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竖站在宁王府门外,请门房向里通报时,自己也是有些懵的。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来拜访谢南行,他只是觉得心头乱糟糟的。
十多天前大理寺卷宗库被烧一案,到现在都是一团乱麻,传了无数人至大理寺问话,却连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陛下昨日早朝又将他留下来问了,这让他觉得压力剧增。
可如果回了家,家中婆娘跟皮孩子,又是吵吵闹闹。
现今陈竖就觉得自己就没个清净的地方,连脑袋都快要被折腾裂了。
这不,他思来想去想找清静,就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一直闭门养病的宁王世子来。
虽说他与宁王世子认识时间不长,宁王世子年岁也不大,可他就是觉得宁王世子身上有种安定人心的神秘力量,仿佛只要坐到他身边片刻,心就能静下来。
这心静下来了,说不定就能好好想事情了。
“陈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处?”谢南行抬手给陈竖倒了杯茶。
陈竖接过茶杯,晃晃脑袋,满脸疲惫,叹息一声说道:“殿下这处安静啊。”
“那陈大人是来我府上寻清净来了?”谢南行说道。
“是啊,到处、到处乱糟糟、乱糟糟的,吵得下官那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实在是头疼的厉害啊。”陈竖并没有提及大理寺走水一案,谢南行也没问。
“大人稍安勿躁,既然大人觉得我这处清净,那以后都可来坐坐,反正我也是闲着无聊,顺便还可以再听听大人讲讲探案趣事。”
“那真是再好不过,下官就在这里多谢殿下了。”陈竖连连道谢,喝了口茶,问道:“说来,都有好些日子没在宫中碰到殿下了,殿下可好些了?”
谢南行之前隔日就去宫中给隆庆帝请安,每次去几乎都会碰上百官下朝,他一抬软轿在宫中行走,自是惹人注目。
“好多了,多谢陈大人关心,我今早还进宫给陛下请安了,可能是陈大人事忙没注意到。”
陈竖呃了一声,最近他确实忙得焦头烂额,一下朝就赶紧溜,能躲皇上一回是一回。
“不过说到今日进宫给陛下请安——就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谢南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语带迟疑道。
陈竖一看谢南行似乎是有事情想跟他说,连忙直起身,道:“殿下,请讲。”
谢南行又看了他几眼,似乎还在犹豫,陈竖又等了片刻,他这才开口说道:“近日陈大人为大理寺走水一案奔波一事,我今日给陛下请安时,也听宫内公公随口提了,说陛下对此事很是忧虑。”
“......”陈竖心说,要是知道到您这块儿还要听到此事,那我就不来了。
而谢南行似乎从他眼中看出了一言难尽,安慰道:“陈大人莫要着急,我还没说到想说的。”
“您说,您说。”陈竖已经是心如止水。
“等我给陛下请完安的路上,就碰着了我三皇叔,跟他聊了几句,而跟在他旁边的那个侍卫我当时就觉得特别眼熟,但也没放心上,可能是平时在哪儿见过,可刚才陈大人你一过来,我就突然想起来了。”
“那人我之前在大理寺附近见着过好几次。”
陈竖这是听出来什么了,他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殿下可能确认?”
谢南行端起茶杯,轻抿了口,笑得有些腼腆,“这我哪能确认,这不也是见着陈大人,刚想起来的么,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用。”
刚才的陈竖还宛如一只丧家犬,蔫儿吧唧哪儿都不想去,这会儿突然又像是屁股上长了钉子,再也坐不住了,他左右挪了挪,还是忍不住对着谢南行抱拳,“多谢殿下今日款待,下官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先告退了。”
“啊,这就走了?大人不是刚来么?不再多坐坐?”谢南行有些傻眼。
“不了不了,等闲了,下官定给殿下赔礼,告辞!”
说着,又朝谢南行拱了拱手,跟火烧屁股似的,扭头就走。
还越走越快,就那麻杆身形几乎要成一道闪电。
林樾从外走进屋内,看着谢南行悠悠地喝着茶,忍不住问道:“你怎知陈大人一定会来宁王府?”
谢南行微微抬眸,看她一眼,“那之前与他来往,不是白费?”
林樾闻言一噎,想了想,也是,谢南行做事从来都有理由。
“那这陈大人看着也是性情中人,你这么直白的提醒他,不怕他转头跟荣王告密?”林樾走到软榻边坐下,手撑着下巴问道。
林樾这话说委婉了,她就是瞧着这大理寺卿不大聪明的样子。
谢南行听出来她话外之意,忍不住轻笑摇头,“陈大人那是大智若愚,这案子,陛下催得紧,陈大人就急着破案,那得罪荣王就已成既定事实,他又何必去多此一举。”
林樾一想,也是,除非这陈大人真是个傻子,否则这事就不可能传到荣王的耳中。
不过谢南行也是跟她一同进的京,怎会对朝中人或者事把控的这么精准?还对人心动向也这么了解?
林樾又开始盯着谢南行看,这人瞧着也不比她多长一双眼睛或是一双耳朵啊,怎么就能比她聪明、心思敏捷那么多?
而谢南行一抬眼,就大概猜出来林樾在想些什么,又是不由轻笑一声,摇头叹息道:“近些年宁王府在京中安插了一些探子,我没比你多长眼睛或是耳朵。”
林樾大囧,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这都能被看出来?
“另外,我这种只能算是处心积虑之辈,难登大雅之堂,而你,在武学上的天赋远超常人,又勤勉刻苦,林樾,切莫妄自菲薄。”谢南行递给林樾一杯清茶,慢腾腾地说道。
“你这怎么能算是处心积虑呢?你不知道还有运筹帷幄这一词么?”林樾接过茶杯,却想也不想就出声反驳,语气都算得上情绪激动了。
谢南行略有诧异看她一眼,只见少女眼中满是认真,她确实是从心底里没有觉得他汲汲营营、谋划人心是小人之举。但很快他又垂下眼眸,微微避开了少女眼中热烈的光。
——运筹帷幄。
说的是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