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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很深了,赵衙内摊在椅背上打着哈欠,双眼已经困得难以睁开,就想直接在群芳楼歇下了。

    方知琢还是惦记着秦亦楠,想同她一道回别院去,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决定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

    他披上深檀色大麾,不经意间问道:“秦亦楠呢?”

    赵衙内欲言又止,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略睁大,清醒了些,小心翼翼回道:“那个……秦姑娘已经先走了。”

    方知琢挑眉:“她难道不知道我过来?”

    赵衙内觉得头顶悬着一颗雷,轰隆隆的眼看着就要劈下来,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硬着头皮回道:“大约应该是知道的。”

    方知琢无语,秦亦楠这是胆子肥了,居然不等他?

    他倔脾气也上来了,也不回家了,将赵衙内搭在屏风上的花青大麾扔了过去。

    “走,咱们去落霞山案发地点。”

    “现在?”

    上挑的狐狸眼睁得更大了些,已经近乎瞪了出来。

    方知琢怕不是吃错药了吧……

    落霞山一带,太阳下山后便人烟稀少,更何况如今已是夜半三更,林子里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偶尔能够听见树林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或者嘎嘎的几声乌鸦鸣叫。

    赵衙内缩着脖子,八尺男儿的身躯缩成了一个委委屈屈的小媳妇,害怕地紧紧跟在方知琢身后,攥紧了他的衣摆。

    他的瞌睡已经全被吓醒了 一点也不困了。

    虽然已经不下雨了,但地上依旧泥泞难行,方知琢提着油灯,一脚深一脚浅走了过来。

    案发之地有两个捕快正蹲在临时搭建的雨棚下面守着夜。

    这两个捕快,已经为了这个案子奔波了一天,说是守夜,其实就是裹着大衣打着盹儿,听见动静突然抬头惊醒。

    见方知琢和赵衙内,连忙揉着眼睛上前行礼。

    鞋印还在原地,为了更好的维持原状,鞋印上方用不透雨的布帘子,搭设了一个简易的防雨罩。

    方知琢举着油灯,盯着鞋印,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又凑近了一些。

    近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方知琢还在鞋印旁比划着。

    赵衙内疑惑,这不就是一个大男人的鞋印么,还能盯出朵花儿来吗?

    又过了好些时间,方知琢方才提起油灯直起身来。

    他转身问那两个捕快:“你们可知尹良家住何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其中一个捕快回答道:“尹良家就住在同福巷子的倒数第二家,家里面还有他的夫人,死者李豹家也住在附近,和尹良家只隔着两户人家。”

    感情这俩人还是邻居。

    方知琢若有所思,接着问道:“那可有听说他俩私底下有没有什么矛盾?”

    捕快摇摇头:“尹良的性子懦弱,不善与人争执,邻里坊间都说他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在城防营内部也都有他是个怂包的传言,大家都不相信他有这个胆子去杀人。”

    方知琢眼底蒙上了一层深思:“那他的夫人呢?”

    “尹良的夫人名叫吴沫儿,勤劳又能干。”

    另一个捕快补充道:“可是我们去的时候,她去街上摆摊儿卖鞋了,所以没有见到,想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证,就放弃回来了。”

    “邻居们说她心灵手巧,平日里也不爱说话,长得还挺漂亮,尹良能娶了她,就是祖上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他穿的鞋,都是她纳的鞋底。”

    第二日,方知琢见到了这位众人皆夸赞贤良的夫人吴沫儿。

    她一身灰色粗布夹袄,手上皮肤略微有些粗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脚麻利的样子。

    见到了大理寺的捕快,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双手在身侧衣摆上不自在地搓了搓。

    “带回去吧。”

    方知琢指着地摊儿上的鞋子,对着捕快吩咐一起带走。

    赵衙内不理解,这个案子和吴沫儿又有什么关系。

    只得跟着后面,一路回了大理寺。

    回到了大理寺,方知琢坐在了上首,面目威严肃穆。

    赵衙内抢了书记官的活,拿了笔,坐在下手,书记官挠了挠头,拿他没办法,只得站在他身后盯着,防止出什么纰漏。

    “带嫌犯尹良。”

    尹良手脚皆套着镣铐,过去了一夜,他肉眼可见的疲惫了不少。

    吴沫儿看见自家相公,面无表情,也不惊喜也不心疼,只拿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打量着对方。

    方知琢一拍惊堂木。

    “尹良,案发当晚你在何处?”

    尹良腿一软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回答道:“小的在群芳楼,真的在群芳楼。”

    方知琢目光转向吴沫儿,同样的问题:“吴沫儿,案发当晚,你又在何处?”

    “回大人话,民女在家。”

    “可有人证?”

    “民女独自一人在家,并没有人可以证明。”

    方知琢猛地一拍惊堂木,语气犀利:“不,你根本就不在家,你那时候正拿着你家厨房的剔骨刀,往李豹身上刺着呢。”

    话语如一道惊雷,震得在场诸人皆目瞪口呆。

    吴沫儿依旧不卑不亢:“大人,说话要讲证据,民女这一个月来,都没有去过落霞山附近。更何况,依目前的证据,尹良才是嫌犯,而不是民女。”

    尹良听闻此话,又惊又怒,躲着旁人,暗暗地眼神刀子一样剜向吴沫儿。

    赵衙内扔下笔,闹哄哄的嘟囔着:“是啊,是啊,那么大一个脚印在现场留着,那不就是板上钉钉的证据吗?”

    方知琢面无表情,接着说道:“提到证据,那不得不说一下现场的鞋印。”

    “现场留下的鞋印,与尹良脚上穿的鞋子的纹理、大小、走线、磨损细节完全一致,的确可以断定现场的鞋印,的确是有尹良脚上的那双鞋子所留下来的。”

    方知琢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风一转,突然问起尹良平日里的细节来。

    “平日里出门,都是自家贱内将鞋子端端正正的摆在门口,摆哪双小的穿哪双,贱内手艺好,小的穿的都是她纳的鞋。”

    “近期的确一直都是穿的同一双,因为颜色较深,还带暗花,与其他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