明显可以感受到此刻的幽冥娘娘,那股油然而生的灵力像从笼中挣脱的困兽一般踱来踱去。
从他的腹腔深处发出某种低沉的响声,不断从她的心室两端迸发出来,眼前的气息,刻在本若的眉梢眼角,随着她重新波动的信念开始遨游在穹宇大地。
宿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料到中的意外,恰如秋色之叶,落寞得让人会心一击。
浩烟和忍英马上跑到了幽冥娘娘身旁,对她上下观看,出了白丝留在他身上的种种小孔,浩烟不觉心疼,怒视着宿独,可又无能为力的模样,“孩子,你这么望着我,可是在自掘坟墓。”
幽冥娘娘一丝怒意,拿起木棍,随意一挥,一只蝴蝶,一只飞蛾,臂膀那么大,腾于空中,向宿独身边的人吐丝。
全部都被魔丝茧缠绕住。
那会儿倒是惊吓到了宿独和浩烟他们,诸大世间的真义镜,各有各的传承,他家之境,无法与自身之境融会贯通,可破难学,更何况是这魔丝茧是宿独的看门绝活,亦也是为“魔”的特征,花了他不少年的时间,才有如今摧枯拉朽,动荡世俗的能量。
幽冥娘娘神色从容,目光淡淡投向宿独的眼睛:“蝴蝶的美,飞蛾的伤,你这丝茧,极好用。”
叶子像凤尾草,一阵风过,那轻纤的黑色剪影零零落落颤动着,耳边恍惚听见一串小小的音符,已然不成腔调,就是宿独帽沿的流苏珠子发出了跟檐前铁马的叮当声一样。
宿独恼火道:“你做了什么?”
自顾自的幽冥娘娘手中的木棍慢慢挥动,那些茧全部都半空吊着,还有一批人赶来,亲眼目睹了她使用魔窟的术法,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证实了自己是邪魔外道。
那朔天气势磅礴地道:“你居然用魔丝茧,今日我等定为九大世间除掉你这个祸害。”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朔英他自己是否能承担得住。
浩烟看着朔英道:“你们这撒欢的狗腿子,追起人来,可不比畜生慢。”
宿独瞧着那朔英,一眼就看出他是东阳境的,身上潆绕着强烈的擎龙决的气息,只可惜火候还是不到位,不然,宿独也得退避三舍,也不假思索,就把断殇鞭朝朔英打了过去,他一下子就意会了这人的身份:“你,你是宿独?”
宿独不屑道:”区区一东阳境的玄思天境修行者,也敢跟我抢夺猎物。”
朔英一边抵极力地抵挡他的断殇鞭,一边道:“什么狗屁猎物,我看你们就是一窝子的老鼠和蛇。”
宿独看着朔英道:“这东阳境哪儿都好,就是没礼貌!”
黎明将至前的夜色最是深浓,有点闷热的空气里有一股黏人的潮意。
夜空中浓云压得很低,隐已听见些许雷声。
风声呜呜,一阵急似一阵卷过,断殇鞭犀利如隼,宿独只用指尖的跳动,就让这诡谲的鞭穿梭于这些世间人,幽冥娘娘看着忍英道:“走!”
忍英会意,刹那离去。
宿独笑着,他想留着幽冥娘娘,毕竟这世俗之间,终于有人可以继承他的衣钵了,当然,本若习得魔丝茧这事儿,也就迅速传开了来。
魔窟的人都也相当好奇幽冥娘娘如何破除真义境,此境只有忘空阁那位,当年破除过,或者是说,忘空阁并不是破除,而是毁灭,从而脱离。
而幽冥娘娘是实实在在让这白丝茧子自动剥离。
世间之人皆知,忘空阁那位,拥有绝对力量的死火,这死火是明悟了曼陀花真义幻化而成的火焰。
后来,渡魂窟被郭沫若创建,那里也长了这种花。
郭沫若将其用于让安心处于火中的魂灵,罪愆泯灭,相传,红月出现,猩红的雾气弥漫人间,便是阿姊的死火照耀,让那些为了解脱永恒之苦的魂灵从此泯灭。
可不想幽冥娘娘仅仅就一绿叶,就破了魔丝茧,当时想到了樊姬,也就顺其自然想到了常思林所主张的一叶一自然,如同叶子只会从树上长出,但却有很多不同飘落的方式,或枯萎,或被风吹,或人为采摘,可它终究保持它该有的盎然。
人无法支配自己的命运,但可支配自己对命运的态度,平静地承受落在自己头上不可避免的坏的遭遇,好的造化,叶子在它能生长的地方,做命运的主人,在不选择飘落方式的范围,选择做命运的朋友。
流光过隙,何不观叶之飘零;
沧桑变化,不如赏一帘淡月。
另外一边的郭沫若有点兴头地道:“这魔丝真好,用来做衣服绣花啥的,也是一绝。”
扶苏判官看着郭沫若,笑道:“这别人闻风丧胆地的魔丝茧,却被您拿来当绣个花,做件衣裳的,要是宿独知道了,岂不是往他的脾气上撒盐。”
郭沫若清风细雨地道:“妖族那儿千年冰蚕吐的丝都不及这魔丝半分,幽冥这丫头,学了好本事儿,我的做件衣裳送给那魔窟的窟主才行。”
说罢,自己开始忙活了起来。
也不知道往哪儿去的忍英,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就停下了,因为忍英经过这阵子的奔波,气虚了,刚才又受到了这些茧子的伤害,明显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翻涌的灵力,可是这股灵力也带了不少他畏惧的事情。
忍英看着浩烟道:“不如让九大世间将我杀了即可。”眼睛直视着浩烟,泪水比雨水更哀伤的滴落,现在哪怕纵有太阳,可地上依旧积雪盈寸,四下俱是白茫茫的映了雪光,望之不忍,只恐是人如薄雪,触之即化。
两人只那么错眼间,恍惚之间一个顾盼眼神,风神自若,秋水湛澈,似带上朦胧暧昧情致。现在的浩烟看起来好像隔着一层薄纱屏风,隐约可见那玲珑伤忧,被光匀匀投在忍英眼前,忍英沉默,看着她楚楚摸样,心中不觉泛起怜惜,却也泛起说不出道不得的涩意。
“就是他!让我们支离破碎。”后面站着一群人,打破了他们的此刻的忧伤的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