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你没死啊?”三伢子不可置信地上前,摸了摸孙虎的肩膀,掌下的肌肉紧实,又看他腰间配着一把剑,一时竟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
“你还活着不会给我们捎个信?”张水生擂了孙虎一拳,眼圈有些发红。
孙虎遥遥地看着面前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小村落,还有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情绪,“有些事情不好多说,我现在也是贵人点头了才能回来。”
三伢子咬着牙,给了他一拳,“你阿奶去世你也不回来,你妹子快要出嫁了知道不?”
孙虎站定了脚步受着,“知道,就是施公子向我主子求情,拜托他同意让我回来送绿芦出嫁。”
村中几个汉子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施云桢的来历不简单,却没想到竟然和虎子的主子有交情。
“行,我们不问,”张水生勾着孙虎的肩膀,“带你去你家瞧瞧,保证你认不出来,你不在家的日子,亏的咱绿芦妹子有本事,带着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几个一同出村的汉子也跟着附和。
“你们说,要是萍婆婆还活着,看着今日虎子回来,绿芦出嫁,她肯定高兴。”
“能回来就好。”
“绿芦知道你要回来不?”
孙虎摇头,“我也不清楚。”
他作为太子暗卫,只是接受太子的命令,太子让他回来他就能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太子不让他回来,他根本回不来,也无法和绿芦取得联系。
几个汉子簇拥着孙虎一起上山,看着面前的红砖小院,孙虎有些不敢相信,他印象里自己家,是一间屋顶漏了风的茅草屋子,每逢下雨,他都要和绿芦一起端了盆桶接雨水。
“进去吧,”三伢子推开院门。
孙虎在门口站定,有些不敢进去,听着里面三伢子熟稔地和绿芦打了招呼,随后出来拉他。
“大哥回来了。”绿芦正在院子里的鸡鸭窝棚边上,闻声一抬头,就看到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中那股子酸涩又浮动了起来。
这是独属于原主这具身体的情绪,她人虽然离开了,浓厚的情绪却留了下来。
一颗泪珠划过绿芦的眼角。
“上去安慰一下妹子,你这大哥当的。”三伢子催促道。
孙虎呆呆着看着绿芦,上前一步,想抬手帮她擦眼泪,一转念又想到她已经是大姑娘了,明日就要嫁人,自己再用小时候哄小孩的办法哄她,不行。
可是绿芦瘪着嘴瞅着自己,孙虎瞧着心疼。
“是云桢去信让你回来的?”绿芦吸了吸鼻子,带着些鼻音,麻利去沏了茶,招呼三伢子他们都坐下来一起说话。
“是。”孙虎捏着自己手中精致的瓷器,想来,这是他那位未来的妹夫带来的。
就他们村子,不可能做出这样精美的东西。
如果说之前绿芦和施云桢在一起,他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这次,施云桢竟然主动联系太子,就是为了让他一个不起眼的暗卫回来参加妹子的大婚。
这足以见得施云桢很对绿芦上心。
“他……对你很好?”孙虎想和绿芦说些什么,可是到底分别了太久,突然开口,竟然只能拿施云桢来没话找话了。
“自是很好的。”绿芦看着面前的孙虎,和这具身体留下的记忆里相比,他成熟了许多,也坚毅了许多。
“大哥在外面很辛苦吧,既然回来了,就多住一些时日。”
绿芦出言留人,三伢子等人也跟着附和。
“就是,你这么多年没有回来陪着绿芦了,难得回来,不多住一些日子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村里的一些老人你也得见见,村长他们的年纪也是一年比一年大,你下次回来指不定要少几个。”
“是啊,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绿芦带着我们一起做了神仙糊糊和仙草冻卖出去,还有烧了红砖,回头我们都带着你去瞧瞧去。”
孙虎低下头掩藏了发红的眼圈,离开了这么久,绿芦虽然长大了,和他不似小时候那般亲近,却和兄弟们一样,都希望他多留一些时日。
可是,他不行。
“这次回来,那位有公差交代给我,”孙虎正了神色看着绿芦,想了想,“后日再同你们说。”
明日就是绿芦和施云桢成亲的好日子,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败坏大家伙的好心情。
“何事?”绿芦直觉虎子这次能回来,应该和身负公差有莫大的关系。
而且,这公差应该还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心提了起来。
“新娘子就别考虑旁的事情,安心等着出嫁就是,”孙虎看到了绿芦眼中的关心,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待手掌覆了上去,才想到妹子长大了,自己不能再像儿时那样随便摸她的脑袋,又讪讪地收回手。
“当真不要紧吗?”绿芦心里悬着,她是个操心的人,孙虎不提还行,一提起来,她的心底就压了事情。
“不差这么一两日,”孙虎说道,怕绿芦多想晚上休息不好,转换了一个话题,说到了绿芦明日的婚事,“明日大哥背着你出嫁,你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盖头可是绣好了?”
这下轮到绿芦的脸色有些讪讪的。
“噗,”不说盖头还好,提到盖头,丁木生当先笑出了声,收获了绿芦一个大白眼。
“咱们绿芦妹子干啥都行,就是刺绣不行,”三伢子也跟着乐呵,“绿芦的盖头还是施云桢亲自拜托桂婆婆松口,让兰花帮着绣的。”
孙虎表情有一刹那僵硬,随后被笑容掩盖了过去。
成婚当日,天还没亮,绿芦就被张氏和桂婆婆联手从床榻上拖起来梳洗打扮。
“一梳梳到尾,夫妻到白头。”桂婆婆拿着梳子帮绿芦梳头,口中念着吉祥的话语。
“来,忍着点。”张氏手中拿了一根细细的红色棉线。
“这是干啥?”绿芦瞪着那线,直觉自己得受点苦头。
“开脸,姑娘家出嫁都要开脸的。”张氏说着就上了手,在绿芦的惨叫声中把她脸上的汗毛全都绞了个干净。
“瞧瞧,这会儿是不是脸蛋又嫩又滑的?”张氏让绿芦照着铜镜。
绿芦左看右看,只觉得脸疼。
“行了,快点换上喜服。”桂婆婆拿来喜服,这一套喜服是她和张氏婆媳俩亲自缝制,村里但凡会刺绣的婶子和阿奶都来帮着做纹绣。
展开喜服,精致的金丝纹绣印入眼帘。
“真好看。”绿芦之前看过,这会儿又看,依旧心动不已。
这件喜服,是可以留着,待她老得走不动路就拿出来看看,回忆回忆。
待绿芦换好喜服,上好妆,看着铜镜中的美娇娘,她有些不敢确认这是自己。
“施公子一定会看呆了。”张氏满意地把盖头盖上。
兰花亲手绣的鸳鸯戏水盖头,随着绿芦走动,盖头轻轻地晃荡,那上面的鸳鸯仿佛活了一样。
“来了来了。”
这边刚刚收拾妥当,就听到外面兰花和几个村里的小娘子嬉笑着进来,反手就把内室大门锁了。
“他们年轻人今日可不打算让你这么快就被施公子接出去拜堂。”桂婆婆看着小娘子们摩拳擦掌准备讨礼金,笑呵呵地说道。
“没事,多要些。”
绿芦也跟着乐呵,饶有兴致地看着兰花她们商量一会儿拦门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