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竖连忙收起满脸苦涩,堆上笑脸,拱手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陈大人,不用多礼。”
“谢殿下,不知殿下唤下官有何事啊?”陈竖束手微微弓着背,语气恭敬。
“哦,没什么事儿,就是孤刚经过御书房,听着父皇说大理寺走水一案竟已结案,陈大人真是辛苦,实乃我朝栋梁啊。”太子满面春风,还抬手拍了拍陈竖的肩膀,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不敢不敢,查案本就是下官职责。”陈竖忙道,心中却在嘀咕,这是太子见荣王吃瘪,心头高兴,上来施恩来了。
“哎,陈大人不必自谦,孤说的是实话,就是孤有些好奇,这案子是怎么破的啊?”太子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无所谓的样子,但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看着陈竖。
陈竖心中一咯噔,这是来探虚实来了,这事儿还是因着世子殿下的提醒,他才得以摸到线索,这要是实话跟太子说了,这不就给世子殿下站队了么?
而下一刻,他又转念一想,宁王世子自幼失怙,体弱多病,孤苦伶仃地在岑北那处长大,在京中也没什么人帮衬,他年纪未及弱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这次为了帮他,得罪了荣王,也不知道这消息什么时候就要传到荣王耳中,这还不如趁此机会直接给他在太子面前示个好,回头就算荣王要清算,那太子说不定还能护他一护。
陈竖心思转了一大圈,这才又拱手说道,“这还得多亏了世子殿下偶尔提了那么一句,这才寻到线索破案的。”
太子一听,眼睛瞬间睁大了,兴趣十足,“哦?阿行那孩子说的?”
陈竖忙将谢南行说的荣王身边侍卫眼熟这事说了说。
“哈哈哈哈,没想到阿行那孩子眼力还挺好,不错不错。”太子听后,更是心中大悦。
随后,他又夸了陈竖两句,这才大笑着离开。
陈竖看着太子万分愉悦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紧溜了,可千万别又碰上谁了。
太子回了东宫后,越想越觉得谢南行这孩子不错,面目可爱。
之前父皇替他送东西给宁王府,他有些不高兴,觉得父皇多此一举,他是当朝太子,受太祖保佑,以后肯定能生儿子,根本没有必要谢南行搞好关系。
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谢南行这么偶然一提,就等于跟荣王划清了界限,跟他示好,站他这边了,能平白得个宁王府的助力不好么?
那简直是太好了。
太子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扭头喊道:“来人!”
门外候着的内侍连忙进去候着,“殿下。”
“将前两日刚得的七彩琉璃盏给宁王府送去,手脚利索点。”
“是,奴才这就去办。”
太子满意地坐回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着啜着。
那七彩琉璃盏前儿他刚把玩过,是个花哨漂亮的玩意儿,谢南行肯定喜欢。
两个时辰后,谢南行收到那名贵的七彩琉璃盏后,先是一愣,后又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李老却是对着这五颜六色的灯盏稀罕的很,把玩了一阵,才抬头问道:“这太子怎么会突然给殿下送东西?”
“陈大人替我在太子面前美言了。”谢南行斜靠在软榻上,手撑着额头,淡声说道。
“陈大人?”
“嗯,之前只是想让他替我们做那黄雀松动松动荣王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却没想到竟还得来这意外之喜。”
“那殿下要趁机跟太子搞好关系么?”李老问道。
自上次谢南行试探荣王之后,李老就知道宁王府跟荣王府至死都只能是敌对关系了,如今太子误以为宁王府在跟他示好,送上来橄榄枝,那如果世子趁机跟太子交好,两人联手,将荣王斗下去的可能性就越大。
谢南行听明白了李老的意思,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片刻后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蓬勃张扬的树叶,低声说道:“太子、太子......”
当今大梁,南疆巫族态度不明,北疆北狄虎视眈眈,南北都似有辖制,正是极需要勇武之将,来替大梁守住疆土之时。
原本前有宁王,后有平西大将军,全都硬着脊梁骨给挺着,可他们这些个长久住在四九城里的贵人,却是看不得他们手握军权,积威甚重,生怕自己的位子坐不安稳,急着就要了他们的命。
隆庆帝年老,软弱无能,太子狂妄自大,不思进取,荣王阴狠毒辣,还疑似与北狄有所勾连,戕害忠良,大梁江山的未来,似乎根本都不需要传到下下代,就有灭亡的倾向。
谢南行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声,可事到如今,不选太子还能选谁?
李老似是听出谢南行言外之意,上前一步,低声道:“那殿下有想过取而代之么?”
谢南行闻言一怔,却是摇头低笑,“我活不到大梁亡的那一天。”
“殿下!”李老急声喊道,“老奴有这想法也不是一两天了,论身份,这大梁除了太子跟荣王,您也是名正言顺的那一个,论才智,论胸怀,太子跟荣王都无法跟您相比,您为什么就不能争一争?现今先与太子交好,后期如若有可能,您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以!”
谢南行仍是摇摇头,“用什么争?用我这破烂身子么?”他转过身来,面向李老,“李老,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能要的、能想的,也就只剩下替父王讨回公道,替林家洗脱冤屈,让林樾能堂堂正正的活下去,嫁人生子。”
“殿下!”李老听着谢南行语气里的悲凉,难受的眼眶都红了,“殿下,您怎么舍得、怎么能让林姑娘嫁给他人?她是您自小定下的未婚妻,您忘了么?”
谢南行又是沉默,最终低下了头,“不敢忘,可不得不忘,母妃去后,这桩婚事我早就当做没有存在过了。”
“殿下啊!”李老心疼地无以复加,可他知道,除了世子自己想通,他根本劝不动。
“好了,此事莫提,李老,派人给东宫回点东西,不用太贵重,毕竟岑北可是苦寒之地,宁王府也不富裕。”谢南行说道。
李老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刚要领命下去,就听外面传来隐六娘的声音。
“殿下,六娘有事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