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蒙亮,东筱祺睁开眼后,便筹划着书生狱友传递给他的想法,这个时间段,大多囚犯都还在休息,他也在救治温珞清的时候,问过海吏关于自已的进出,后者表示只要他不离开监狱,牢房和广场任由他进出自如,这区区三丈牢房,关得住心智颓废的燕雀,却关不住心怀大志的鸿鹄。
少年的手指汇聚细微源力,在门把手上微微一点,他打开牢门,轻声关上,以免吵到还在熟睡的温珞清,一路顺着楼梯下到那监狱广场,找到一处离高墙较近的空地,便在这里潜心打坐起来。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烛颛和瀚海幽焱火被他的那种雄浑内力给慢慢唤醒,审判境强者的修为,本就已经达到审判天地的水平,更何况东筱祺专修内力和肉身强度,区区一道拳风划过,都能随意击毁一堵石墙,若是遇到花岗岩级别的防御程度,在其后者土源符符印的加持,一掌之下便可捏碎成齑粉。
“天都还没亮,就来到楼下修炼打坐啊,筱祺。”烛颛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慵懒。
“这片大陆,现在虽然是已经入秋,但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两句话,却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瀚海幽焱火带着些许笑意,柔和的女性声音与烛颛形成对比。
“和那位朱先生交流过之后我有个想法,既能让珞清复苏,也能治好她的心病,并且还能把这座监狱,变成教化育人的圣地。”他不紧不慢的说着,体内的源力却一直不曾落下运转。
“教化育人的圣地?你是想把这座毫无希望的死囚牢狱,改造成像东苍院那样的地方?恐怕有点难度吧,毕竟你没有像你老师那样满腹经纶的底蕴啊。”烛颛得知他的想法,似乎有些不太认同。
“我不一定就是要把这座监狱从根本上彻底改变成东苍院那般规模,只需要传授他们源力和能力就可以了。”
王朝监狱的囚犯之中,大多都是普通人,东筱祺心想,既然他们天生没有修炼的底子,那就用后天的追赶,来弥补这先天的不足,他当年也是一样,十岁的年纪,都还没有觉醒源力,所幸自已有江琴和彭夙世,才成功进入这世界的修炼层次。
若非有着岩石帝的那种刻苦磨练打好基础,将近十七岁的年纪就抵达三品审判境,这种成就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似乎能理解他说的话了,即便他把源力传给了这些囚犯,也不必担心他们会更上一层楼,想在这片下位面想要进化到更高层次,没有前人的传承,几乎不可能。”
闻言,东筱祺这才微微点头,这瀚海幽焱火在经过和自已这段时间的磨合,所展现出来的灵智已经不输一位成年的女性,同为神火的它,在其自身光环不断映照下,似乎已经把烛颛给比了下去。
“好吧,你们这样一唱一和的,我都不知道幽焱是站在哪边的了,那你的想法是什么?”烛颛感到无语,明明幽焱是自已的心仪佳人,却老帮着东筱祺说话。
“等那些囚犯睡醒之后,我让典狱长把他们都集合到广场上,牢房里空间太狭小,施展起源力传授,会影响到珞清的休息,她现在不能再受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看他这番低沉的模样,烛颛心生怜悯,语气委婉,声音很小:“在无花岛把洛静蓉当作是比自已性命还重要的那个少年,如今却仍然还在重演历史,只是那位让他极其疼爱的姑娘,不再是同一个人。”
…………
两个时辰过后,晴朗天空也终于明亮了起来,由于东筱祺改造牢房的举动,引起了典狱长的关注,他和海吏不约而同的来到广场,看到了那货真价实的审判境强者凝聚源力气旋的壮观场面。
“狱父昨天可劳累坏了吧。”典狱长上前宽慰的询问。
“劳累的不是我,是那些监狱侍卫,改造牢房墙体是我所做,但搬运装饰家具,却是他们的功劳。”望着远处那些一个个走出牢房的囚犯,他还在担心,怕自已的计划这些人并不认同。
“狱父,一大早把我们召集出来,是有什么事呢?”人群之中,有不少的囚犯这般说道。
“全监狱的囚犯都在这里了吗?包括我。”他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要做到落实人头数,只有这样才不会让监狱里任何一个人闲着。
“全都到齐了,咱监狱里有两百个囚犯,加上狱父就是两百零一个,那位先生还没到。”海吏指点着这群密集囚犯,两百个人一个不差的站在这宽阔的广场。
“朱先生自有他的规划,不必去惊扰他,把大家召集在这里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我想把这里改造成东苍院,不知你们意下如何?”他的声音很响亮,在人群之中,所有人都能听到。
“狱父,你可说的是真的?把王朝监狱改造成东苍院?那岂不是这些亡命徒摇身一变,要变成了知书达礼的书生了?”得知东筱祺的逆天想法,典狱长差点没笑出来,他忍住笑意,憋在喉咙里。
“狱父,你可真是异想天开,暂且不说这个计划能不能实现,而是这些囚犯当中,有着不少人是和东苍院有过仇恨,你要想让他们成为一群书生,简直就是要把这些人往火坑里赶。”海吏摇头,深感东筱祺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
而那些吃过牢饭蹲过牢房的囚犯,在听到东筱祺说的话之后,更是感到无比的好笑,首先他们的出生背景,就已经是亡命一徒,烧杀抢掠,坑蒙拐骗几乎没有什么不做的,来到监狱里本就是他们用来度过下半辈子的最终归宿,自由和希望对于这些人而言,就如同钻石一样珍贵,进入这里,有的仅仅只是无穷的悔恨。
“把你们改变成彬彬有礼的书生,确实难于登天,但我要是说,我的这一次改造机会,能让你们拥有源力,能够成为和我一样的人物,你们想不想要这个机会?”他故作叹气,实则背后从沧海纳戒里,拿出叶青皓曾经在书院里给予自已的那几本书。
照顾温珞清的那几个时辰里,他闲着无聊,于是拿出来看了一会,书生狱友指点他可以用源力气旋注入其经文能量,以他审判天地的修为能力,可以真正的让字活过来。
果不其然,在东筱祺的略施小计之下,那几本书里的文字被注入了源力,成为了可打通人体经脉的宝物,一瞬间以他为中心,密集的海量符文在人群之中不断穿梭,庞大的能量气旋,在这监狱上空沸腾而起。
这一刻,所有的囚犯都得到了升华,他们所能感知到的,是身体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种能量涌入神识气海的膨胀感,让这两百来位“修炼者”都慢慢踏入到起源境的门槛,就连海吏和典狱长都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欢呼声不断,喝彩声震云霄,东筱祺的躯体,被囚犯们一次又一次抛在高空,那是所有人感到敬畏的天神,亦是他们拥有源力的缔造者。
从这一刻开始,改造计划正式施展,而这宏伟蓝图,也在书生狱友的毛笔下徐徐展开。
每天天一亮,海吏会带头带着所有囚犯在广场上淬炼源力,为了打磨他们的心性,东筱祺甚至把罟朔之鸿给拿了出来,插在了广场中心的一处空地,并且扬言道谁能扛住这把长枪带来的恐怖威压,他会亲自把那个人的修为晋升到造化段。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敢靠近罟朔之鸿放着的地方,因为它身上所散发的神性气息,是这个世界最恐怖的一个存在,囚犯们只能围着它在广场不断淬炼修为,也是因为在这般层层打压之下,倒是有几个比较有天赋的囚犯,修得不错的底子。
东筱祺也会时常在广场之中修炼阵法,依靠着洛静蓉指点的源阵要诀,他用虞溪萍所传授的凌寒刀意,练出了阵法之中斩出可怕刀光的一道武学。
如此凌冽的攻势,哪怕是面对数十人的源力围攻,东筱祺用凤璃都能轻松应对,甚至在不动用源力的情况下,一道刀光砍出数百道白芒,囚犯们自以为练的不错,谁能想到这虞溪萍传授给东筱祺的凌寒刀意,专砍坚不可摧的城墙,没出几个回合就被他揍得七零八落。
既是改造监狱变成东苍院,修武学的同时,东筱祺也不会忘记何为师者二字的真谛,传道授业解惑。
东筱祺在没出师的前提下,还在牢房里大摆学堂,把东苍院和老师海长幽宫教他的学识,都传授给渴望用知识改变命运的囚犯们,让整个监狱的水平都得到了提高,就算说是堪比叶青皓,也毫不为过,哪怕就算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也都能看到牢房里有人挑灯苦读,孜孜不倦的埋头学习。
这个环境下,囚犯们也不再针锋相对,互相勾心斗角,拉帮结派,而是以同学相称,礼尚往来,比起天上的东苍院而言,这里就是地上的东苍院。
如此氛围之下,就连典狱长都写信用信鸽传递给远在百里之外皇城的金皇,告诉他现在监狱里的情况,需要大量的书籍,因为囚犯们头一次接触到如此浩瀚庞大的知识,感觉自已白活了这么多年。
金皇在收到这封信之后,也是龙颜大喜,同意了这个要求,深感意外,他没想到,东筱祺居然把王朝监狱改造成东苍院,看来他住在王朝监狱,比住在东苍院还要活的好。
看到这欣欣向荣的一幕,东筱祺也是深感欣慰,这下终于把王朝监狱这个最黑暗的地方,改造成人人都向往的学府。
书生狱友的蓝图也将近完成了,温珞清也在这段时间里,养好了身子,渐渐的苏醒了过来,东筱祺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照顾起这王朝千金丝毫不敢有怠慢之举。
在她从睡眠中睡醒之后,总是能听到走廊里传来读书的声音,她甚至以为自已耳朵听错了,哪有监狱里能听到读书声的这种事?
“这监狱怎么回事?咦,我怎么会躺在床上?”
她刚睁开眼后,发现自已喉咙很难受,艰难的靠着身想起来,却看到东筱祺捧着一沓信和好几个麻袋进牢房。
“珞清?你醒了?”见到这姑娘终于从昏迷之中苏醒,东筱祺激动的来到床边,眼眸当中满是欢喜和泪痕。
“筱祺……你,哭了?”她的声音很小,但是东筱祺却用源力附着在耳朵上听到了,看到眼前的空谷幽兰伸出玉手,他再也无法忍住心里的巨大愧疚感,握住了她的手。
“未来要成为帝境的东少侠,珞清的大英雄,怎么会哭呢?我这是感动,清儿,你终于醒了,对不起,我之前那样对你……”少年的声音颤颤巍巍,腔调里满是后悔。
“筱祺,你……叫我什么?”素手被他紧紧握着,非常温暖,晶莹泪珠从女孩的星眸之中流下,清雅绝丽的面孔上,满是激动的情绪,无法遮掩住她内心的喜悦与爱意。
“清儿,你受委屈了,是我对不起你,从前我一直疏忽你的感受,是因为我心里只有静蓉,我爱她,胜过爱你,但是我们经历的一切,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心,可以容得下两个姑娘……”少年的眼睛看向别处,心中非常苦涩,说出这些话,做出那个牵着温珞清素手的动作,他需要多大的勇气,若是被洛静蓉得知自已这番举动,他不敢去想会发生什么,因为他只想珍惜现在。
“容得下我和洛静蓉同时在你的心里么?筱祺……哥哥,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哪怕就算是面对那个洛静蓉,我也不会放手了,筱祺哥哥,你知道吗?我父亲他……”温珞清伸出右手,轻柔的把东筱祺那张清逸俊朗的面孔,慢慢捧了回来。
“也罢,你如果喜欢的话,那便这样叫我好了,温老怎么了?”看着眼前笑容温和的少女,他对后者称呼的这四个字感到非常开心。
“以后不要叫温老了……”那副貌美清丽的面孔,满是羞涩,素手从他的宽厚手掌当中抽了回来,少女低着螓首,一脸滚烫。
“不叫温老叫什么?清儿……”头一次见到这清丽可人如此脸红,东筱祺来了兴趣,看了一眼旁边那堆积成小山的信封,打算去拆开看看。
“等我们出狱了,筱祺哥哥你……你要喊他伯父了!”
还未等温珞清说完,东筱祺啊了一声,他站起来,眼睛瞪的老大,问道:“你说什么呢?珞清,我怎么可以喊温老叫伯父呢?静蓉才是我媳妇啊,我就算要喊,也只能叫荷容才子一声岳父!”
“筱祺哥哥!你不懂,我爹爹在内院的时候,已经同意了我和你的婚事,我这次来监狱不仅是要找你,还想问你什么时候把定情信物给我,我好放心回内院等你的消息。”看到他还是这样,温珞清有些急了,生怕这成婚大事会坏事。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们才十七岁啊,根本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而且我和你的关系,只能算是红颜知已,不能和爱人沦为一谈,你们温家是疯了吗?这么着急把女儿往外嫁,开什么玩笑啊,是我没睡醒吗?”
他严厉拒绝这门婚事的模样,让温珞清伤心不已,东筱祺看到她又这般流露委屈,瞬间意识到自已非常失态的大吼大叫。
“珞清,清儿,你别哭……”
“筱祺哥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娶不娶我?”温珞清的哭腔,在这个房间里蔓延。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静蓉去和别的姑娘好,这是一条绝对不可以逾越的底线,如果有下辈子……”他顿时慌了神,语气错乱。
不等他站起来,温珞清带着满是委屈和不甘的情绪,紧紧搂住了少年的脖子,动听嗓音将近沙哑,但却柔情无比:“如果有下辈子,清儿愿和你生死与共,筱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