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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试探

    “混账东西,这个混账东西,”郑水龙放在身侧的手指头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师爷低着头,不敢吭声。

    他也不知道县令这是因为公子而生气,还是因为那个不识趣的年轻人而生气,也可能是两者都有。

    郑水龙瞪了一眼内室的方向,隔着一扇屏风,目光仿佛能穿透一般,而后上前,抬脚就将屏风踹翻。

    “呯——”

    巨大的撞击声在室内回荡,郑仕还跪在原地没有站起身,看着自己亲爹拂袖而去。

    仆从战战兢兢地进来,赶忙上前扶起郑仕,“少爷和老爷有什么事好好说就是,怎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老爷毕竟是少爷的亲爹,是疼爱少爷的。”

    “呸——”郑仕往地上啐了一口,“他是疼爱他的仕途!”

    为了仕途,他把自己亲生儿子撂在一旁,跑去贴那个飞来居的人。

    郑仕想到自己从小到大都期盼的,无外乎就是父亲的称赞和认可。

    现在,他费心都做不到的事情,旁人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还把他爹的另眼相看弃如敝履。

    以县令的名义邀约都不来。

    “骨头挺硬的,”郑仕擦了一把脸,手掌心湿漉漉的,“我倒要看看,等那边的消息传来,你们还硬不硬!”

    郑水龙憋着一口气去了书房,拿起已经冷了的茶水往嘴里灌。

    “老爷,那飞来居的东家也太不识好歹了,”师爷赶忙按住茶壶,换了个热乎的,“到底是年轻气盛,以为凭着自己那点子学识就能中举,一飞冲天呢,连老爷都不放在眼里。”

    师爷自是个有眼色的人,既然老爷已经对那飞来居的东家不满了,他落井下石也是无可厚非的。

    “啪——”

    郑水龙重重呼出胸口的一股子浊气。

    “先放放,听郡里传来的消息,京城最近有贵人派了心腹到我们郡,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等这些人回去了,看我不好好整治一下这个竖子!”

    师爷连忙应是,帮着倒了茶水。

    郑家父子这边的官司,绿芦是一概不知的,一大清早她就去了前堂,看着一如昨日那般热闹的早茶生意,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形状。

    虽然这钱是飞来居在赚,进了施云桢的口袋,毕竟是她出的主意,与有荣焉。

    “绿芦。”

    一声招呼,绿芦抬起眼。

    施云桢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一手扶着木雕扶手,一手冲一旁指了指,“这边。”

    绿芦应声,快步上楼,去了施云桢指的那张桌子,上面,已经满满当当地摆了早茶的一干茶点。

    “托绿芦的福,飞来居这些日子生意可是蒸蒸日上了,”施云桢笑着给绿芦倒了茶,又把刚刚出笼,还热腾腾的虾饺放在她的面前。

    昨日,他看到她特别喜欢吃这虾饺,一连吃了三粒。

    “谢谢,”绿芦道谢,咬了一口虾饺,汁水浓郁,虾肉软弹,大厨是把她教的学了个十成十了。

    虽然还有一点点差别,却也和前世粤式茶点半斤八两了。

    前世她到不是很喜欢吃虾饺,那会儿吃的美食着实挺多的,不过这会儿,这虾饺,这熟悉的味道,却让她浮起了一种思乡的情绪。

    “云桢,”绿芦想了想,“既然这边的事情都步入正轨了,我打算今日采买一些东西,明日就回村里去。”

    她的屋子还委托桂叔和三伢子他们帮着张罗,也不知道进程如何。

    还有每个月都要给镇上飞来居供货的仙草冻和神仙糊糊,也不知道有没有按部就班地供应上。

    “县里挺多有趣的东西,绿芦不考虑多住一些时日么?”施云桢正在倒茶的手稍稍顿了一下,随后,抬眼,幽黑的眸子看着绿芦。

    他没有想到她这么着急就提出告辞。

    “放心不下村里的事情,”绿芦应道,看向窗外,“毕竟家在村里。”

    前世她早早就离家读书了,离开那座有奶奶,有老房子的大山,自此以后,几年才回去一趟。

    甚至,就连奶奶去世的时候她都忙着搞一个难搞的客户。

    施云桢握住茶盏的手指尖微微发白,薄唇轻轻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可是接触她悠远思念的目光,他想说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绿芦日后会一直住在村里的是么?”

    他垂眸,看着清澈的茶汤里倒映着自己的双眸,里面藏了些许的试探,还有些许的情绪。

    “对呀,”不同于施云桢的多思多虑,绿芦应得相当爽快,“我们村山好水好人也好,邻里乡民都是我的亲人,我自是不愿离开他们的。”

    前世的遗憾,她想用这一世补上。

    “这倒也是,”施云桢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往日里清润的明前龙井,此刻喝着有些微微泛起苦涩,“如果日后……”

    绿芦抬眼看他,目光比茶汤都清澈。

    施云桢有些结巴,“我说如果。”

    “嗯嗯,”绿芦示意他继续说,她听着呢。

    “如果,我身体又不好了,在镇上人多事杂的,绿芦可能给我在村里安排一个养病的住处?”施云桢一口气说完,搁置在桌上的手,收到了桌下,暗暗揉弄着衣裳的布料。

    绿芦眨眨眼,一时倒是没有回复。

    施云桢一直低着目光不敢看她,一颗心仿佛被大厨搁铁锅中颠了又颠,七上八下的。

    他的试探,希望她懂。

    又希望她不懂。

    胸口憋了一桩吊着的事,施云桢只觉得嗓子眼有些痒,强忍着,等着对面的人回复自己。

    “当然可以了!”

    绿芦一拍巴掌,爽快又利落。

    施云桢听到自己明显的呼气声,那颗心终于轻轻地落了下来,没有摔得七零八落。

    “云桢,”绿芦正了神色,“我可是没有拿你当成我普通的客户的,你对我而言可是友人,懂吗?”

    “亲朋好友之间,来往很正常。”

    绿芦说得十分义气,就差没有立刻起身拍着胸脯和他歃血为盟了。

    施云桢笑了笑,他也听出来了,绿芦这是一点没有懂他的试探。

    “嗯,友人。”

    他最后喝了一口茶。

    “今日就陪我的友人绿芦在县里逛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