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田嬷嬷别有深意的视线,杜鹃也不掖着,“那丫头不知从哪儿听来了消息,这不……”
说着,将荷包微微一露,就瞧见里面白花花的碎银子来,其中还有一角成色好些的,格外耀眼。
杜鹃小声,指着道,“上回夫人赏的,也算有心了。”
田嬷嬷就不说话了,这也就罢了。能在夫人眼前挂上号算她机灵。
不过这些,小满自是不知道的。
“欸,听说二姑娘要选丫头呢!”小翠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地,打量了她一眼,二姑娘爱俏,身边人都是好相貌,“翻过今年二姑娘就九岁了,你的年龄倒是合适。”
选丫头?
小翠本身就是个活泛的性子,虽做着杂役的活,可她老子娘在主子跟前得脸,又有个外出采买的小厮做夫婿,消息灵通得很。
小满微微一顿,梦里似乎也有这一出,不过与她没什么干系。况且,在二姑娘跟前伺候,就是在夫人面前挂了牌子,就算攒够了银子也不一定能得了准允、赎身出府。
“我才来多久,二姑娘尊贵,就算是选,也该从家生子里头挑。”
“也是。去岁大姑娘身边也选了丫头,结果如今不是放出府了就是去了别处,只三两个人撑着,哪里有姑娘的派头?”小翠说着摇了摇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八角门后头那一抹一闪而过的天青色衣角。
小满心里一跳,握着扫把的手紧了紧,眼前闪过大姑娘为自己求情的画面。放出去?可惜是二姑娘身边进人,若是大姑娘……
不由自主地就为大姑娘说起话来,“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这些个心思不净的,大姑娘能容得下也是好涵养。左右是主子们的事。”
“也、也是。”小翠这才反应过来,私下议论主子又能有什么好果子?连忙揭过去,“谁说不是?对了,你叫我打听的事……”
垂花门外。
“凭她是谁,也配嚼舌起主子了!姑娘合该赏她两耳光吃!”
身着天青色的滚兔毛边斗篷的女子往后走了几步,丝毫不在意丫头的话,淡粉色的唇角扯出一抹清浅的弧度,倒是鲜少有见到替她说话的。
“好了,她说的也没错。背地里嚼舌的多了,与她理论,没得伤了身份,平白惹出一通是非。走吧。”
再说小满这边,听小翠竹筒倒豆子一般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串,她才愣愣的回了神。
她的弟弟妹妹已经找到了!
小翠绘声绘色的讲着,眼里就有了一丝同情,“……你那同乡见拿不来卖身银子,又想故技重施,可旁人又岂是傻的?你那弟弟为了护住你妹子,被打了一通,还好他机灵,嚷嚷着报官,这才罢了。
松哥找去的时候,他们正被人忽悠了,准备雇了车马去寻兄长来救你呢!如今正在医庐的善堂里头等着你的信儿呢!”
小满被厚刘海遮住的脸瞬间煞白,紧紧拉着小翠,“幸好幸好,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小翠立刻拦了,“欸!别跟我客气,松哥已经交代过了,明日出府一准儿带信儿过去,你快些准备吧。”
小满自是再感激不过。忙不迭的找春杏换了两块碎银子,装进麻布荷包里。又趁着没人的时候,拿烧了的炭偷偷在里层的油纸上写了几句话,外头拿干净的油纸包了。
小翠看着手里的一串子铜板,随即将多出来的五十文钱推出来,“多了,用不了这些。”
小满连忙道,“规矩我懂,若不是小翠姐姐答应帮忙,我的弟妹早就离了青州,别说钱财,就是性命都难保,还哪有如今?”说着,又将钱往前推了推。
“这些就权当是谢礼。往后少不得还要麻烦你,若是不收,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钱嘛,谁会不喜欢,小满又说的这么诚恳,小翠心里熨帖极了,愈发觉得小满是个会办事的,连忙拍了胸脯保证,“你这妹子忒实诚!外面的事你放心,保准不叫他们受了欺负。”
小满松了口气,这就对了。一时半会儿她是出不了府的,弟弟妹妹还小,她哪里能放心?背靠大树好乘凉,有王家的人时不时的能去看着,再好不过了。
殊不知因为这个举动,反倒叫王松高看了几分,也愈发上心起来。
医庐善堂。
柳长淙激动地接过包裹,朝着一旁使了使眼色,小姑娘连忙从怀里掏出来一串铜板、一包散茶,都是这些日子淘换来的。
王松做采买的,什么没见过?这样反倒显得更重视。
柳之淙递过去,“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松大哥请收下吧。”
半大的孩子做出大人的样子,叫人见了难免心里宽容些,王松笑着接了,“不跟你客气,我一会儿子采买完再回来。”
没等王松走出善堂,柳长淙就迫不及待地拆了包裹,油纸伸开之后,就露出字迹来,‘吾安无忧,租住暂留,缓寻兄’。
“是姐姐的字!虽是用炭笔写的,也能瞧得出来。”
自家的字都爹爹手把手教的,错不了!再打开荷包,里面竟还有两角碎银子,约莫两百钱。
柳长渺登时眼中就泛起泪花,“二哥,姐姐她……”
小淙心里不是滋味,“如今到了这地步,倒不如按姐姐说的,暂时安定下来,再慢慢去寻哥哥。”
至于银钱,自然是不能靠着姐姐自己,他如今腿基本上好全了,也该立起来了。
等到王松回来取信,小淙就将回信递了上去,“给姐姐的信,请松大哥帮忙捎带。”说着,又塞给他一块碎银子。
“这是……”
见王松面带诧异,小淙才腼腆着说了,“既然姐姐在,我们便不急着去寻大哥了。小子带着妹妹,想赁个房子,可人生地不熟的……”接着拱了拱手,“听姐姐说松大哥颇有能为,人又厚道,小子就厚着脸皮,还得劳烦松大哥……”
王松见一个半大小子,又处处得礼,自然也无有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