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芦和施云桢在村民的簇拥下回了山间小院。
绿芦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红砖小院,明明昨日刚刚离开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大门上喜庆的红绸还在,门内外都是嬉笑跑闹的孩童,可是她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怎么了?”施云桢敏锐地察觉到绿芦的情绪,勾着她的手,问道。
“就突然成亲有点不习惯了,”绿芦笑了笑,以后她就有了一个夫君,这山间小院里的主人又多了一个。
“会习惯的,”施云桢晃了晃她的手,牵着她往院里走去。
村长和村中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都在,充当了绿芦的娘家人接了新人敬茶,最后是孙虎,见绿芦要跪自己,一把被他托了起来。
“咱们平辈,不兴跪的。”孙虎的嗓子有些哑,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金手镯。
他拉过绿芦的手给她戴上,“这是大哥送你的新婚礼物。”
手腕上套了一个沉甸甸的金镯子,绿芦心里也沉了,她对孙虎的感情远没有对桂家人来的深,不过,孙虎对绿芦的感情却是无可替代的。
“多谢大哥。”
在这个时代,金子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更别提金饰了。
绿芦抬眼,郑重道谢。
她嫁给施云桢,日后的金饰不会缺,只要自己想要,而手腕上的金镯子却是无可比拟的,这是曾经穷苦的孙虎用命换来的。
过了一遍回门的流程,绿芦就被兰花她们拉着去说话了,施云桢正陪着村长和几个老人说话,面前一暗。
孙虎挡了光站到了他的身边。
“妹夫,有空去旁边一叙。”
村长和几个老人以为孙虎是不放心这个妹夫,只让施云桢赶紧过去,不用陪着他们这些老的。
院子另一处,绿芦和几个姑娘一起说着话,点着窝棚里新孵出来的小鸡仔,“兰花,回头这几只长大些你就抱回去养着。”
兰花看着黄嫩嫩的鸡崽子有些不好意思,鸡鸭可是顶顶贵的,她说什么都要给绿芦钱。
绿芦自然不收,目光落在兰花的肚子上,笑得鸡贼,“回头你生娃了,这些鸡也正好长大,给你做月子用。”
“你真是!”兰花一张小脸羞得通红,在姑娘们的哄笑声中追着绿芦打。
施云桢和孙虎跪坐在会客厅的小几前,抬眼就能看到绿芦在院中开心的模样,薄唇边扬起笑意。
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也不过就是这样。
“尝尝,苏杭今年的新茶。”施云桢沏茶动作纯熟,给孙虎递了茶盏。
“好茶,回甘清甜。”孙虎不由得感叹。
“绿芦也是这样说,”施云桢顺口应道,挑眉看着面前的孙虎,“你以前可是教过绿芦品茶?”
孙虎捏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他离家的时候家中差点穷得揭不开锅,别说品茶,就是茶叶都没有见过。
“为何有此一问?”孙虎也不是个傻子,放下手中茶盏,反问道。
施云桢抬眼看着外面和几个姑娘嬉笑的绿芦,唇边那抹宠溺的笑容越发深刻,再回眸看向孙虎,眸子幽深,“我不管你怎么想,她就是绿芦,我的妻子,施家的主母。”
孙虎怔了怔,随后心口一松,懂了施云桢的意思。
他是怕自己察觉到绿芦的异样,会对她下手。
“她不是绿芦是谁?”孙虎端起茶盏示意他不会深究这个问题,扯着唇,笑了笑,“不过她会不会一直是你的妻子,施家主母我就不敢保证了。”
施云桢蓦然看向他,目光锐利。
“给,殿下让我带来的密信。”孙虎自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小几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默不作声的施云桢。
“她一直都是我妹妹,这点永远不会变。”
“不过若是施家是艘即将覆灭的大船,我能亲手送她上这艘船,也能亲手把她带下来。”
“妹夫,抱歉,我这个大舅子万事都要为妹妹考虑。”
说完,孙虎当先离开了会客厅来到了阳光灿烂的院子里,和绿芦打了一声招呼,就去寻三伢子他们去了。
虎子哥和施云桢单独在一起说话的场面绿芦有看到,见虎子离开而施云桢依旧坐在原处,那道身影藏在阴暗中,她瞧不真切表情。
“绿芦,我们去山上看看栽种的野葛。”兰花她们邀绿芦上山,她应着,匆忙看了眼施云桢,他似乎在看小几上的什么东西。
绿芦这么一去,又被拉着去桂家吃饭,坐在施云桢的身边,他一切都瞧着挺正常,心里那块石头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虎子哥这次回来还有别的差事,绿芦是知道的,只是不清楚这事究竟和他们有多大的关系。
吃完晚饭,绿芦要去灶房里帮着张氏洗碗,手还没沾着水就被张氏推了出去。
“你一个新娘子哪有进灶房的道理,赶紧带着云桢上山去休息。”
张氏目光意味深长,她估摸着绿芦昨夜就没有休息好。
小夫妻新婚,难免过头了一些。
她自己也是过来人,深有体会。
想到这里,张氏拿目光剜了一眼正在一旁陪着自家儿子玩耍的桂叔。
桂叔接收到这道视线,挠挠头,有些莫名其妙。
“爹,你是不是又惹我娘生气了?”铁牛脆生生地问道,语气里还夹带着幸灾乐祸。
而后,后脑勺就挨了桂叔一巴掌。
“玩你的,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娃娃少掺和!”
绿芦没能进灶房,出来就看到施云桢站在院子门口和桂婆婆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把老人家眼睛都哄得笑成一条缝。
“绿芦过来了,你们自己上山当心些,路上黑,”桂婆婆见施云桢自然而然就牵起绿芦的手,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晚上的半山没有旁人,绿芦牵着施云桢的手往上走,手指头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嗯?”施云桢低头看她。
“白日里我哥哥同你说了什么?”绿芦也没绕弯子,单刀直入。
原本她以为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然而施云桢顿住了脚步,墨色的瞳仁在月色下,更显得幽黑深沉。
“这件事,是该同你说的。”施云桢思索了片刻,拿出了那封孙虎带给他的密信。
夫妻同心,他不能瞒着她,也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