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皇子皇孙连夜赶到,胤褆在禁足中,但弘昱阿哥还是特赦到了。
万岁爷精神不济,胤礽还有三爷四爷在跟前昼夜侍候汤药,从太医口中实在是难打听出什么。
七月初七,万岁爷难得清醒了一阵,一早,他让梁九功召集了诸皇子、满汉大学士、九卿、詹事等。
三爷原本南巡前还有些自信的,只是南巡时见着皇阿玛对着胤礽如从前一般的器重,加之老四监国妥帖无差池,这会儿他自己反倒没什么妄想了。
他的心有些平静,但又有些难过。
左右环顾,似乎还能听见隐隐的哭声,他也忍不住哭了。
万岁爷咳了咳,最先唤道:“保成……”
保成跪到万岁爷床榻边:“儿子在。”
万岁爷看着他,有些苍老的手握住了胤礽的,他又唤:“弘皙呢……”
到这个时候,四爷听见皇阿玛唤胤礽之时只觉周遭万籁俱寂,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他的头微微低了些,此刻已经盘算起来后路了。
四爷同胤礽并未结仇,素日交情也不错,若是皇阿玛属意胤礽,对四爷来说其实是还算能接受的,只是过去的这些筹划……事已至此,四爷却还是有些心堵。
他走神着,直到皇阿玛喊了他,他才本能地跪到了皇阿玛跟前。
他没听清方才皇阿玛说了些什么,这会儿便只是垂首沉默。
“朕之子孙百余有人,朕已年过五十,朕年迈之人,今虽已寿终,朕亦欣愉。雍郡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授胤禛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边上大学士早已亲笔将万岁爷所说一切笔录记之。
再次的万籁俱寂,四爷只听得见胸腔中疯狂跳动的心跳声振聋发聩,他下意识地抬眼,只是神思还是混沌的。
万岁爷的声音有些沉,带着不时的咳嗽,他老了。
“你们都出去,朕有话对胤禛说。”
这是四爷记忆里皇阿玛极少数唤他胤禛的时候,小时候他并不算太起眼,没有胤褆英勇,又有胤礽如同明珠般夺目,后来他养在孝懿仁皇后身边时才会被皇阿玛唤着胤禛,后头年岁渐长,便多被唤作老四。
四爷跪得更笔直了些。
皇阿玛亲诏已出,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的心仍旧跳得厉害,但表现得却异常镇定。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这几个月下来,万岁爷其实是满意的,他又咳了咳,四爷上前为万岁爷顺气。
万岁爷拉住他:“胤禛……”
……
四爷从无逸斋内殿出来之后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明显变了,不过最让众人意外的还是三爷,他最先对着四爷拱了拱手:“皇阿玛如何?”
四爷的眼睛有些微红,似乎是哭过:“皇阿玛还有话说,都进去吧。”
一切尘埃落定是在七月十三,不到辰时,万岁爷驾崩殡天。
府里福晋得了消息便张罗着满府上下换上了早已预备好的一切,她身上也已经换了孝服,旗头上只以银簪和白花略作点缀。
她其实还有些恍惚,早在前几日四爷得封太子的消息传回她便恍惚了,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若是四爷成了太子,那她的弘晖……
福晋不去想她能得多久皇后尊荣,只是四爷成了太子,那等待她的弘晖的那便是更多的腥风血雨,福晋不敢去想。
福晋勉强镇定住:“吩咐下去,满府上下谁敢露出喜色,统统打出去。四爷呢?”她还是习惯了唤四爷。
玉如早收了欢喜:“这会儿四爷怕是领着人小殓呢?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左右四爷如今算是名正言顺,唤不唤太子其实也没什么,左右过不了多久又要改口的。
福晋又问:“弘晖在四爷身边?”
玉如说是:“您忘啦?早几日四爷不就叫了几位阿哥去畅春园了?”
福晋确实是忘了,几日前的事儿便有些记不清了:“外头的事儿且不论,只守好门户,别生出什么乱子来。对了,娴心还没找到吗?”
玉如摇了摇头。
福晋摆手,她有些累了,等着小殓过后她还得进宫去呢,如今要紧的是万岁的丧仪,其他的事儿都得往后放一放。
东院里李沈娇在知道四爷成太子之后同样有些不可置信,然后她便开始算自己往后的俸禄了。
她承认自己或许是有些冷漠,不过她见万岁爷的次数本就不多,也没真真切切受过万岁爷的恩惠,倒是知道万岁爷的千秋功绩,但除了一丁点儿的可惜之外,最多流两滴眼泪,便再没有其他了。
小殓过后次日便要进行大殓,大殓当天,诸王、贝勒、贝子乃至文武大臣都要到乾清门外瞻仰万岁遗容,十四也早已快马加鞭赶回,原本在禁足中的胤褆也由四爷特赦,让他见了一回天日。
随后,万岁移入梓宫,同时灵堂设在乾清宫内,梓宫停在正中,除却小殓和大殓外,还有朝奠,殷奠、大祭、除服等仪式,在这其中,最要紧的还有一样,那就是颁发先帝遗诏。
颁发遗诏之日在七月十九,这是在四爷再三推辞之后,这算是历代皇帝继位都要走的过场,左右是要再三相请。
七月十九当日亲王以下的满汉文武官员穿着丧服在宫外跪听宣诏。由礼部官员捧诏出大清门,送到礼部刊刻好之后由遣官颁发各地。省中文武官员则要摘冠饰、穿素服到郊外跪迎,之后回衙跪听宣诏。此后文武官员每天两次举行哀行礼,百日内不许嫁娶和作乐,也不许剃发,总之要停止一切喜庆活动,以表哀思。
丧仪章程已定且已落到实处,那就是新帝登基了。
七月二十九,由钦天监选定的日子,新帝登基,改号雍正。
四爷得封太子之后,胤礽便携家眷搬出宫了,毓庆宫便空了出来,但四爷这阵子并没有住在毓庆宫,只是住在了毓庆宫旁空出的小宫殿。
正好也临近乾清宫。
四爷还是穿着他郡王时的常服,这大半个月事务繁忙,府上的一切只有隔一日让福禄回去跑一趟,让四爷能知晓。
李沈娇那里没什么,只隔一日进宫,跪上将近整整一日,膝盖都肿了。
福晋的身子受不住,先头跪了几日,后头便直接病倒了。
太医说,福晋的身子还是那样……
四爷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
只是未料有时变故比他的安排来的更加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