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四爷登基的前一日。
礼部和内务府乃至宗人府早就已经把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了,作为当事人的四爷虽忙,但真到了这几日,反倒空闲了下来。
他一闲下来了,便想见一个人。
四爷让苏培盛备了马车,苏培盛得了吩咐,顶着满脸的苦色出来。
傍晚时分,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从宫门驶出。
四爷到了庄子上径直便往马场去了,早有小太监把四爷常骑的宝马牵出,马蹄来回小踱几步,四爷翻身戴好护具,翻身上马:“你李主子没到?”
按说李沈娇从府上启程应该是会比他到的更早一些的。
他话音才落,远远的便听见一声娇喝。
“驾!”一匹枣红色马伴着娇喝声同时朝着四爷的方向疾驰而来,等到近前了,李沈娇一扬马鞭勒马。
身下马儿发出一声长啸后乖巧停住。
只见一身骑装烈烈的李沈娇笑得明艳:“爷来得好迟。”
她的骑术并不好,是被四爷带着学会的,方才这一下也就是看着漂亮的花架子而已,实际上她勒马都费劲儿。
见到她,四爷也一笑,他提了下缰绳,两人骑的都不快,风声烈烈,谁也没说话。
慢悠悠地骑了两圈儿,李沈娇便气喘吁吁了,她的膝盖还没养好呢,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七月里的夕阳也晒得人脊背滚烫,她下马之后摸了摸后背,她想笑,但又觉得似乎不大合适,不过转念一想……先前她就已经对着四爷笑了。
四爷其实不累,下马之后他直接挥退了众人,和李沈娇慢悠悠地走到了马场旁的六角亭子躲夕阳。
李沈娇什么也没问,默默吃着石桌子上摆着的糕点。
四爷坐得有些不得体,李沈娇当没看到。
“晚膳用什么?”李沈娇趁着嘴空出来问。
四爷看着她说话时腮帮子都还是鼓鼓的:“你点。”
李沈娇吞咽了一下,她想了想:“去外头用?”
往后怕是就没什么机会了。
四爷说好,没一会儿,李沈娇便晕乎乎地被四爷拉着上了马车。
四爷出宫本就穿的常服,李沈娇更是穿的简单素净,便也不惹眼。
京郊沿路还是有不少客栈酒楼供赶路人休憩歇脚,李沈娇随便挑了个顺眼的酒楼,越往京城走,被人发现的风险便大。
酒楼也有包厢,李沈娇先前吃了糕饼,但菜食端上来的时候她还是饿了。
四爷先端起了酒盏。
李沈娇举起酒盏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明日我要就改口啦?敬爷。”
酒盏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四爷看着她:“不用改口,不用改口。”
李沈娇觉得四爷还没喝酒便已经先醉了。
她没说话,默默喝了一口。
酒楼包厢旁有屏风相隔,里边儿是一个小榻。
两人最后还是喝了不少酒,最后便晕乎乎地倒在了榻前。
今夜过后,李沈娇和四爷的身份都会改变。
四爷是登基的新帝,李沈娇摇身一变或许会成为宠妃,也或许会是别的,但那都是明日的事儿了。
今日,今夜,李沈娇还是四爷的侧福晋,是四爷心上的人,是和四爷宿醉之人。
夜里的风吹开了窗,李沈娇的发丝被吹乱了。
未等她抬手便已经有人替她拨开了,伴着一声类似于满足的喟叹,李沈娇难以分辨那一声中蕴藏着的各样情绪。
“今夜同眠共枕,百年后你我亦然。”
这一句中包含的誓言太重,李沈娇被吓的顿时清醒了几分。
她忍不住煞风景的想,百年的话那似乎太久了?
四爷似乎误会了她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传递着什么。
李沈娇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默默把四爷的手握紧。
七月盛夏夜里,两个人的手紧紧握住,没一会儿便黏出汗,两个人却都没松开手。
次日四爷是天不亮就离开了,不然紫禁城里怕是该乱了。
李沈娇睡醒起来的时候四爷不在身边,左右是四爷登基,也没她什么事儿,册封潜邸旧人那都是后头的事儿呢。
李沈娇想了想,她估摸着能混个贵妃当当也说不定,她拍了拍脸,才起身,外头是林嬷嬷在敲门。
昨儿个只有林嬷嬷跟着她出来了,几个丫头都留在府上看着孩子们。
李沈娇让林嬷嬷进来,发觉素来镇静持重的林嬷嬷笑得有些诡异,像是想笑但又不得不抑制住。
她深吸了口气抑制了一回:“主儿,出事了。”
李沈娇抢答:“是我不在府上的事儿被人知道了?”
林嬷嬷摇了摇头:“比这要紧多了……”
李沈娇问:“啊?那是什么?还能出什么事儿?”
林嬷嬷再次吐气吸气:“福晋过身了,就在昨夜。福晋在昨夜暴毙而亡……听说是,溺毙而亡。”
李沈娇傻眼了,她想破天也想不到会是福晋……
她不合时宜的想,完蛋,说不定,她还真能和四爷生同衾死同穴。
“今夜同眠共枕,百年后你我亦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