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刚刚过去,又来了连绵大雨,屋子垮塌严重。
这么多日过去,早就已经过了救人的黄金时间,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重新建造屋子的好材料。
“价格可以适当便宜一些。”绿芦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若是实在拿不出钱来,赊欠部分账款也是可以的。”
掌柜一听绿芦打算建砖窑,卖红砖,眼睛一亮,待听到她把这大事交给自己办,更是恨不能掏心掏肺地表一番忠心。
“夫人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您办好!”
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既给没有活干的汉子们收入,又给百姓好质量的红砖翻修屋子,还能赚一大笔钱,关键是,大家得了益处,连带着他飞来居的名声都能更上一层楼!
绿芦说完就去了后院角门里,每一个飞来居的后院都通着一个考究的园子,方便东家来的时候居住。
连续折腾了几日,她也累了,今日好好休息一番,明日起来,她还要去周边镇上和村里支粥摊布施。
粥摊既是行善,又可以顺便招募砖窑的工人,一举两得。
掌柜手中掂着红砖,感慨了万千。
“掌柜,我听说今日东家来了,钻进咱夫人的帐子里面,半晌才出来,”一个小二从前堂过来,带来了最新消息,坏笑着打趣,“也不知道咱夫人一个山野姑娘,怎么就拿下了东家这样一个贵公子,肯定是有些手段的。”
“你懂什么?”掌柜顺手就想敲他脑门,看到自己手中坚硬的红砖,讪讪地放下,这一下下去,小二的脑门会开花的。
东家这样的出身怎么会瞧中一个山野姑娘?
从地动中闻到商机,还不忘打造飞来居名声,夫人这样的能力,就是京中的贵女也远远比不上啊!
“闭上你的嘴,”掌柜踹了小二一脚,“干活去,夫人也是你能编排的。”
这一晚,绿芦睡得黑沉,一睁眼竟然已经天光大亮了,赶忙起身洗漱,去了前堂稍微吃些东西。
她要走的时候,掌柜已经带着两个做事情麻利的小二过来,“您去周边就带上他俩,做事还算勤快,可别累着自己。”
绿芦点头应了,去门口一瞧,门口停着一辆板车,车上已经放置着几麻袋用来布施的粮袋,两个年轻汉子守在一旁,回头一个负责赶车,一个负责看守粮袋,到了地方,熬粥分粥的还是他们。
“有劳两位,”绿芦笑着说道。
两个小二连忙摆手,他们都听说了,这位夫人不但人美心善,行事也颇有东家的风范,才来没有几日,掌柜都听她的。
告别了掌柜,绿芦带着一车粮食出发了,如果说县里受灾的情况还好,那周边的状况就实在糟糕了。
他们也没有走多远就在附近的一个镇子停了下来,绿芦跳下板车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亏得一旁的一个小二眼疾手快把她扶了一把,“夫人当心,这边泥地应该是被水泡过,湿滑得很。”
绿芦看了眼自己刚刚挨着地就沾染了黄泥的绣鞋,皱了皱眉,抬眼看着这个镇子。
进镇子就一条道,道上已经看不出是不是铺设过青砖,满眼望过去就是一片黄泥巴的颜色。道路两旁的屋子基本已经全部倒塌了,黄泥和腐朽的木料混在一处,也只有部分房屋底部的石料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座屋子的地基。
而这座镇上的幸存者显然已经饿了许久,见有人进镇子,一个个都围了过来,贪婪饥渴的目光落在驴车上的粮袋上。
“贵人,我已经许久没有吃一粒米了,能不能匀些吃的给我?”
“这个孩子他家人都死了,你能不能把他带走?他留下来也是没命的。”
“给点吃的,求求了。”
两个小二有些紧张,毕竟这些人饿了这么久,猝然看到吃的粮食,就怕他们过来抢,单靠他们两个,是绝对扛不住这么多人的。
“你几岁了?”绿芦没有急着说明他们的来意,而是弯腰看着那个被大人推到自己面前的孩子。
瞧着只有五六岁的一个男孩,衣裳褴褛,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一张小脸瘦得脱了相,只有那双黑眼睛还有些神采,看着绿芦,带着一些好奇,也有浓浓的不信任。
“你能给我吃的么?”小男孩看向驴车上的粮袋,咽了一口口水。
“能,”绿芦肯定地点头,“不过我送来的粮食你们也只能吃一时,当然,我也给你另一个选项,我能给你烧红砖的办法,提供口粮,你烧出红砖,把自己的家重新翻修好,之后你要继续为我烧制红砖,我会给你工钱,你可愿意?”
男孩不知道什么是红砖,不过听着面前这个和蔼笑容的姐姐说的,像是能用来重修屋子的。
他看向自己身后的大人们。
镇子上的人已经议论开了,事实上,绿芦刚刚说的话不仅仅是跟面前的小男孩说的,她也是和镇子上的人说的。
有吃的,又能烧制红砖,他们建好了屋子继续帮着这个姑娘干活,还有工钱拿,他们当然乐意干。
“姑娘,我们愿意干!”
“你就说这红砖怎么烧,然后管我们的饭就成!”
“只要有口吃的,我就有的是力气。”
绿芦起身,见那小男孩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还在看着自己,笑了笑,又弯腰问他:“你呢?你可愿意为我做事?”
小男孩抿了抿唇,“我力气没有他们大,不过我也不会吃你的白食。”
黑色的眼睛里,都是倔强。
“行啊,你就帮着这两个大哥给大家伙分粥就好,”绿芦摸了摸他的头,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把他交给了两个小二,招呼大家伙一起帮着搭了粥棚就忙活着开始熬粥。
这一忙,就从白日忙到了黑夜,大家伙吃了粥,有几个妇人留下来帮着整理了东西,送走她们,绿芦才锤了锤酸疼的腰背。
这些日子这么折腾,着实有些累。
“夫人,别说,刚刚来的时候我都怕他们动手抢了,”一个小二说道。
他们刚来的时候,围上来的灾民,与其说是人,倒是更像一头头饥饿的野狼。
“所以要寻个机会把我们的来意说清楚,”这也是绿芦借着那小男孩来到跟前,说那番话的原因。
都是饿得久的人,一旦说不清楚,动起手,后果不堪设想。
“得亏夫人亲自来了,不然就我们两个人肯定搞不定,”小二也累得够呛,赶了一路,又忙着熬粥施粥。
“都去休息,接下来的日子还有的忙。”绿芦让小二都去休息,她自己也去背后简易的帐子里躺下。
昏暗中,她昏昏沉沉的,一翻身,想要窝进那个熟悉的怀抱。
手臂一抱,抱了一个空。
她猛然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空空荡荡的位置,撅起嘴。
她被施云桢养得娇气了。
才刚刚分别,又想他了,想他现在在哪儿,有没有被人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