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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江三月杜鹃来,一声催得一枝开。

    蔚山县不是九江,杜鹃并不常光顾,因着蔚山的好风水,山间的杜鹃花却从未停止盛放。

    “黄的粉的白的丹紫的,枝枝杜鹃花头颅高昂,在山间迎风飘扬,个个儿花团锦簇,煞是好看……她们都去山上摘呢!”赵晓珍絮絮叨叨的念叨着,眼睛亮晶晶的。

    把娄山月都逗笑了,“你这性子越长大倒是越活泛了,竟找不出一点儿从前闭口不言慢吞吞的老学究影子。”

    “表姐!”赵晓珍面上一红,不好意思的小声道,“你又取笑我!”

    “可见是自个儿能赚钱了,就有了底气,这样才好呢!”娄山月瞧着赵晓珍的面色,比之去岁更加莹润了。

    自家舅舅跟娘长得像,若不是这些年总是做苦力活,累的瞧着憔悴许多,其实年轻的是个俊美秀气的,赵晓珍的长相上结合了舅舅的俊美秀气和妗子的天方地圆,瞧着既有女子的俊秀,又有端庄大气,加之如今自信起来,倒是更增色了许多。“不笑话你了,搁从前,我也得去山上摘花的,她们都去了,你可去摘了没有?”

    赵晓珍点了点头,她就知道表姐喜欢花,从前就爱美,后来做的花糕、花茶也都是漂亮玩意儿,女孩家哪儿有不喜欢花的?“不过要数好看,还得是华婶子的院子里头养的,最美!”

    娄山月微微一顿,就想起卫水风来,离那日郑子浩来家里找事儿,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卫水风还是一如既往的钻进书里,两人就这么还跟之前一般相处着,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华婶子的花卉盆栽,这两年大受欢迎,自然是比野生野长的花草都要好许多。”况且她回家的时候,还将两滴灵泉水兑了水浇了上去,花草必然是要比别处长得好。毕竟自己也有股份在里头,自然是要多用心写才是。

    正说着,刘大就来报,“姑娘,卫公子正在外头,带了好几盆杜鹃花进来,哟,那颜色鲜亮的,那叫一个漂亮!”

    赵晓珍顿时就惊叹出声,“正说着可不就来了,定是华婶子专程送来给姐姐瞧的。”她是知道娄山月在赵华的花草盆栽里头有分成的,什么新鲜的花草树木盆栽,总得拿过来给小月分点。

    娄山月微微一顿,就道,“还不快请进来?”小珍昨日才来到县城,是不知道其中内情的,事情没有定下来,自然是不好到处往外去说。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下了一夜淅淅沥沥的雨,天光一亮,笼罩在天空的阴霾骤然被火热的太阳刺出了一条缝隙,继而消弭于无形。

    霎时间,太阳高悬,一场大雨留下的凉爽潮湿瞬间被蒸干,只有那片片红花绿叶上的晨露堪堪透露出昨夜大雨的痕迹。

    聒噪的蝉鸣声高低起伏,极有穿透力的声音直钻进耳膜中,吵得人不堪其扰。

    小满躺在热燥的硬板床上,额头上满是汗珠。

    突然!

    她‘腾’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自己的腿,只摸到了黏腻的汗液,哪里有被人鞭打的痕迹?

    还好,还好是梦。

    她不自觉的舒了口气。抹了一把冷汗,把脑海里那种钻心的疼痛甩了出去。

    小满呆呆地望着房顶,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身下的褥子薄溜溜的一层,隐约还能感觉到下面垫的硬草席,此时被汗浸的隐隐有些湿意,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当真是累坏了,做了这么个没头没尾的噩梦。

    王家可是青州首屈一指的富庶人家,怎么会被一把火烧了呢?她又怎么会、怎么会被表公子收用,差点成了妾室,又怎么会被人暗算,还被打断了腿扔出去?更糟糕的是,直到她惊醒,梦里也没有找到兄长和弟弟妹妹。

    “欸,发什么呆呢?”

    小满转过头来,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快起,等会儿田嬷嬷又要骂了。”春杏好心提醒着。田嬷嬷性子严苛,上个月同屋的春桃就因为没有按时上工被罚了月钱。

    瞧着春杏圆盘似的脸,小满微微发怔,春杏性子和顺,就是在梦里,也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只不过当时她并不明白罢了。

    “这就起。”眼见一屋子的丫头都收拾齐整了,她连忙爬了起来,利索的叠起床铺。

    没等歇口气,田嬷嬷严厉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磨蹭什么?都快吃了饭做活去。”

    饭菜都是张厨子做好了,再由小厮一并领过来,一碗稀饭、一个二合面的窝头加上咸菜,看似简薄,对小满而言却已经是非常丰盛了。

    吃饭是细嚼慢咽的活计,可遭了灾的时候,连正经饭都见不到,就是一口放了十几天的饼子不赶紧咽进肚子里就会被人抢了,哪里还顾得上斯文?

    她是登州人,今年登州大旱,哥哥提早看出了端倪,带着他们姐弟三个紧赶慢赶到了平城,为了进城,几个人生生将身上全部的银子都掏了出来,可还没等哥哥上来,就被流民冲散了,就差那么一点。

    而今到了青州,她又被同乡骗着卖到了王家为奴婢。都怪她太过轻信了那所谓的同乡,等到反应过来,也只来得及将卖身的银子塞给了小弟小妹。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

    想到这里,小满心中懊悔更甚,动作却不敢停,端着饭做到矮几边,三两下用完了饭,再将碗用水一冲就齐活。

    “……今日府里宴请,可都给我小心些,要是叫我知道有谁坏了事,”钱嬷嬷顿了顿,将手中的戒尺啪地甩下,“仔细你们的皮!”

    春桃撇了撇嘴,好看的柳叶眼闪过一抹怨气,朝着田嬷嬷的背影啐了一口,小声嘀咕着,“就知道冲着咱们发威。若是哪日我成了主子,也叫她好看!”

    这话说得大胆,小满不想惹事,只当没听见,没有理会,掂着扫帚径直往后花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