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阮小七说这里的真正主人不是连英,我是信的,因为我已经看到意料之中的人出现了。
来人是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黑发束在头顶,面容清瘦,神态儒雅,淡眉微蹙,脸上带着压抑的愁苦。
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嵇护法,嵇护法旁边是在水底刚见过的白猿,白猿像人一样跟在嵇护法
身后。而白猿背上还趴着一只小猿猴,正是候洋带进来的那一只。
我不知道小猿猴是怎么和白猿走到一起的,莫非是同类相吸?
嵇护法一直皱着眉头,远远地看着混乱的场面,似乎十分烦恼,偏过头看向白猿。
白猿像打手语一样抓耳挠腮一番。
嵇护法再次看过来,双眼紧蹙,一声暴喝,“住手。”
声波如同春雷乍起,连水池中的水都有波纹荡开。
我单手捂着耳朵,耳膜依然被震得嗡嗡响,连带着脑壳都被震得生疼,
四周残存的鬼魂承受不住这一声吼,身影被撕碎,然后消散。
无目鬼比较警觉,把吊死鬼护在身后,生生的抗下声波的攻击。
筱雅原本和连英缠斗在一起,发现不对劲后跑得快,直接钻进我的印堂。
连英受到的影响并不大,他横眉倒竖,冲着嵇护法生冷说,“姓嵇的,你违约了。”
嵇护法双手负在身后看向连英,“你我的百年之约已满,我何来违约之说。”说着淡漠地扫视一圈,“各位,这里是贫道的修身之地,不易喧哗,请回吧。”
他这是在逐客,能出去应该是所有人期盼的事。
然而,并不是人人高兴,连英第一个不高兴,“我自会离开,不过由不得你来决定。”他说完看向我,“宵儿,答应为师的事你不能食言。”
我睇了他一眼,呵呵,现在我又变成宵儿了,刚才还想剥我的魂让吴宵出来呢。
刚才为了保命我是答应捞莲花陶缸,不过,能不捞我为什么要捞?
我立刻否认,“连大教主,我解释一下,第一,我不是吴皮宵;第二,我没有答应你什么东西。第三,大家都是客人,请遵守主人的意愿离开这里,这是为人最基本的礼貌。”
连英脸色陡然一沉,目光阴鸷的落在我的脸上。
现在,我不怕他。他没了群鬼,什么也不是。
我转身向嵇护法走过去,毕竟我和他见过一面,算是半个熟人,我有事想问问他。
我路过连英时,连英暗中打了个手印向我砸来。
他是这里最大敌人,我不可能不防备,在他起印时,我讨好似的问筱雅,“老婆,对付这个恶棍你能行吗?”
筱雅不知为什么还在生我的气,扭头哼了一声,瞬间钻出来接下连英一招。
我的实力不如自己的老婆,我并不觉得丢人,还替她高兴。
我能感觉出此时的筱雅和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她像重获新生一样,周身充满了生命力。我一直走到嵇护法面前,学着古人行了个礼,“嵇护法,你放心,我们马上离开,绝不会打搅你的修行。”我先把基调放在这里,然后问,“你认只吴宵对吗?”
百年前吴宵进了水池中的莲花陶缸,嵇护法既然是这里的认人,不可能不知道。
嵇护法目光浅淡,沉吟几秒才说,“是。”
他认识就好,我问出困了我多天的问题,“当年吴宵给柏子村的人吃的真的是长生药?吃了药的人都会变成....”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嵇护法眉头下压,神色痛苦不已。
我不得不住口,莫非,长生药和嵇护法有关?
白猿十分通人性,它上前拉过嵇护法的手,另一只‘手’轻抚摸着嵇护法的后背。
它在安慰嵇护法。
我心里顿时不好受,我没想揭他的痛脚,我只是想确认自己会不会变人成鱼。
这时,身后传来吊死鬼凄厉的尖叫,“连英,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对我。”
吊死鬼认识连英。
连英是百年前不死鸟神教的大教主,很可能就是他策划那场法事,让吊死鬼为阵眼的。
连英的声音随之响起,“公主,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的命格特殊,适合用来开阵,用来养蛊。”
吊死鬼疯了一样和筱雅联手对付连英。
连英的道术运用得出神入化,以一敌两鬼,没落下风。
阮小七没有插手,和无目鬼摇摇对视。
候洋一直在墙边照顾王俊和程护法,王俊的伤不重,调理为主。
程护法的伤略过重,不过,也没有伤及性命。
教授犹豫一会,大步走到我旁边,冲着嵇护法说,“先生是葛道长?”
嵇护法缓了好一会,从痛苦中抽出来,摇摇头。
教授微微一惊,上前一步,一把抓着嵇护法的手臂,“你不是葛长庚道长?这里不是海南翁的仙居?怎么不是?那你是谁?海南翁的仙居在哪?”
教授脸上泛起诡异的潮红,越说越激动,吐液横飞。“他留下来的长生不死丹在哪?你说,在哪?...药给我一颗,我只要一颗就行,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教授平时衣冠楚楚,学识渊博的模样,此时,他为了求生神色慌张,无助而可悲。
嵇护法甩开教授的手,转过身就要走。
教授一把抱住他,“求求你了道长,我只要一颗长生药就好,一颗。”
嵇护法的身体僵了僵,长长叹口气,“顺应自然方为天道。”
他再次甩开教授往前走。
我也急了,“嵇护法,你还没有告诉我吃了那药会不会变成人鱼?吴宵也给我吃了,我不想变成人鱼。”
嵇护法头也没回,“你不需要吃那东西。早些回去吧。”
什么意思?我不需要吃长生药?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忽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嵇护法,我们怎么回去?”
“从玄武门出。”
嵇护法大步离开,白猿没走,怔愣地望着我,漆黑的眼神里带着复杂的神色。
教授像失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瘫软在地,低喃不语,“我不能死,我还有十七个论文要写,九场国际会议要开...”
所有人,从一出生就在向死亡靠近,死亡又是新生的开始,循环往复。
我对教授心生怜悯却又无比安慰。
突然,哒哒哒.....一串枪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