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石化当场,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薛龄扶额,无奈了。
这个钱老哥!
该机灵的时候憨厚,该憨厚的时候机灵。
样样都不缺,可这时机,却对不上。
“姜汤来了,热乎乎的姜汤来了!”
老县丞和伙头一起抬了个大桶,乐呵呵的走了进来。
他眼看现场气氛尴尬,还以为是因为刚才众人大打出手遗留的问题。
一碗碗姜汤热气腾腾的摆放在了众人面前。
咽下肚去,从喉咙到肠胃,一线的暖透全身,就连脊椎骨都舒展了两分。
虽然降糖能够驱寒,却不能所形于众人心中的焦虑和恐慌。
辛夷看准时机,强势控制局面。
“诸位稍安勿躁。”
“我乃南秀府镇妖司参领,这湖边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妖兽,就算有妖兽,我们在此,也绝不会容它伤人。”
薛玲坐在辛夷身边,慢慢喝着姜汤,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看着辛夷他们这一身镇妖司的标志性装束,还有辛夷的杀伐果断,钱老四他们的铁血气质。
行商们捧着手上的姜汤,这才稍稍放心。
嗫嗫诺诺的胡乱应声。
大多说的都是感谢之词,只是听起来还是有些气虚。
众人心里虽然信了镇妖司的名头,但对眼前实打实的妖兽还是心存忌惮。
眼见在此处也得不到什么结果,喝完姜汤,大多都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独独有个老者双手作揖,躬着身子前来拜见辛夷。
“澹州陈氏,陈百儒见过参领大人。”
老者面善,生的天圆地方,天仓饱满,额头宽阔,还有一个大大的蒜头肉鼻子。
一看就是个能言善道,善于经商的面相。
薛龄打量他的时候,这陈百儒,也在打量辛夷和薛龄二人。
从头到脚,打量的彻彻底底,里里外外都看了三个来回。
澹州靠东,澹州陈家更是走南闯北的商家大户。
陈百儒刻意报上名头,还以为能得到辛夷和薛龄的几分厚待。
辛夷出身京都辛家,虽是新贵,也是官宦世家,比赣澹州陈家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有礼。”
辛夷稳坐当场,静静的看陈百儒刻意套表演。
比起半路搭话的行商,她现在更关注钱老四带回来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陈百儒等了半天,没见辛夷说一句话。
其他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他背上,像是在谴责他的冒失,一时有些尴尬。
陈百儒早已年过半百,半辈子闯荡经历下来,积攒下相当丰厚的家底。
最重要的是他的人脉更是广布天下,整日做的最多的就是打点大小官员。
早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如何与官员打交道的套路。
寻常官员听说是澹州陈氏,多多少少都会有所礼待。
没想到今日却在这女子面前,碰到一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
他心里有些恼怒,但面上却笑得更是真诚。
朗声说起冠冕堂皇的说词。
“也是我等之大幸,在这混乱时节,还能有镇妖司的大人能为我们保驾护航,当真是侥天之幸!”
薛龄放下汤碗,直直的看着陈百儒,什么生的面善,是个披着皮的老狐狸。
一句话,就为辛夷戴了高帽子,大有利用众人急切的情绪,来要挟辛夷的架势。
行商们走南闯北,买卖交易,人情往来都是利字当先。
这陈家陈百儒应该和其他协商一样,也压了大批货物在这码头。
多耗一分时日,亏损的金银就更多一分。
这是有些狗急跳墙了。
钱老四眉毛一掀就要赶人。
薛龄横枪拦住了他。
薛龄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百儒::“我竟不知,大乾的镇妖司什么时候做起了走镖的生意?”
“都说商人唯利是图,你这消息如此异类,也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不要误人、误己才好。”
陈百儒面上一讪,“这位大人是?”
话里话外都是嫌薛龄多管了闲事。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好话难圆已破的局。
薛龄收回长枪,一道罡风无声划过,“怎么?陈家生意做久了,眼睛长在了天上,还想打听官职,利诱要挟?”
本来还有些人挪着脚步,慢吞吞的想要看热闹,眼见场面变得剑拔弩张,立刻脚底抹油走了个精光。
赤手空拳打架群殴,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
动起真刀真枪来,他们这些人,就是纯纯找死的。
所有人哗啦啦散去。
整个大堂一下空荡荡的,只剩镇妖师和陈家的几个人。
镇妖司的人心里膈应,眼神自然也友善不到哪去。
陈百儒一个机灵,后背出了层层冷汗,他这才从堆积了数十年的虚荣中清醒过来。
他陈百儒的人脉再广,也不可能从澹州广到南秀府。
打点寻常官吏,都有偏门可寻。
但这大乾国里独一份的镇妖司,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他的金银侵染。
“……小老儿,小老儿心急如焚,一时失言,还请大人恕罪。”
“夜黑风露重,既然上了年纪,就该早些歇息才是,不然劳心劳力一场,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可惜?”
陈百儒还想相求,但当下形势已经不利于他,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回了自己房间里。
辛夷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她要担心的事情太多。
看陈百儒的这些动作,像是在看跳梁小丑。
别说是她,就算是地方州府的人,也不会因为他的言语挤兑,就出面为他护送商队。
当前的重中之重就是排除一切隐患,只要还没出澹州,就还在南秀府的境内。
妖兽伤人,辛夷是不可能视而不见的。
只能说陈百儒就是理亏在了他自作聪明的。
陈家人退去,整个大堂,只剩下镇妖司的人。
辛夷点了钱老四回话:“钱四,你刚看到了什么?现在细细说,不能有一处遗漏。”
钱老四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沉声禀报:“我点了一队人马,同我前去捉拿土匪逃犯,前路已毁了,他们无处可逃,便在附近搜寻……”
“分了两拨人,上山下沟寻了个遍,就在上游那边,听到了一声惨叫。”
钱老四的神色恍惚了一下,像是回忆起来刚才看到的惨状。
“等我们的人赶到,过去一看,发现是河面上有个抱着浮木的人。”
辛夷追问:“人呢?”
“我们刚要下水,出手救人,那人就被跃出水面的鲤鱼妖兽吞食了……”
说是吞食,但鲤鱼喉中有齿,只怕那幸存者当场就被挤压碾碎了。
薛龄听说过最大的鲤鱼能长到一米多长,这样长的鲤鱼,也不可能张口就吞下一个大活人。
钱老四虽然没说场面有多血腥,但辛夷已经能想到了。
“我们在岸上隔得太远,那黄金色的鲤鱼妖兽又有鳞片相护,钩锁武器都进不了它的身,徒劳无功,只能然后返回来报信……”
“那鲤鱼妖兽邪门的很,眼看我们追杀它,居然还朝我们摇头摆尾,不停的挑衅。”
钱老四很是担忧:“参领,那妖兽不惧湍急河水,逆流而上,只怕上游百姓……”
鲤鱼溯源,还是回了老巢?
辛夷犹豫了一阵,还是不能视若不见。
“改道,去这龙王湖探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