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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瑜长公主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踏进屋内,将披风放在桌子上。

    方知琢的眼神动了动,他空洞的目光在玉瑜和赵衙内二人脸上扫过。

    “除了郭延生,还有谁?”

    他声音低沉,如古井般波澜不惊。

    赵衙内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好像是有些缓过来了,反正郭延生已经死了,罪魁祸首已经伏诛,剩下的告知他也没什么关系。

    “郭城主知晓了太傅死讯,直接去了拜访了兵部员外郎林从越,方才找了两个江湖人绑了秦姑娘。”

    玉瑜长公主见他眼里忽然反射出一道奇异的微光,心下一突,猛然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衫下摆,不放心道:“谦怀哥哥,不可轻举妄动,秦姑娘去了是很可惜,但她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

    方知琢虽然心已经痛到麻木,但看着面前这张脸,虽眉眼很像,但与秦亦楠褪去伪装后的那锋利英姿完全不同,之前的自己究竟有多眼瞎,才误把珍珠当鱼目。

    他面无表情将衣摆抽出。

    她们二人,真的一点都不像。

    玉瑜长公主微怔,半晌后才接着道:“高太傅死了后,秦姑娘,郭延生,这接二连三的,陛下很是担忧,他托我带句话给你,社稷为重,望三思而后行。”

    她盯着这个从小玩伴的双眸,这双眼里潜藏的阴霾狠戾,让她心惊肉跳。

    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他怎么如此失魂落魄,如同一团燃烧着的火焰,拼尽全力透支着生命力,只想着报复导致秦亦楠的死亡的一切的人或者事情。

    那两个江湖人的身份很好查明,郭延生在寻人时,只花重金寻了两个倒霉的江湖浪客,就做搬运的工具人使用,连迷药都是郭延生自己提供的。

    并且事成后,那二人半丝踪迹也不抹除,就这么大咧咧的揣着重金去了赌场。

    当方知琢从赌桌上将二人缉拿回大理寺之时,没脑子的二人还红着眼,挣扎着想要揭开桌上骰盅,看看是大还是小。

    棘手的反而是兵部员外郎林从越,一是他没有直接参与进来,直接派人上门捉拿证据不足,而是他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此举乃是赤裸裸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

    此事尚需好好谋算。

    方知琢眼中闪过志在必得,他刚离开那两江湖人所在的大理寺暗牢,牢中血腥味浓厚的让人作呕。

    寒风吹过,吹散了周遭残存的铁锈味。

    每次回别院之前,他都会将全身清洗干净,确保不留一点外面别的味道。

    再将自己埋入被褥中,贪婪感受着寝被残存的香气,自欺欺人般假装她还在身边。

    他知道他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但他甘之如饴。

    已经过了年,深冬的寒意依旧笼罩着整个京城,秦亦楠,这个冬天真的好漫长……

    自郭延生死后,林从越有种不妙的预感。

    那日他匆匆登门,话里话外只是询问一个人,待他离开后,再传来的即是他绑架了官员内眷,被当场斩杀的消息。

    若说这二者没有关联,他是完全不信的。

    莫不是真和那天说的话题有关。

    那日郭延生急匆匆的过来找他,问他近期京城中有没有听说过秦亦楠这个名字的杀手。

    他抚着嘴角胡须轻轻摇头,京城内并没有听说过如此高手。

    郭延生表示不信,他又接着将京城内近期出现的人或事,只要他觉得蹊跷甚至是有趣的,皆可提起。

    聊着聊着,林从越突然想到,前些日子茶余饭后,听说向来自持稳重的大理寺少卿方知琢,居然纳了个与白月光长得很像的外室,偏偏这个外室还姓秦。

    郭延生表示很感兴趣,翻来覆去的围绕着这个秦姑娘问了很多,最后离去的时候,脸上挂着他看不懂的诡异笑容。

    可惜第二日,就传来了他的死讯。

    林从越吓得没敢出门,连连告假。

    就这么过了十日,风平浪静,他提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晚上,他哼着小曲儿,专门换上一套寻花问柳的漂亮衣服,打算去欢喜胡同找相好的姑娘。

    马车刚行到半途,忽听外间扑通一声,随即骏马一声长嘶,马车停在了半路不动了。

    他脸色煞白,心顿时一阵狂跳。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马车外依然没有动静,他鼓足勇气,将车窗纱帘掀起一点,眼睛凑近,透过车窗向外看去。

    黯淡的月光下,整条小巷子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他放下纱帘,深吸一口气,弯腰从车门走出。

    还未待他完全直起身子,他余光突然瞥到在极近的一旁车架上,居高临下,静静立着一个漆黑的人影,悄无声息。

    他戴着修罗面具,青面獠牙,全身包裹在黑暗中,整个人像极了从深渊中爬上的恶鬼,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气息。

    生命遭受威胁的恐惧袭来,他吓得呆立在原地,全身无法动弹,只从喉咙中挤出几声哼叫。

    刹那间,修罗已至面前,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青色面具冰凉的触感。

    他双脚发软,直直瘫倒跪了在地上,瞬间只觉脖颈后一阵剧痛,便人事不知了。

    凌晨时分,天空开始飘起了雪。

    林从越醒来时,立刻感受到了周遭刺骨的寒冷,他动了动全身,发现手脚皆被牢牢绑住,绳子甚至压进了肉里,带来阵阵刺痛。

    “醒了?”

    低哑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感情。

    一人影坐在前方不远处,背朝着自己,林从越眯着眼睛,总觉得这背影看着些许眼熟。

    方知琢转过身,对上了他瞪大的双眼。

    “方大人!”

    林从越被从天而降巨大的惊喜砸晕了,晕乎乎冲着他喊:“还愣着干什么,快帮我解开绳子,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将我绑来至此,待我抓到他,必让他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方知琢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神色莫名。

    他心底突了一下,转念一想他个未曾袭侯的世家子弟有什么好嘚瑟的,再加上他那个废物父亲。

    他压下心底的烦躁,止住脱口的叫骂,耐着性子,声音提高了些许,嘴角胡须一翘一翘的:“还在等什么,快给我解开,你要冻死老子么!”

    他眼神忽然落在了方知琢身侧一物上,未出口的叫嚷声瞬间消了音。

    那是一个青色修罗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