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来得很快,一番看诊开方后,等阿娘重新喝了药她才离开。
宋欢喜走出云霄殿,一直守在外面的两个小宫女看到她脸上的痕迹忍不住大惊失色。
“殿下,您怎么了,可要……”
她们话还没说完,就见已经离开的巫医反而落在后面出来,“王女殿下身上也有伤,可要看看?”
宋欢喜想摆手。
巫医:“还是看看吧,王女的伤很需要重视。”
两个小宫女齐齐点头。
宋欢喜妥协了。
“你跟我一起回静溪殿。”
巫医:“是。”
宋欢喜的伤都是外伤,很容易处理。
但将她的伤从头看到尾的单九和两个小宫女面上却不见喜色。
处理完了脸上和脖子,巫医要求,“殿下还需解开衣裳。”
宋欢喜:“不用,休息一晚即可。”
巫医就盯着她看,一动不动。
宋欢喜叹息一声,让单九等人出去,自己进了床榻。
巫医是女的,单九和小宫女没有多犹豫,就候在外面。
“后腰这个伤要揉开,否则殿下明日多半起不来。”
“没这么严重吧。”宋欢喜觉得她夸张了。
巫医:“殿下还是不要忽略任何一点小伤,聚沙成塔,聚水成河,焉知这世上没有以小博大的事?”
宋欢喜觉得她的话很有深意,“那你帮我揉一下,麻烦了。”
她趴了下去。
巫医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酒,打开后刺鼻的药味瞬间散开。
奇怪的是,闻着这股药味,不过片刻宋欢喜眼前忽然闪过了几个画面。
她看到了当初初救宁焰时的画面,就在大怀山上,她费尽力气把他拖到山上李大夫处。
她还看到和顾长卿在上京的酒楼吃饭,楼下的街道上虚弱的宁焰被人狼狈地追着打,她从楼上推开窗,亲口喝止了下面打人的人,最后是顾长卿解决了一切。
她又看到和宁焰所见的第三面,她放假从溪山书院回雪苑的路上,救下了走到她面前就突然昏迷的他,一路把他送到程氏医馆。
那是她以为的三次见面。
可画面中,在大怀山上,她拿着李大夫给的药草去山上找药,脸上被杂草刮出血痕时他曾醒来过。
她帮李大夫炮制药材却炸了火炉狼狈的时候,他就在窗边看着……
他昏迷的时间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长,她以为他昏迷了半月,实际上才三天他就凭借惊人的意志力抗了过来。
她为了感谢李大夫救人,便借用李大夫的厨房给大家做菜。
菜不是什么好菜,不过是些野菜和偶尔挖到的山药,再用捡木柴换来的十文钱买了一根没什么肉的猪骨头,和在一起做成了三菜一汤。
她忙忙叨叨的时候他其实也在默默看着,然后看她的眼神也在发生着变化。
他的脸还是冷的,以前她从不曾发觉又什么不对,直到在这样连续的画面中她才能捕捉到那一丝微小的改变。
之后她去上京,不知他哪里得来的消息,从另一个宋欢喜并不熟悉的地方也去了上京。
雪苑里,窗户边,那个不守礼的少年曾数次光顾,在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所以在酒楼外救下宁焰时,其实也不只是他们见的第二面。
她以为的第二面,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面了。
后来到了溪山书院,他也隔三差五就来,很久没来看她的一次,就是他受伤之前的那段时间……他是因受伤才没来看她的。
她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药味淡了后,宋欢喜意识渐渐回笼,脑海里生出这个疑问。
她甩了甩头,更清醒了几分。
“你的药。”她扭头去看巫医,“有问题。”
巫医刚好把药在手心搓热,就按在她的后腰上,边揉边问:“殿下梦到了什么?”
“梦?”是梦吗?
宋欢喜不是很相信。
巫医:“殿下若不信,可当作是一场梦。”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巫医:“不知。”
“但你知道我的确看到了。”
这下巫医没说话。
宋欢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重新趴回去,下巴放在手背上,闭上双眼。
她对那些画面是有回忆的,而且如此深刻,与现实又如此贴近,是她经历过的,只是以不同的视角来展现而已。
所以怎么可能是梦呢。
宋欢喜不相信。
巫医揉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之后就起身,“好了,殿下今后多注意,药不用吃,自然好就行。”
“那你明日还会来给我揉腰吗?”
“殿下伤得不重。”巫医收好药箱就告辞离开。
宋欢喜看她走得干脆利落,并不为刚才对她造成的影响而生出异样,这让她心里怪异的感觉更甚。
过了会儿,宋欢喜召来单九,“她真的走了吗?”
单九:“已经出了静溪殿了。”
“哦。”
单九:“娘子睡吧,什么都不用担心。”
显然她已经得知了云霄殿发生的事情。
宋欢喜沉默地闭上了眼,可怎么睡得着呢。
她耳边能听到单九熄灯出去的脚步声,以及走到外面的关门声。
夜色分明静谧,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大景朝的事,阿娘的事……现在又多了个巫医。
翌日晨起,单九走进来,发现娘子还是昨晚她走时那副姿势,变都没变一下。
“娘子还在为事情烦忧?”她轻声问。
宋欢喜“嗯”了一声。
“娘子不如做点什么。”单九建议。
“做点什么?”宋欢喜撑起身。
单九点头,“娘子有忧国忧民之心,大景朝战事未了,内部未平定,娘子无法上战场,却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不如找点寄托。”
寄托吗?
宋欢喜喃喃。
单九点到为止,知道她这时候也睡不着,干脆端了水进来让她洗漱。
就在洗漱的间隙,宋欢喜突然道:“我知道了!”
单九:“?”
宋欢喜:“我再去找一下父王。”
做干就干,她披上斗篷就走,单九只能跟上。
现在时辰还早,不过作为国君的朔东流已经在和一群大臣们开会了。
往日都是群臣给出议题在早会上辩驳,今日朔东流主动提了一个。
“我们要对大景朝施以援手。”
哗——
他这话落,底下立时议论纷纷,众臣神色各异。
被贬官不久的朔方海站了出来,“陛下,您怎会有如此想法?”
大景朝十几年前对我们可是穷追不舍,十几年后更让我们失去涟、辛、堃三城,还让我们纳贡,我们为何还要援助他们?而且我们能做什么?”
“要知道我们才富足起来没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