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正刚回暖,冷风中带着一丝暖意,娄家的暖墙火炕还没停,自是温暖的,可娄二柱和赵半芹二人却如坠冰窟一般,只觉得骨子里头都透着寒意。
赵大秀将事情说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娄二柱和赵半芹铁青的脸。反而愈发洋洋自得的昂着头,眼角眉梢都带着点骄傲,“要不是小柳想着小月,你们家哪里有这好事儿?”
“要我说这还得是亲姊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小柳成了郑六公子的通房,有好事还不是想着小月?亏得从前你们还冤枉她,说她推了小月下水,瞧瞧,这才叫什么,以德、以德报怨!”
“够了!你自己的闺女想怎么样怎么样,害了我们家小月一次还要再害一次吗?你有没有一点当大伯母的样儿,这是要把我闺女往火坑里面推,滚!滚出去!”赵半芹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双目猩红。
赵大秀被赵半芹的模样吓了一跳,登时骇住了,过了三息才缓过神来,噗通一声就站了起来,“什么往火坑里推,你说的是什么话?有好事儿想着你们还成我的错了?”
“别以为赚了几个钱,手里有几两碎银子就猖狂起来了!人郑家是咱们县数一数二的富豪,豪富人家的公子哥儿看上了小月,得了人家的青眼,是你们的福气!真当小月是什么金贵的千金小姐了,什么人都看不上?那等豪富人家,当通房有啥不好,你们别忘了根本,土里刨食儿的,这是一步登天了!若不是好心,谁告诉你这个?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去呢!”
“我们小月可是清白闺女,正经的嫁个平头百姓做个正头娘子,不图什么荣华富贵,小柳成了通房,要攀那富贵我们不管,将你的鬼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来?我呸!什么好心!”赵半芹越说越恼,恨不得将赵大秀啃断骨头喝了血。
“那郑家的五少爷在外头是个什么名声?你当我不知道?旁人争着抢着要去就叫旁人去,你若是再在我家瞎说八道,就别怪我不顾忌亲戚情分,亲自拿了扫把把你撵出去!连亲戚的也没得做!”
赵大秀哪里想到赵半芹说话这么难听?小柳做了郑六公子的通房,她以为是自家真成了正经亲戚,高兴地很!可谁承想这美梦竟被赵半芹几人戳破了,郑五公子瞧上小月之后,她心里有着隐隐的快意,若是成了,她是比小柳还不如!可郑家豪富,叫小月沾了光,她心里也是不愿意的,谁承想他们竟一点也不领情?顿时气得呼哧带喘的。
“爷们家有几个小妾通房,寻花问柳的又怎么了?纵使比不上郑六爷上进,那也是花不完的富贵!”
赵半芹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娄二柱猛地拍了下桌子,“够了!亲爹娘还在这儿坐着,小月的事还轮不到旁人做主!”
赵大秀没想到被二弟媳说完还要被二弟甩脸子,可瞧娄二柱横眉冷对的可怕模样,纵使心里有气也不敢撒出来,只小声嘀咕,“二弟,弟媳妇儿不懂事,你还不知道吗?我这可是为了娄家好。”
娄二柱一双带着杀气的眼睛射出锐利的目光,强压住想要打人的冲动,“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这事,娘可知道?”
见赵大秀果然心虚的眼神闪躲,娄二柱就知道他猜对了,娘虽然不待见他,却不至于这样,不是为了小月,只是在她心里,闺女嫁人就得得许多益处,眼瞅小柳已经搭进去了,不可能叫小月也成了这般。
见赵大秀果然是私自钱来,赵半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娄二柱也不再废话,“嫂子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刘大!送客!”
赵大秀本就心虚,哪里敢多待,只嘟囔着,“跟娘说了,娘未必不同意,这是天大的好事!不用你请,我自个儿走!谁稀罕在你家?富宝,咱们走?”
一面说着,一面将面前的茶水一口喝了个干净,拉着抱着水果筐子的娄福宝就这么一步也不回头的走了。只留下面色铁青的娄二柱和赵半芹二人。
二人瞧着眼前的空地,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赵半芹眼圈一红,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恨意,捶着胸口哭喊道,“我的小月究竟是怎么碍了她们的眼,害了一次不成,还要来第二次啊!”
娄二柱心疼的搂住了赵半芹,“芹妹,你放心,小月是咱们千娇万宠长大的,咱们就这一个女儿,我绝不同意叫她嫁到那吃人的地方去。他们想打主意,也得看看是不是能打得动的。”
“如今郑家家主,是郑冲,他那种人最是胡来的,他们财大气粗,嚣张跋扈,只怕咱们不想叫小月嫁过去,也不得不……”赵半芹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只觉得未来艰难万分。
娄二柱眸色一沉,只觉得沉痛无比,只恨自己不够有本事,否则闺女也不必遭此横祸,芹妹也不会这么忧心痛苦,若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儿,他郑家,敢这么做吗?
可就算他空无长处,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闺女跳了火坑!哪怕是付出全部,也不能叫小月真的去了郑家。纵然自家闺女千好万好,他跟芹娘也从来就没想过叫闺女嫁入高门,高门妇难当,自家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与其嫁到高门受气,倒不如嫁个门当户对的,过着自由。更别提是做妾了,这是压根就没想过的。
娄山明眸色一暗,安慰的搂住了赵半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不同意,他还能逼咱们不成?我就不信他郑家真敢跟大宣朝律法叫板,实在不行,我就去求了县令大人……”
想到自家这一年来跟县令家送酒,也算混了个脸熟,若真到了拿个地步,求上门去,也未必不行,赵半芹点了点头。
娄二柱心中却另有所想,就凭借自家跟县令家这但微薄的交集,恐怕事出之后,也顶不了什么作用。他眸色一暗,听说从前在行伍中的兄弟,如今在平州城做了城校尉,实在不行,就跑一趟。
随即又安慰道,“若真是不行,从前,咱们不是和卫家小子,定了个口头的亲事吗?若真事到临头……”
赵半芹眼睛一亮,这孩子人才模样都是好的,而今又去了平州赶考,若是考取了秀才功名,也是未来可期,再加上两家知根知底的,若真有人非要强行提亲,真以定过亲事名义拒绝,旁人也挑不出什么理来,“那,毕竟是小时候的玩笑话,到时候总得问问孩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