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捞尸先生那些年》 第1章 失踪的爱人 结婚当天,我的妻子曲筱雅突然失踪,三天后,我从水里捞出了她的尸体。 我叫沈明州,因为给父亲治病欠下巨额高利贷,不得不加入了十涪江打捞公司,成为了打捞队里最年轻的捞尸人。 身负巨债,又干了这样晦气的工作,想到交往了两年的女朋友曲筱雅,便心头压了块大石头,我不想拖累人家。 然而就在我要提出分手的时候,曲筱雅却先向我提到了结婚。 我心下震动,随后难掩低落,“筱雅,你知道我的情况……” 然而曲筱雅语气坚定的打断了我的话,“我不在意,明州,无论怎样,我都嫁你。” 我感动得不能自已,又听曲筱雅认真说道:“明州,我们两个父母都不在了,我不要什么盛大的婚礼,今晚我们就结婚吧。” “这么急?”我很是意外,立刻摇头,“那不行,已经够委屈你的了,结婚怎么能这么敷衍……” “婚礼就定在晚上十一点,我还是只要一枚2014年的硬币。”曲筱雅打断我的话,深情的看着我。 关于曲筱雅提的要求我倒是没有觉得有多奇怪,毕竟这两年我们约会,曲筱雅只在晚上十点后才会出来,而且每次见面都要我带一枚2014年硬币。 对此我也曾觉得奇怪询问过,曲筱雅解释自己皮肤对阳光紫外线非常敏感,毕竟漂亮的女孩非常在意保养,所以可以理解,至于硬币,应该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吧。 所以我答应了曲筱雅,曲筱雅落下的温柔的吻也封住了我所有歉疚。 “我只想为你穿一次红嫁衣。” 按照曲筱雅所希望的,当天晚上十点,只有我们两人,举行了一场及其简朴的中式婚礼。 简单的拜堂,没有热闹的音乐和亲朋好友的祝福。 曲筱雅没有嫁妆,我能给她的彩礼,也只有一枚特意涂成红色的2014年硬币。 红烛映着窗棂上大红的喜字,一切蒙上了一层迷离的红晕。 一身大红嫁衣的曲筱雅端坐在喜床上,头戴着红盖布。 我来到床边,拿起一旁秤杆缓缓挑起了红盖头。 盖头下露出曲筱雅精致的脸,红妆艳抹,笑颜如画。 今晚她是我最美丽的新娘。 “筱雅,你真好看。”我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曲筱雅红唇微微扬起,“那你还在等什么?” 面对爱人邀请,我忘情的俯身吻上了她的唇,曲筱雅回应着,伸手解我衣服上的扣子。 两个人的厮磨很快升温,我亲吻着曲筱雅每一寸肌肤,倾身将她按倒在床上。 两个人气息交融,她的腿缠绕在我腰间,在这幸福的夜晚,我们的激情如同火焰,熊熊燃烧着。 缠绵过后,我搂着曲筱雅,轻柔一吻落在了她的额上,“筱雅,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曲筱雅没有说话,只是贴在我胸前,搂紧了我。 我沉沉的睡了去,梦里都在勾勒出两个人未来美好的生活,然而,等我醒来,我的怀里,床边都是一片空荡,曲筱雅不见了。 苦苦寻找了两天,我甚至报了警,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也是在曲筱雅失踪后,我才意识到,她只存在于我的生活中,除了我好像没有人接触过,也都不认识她。 所以在我到处打听时候,他们都认为我是在发神经。 也就是在第三天,公司突然接到消息说十涪江金水湾一带,一艘满载游客的大型游船发生翻船事故,公司立刻派出打捞队所有人紧急赶赴现场救援。 我和陈廷瑞一直是搭档,行船途中他看我心事重重,劝说道:“小州,还在想那个叫曲啥的姑娘呢,先不说你的条件,就咱们干这行,哪个姑娘愿意嫁啊,你要认清现实。” 我回道:“筱雅和她们不同。” 陈廷瑞啧啧摇头,“只要是个人,就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说话间距离金水湾越来越近,江面上已经能看到漂浮物,往前看去我和陈廷瑞全都沉默了。 江面上漂浮着各种漂浮物,有行李有浮板,其中大多是一具具浮尸。 一眼看去要有几十具尸体,在江面上铺了一层,那种场面简直是震撼人心。 之后才知道,游船行驶金水湾一带遭遇漩涡,整艘船侧翻卷进了漩涡里,船上120人全部遇难。 前面的捞尸船已经开始作业,我和陈廷瑞被安排两两一组潜水到沉船中打捞。 我俩很快换好潜水服后,相互默契打了个手势,相继向后一倒沉入江水里。 此时江里十分混浊,可见度很低,我只能靠着强光手电往前探索,隐约能看到前边陈廷瑞晃动的身影。 终于下到沉船,整艘船歪斜在江底,我跟在后边钻进船舱,里边乱七八糟,过道狭窄的地方要挪动东西才能往里继续前行。 我钻进旁边的侧门里,很快找到了第一个遇难者。 死者是个男性,赤裸着上身,身体仿佛膨胀的气球一样漂浮在上方,一张脸孔已经面目全非,就像浸泡透的馒头,剐蹭破了的皮肤如同撕破的纸,挂在脸上浮动着。 一双眼睛睁着,眼睛也像死鱼一样,蒙了一层白膜。 我对尸体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恐惧了,只是伸手碰触到尸身软塌塌的那种触感,还是会有些抵触,不过捞尸人的工作就是这样,要对死者心存尊敬,遇到了,就要带走。 我伸手抓住对方手臂,刚用些力气,就立刻抓破了一层皮肤。 我只能松手,抓着尸体裤腰带往门口带去。 可到了门口又碰到了新的难题。 死者身体肿胀,门太窄,硬塞的话必定会让尸身皮开肉绽。 这时陈廷瑞找过来,看看尸身,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将尸身两手臂到肩肋扭断背后,以此减小尸身宽度应该就能顺利过这道门。 我想的是把门扩宽些,而陈廷瑞是打算损坏尸身,虽然他的方法更简单些,可我觉得对死者太不人道了,就在这时,我抓着的腰带松了开,那尸身又往上方棚顶浮了去。 我转头看去,诧异的看着他竟然又飘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陈廷瑞并不清楚,只是急着要把尸身带出去,所以钻进门上前去抓住尸身胳膊,用力一拽,尸身手臂上立刻被撕扯下一大张皮。 陈廷瑞一懵,我也是吓一跳,上前侧头一看,就见尸身另一只手手指勾在棚顶吊灯上,就像抓着不松手一样。 这时候我也意识到了怪异,赶紧双手合十,表达歉意。 “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带你早些上岸,让你回家。” 我默念着,也没想到真的奏效,那尸身竟然真的缓缓飘离开了吊灯位置。 于是我跟陈廷瑞找来合手铁棍,硬是撬动门将门框破拆,近二十分钟终于将尸身带出门。 在往舱外去时,经过一扇门我看到一抹红色,还有一只女人苍白的手。 随着水波那只手也在微微摇曳,就像是对着我招手一样。 陈廷瑞并没发现后边我停下,带着那具尸一路出舱。 我游到那只手前,就见尸体是躺在休息室椅子上,尸体上盖着块铁板。 我先两手抬着铁板,保证不伤害尸体下用尽全力的一点点将板子抬起掀到了一旁。 一片气泡扬起,我暗暗缓口气,可一低头就先看到一袭红嫁衣。 我心猛烈撞击了下,视线往上移去,一张苍白的脸孔,虽然面无血色,但是依旧精致如画。 竟然真的是曲筱雅! 此时我如被雷击中一般,脑海中一片空白。 盯着曲筱雅的脸,她和那些浸泡的发胀的尸体不一样,她完全没有变化,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 可是,三天前跟我结婚洞房的爱人,突然失踪后竟然出现在了翻船上。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穿着这身嫁衣的模样? 我手止不住颤抖的缓缓探出,碰触到了曲筱雅的脸,可又触电一样立刻缩回。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碰触的肌肤有着年轻女子的光滑和弹性,根本不像是在水中浸泡,或者说,根本不像是一个死人应该有的。 所以瞬间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 筱雅,还活着! 第2章 他来过 我不管这个念头有多离谱,还是坚定的立刻伸手横抱起曲筱雅,带她出了那道门,又出了船舱。 筱雅,我们回家。 我往水面上游去,曲筱雅垂下的头贴在我的胸口,在我潜意识中认定了只要钻出水面,曲筱雅就一定会醒过来。 然而,越往上我越明显感觉到了手上往下沉的力量,等我带着曲筱雅终于冲出水面,已经是筋疲力尽,仿佛周身形成了一个漩涡,裹着我就要向下吸去。 陈廷瑞眼疾手快的伸手就抓住了我,他往上拽,我也抓着船边,拉扯间曲筱雅飘离我身边。 总算是爬到了船上,我顾不上喘息口气,回头急切伸手指向水里,“快,帮我把筱雅带上来!” “谁?筱雅?”陈廷瑞惊讶的看着水面漂浮的红衣女人尸身,却立刻慌了。 “这……明州,你知道咱们捞尸人规矩,最忌讳捞红衣女尸,而且这尸体怪异,在水里溺毙的尸体是男头朝下女头朝天,她却是趴在水里的……” “筱雅没有死!你靠边,我来!”我怒气推开陈廷瑞,就要下水。 陈廷瑞忙拉住我,见我执拗只能犹豫着,将船靠近,我俩合力将曲筱雅从水里捞了上来。 我立刻给曲筱雅做着心脏复苏,只是就在我扒开曲筱雅的嘴要做人工呼吸时候,我发现她嘴里异样,伸手从她嘴里抠出了一枚2014年的硬币。 硬币上还有着红色,正是我们结婚那晚,我给曲筱雅的那枚。 陈廷瑞在旁边看到,惊讶疑惑的问道:“这不是你让我帮忙寻找的那枚2014年硬币吗,怎么会含在她嘴里?” 我也很疑惑,可我没有时间多想。 陈廷瑞立刻将船开到岸边叫来救援医生,期间我一直给曲筱雅做着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尽管她没有丝毫生命迹象。 很快,医生查看后给曲筱雅下了死亡决断,让我彻底绝望。 然而,比起曲筱雅的失踪后死亡,让我更无法接受的是,得到的关于曲筱雅的惊人消息。 曲筱雅竟然不在沉船的死亡名单上,也就是说120人遇难,曲筱雅是多出来的那个121个。 而且后查明证实了曲筱雅的身份,她是十年前在十涪江上遇难失踪的水文站检测员。 “这怎么可能!”我面对停尸床上鲜活如新的曲筱雅的遗体,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如果真的这样,和我交往两年的曲筱雅是什么?为我穿上嫁衣嫁给我的又是什么? 十年前的话,不正是2014年…… 曲筱雅每次向我要2014年硬币,会是巧合吗,而且她只在夜里十点出来,除了我似乎没有人认得曲筱雅。 想起之前种种,我脸色灰白的跑走,无法再面对这样一个让我陌生又恐惧的曲筱雅。 我躲在家里浑浑噩噩消沉了两天,直到陈廷瑞敲开了我家的门。 陈廷瑞带来消息,上边对于曲筱雅事件也很费解,对尸体解刨后得到了更清晰的死亡结论。 “曲筱雅并不是淹死的,她全身骨头几乎是粉碎性,致命伤是身体内部,心脏器官等都被震碎,很难想象,这个姑娘临死前遭遇了什么。” 陈廷瑞拿出一个密封袋交给我,里边装着的,是一颗通体圆润的紫色珍珠。 “而且在曲筱雅身体里,取出很多这种珍珠,就像是被液体埋进她血肉里一样,我偷偷拿出来这么一颗,不知道你想不想留着做个念想。” 我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密封袋,仔细的看着袋子里的珍珠。 当年在我父亲病重急需要医药费的时候,曲筱雅拿出来过一条紫珍珠项链,让我变卖去换治疗费,可那时我们只是在交往,这样昂贵的珍珠项链,我决然拒绝了,宁愿借贷高利贷给父亲治病。 可这紫珍珠,为什么会在曲筱雅身体里? 陈廷瑞看着我,摇头叹息一声,“兄弟,有些事真的很难解释,尤其咱们这一行,不信不行,恕我直言,你应该是撞鬼了,而且自从捞上来那具红衣女尸,我也感觉自己不大好了。” 听到陈廷瑞的话,我看向他,这时才注意他脸色的确是异常灰白,而且有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这两天也没有休息好。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担心的忙问道。 “我不敢睡觉。”陈廷瑞苦笑,可随后又笑不出来了,神情间难掩的痛苦,“只要我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水里头那个死胖子,他模样很可怕,跳到我身上扭断我的胳膊,撕扯我的皮肤,我惊醒后甚至还能清楚感觉到身上那种疼痛。” 我拍拍他肩膀,宽慰道:“你想多了,你帮他送上岸,做的是好事。” 而陈廷瑞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我看着他这模样,想着很有可能是曲筱雅的事吓到他了,便说道:“你一个人待着害怕的话,就到我卧室睡一觉吧,反正我也是睡不着。” 陈廷瑞应该是早就坚持不住了,思量下后,点点头,便走去了我卧室 我则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上那颗珍珠,再次陷入深思。 筱雅,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 关于曲筱雅的谜团就像沉重的石头,压着我喘不上气,可又放不下,直到我身心俱疲,歪倒在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滴答…… 突然一滴水滴声在耳边响起,我听到了曲筱雅的一声呼唤。 “明州,危险。” 我浑身一震惊醒,然后就立刻感觉到被一股冷气包围的那种恶寒感觉。 就像有一条冰凉的蛇,正紧贴在后背上。 于是我本能的回身看去,在看到站在沙发后黑黝黝的身影,顿时惊吓得呼吸一滞。 屋里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投来的暗淡光亮,看到陈廷瑞一双异常黝亮的眼睛。 我紧张的干咽口唾沫,试探出声询问:“陈廷瑞,你睡醒了?” 过了会,陈廷瑞似乎幽幽叹了口气,“我睡不着,明州,我身上很疼,根本睡不着。” 他说着转身,嘴里低声重复着,“实在太疼了。” 我看着他走回卧室里,半天才算是放松下绷紧的神经,想到陈廷瑞很可能是又做噩梦了,我起身身走进卧室,边开灯边说道: “你要是实在睡不着,我陪你说会话……” 然而,灯打开我转头看去,顿时惊愣原地。 陈廷瑞根本不在床上,确切说床上还板板正正,根本没有睡过人的样子,而且房间里也是空荡荡的,我甚至翻看了床下。 我跌坐在地上,一种压抑的恐惧感紧攥着心头,让我难以喘息。 第二天一早我便急匆匆的赶去公司,很快,那种不详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陈廷瑞死了,而且对于他的死,公司只公布了通知,所有人又好像知道些什么,但避讳着绝口不提,每个人神情诡异又惶恐不安。 之后,我赶去陈廷瑞的家,参加了陈廷瑞的葬礼,才知道陈廷瑞的死因。 他竟然在院子里烧了一大锅热水,然后半个身子插在水里,自己把自己煮了。 等家人闻到气味找过去,陈廷瑞早就被煮得皮开肉绽,沸腾的水面上飘着他身上的皮…… 最后,在我临走时,陈廷瑞因为悲伤一夜白头的老父亲走过来叫住我,“明州,你跟廷瑞一直关系很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丢下老父母,做这种傻事……” 我看着低头抹着眼泪的老父亲,张了张嘴,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该怎么解释,昨晚见过陈廷瑞呢? 离开了陈廷瑞的家,我拿出了手里的那个小密封袋,看着里边的珍珠,用力的撰在手里。 无论是曲筱雅,还是陈廷瑞的死,我知道背后都有着未知的真相,我一定要亲手拨开迷雾,将那个真相找出来! 第3章 非常罕见 一枚紫色珍珠,目前是我手上唯一追寻的线索。 于是我见到一家典当行时,立刻走了进去,并不是要把它当掉,而是想着典当行老板经验丰富,说不定对这种珍珠有所了解。 老板在鉴宝探照灯下观摩了那颗紫珍珠很久很久。 直到他抬头看向我,先是叹道:“这种成色和品质的天然紫珍珠非常罕见,需要牡蛎或者是贝类在非常特殊的环境下才能形成,就这么一小颗,这么说吧,市场价值可以达到千万,我指的是美刀。” 我心下震惊,沉思下忙追问:“这种珍珠可以在人身体里形成吗?” 老板立刻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我,“小伙子,人身体里出来的那叫结石!” 过了会他又面色古怪的将那颗珍珠抵还我,“不过年轻人,我多嘴劝说你一句,这东西虽然好,但是来路不正,你最好还是不要放在手里,即便是出手卖掉……” 他意味莫名的笑了笑,“这晦气钱也不好花。” 我心下奇怪,虽然并没打算用它换钱,但是看老板分明知道它的底细,便问道:“老板你说它来路不正?是什么意思?” 老板回道:“我看你应该是真不清楚,我呢,经营店多年,这双手摸过的古董首饰啥的,少说也有千八件儿了,是明的暗的,一上手就知道个七八分,你这东西……呵呵。”他没有明说,只是摇头。 见老板眼光独道,我忙又拿出那枚2014年硬币递过去,“老板,帮忙再看看这枚硬币呢?我给了人家的,现在又回了来。” 老板只是探头看看,并没有伸手接,过了会才说道: “你这个是买路钱,死人花活人钱,亡灵摆渡过忘川,活人花死人钱,鬼门关里当盘缠。” 我心下一震,没有说话,听老板又叹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手里拿着这些东西,只能说自求多福吧,不过,三天后你要是还能好好的来,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活路。” 活路?意思是这三天里我会死吗? 之后我再想细问,老板只摆手让我离开,不肯再多说一句了。 我离开了典当行,心事重重,看着周围车水马龙,好像一下子觉得自己和一切格格不入,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我看一样。 我只能低头逃似的,可还是觉得如芒在背。 既然那个老板看得出这紫珍珠的问题,我想之后的话他应该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可无论是这颗紫珍珠,还是追寻事情的真相,都不会放弃。 很快,我就知道我所面临的危险来自哪里了。 因为,我在买了份盒饭往家走的路上,接到了陈廷瑞的电话。 在七月温吞的夜风中,我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以及陈廷瑞的名字,整个人僵在那里,如置寒窟。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潜意识里明白死去的陈廷瑞一定是想向我传达什么。 毕竟他没害过我,而且对于他的死,我总觉得非常歉疚,或许这是向他表达心声的一个机会。 所以我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接起了电话。 “瑞哥?”我先试探的呼唤了声。 那边没有回答,但是能听见一种咕噜咕噜的,像是水沸腾的声音。 直到夹杂着磁波干扰的低沉声音传了来, “明州,我太疼了,根本睡不着啊,帮帮我吧。” 听到陈廷瑞的声音,我还是心跳加速,那种恐慌就像扼住我喉咙的手。 我艰难的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那边没有回答,随后就传来了电话挂断的盲音。 我看看手机亮着的屏幕很快黑下来,再去翻刚刚的通话记录,可陈廷瑞的电话号码已然不见了。 “小伙子。” 这时旁边传来了老妇人沙哑的呼唤声音。 我转头看去,就见一个乞讨的老婆婆坐在路边,地上摆着一个碗,她手上拿着双筷子,敲打着碗边叮叮作响。 老婆婆花白的头发凌乱,衣衫褴褛,但是看向我手上拎着的东西,眼神黝亮,“婆婆我饿着,能不能给口饭吃?” 我看看手上拎着的盒饭,点点头,上前,将盒饭递过去。 而老婆婆没有伸手接,只是手上不停的敲着碗。 我随后明白的把盒饭放在了碗上,老婆婆手上动作才算是停下来。 她端起饭碗边往马路上走边笑了笑,“活人讨饭,死人要衣。” “小伙子,看你人不错,婆婆也不白吃你的饭,明天上午你有场车马关,买身新衣服,中午前送到这十字路口铺路上,让车压过去,记住了,衣服是人家的了,你只管往家走,别回头。” 我闻言差异,急忙回身,然而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而已,老婆婆人已经到了街那边,路上车水马龙,一辆车掠过,便不见了她的身影。 第4章 车马关 我意识到那老婆婆不是一般人,所以回家的路上就听话的赶紧去买衣服,可大晚上的商店都已经关门,我上哪去淘弄一套新衣服? 我正扒着一家小服装店门口探头往里看,想着看能不能敲开门,这时身后传来询问声, “年轻人,你要买衣服啊?” 我回头看去,就见面前站着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不等我说话,他已经将拎着的一个购物袋提起, “现在不是流行这种中式服装么,本来是买给我孙儿的,我孙儿不喜欢,我这大老远拿来退,人家关店下班了,你跟我孙儿体型差不多,你看看,你要喜欢就留下吧,给个半价就行。” 我一听忙接过来,拿出来看看,果然是一套全新黑色中式,穿身上试试还挺合身。 都这个时候了能买到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挑什么款式,想着反正也是用下就丢掉,于是我念在老大爷来回奔波不容易,多拿出二百块钱给买了下来。 回去捧着衣服有种如重释负的感觉,想着还好遇到了贵人。 就在第二天我换上了新衣服便早早出了门,果然是一早上就右眼皮狂跳不止,心绪不宁。 事实证明,今天果然是不一般的一天。 我警惕的走在街上左顾右盼,小心躲避来回车辆,而来回行人则警惕的看着我,一靠近便都自动躲开。 “小心!” 我左边急忙躲避开一辆闯红灯的电动车,右边闪身躲过一辆飞奔而过的自行车,这时候根本顾不得周围人看疯子一样的表情。 为了保命,我对所有车都小心避让,甚至包括婴儿车,可不想就差一条街就到了十字路口,还是被一辆送快递的三轮车给顶翻在了地上。 “真是对不起。”我赶忙起来去帮忙搀扶并道歉,然而快递员一句话让我懵住了。 “你看得见我?”快递员很是认真的看着我问。 我惊住,探头看了看,这个快递员整个后脑勺都被刮烂了,血糊糊一个大血窟窿,后边车转眼间也严重变形,破烂不堪。 我干咽口唾沫,视线慢慢移向别处,装作看不到。 “别装了,我知道你看得见,你不是也死了吗?”快递员竟然跟我聊了起来,“我是赶着送快递开得太快出了车祸,你呢,你怎么死的?” “我没有死!”我现在对“死”这个字眼儿很敏感,立刻说道。 快递员上下打量我,最后切一声,“没死你穿什么死人衣服,兄弟,你小心点,前边路口有个烂皮鬼在等着住替身呢。” 也不等我再说话,快递员已经一扭车把,嗖的一下就箭一般飞了出去。 我终于知道他说的“开得太快”有多快了。 随后反应过来我低头再细看身上的衣服,这么看的话就越瞅越不对劲了。 中式衣服的盘扣应该是单数,一个三个五个都行,因为奇数代表阳,偶数代表阴,而我穿的这件盘扣有六个,而且材质是娟棉,分明是给死人穿的寿衣! 我这时候才明白周围人为什么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我了,我气得扯开衣襟想脱下来,可一想到昨晚老婆婆说的事情,只能一咬牙又扯了上。 “被那臭老头子给坑了,希望婆婆没骗我。” 毕竟刚刚“快递员”说前边有个烂皮鬼在抓替身,如果真的是陈廷瑞,抓的说不定就是我。 所以我只能低着头不去看周围人眼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去。 好在昨天那个十字路口来往人并不多,所以我趁着车少的功夫,赶紧脱下了一身衣服,然后仔细平整的摆在了路上。 我站在路边等着,明明是炎炎烈日悬在头顶,可我突然感觉到身后一股恶寒逼近,让我胳膊上的寒毛都立立了起来。 我直觉身后正站着一个人,距离我很近,我甚至都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可是,地上只投下我一个人的影子。 我紧绷着神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看着一辆轿车从地面的衣服上压了过去,我紧悬着的心一落,扭头便逃也似的逃走。 “明州。”一声熟悉的呼唤声传来,我也身心一颤。 身后传来的果然是陈廷瑞的声音。 我装作听不见加快脚步。 “明州,你说你会帮我的。” “为什么要逃?明州,不要丢下我!!” 陈廷瑞尖锐的尖叫袭击着我的耳膜。 我不敢回头,身后又传来了一个老妇人呼唤的声音。 “喂,年轻人,你衣服不要啦?” “真是的,这还好好的,怎么说扔就给扔了呢,现在年轻人真是不会过日子,拿回去给我老头穿。” 可随后就是一声拉长尖锐的刹车声音,“砰”的一声撞击声后,就是重重的砸落的闷响。 我立刻停住了脚步,听着周围尖叫声此起彼伏,不得不转过了头。 立刻一股带着腥味的风扑面而来,我几乎整个人被什么撞得向后踉跄了下,还好我很快稳住,也没有再感觉到什么异样。 再抬头看去,就见一辆白色桑塔纳停在不远处,车盖上全是喷溅的血,而在车前头不远处,一个老妇人正倒在血泊中,瞪大着双眼似乎还十分疑惑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身体以可怕的姿势扭曲,从腰部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手脚更是弯曲成骇人程度。 在她的手上,还抓着我那套衣服。 周围人都围了上去,我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步步也走了过去,很快就从街边寿衣店跑出个人,却正是昨晚卖给我寿衣的那老头。 他挤进人群一看,立刻呼天抢地的就扑上去,大喊着呼救。 “原来是寿衣店的许老头,这老头可坏了,卖死人东西黑心不说,还把寿衣当中式衣服挂网上卖,都说他早晚得报应。” “怎么报应他老伴身上了,看样子活不成了。” 周围议论纷纷,原来被车撞的老妇人,正是老头的婆子,所以也难怪他看到老婆子手上的衣服,会脸一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他高价卖给我的寿衣,转手却到了他老伴手上,还要了他老伴的命。 他算计了我的钱,却替我挡了一道车马关。 难怪会说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一场因果循环。 我满心复杂,就在我要转身的时候,忽的看到对面人群中那个异常的身影。 我跟陈廷瑞相对望着,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却能再见到,可并不像活着时候,见面有多欢喜,我跟他之间,已经隔了生死。 所以他眼神恶毒不甘的往这边走,我立刻戒备十足的后退。 忽的,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让我心头一颤。 那只女人的手,冰凉带着湿润,而且有着强烈的熟悉感。 陈廷瑞停了下来,明显有所畏惧,所以在一个人从我眼前经过的转瞬间,陈廷瑞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牵住我的手也要离开。 “筱雅!”我急忙伸手去抓并转过身。 可我什么也没有抓到,而且身后也空荡荡的,并没有曲筱雅的身影。 可我手心还攥着水痕,证明她真的来过。 第5章 阴间磨盘 第三天,我活着,所以我再次来到了那个典当行。 老板正在柜台后看报纸,见我走进屋,他抬手扒拉下眼镜抬眼儿瞅瞅我,然后感慨了句,“命可真大。” 他起身示意往里走,我没说什么,老实跟在后边,来到了里间儿一个小会客室,老板泡着温茶的功夫,听我讲完了昨晚发生的事。 “死人抢死替,活人穿寿衣,也难怪你能躲了过去了,冥冥中注定你小子命不该绝吧。”老板倒了两杯温茶,一杯递给我。 “只是可惜,你回头了,纠缠你的东西即使抓了替身也不肯离去,他也就没有放弃一定要抓你过去的。” 我知道他说的一定是陈廷瑞,所以急忙问道:“我并没有伤害过他,他缠着我,是因为他的死真的跟我有直接关系吗?” 老板抿了口温茶,只是回了一句,“走夜路撞见的鬼也会缠上不认识的人,所以缠上你未必是有仇,记住了,不要跟鬼讲道理。” 老板的话让我心里好受了些,也比较信服,通过聊天得知老板姓李,对阴阳学有些研究,虽然不一定专业,但是能搭手就看得出东西是明是暗,还是有些本事的。 “你身上拿着死人钱,所以才会运势低,阳气弱,看得见那些东西,死后还停留在这世上的鬼呢,多半是因为有心结为了,所以被他们发现你看得见,十有八九就会都缠上你,让你帮他们解决心结事。” 我一听除了陈廷瑞,还有可能招来别的东西,心下一急,忙问:“李叔,那我该怎么办?” 李叔放下了茶杯,老神在在的说道:“别急,我让你来,自然是给你想好了解决的办法,只是这个法子嘛,比较费钱。” 我闻言迟疑了下,问道:“得需要多少钱?” 李叔抬起了一个巴掌。 “五万?”我犹豫了,以我现在经济情况,五万块钱根本拿不出来。 李叔放下了手,“是五十万。” 我瞪大了眼睛,“五十万?算了,还是直接拿我命吧,看值不值这个数。” 李叔不急不慢的说道:“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缺油难点阎王灯,有钱去打点才能买下你的命,再说,这里边也有我的寿命钱,给你办事,我也会大大折寿的。” 我直截了当回道:“可是我连五万块都没有,更别说五十万了,我看我还是等死好了。” “年轻人怎么动不动就想着死。”李叔说道:“放心,又不是现在要你的,这钱我给你顶上,你我做个口头协议就行了,等你以后有了慢慢还,把你手上的死人钱留下,算是个定金吧。” 我惊讶的看着他,看李叔也不像是诈骗钱财的骗子,况且他一个生意人,自然看得出我是不是有钱人,真想骗钱也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所以沉默了片刻,我决定相信李叔这次,横竖如此,那就拿命赌赌看。 李叔收下了我那枚红色硬币和一颗紫珍珠后,便开始着手安排起来,也是这时候我才知道,他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竟然是真的请鬼来推磨盘。 李叔先是带我去了典当行的后院,他进了仓库里翻腾了好一阵,等再出来,手上吃力的捧着一个满怀大的青石磨盘,我赶紧上前帮忙接过。 他让我摆在院中石桌上,坐下来边喘歇边说道:“别看这磨盘不起眼儿,它可是一个阳间阴差留下的轮回磨盘,要不是因为你,我是不会把它请出来的。” 其实刚刚从我接过那磨盘时候就感觉到了它不一般,它上边满刻着奇怪的符咒,而且放在那里,能清楚听到一种嗡嗡作响的鸣声,李叔将磨盘上转轴孔的软木塞拔出来,立刻一股阴凉气息喷涌而出。 那空洞里,好像深不见底一样。 明明是青天白日,庭院中忽的一下好像变得晦暗了许多。 我心下暗叹李叔这典当行里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敢收,既然他明知道我手上的是死人钱也敢留下,家里还有这么邪门的磨盘,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止不住好奇的追问:“李叔,这磨盘该不会真的叫鬼来推吧?” 我想象不出陈廷瑞会老实的推着磨盘的画面。 李叔摇摇头,“当然不是真的让鬼来推。” 我刚要松口气,又听他说道:“而是请地下的鬼官上来推磨。” “啥?请鬼官?”我差点没咬了舌头。 “把嘴合上,都看到嗓子眼了。”李叔理所当然说道:“都说了我这磨盘绝非一般,不然为啥收你五十万,请鬼官上来推磨,鬼官推一圈,你要大把的撒大票冥币,这样鬼官就停不下来了。” 李叔咯咯咯的笑得像个狐狸。 我干咽口唾沫,要说以前吧我觉得这些事神神叨叨的,未必能相信,可是亲身经历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好像也变成正常事了。 我艰难说道:“该怎么做,那就拜托李叔你了。” “开什么玩笑。”李叔却一卜楞脑袋,“是我告诉你怎么做,今晚你自己来,五十万办这么大的事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又不是收了你五千万呢。” 末了李叔又理所当然的补充了句,“让我花钱请鬼官给我推磨干活?我又不是疯了。” 第6章 准备前夕 他说得没错,疯的人是我! 我短暂的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先是早就已经失踪了的曲筱雅和我恋爱成婚,在新婚夜失踪之后,又莫名的出现在了一艘沉船上。 紧接着,我那把头插进锅里把自己煮死了的好搭档找我聊天,在得知了他的死讯之后,他还给我打电话。 好好的在街上走着走着又遇到个眨眼之间消失不见的老人,说我有车马关,我按照她说的做了,好像真的躲过了一劫。 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和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老板,研究这个莫名其妙的磨盘。 他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我亲眼看到过陈延瑞的鬼魂的话,我是一点也不会相信的。 可关键是,这玩意儿也许真能救我的命! “呃……李叔,这东西要怎么用啊?” 在我的认知里,磨盘唯一的作用就是磨粮食。 难不成要把陈延瑞磨死? 我觉得如果他真那么听话的把身体塞进漏粮食进去的那个洞里,然后任由我或者鬼官把他磨死,那我才是真疯了! 李叔轻笑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别着急,我这石磨是祖传的,百试百灵,只是有些东西需要你先去准备一下。” “你说。” 我有些着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但毕竟现在是他在帮我,我就算再不爽也得耐着性子。 这种性命似乎被别人掌握在手里的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 就像是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条件下走在一根极细的钢丝上,那钢丝下面便是万丈深渊,而钢丝的另外一端就攥在另外一个人手里一样。 如果真的能成,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觉得我得想想办法了,不能一直这么被动。 “去河边找两条柳枝来,一条剪碎了泡水,另外一条留着备用,然后再卖点纸钱,要那种中间带剪出来的铜钱图案的黄纸,越多越好。” 柳枝的事情在我很小的时候听村里面的老人说过。 那东西本身就属阴,而且还生长在水边上,阴气最重。 用柳枝泡过的水擦眼睛就能够看见鬼! 虽然我现在已经用不着这玩意儿了,但为了我这条小命,还是只能照做。 至于他说的那种黄纸,可能是因为那种纸在阴间价格更高吧。 紧接着,李叔又跟我讲起了那石磨的具体使用办法。 我跟他道了一声谢,然后吭哧吭哧的抱着这个石磨走了。 所有东西准备齐全,我抱着石磨直接去了陈延瑞家里。 说是家,但实际上就是一间不算大的屋子。 这里是城中村,所以门口还有一个院子。 我将那石磨扔在了院子的正中间,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上面等着。 倒不是我不怕陈延瑞,我记得当时在街上的时候,他看我的那个眼神。 他分明就是想害我! 此前我根本没有想过,人变成鬼之后,性情居然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不过,现在我心里有底了。 因为职业缘故,我见过不少处在极端情绪下的人,或是愤怒,或是悲伤,还有一些只是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做戏罢了。 这也练就了我察言观色的本事,经过我的观察,我发现那个小店老板,李叔是个心直口快的爽快人。 简单的来说就是我拿钱,他办事。 所以,李叔应该不会骗我。 事实上,就算他真的骗我,我也不怕,因为我还有一张底牌。 曲筱雅。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感觉她始终在我身边保护我。 如果我真的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危险,她会帮我的。 让我感到稍许心安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无力。 我一个大男人竟然还需要女人来保护,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女鬼! 现在时间还早。 我打算趁着这个功夫仔细理一理整件事。 关于曲筱雅,有太多太多的谜团了。 我和她是在钓鱼的时候认识的。 我记得那天是个阴天,天快要黑了,我正准备收杆走人,她突然从我身后蹦了出来,一脸好奇的问我今天收获怎么样? 恰好那天我钓到了一条四五斤的鲤鱼,剩下的也就半个巴掌那么大。 看她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我就提出要把那条鲤鱼送给她,让她带回家吃。 众所周知,喜欢钓鱼的人不一定喜欢吃鱼。 我就是这样的人,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家里锅都没有。 我压根不会做饭,更别说是鱼了。 通常钓到鱼都是喂一天,拿到市场上去卖,或者直接送人。 她来了,我恰好也免去了麻烦。 听我说要把鱼送给她,她很开心,和我说了很多,话题开始转变到游泳上,她说想让我教她游泳。 曲筱雅长的很漂亮,人也很温柔可爱,我实在是没办法拒绝她,于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是个晴天,火辣辣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正是游泳的好时候,我应邀来到了河边上,她比我早到,穿着一身白色的泳衣,格外的好看。 我教她游泳,她学的很快,最后她好像突然抽筋了,还好我水性好把她捞了上来,才没有出事。 后来她又约我去爬山,去骑车,我们逐渐就熟络了起来。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之间没有任何问题。 不对。 我心头突然一紧。 每次我和她出去玩的时候,都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要么是差点溺水,要么是差点摔下山崖,要么是差点被车撞,乃至于更多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事。 越想我越觉得心头发凉。 难道曲筱雅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一想到曲筱雅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以及她温温柔柔的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就觉得心头有些堵得慌。 她说:“州,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既然你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那就让我来做你的亲人吧,以后我来给你做饭吃,给你洗衣服收拾家里,好不好?” 她就像是我生命里的一束光,驱散了我心头的黑暗。 借着那束光,我仿佛能够看见未来,能够看见希望。 而现在…… 第7章 鬼差白虎 我按着发闷的胸口,希望时间能够回到从前。 平凡,且美好。 我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一阵冷风突然迎面吹来。 这股凉意把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凌晨一点。 是时候了! 我连忙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按照李叔给的指示,推三圈石磨,使得石磨停在西方。 然后念了一长串晦涩难懂的字符。 我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记得音节。 李叔说那是可以召唤鬼差的祷文。 可我一连念了两遍都没什么反应,正在我准备念第三遍的时候,一道空幽的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你打算念到什么时候?” 我心头一惊,猛然回头去看,却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着一个男人。 准确的来说,他是飘着的,因为他的脚根本没着地。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袍子上绣有白虎的暗纹,虽然从外貌来看,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但他头发是银白色的,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看样子他好像来很久了,脸上的表情还有点拽。 这和我想象当中的鬼差不太一样。 我的大脑快速运转,我记得李叔跟我解释过,石磨停白虎,尊西方,如果成功的话,可以召唤出白虎鬼差。 我定了定心神,从塑料口袋里抓出一把黄纸来,当着他的面烧了个干净。 这些黄纸立刻出现在了白虎鬼差的手上。 “啧,真麻烦。” 他将那些黄纸胡乱塞进口袋里,然后象征性推了推磨。 过程中我一直在旁边撒黄纸。 本来以为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但是没有想到,他推了没两圈便停了下来了,一屁股坐在了石磨上。 “我说小孩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试探性的开口:“白虎鬼差?” 白虎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 “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还认识我啊,不错不错。”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所以语气尽可能的恭敬。 “白虎大人的名号如雷贯耳,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这次能把您请来,是我的福气。” 我的脸上挂着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笑。 因为我实在没想明白。 我在单位里装孙子是因为老板给钱。 现在我给了这个鬼差这么多冥币,按理来说我应该是他的老板,可为什么装孙子的还是我? 白虎轻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老子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请的来的,每天日理万机,恰好今天有空,听见了你的祷告,看你诚心,所以我就赶过来看看,要不然我还真不想费这功夫。”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了抓头发。 我非常懂事的把剩下的纸钱一股脑的全烧给他。 “哎呀,麻烦了,麻烦了,这点钱全都是我孝敬您的,如果不够,我可以再去买点儿。” 这一次,白虎鬼差收到冥币之后简单整理了一下,塞进怀里之后,朝着我伸出了三根手指,语气明显比刚才好了不少。 “三次机会。” 我愣了一下,什么机会? 收了我的钱,他不是应该赶紧帮我办事吗?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陈延瑞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响起。 “沈明州,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啊……” 听见这声音的一瞬间,我感觉浑身冰凉,就像是有一条蛇从背后爬过一样,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 我知道陈延瑞现在就在我身后,但我不敢回头去看。 试想一下,一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丑陋凶恶的鬼,而且还想着法的要自己的命。 这实在是太惊悚了! 我下意识的看向石磨上坐着的白虎鬼差。 没想到那鬼差竟然丝毫反应都没有,只是抱着胳膊,一副看戏的样子。 草!这年头连鬼都这么不靠谱的吗? 陈延瑞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慢慢的飘了过来。 “沈明州,我真的好难受啊,我好累好累,我想睡觉,可是我根本没办法睡,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煎熬吗?” 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一滩水渍朝着我脚边蔓延了过来。 看来是指望不了那拿钱不干事的家伙了,我不能在这等死! 牙一咬心一横,直接转过了身去。 “陈延瑞,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你,你干嘛要一直缠着我?” 虽然我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可明显准备少了。 陈延瑞那张脸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 发白的脸皮上出现了一条条的破口,破口处的皮全都向外翻,露出里面同样发白但依旧带着血丝的肉。 两只蛋黄大小的眼珠子,根本没有眼皮的遮挡,就这样暴露在外面。 头发没了大半,剩下几根赖毛稀稀拉拉的插在那烂皮上。 肩膀处的皮肤直接耷拉了下来,红色的肌肉组织清晰可见。 偏偏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味道。 那是一股刚刚炖到了好处的肉的味道! 我实在是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肉香味。 这画面根本没法形容。 我感觉我浑身的血在这一刻全都凉透了! 他伸出了两只手,直接朝着我扑了过来。 “沈明州,帮帮我,帮帮我啊,我只认识你了,所以你得帮帮我啊,拜托了!” 我下意识的想跑,可是双腿发软,不受控制的跌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陈延瑞那湿漉漉的身体,结结实实的压在了我的身上,让我感觉根本喘不过气来。 他双手掐着我的脖子,用一双往外凸的眼球死死的瞪着我。 “帮帮我,我真的好累,我真的好累啊明州,帮帮我吧,别再挣扎了,一会儿就好。”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我下意识的想掰开他的手,可偏偏我根本触摸不到他的身体。 天杀的! 我该怎么对付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 相比起窒息的感受,喉咙处传来的好像要把我的骨头给碾碎的痛意来得更加猛烈。 我只能无力的蹬着双腿,垂死挣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招来一个只收钱不干活的拽爷就算了,曲筱雅怎么也不来了? 难道我真要死在这儿了? 第8章 天机不可泄露 垂死挣扎之际,突然想起我带的那些东西里面还有一支柳条没派上用场。 而那柳条就放在不远的地方。 我的身体动不了,只能拼了命的伸长手去够。 我的指尖距离那柳条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可那几厘米的距离始终是我无法跨越的鸿沟! 此时我才知道,我太天真了。 人与鬼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我根本对付不了他。 筱雅也没有要来帮我的样子。 我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这个念头在我心头升起的同时,我逐渐变得模糊的视线里,白虎满脸嫌弃的“啧。”了一声,然后朝着陈延瑞轻轻一挥手。 好似有一股大风,直接把陈延瑞从我身上给吹走了! 大量新鲜空气瞬间涌入我的肺里,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身体,才没有把眼泪咳出来。 没想到这拽爷刚刚竟然没有跟我吹牛。 看来我真是捡到宝了呀! 我连忙捂着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耳边立即响起陈延瑞的惨叫声。 此时他正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身体也明显不如之前凝实了,变成了一些冒着绿光的好似线条一般的气体。 而且他的下半截身子也消失不见了,此时此刻只剩下了上半截身体,这让他那本就骇人的外貌显得更加狰狞了。 我瞳孔剧烈收缩,惊疑不定。 那白虎鬼差收起了一根手指,紧接着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人类,你还有两次机会。” 此时此刻我有一肚子的问题。 为什么这些玩意儿会找上我? 之前我在街上遇到的那个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来路? 眼前这个磨盘又为什么能把他这么厉害的人物给召唤出来? 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问题,要是再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我感觉我真的要疯了! 可偏偏这拽爷说只有两次机会。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其实仔细回想一下,不难发现,一切的源头都来自曲筱雅。 或许解决了她的事情,这一切就结束了。 “我有个老婆,叫曲筱雅,前几天刚刚跟我结婚,在新婚夜突然消失不见,紧接着我就在一艘沉船里把她的尸体给捞了上来。 最后得知她竟然已经遇难十年了,她最近好像一直附身在我的身上,你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拽爷听完之后沉吟片刻,伸出手来掐算了一番。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闷雷! 一道白色的闪电直勾勾的朝着拽爷劈了过来。 拽爷大吃一惊,连忙朝着旁边跳开躲闪。 一声爆炸随之响起。 我根本没反应过来,身形不稳,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还没等我开口说话,拽爷反而发怒了。 “死小孩儿拿了这么点钱,竟然想要我的命,还好老子身手敏捷,要不然这一道阴雷打下来,恐怕得休养百来年才能恢复的过来了!” 此刻我也觉得有点恼火了。 撇了一眼他刚刚站的位置。 虽然刚才传来的一声爆炸,可李叔给我的磨盘竟然完好无损! 别说是磨盘了,就连水泥地面都一点事都没有。 来不及想那么多,我从地上爬起来,瞪着那白虎鬼差的后脑勺。 “明明是你自己技术不精湛,竟然还好意思说我? “而且我刚刚把所有的纸钱都孝敬你了,可你拿了我的钱还不办事,陈延瑞刚刚差点就把我给掐死了我还没找你要说法呢! 难道你们鬼差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他听完之后干咳了一声。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小孩儿,活人出钱鬼推磨,这是自古以来就定好了的规矩不假,可你刚刚问出来的那个问题其中牵扯的因果太大了。” 说到这里,他双手一摊。 “刚才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差点就被那阴雷给劈了,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天机不可泄露!” 果然和我想得一样,有些人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他摆出一副拽的不得了的样子,可你一旦生气了,他态度就好起来了。 另外我发现,这拽爷似乎挺在意口碑的。 仔细一想也不难猜得出来,鬼在下界生活的时候也需要货币,人类就是他们货币的唯一来源。 要是我把这件事情传出去了,恐怕就没人再给他们烧纸,让他们帮忙了。 这事儿就算是杀了我也没法阻止,毕竟还有一个李叔。 发现我没回去找他,用脚趾甲盖都能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这样想着,我突然觉得鬼差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人啊,活着的时候为了那点儿工资给人当牛做马,死了之后依旧是个牛马。 再着,曲筱雅的来头果然不小。 就连鬼差都差点遭到反噬。 看来这件事情要想调查清楚,根本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 我非常果断的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陈延瑞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满地打滚的陈延瑞。 虽然仍然觉得有些发怵,但毕竟相识一场,看见他变成这个样子,我也有些不忍心。 “他呀……”拽爷见我没有深究,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孩儿是因为不敬死尸,被鬼魂缠身,又因为阳气被阴物中的阴气所冲,一时虚弱被鬼占据身体,从而操控他去死。 他死了之后,体内阴气不散,需要抓一个替身才能摆脱痛苦,凭借着心中的一股执念在这里游荡,之所以盯上你,是因为你是他死之前最亲近的人,他没办法了,只能找你帮忙。” 这样的解释让我如鲠在喉。 我确实是陈延瑞最亲近的人不假,他出了事情想要找我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虽然我不是什么圣母,可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真的觉得他挺可怜的。 成为了鬼魂之后痛苦不堪,一切人性全都没了,只是执拗的想要找我帮忙。 当然了,这忙我是帮不了他了。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吧。” 拽爷又恢复了之前那样子,双手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再次扭头看向仍然在地上打滚的陈延瑞。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我该怎么解决他?” 第9章 我爱你 “嗐,那还不简单?” 白虎鬼差又拽起来了,他将手背到身后,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我感觉,他似乎觉得他的后脑勺很帅。 “你知道我是谁吗?天不生我白虎君,阴间万古如长夜啊!区区小鬼,呵!” 我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那到底怎么办啊,白万古?” 他没说话,但手指头快速搓了搓。 这是要钱啊。 “我手上的黄纸刚刚都烧给你了,恐怕只有等明天。” “明天就明天吧,你到时候找张白纸写上敬贡阴间官差白虎君,然后一起烧了就行。” 我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拽爷悠悠开口:“区区小鬼,你求个护身符便可免灾,好了,阳间事了,我去也!” 说罢,一挥袖子便原地消失了。 我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这是一回事吗? 我刚刚想问的是该怎么把他送走,让他投胎去,别再阳间晃荡了,也免得他受苦。 现在看样子陈延瑞还得在这儿滞留不知道多久。 这年头,连鬼都开始糊弄人了! 气归气,我拿他也没招。 “陈延瑞,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真的没办法帮你啊,你自个儿挺一挺吧,我要是有什么办法,再来找你。” 说完,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把那磨盘重新抱起来,听着陈延瑞的哀嚎逐渐走远了。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三点了。 把那磨盘放在我吃饭用的桌子上,然后衣服裤子一脱就往床上躺。 我本以为,事情已经算是解决了,又折腾了半晚上,我会很快入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困意都没有。 夜里最忌讳乱想,尤其是碰到了这种诡异的事情。 于是,我就这样闭着眼睛在床上躺着,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仍然没有困意。 我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变强,保护自己,那种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找个道观学道去? 可我听说,那玩意儿不是那么好学的,还需要考试之类的。 我要是干得了那个活,也不至于现在下水捞尸体。 找个地方把头发剃了去念经,那更不可能。 拜个堂口? 可我也不认识什么仙家啊! 啧,我就是想活命,怎么就这么难? 为什么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让我给遇上了,难道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我,沈明州,出生的时候没有什么天生异象,不过只是下了一场大雨而已,那时候正值雨季,下雨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我小的时候也没有遇到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鬼,也没有碰到过乱七八糟的动物。 长大之后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读着普通的学校,唯一不普通的就是我现在的职业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由我的职业引起的? 如果转行的话,我又能够做什么呢? 教人游泳? 我只在水里捞过死人,没捞过活人,感觉怪怪的。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不觉之间我的身体开始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仿佛已经睡着了,但我仍然能够感受得到一些东西。 比如客厅里那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大钟表,齿轮转动的声音,以及我的被子压在身上的感觉,可我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突然出现了一些画面。 一汪水。 一汪黑色的,不断翻涌的水。 我仿佛正漂浮在水面上,平静而又安详,只有后背传来丝丝凉意。 很快,那种凉意逐渐加深,凉的程度完全能够接受,有点像是光着膀子贴到了墙上一样。 不对! 好像有什么东西贴着我! 冰凉凉,软绵绵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 茉莉花? 我心头一紧! 下一秒,从我身下伸出了一双惨白的手。 那修长的手指挤过我的手指头缝隙,与我十指相扣。 那鲜艳的红指甲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了道道压痕。 曲筱雅,来了!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在我的身下,在那不断翻腾的黑水里,曲筱雅此时此刻正和我背对背。 她的一头长发在水中不断飘摇,一双棕色的眼睛灵动又可爱,还有那如同玫瑰花一般娇嫩的嘴唇。 她是那样的美丽,美丽的就像是一个被人精心制作而成的人偶娃娃。 此时此刻我内心十分复杂,不知道应该感到害怕,还是悲伤。 和曲筱雅毕竟相处了三年,我对她早就已经产生了很深的感情。 是的,我很爱她。 可她早就已经死了! 在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鬼了。 可偏偏她又救过我。 我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又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她,可是…… 此时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我的喉咙有些发干,可我知道,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脑海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句。 “为什么?” 曲筱雅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将我的手指抓得更紧了。 我确信她并不想伤害我,反而是想通过这个动作给予我一定的安全感,在示意我,她对我没有任何恶意。 可是她越这样,我心里面就越没底。 这一切到底怎么了? “筱雅……” 这两个字说完之后,我发现我好像发不出声音了。 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嘴皮更是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张不开。 与此同时,一道心声突然响起。 “明州,我爱你。”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记得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我才醒过来。 回想起梦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下意识的捂住了脸。 爱我? 我心情很复杂,我希望这一切能够赶紧结束! 翻身下床洗了个澡。 镜子里,我的脸色明显比之前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下巴上还挂着不少胡茬,身体似乎也比之前瘦弱了很多。 人在经历重大事故的时候,身体外貌出现轻微变化是非常正常的。 当然了,其实我觉得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竟然还没死,就应该念一声阿弥陀佛了,不能奢求的太多。 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之后,来到了楼下的面馆。 “一碗牛肉面,老样子。” 第十章 吃不饱的人 “一碗牛肉面,加牛肉,不要香菜和葱,中辣,另外打一碗面汤,慢用。” 面馆伙计端着两个碗从后厨走了出来。 “呦,小沈哥,最近队里很忙吗?瞧你都累瘦了。” 扯着嘴皮,笑容有些僵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干脆就点了点头。 “嗯。” 这面馆我经常来,算是老熟客了,有时候也会和这里的厨师和伙计聊几句,一来二去就熟了。 他们毕竟也是经常和人接触的,察言观色,这一点自然不必多说。 似乎是发现我脸色不太好看,那面馆伙计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回厨房给店里其他人端面去了。 一口热汤面下肚,浑身暖洋洋的。 再吃一口蒜,就着面里面的牛肉,满嘴都是香味。 我三两下把这碗面打扫了个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这碗面吃进肚子里之后,竟然感觉就跟没吃一样,看来我真是累坏了。 “再给我来二两吧。” 伙计听见我招呼,应了一声之后立即钻进了厨房。 很快,一碗小面端上了桌子。 那香味瞬间钻进了我的鼻子,根本等不了那么多,我抱着碗,夹起里面的面就往嘴里塞,几分钟的时间,那碗面就被我吃了个干净。 “不行,还是饿,再来三两!” 伙计瞪大了眼睛:“不是,小沈哥,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饿成这样了?” 我摆了摆手,只觉得肚子里就跟个无底洞似的,刚刚吃的那点东西根本填不饱。 “哎呀,别废话了,赶紧的吧。” “行。” 伙计很干脆的走了。 没过一会儿,端着一碗面回来了。 我接过这碗面,把里面的面挑起来之后,对着风扇吹了几下就往嘴巴里塞。 和之前一样,两三下就把这碗面给吃了个干净,可是肚子里仍然没有一丝饱腹感。 “再给我来一碗,不,三碗!” 我刚把碗放下就看见了面馆伙计那张惊讶的脸。 我怀疑这小子把面递给我之后根本没走,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我。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小沈哥,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吃了?你已经吃了那么多了,再来三碗,能吃得了吗?” 我抬起手来给他看。 此时此刻,我胳膊全都湿漉漉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你看,饿的都冒虚汗了,赶紧给我弄吧,兴许吃完我就饱了。” “行吧……” 三碗面端上来,我端起其中一碗,将剩下两碗放在了电风扇下面。 以及快的速度,把碗里的面吃干净之后,又立即抱起另外一碗。 就这样,一口气吃完了三碗面。 一直到此时,那种饿得心慌的感受才逐渐消失了。 同时我也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一连吃了这么多面,可是我的肚子根本没有和想象当中的一样鼓起来,甚至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太奇怪了。 但是与我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怎么样?小沈哥,吃饱了吗?” 这话不是刚刚那个伙计说的,而是给我下面的厨子,也就是这家店的老板说的。 他从后厨探出半个身子来,一双眼睛惊疑不定。 我朝他挤出了个笑,如实相告。 “刚刚垫了个底,你再给我煮三碗吧。” 老板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不行!再这样吃下去,我怕你胃会撑爆的!” 此时此刻,这家店里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要是换做之前我可能会感到不自在,但是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我现在已经觉得无所谓了,我只想干饭! “那这样吧,你先给我煮一碗来,我吃完了之后,要是还想加你再煮行吧?” 伙计微微皱着眉头:“小沈哥,你这种吃法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你确定你没事儿,不用歇一歇?” 我摇了摇头:“除了肚子饿之外,我好的很,上面吧。” 伙计见我这样说之后也没再坚持了,店老板叹了一口气,把半个身子重新收进了厨房里。 很快,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放在了我的面前。 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里,我再次把这碗面打扫了个干净。 和之前说的一样,我又接连要了两碗。 此时面馆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全都围在了我旁边看热闹。 “呵,这小伙子可真厉害啊,连吃了这么多碗面,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大胃王啊这是!” “这么能吃,该不会是装了个牛胃吧?太厉害了!” “这样吃下去真的不会有问题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吓人啊?” “要不咱们赌一赌他还能再吃几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我将把面汤喝了个干净的碗放回了桌子上。 从身旁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此时才算是有点儿快要吃饱的感觉了,正打算再要一碗,一抬头却发现面前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她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衣服,一头花白的头发被破布绑了起来,一手拿着一个空碗,一手拿着一双筷子,此时正笑盈盈的看着我。 “老太太!” 我激动的差点直接跳起来! 这老太太之前帮过我一次。 现在她又出现了,是不是可以通过她打探到一些玄学方面的东西? 或许又意味着接下来我可能还会遇到什么事情。 总之,能遇到她,我真的发自内心的开心! 她在我即将站起身来的那一秒按住了我的肩膀。 虽然这个老太太看起来又瘦柴,可是她的力量竟然特别大,让我不得不乖乖的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后生,这世间的一切东西都是有数的,每个人一生当中能够吃几碗饭,都是定好了的,你现在把这么多饭提前吃进了肚子里,那以后怎么办?” 这话我有些听不懂。 可有意思的是,这话说完之后,我竟然感觉原本还有些饥饿的肚子里突然变得鼓胀胀的,很饱,但不至于吃撑,并不难受。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但我立即在第一时间感谢她。 “谢谢你,老人家,我这就给你再叫一碗面!” 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 “不必了,你刚刚已经给过了。” 说完我才注意到,她手里的那个空碗,不知何时竟然装了满满一碗面! 第11章 后会有期 我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的脑海中立即浮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但我在这个猜想生根发芽之前立即将它抹杀。 因为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那老太太慈祥的看着我。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这顿饭只值三个问题,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我立即定了定心神。 曲筱雅无疑是我最在意的事情,可是经历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我知道老太太也不一定能说得出来,而且有可能会遭到反噬,于是我立即放弃了这个问题。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叫陈延瑞……” 我把关于陈延瑞,以及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她,并且询问陈延瑞到底怎么样才能够解脱。 老太太听完之后并没有着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身体往前探了探,那一张如同枯树皮的脸在我瞳孔中放大,我下意识的将身体往后仰了仰。 紧接着我发现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鼻子动了动,似乎是在闻我身上的味道。 过了大概半分钟,老太太收回了探出的半个身子。 “你那个朋友真是倒了大霉了!” “什么意思?” 老太太立即跟我解释:“他现在被另外的鬼占据了魂魄了,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还是你的朋友,但是他的一切思想和行为完全不受控制。 而且占据他魂魄的鬼还不止一只,我刚刚从你身上闻到了溺死鬼、扒皮鬼和一只灵魂似乎有些残缺的鬼的味道。 要想让他解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这事没法替你解决,我只能建议你听昨天晚上那个鬼差的话,去求一个护身符戴着。 当然,如果他们盯上了你的话,那个护身符也没办法保护你太久,你得另外想办法。” 我听完之后立即在脑海中整理信息。 原来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鬼不仅仅可以占据人的身体,竟然还能够操控另外的鬼! 这样一来,情况确实有些复杂了。 陈延瑞是溺死的,那么老太太刚刚说的扒皮鬼,还有另外一只身体有些残缺的鬼,应该就是控制他身体的东西。 如果我想要帮陈延瑞入阴间轮回的话,恐怕还要再解决掉他身上的这两个鬼才行。 这样一来,事情就绕回了原点。 我的思路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想知道我该怎么变强?从哪里学习这些玄学的东西,您能帮我指条路吗?” 老太太听完之后,哈哈一笑。 她伸手指了一下我的眉心。 “你要的东西不一直都在吗?” 我有些不明白。 “按照您的逻辑来说,我现在已经很强了,可是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啊?” 老太太笑盈盈的看着我。 “天机不可泄露。” 正当我皱起眉头,感觉有些恼火的时候,她又突然开口说道:“不过我还真能为你指一条路。” “哦?那您快说!” 一束希望之火在我心中燃烧了起来。 “无妄山,明月观,有个胖道士能帮你。” 我连忙双手合十。 “谢谢,谢谢!” 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这老太太的名字,又连忙问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老太太只是笑了笑。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那不重要,年轻人,你还有一个问题可以问我。” 此时,这老太太的形象在我心中变得高大了起来。 俗话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我感觉她就像是隐藏在这尘世之中的一个,不求名利,只求一碗饭的高人。 相比之下,某个拿了钱还给我摆臭脸的拽爷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小子槽点太多了,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我干脆就掐断了这思绪。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多问了。” 说完之后,我想了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身上是不是藏着一只女鬼?” 这个问题问出的一瞬间,我看见面前坐着的老太太的脸色明显变了变,甚至眼神都下意识与我错开了,像是被这个问题给吓到了一样。 我并没有催促她,因为我心里隐约感觉到了答案。 沉默了几秒之后,老太太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告诉我很多东西在灯光下都是有影子的。 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可以在夜里看一看自己的影子。 说完之后她就站了起来。 “小伙子,后会有期!” 紧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而我此时已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可能真的还在我的身上。 这说明我凌晨的时候做的那个梦,也许并不是梦! 她说她爱我,这是否意味着,她会一直缠着我? 她帮过我不假,可是身上一直带着一只女鬼,我觉得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另外,曲筱雅果然不简单。 我遇到的两个高人似乎都对曲筱雅十分忌惮的样子。 我忽然发觉我之前的想法,实在太过幼稚了。 我以为只要把曲筱雅的事情弄明白之后就有办法解决了。 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连那两位高人都对付不了,我什么都不会,所以更不必多说了。 这件事情恐怕得暂时先放在一边了。 心里这样想着,我叹了一口气。 “事情怎么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话音刚落,面馆伙计用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小沈哥,你……你刚才……一直在跟谁说话?” 此时此刻,店里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这种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胎一样,既惊奇又害怕。 操! 他们根本看不见那个老太太! 所以刚才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我一直在自言自语。 这老太太也不是人? 卧槽…… 我早该想到的! 不过此时要解决的问题不是这个。 我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大脑飞速运转,脸色平静的看着那个伙计。 “不然呢?我刚刚在想事儿呢,太投入了,所以不知不觉念出来了。” 说完之后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就立即掏出了钱包结账,然后在所有人古怪的眼神里走出了这家面馆。 今天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第12章 影子 我虽然就是个捞尸的,常人听来是个晦气职业。 但实际上算是有半个编制的,一个月基本工资三千,但是有活的情况下,按照捞上来的人头来算,一个人一万五。 这工作用不着每天去队里报到,毕竟不是每天都有漂子,但是两天要来打卡一次,以防万一。 到了大队,我直奔队长办公室。 “你要请假?” 队长皱起了眉头,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复杂,微微叹了一口气。 “是因为上次的事儿?” 上次我和陈延瑞一起下河,上来之后他就自杀了的事情早就在队里传开了。 这两天还有不少人给我发消息询问我的情况,我一概没回。 “嗯,我想休息一个月。” 队长吴凯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他见我面容憔悴,似乎是猜到了些什么,但没有多问,站起来之后,拍了拍我的胳膊,随后在我的请假条上签了字。 “雨季马上就来了,如果有重大事故,你还是得回来。” “应该的。” 我拿着请假条走出了办公室,然后回了休息室。 所谓的休息室,其实更像是一个大型杂物间。 我们队加上队长一共十二个人,现在只有十一个,但休息室里只有三张床。 其中一张看起来干净整洁的,默认是队长和副队长用的,另外两张就是我们的。 这三张床靠着墙一字排开,并不占地方。 再就是一张可以盖盖的台球桌,几把凳子。 最后是储物区域。 一排两米高的金属立柜,柜门上全都贴着我们的照片和名字,里面放着一些私人物品。 立柜侧面就是我们捞尸经常用的一些工具了。 我这此回队里,除了要请个假之外,还要收拾一下陈延瑞的私人物品。 我和他一样,都没有父母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两个人才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没想到最后,也只有我来为他收拾这些东西了。 自从他出事之后,一切队里的东西就都被收了回来,再加上我们队里的人都挺自觉的,一般不会去乱翻别人东西,所以他柜门的钥匙就插在钥匙孔上。 我打开他的柜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大红保温杯,那是之前他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的时候送的。 然后就是一顶帽子,一些零食,一盒烟,两个打火机,一双不知道摆了多久的袜子。 看见这些他曾经用过的东西,我感觉我甚至能够看见他使用这些东西的时候的样子。 仿佛此时此刻陈延瑞,就站在我身边,拿着他那个大红保温杯,一边喝水一边问我晚上吃什么。 可惜,那样平凡且美好的时光再也不会再有了。 我找了一个箱子,把这些东西全都收了起来,最后竟然还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手串。 这手串看上去像是木质的,但是我也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木头做的,凑到鼻子旁边还能闻到一股有些奇怪的香味。 有点像是什么东西燃烧之后发出的香味,然后又混合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很奇怪。 我记得这手串是陈延瑞前一段时间买来的,他当时跟我炫耀的时候还说他花了不少钱。 戴了一段时间之后,可能是因为要下水捞人,所以就把这玩意儿给摘了,所以就落在了这里。 “唉,老陈啊,老陈,你瞧瞧你这啥命啊,抠搜了一辈子,好容易给自己买个得意玩意儿,还没来得及享福呢人就没了。” 我一边自顾自的说着,一边将这手串揣进了口袋里,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了。 所有东西打包完毕之后,我抱着盒子,转身回了我的出租屋。 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紧接着在电脑上查了一下那个老太太说的那家道观的信息。 无妄山是我们这里一个已经开发出来了的景点,这座山想要爬上去,估计得花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胜在风景很漂亮,山上还有不少野生的瀑布,夏天到了之后,有不少人去那边乘凉。 至于明月观,他和其他的道观寺庙不同,并没有在整座山的山顶上,反而是坐落在无妄山的半山腰,而且距离人多的地方很远。 我在网上只找到寥寥几张照片。 就是一间非常简单的道观,但是里面的东西似乎比较讲究,这道观后院还有一片菜园子,养着几只鸡,除此之外就看不出来什么门道了。 这地方看上去还真的像是能人居住的。 因为在我的印象里,那些高人要么成为了一方霸主,坐拥无数财富与权力,而且声明显赫,要么成为了闲云野鹤,每天种种菜什么的,自给自足,逍遥自在。 明确了地方之后,我简单的查看了一下路线,然后又查阅了一些关于灵异和玄学方面的资料。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我饿的浑身冒虚汗,来到楼下同一家面馆,要了三碗面。 这次没有出现和上次一样的情况,三碗面下肚之后就饱了。 那个神秘的老太太也没来。 面馆老板和伙计送我出了门,我扶着肚子,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平时一碗面一碗面汤就能吃饱的我突然之间食量大增,这明显不正常。 正不正常的是,我吃了这么多东西之后,身体竟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以及吃了这么多东西之后该有的变化,比如肚子被撑大之类的。 按照我自己的理解,这多出来的饭恐怕是替别人吃了。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了,路灯全都亮了起来。 我找了一盏路灯,站在了灯的下面,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光源的缘故,我竟然出现了三个影子,成扇形分布。 这并不奇怪,我以前也注意到过这种现象。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虽然我知道我有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太合适,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的影子怎么可能没问题呢? 曲筱雅呢? 我有些不死心的往旁边走了走,找到了一盏相对于其他路灯来说比较远的灯,以此保证光源只有一个。 这下我的影子清晰多了,但依旧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影子也和我做出了同样的反应,没有任何违和感。 “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怀疑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影子出现了微弱的变化。 第13章 胖道士 为了在水底下方便,我这一行的人几乎不会留长一点的头发,我也是这样,就是一个简单的前刺。 可是现在我发现,我的影子的头发似乎变长了。 不! 不仅仅是变长了。 它还在动! 像是一根根触须一样,在空中微微摇摆…… 草! 我现在得到了我预想当中的答案,可是我根本高兴不起来。 仔细一想,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我既希望我的影子有问题,又不希望他有问题。 这很矛盾。 但是现在我确认了一件事。 曲筱雅确实在我的身上! 她暂时对我没有任何恶意,甚至还帮了我。 从目前来看,对我来说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会让我胃口变得特别大,因为我得吃下她的那一部分的东西。 现在我发现我似乎能理解为什么我吃了那么多东西,胃竟然没有被撑坏了,因为我吃进去的东西被她给消化了。 这样一来,好像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寄生关系。 我提供营养,她给我提供保护。 当这个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瞬间,我便立即甩了甩脑袋打乱了这思绪。 因为我觉得如果继续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思考的话,事情可能就会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到时候,我还是不是个人都会是个问题。 不管怎么样,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只要她不伤害我,那暂时就没事儿了。 当然,我得赶紧去明月观。 一为求护身符,二为了学点本事傍身。 另外,我答应那拽爷的黄纸得给他办了。 昨天故意晾了他一天,也算是小小的行使了一下我这个甲方的权利。 买了点黄纸之后找了个地方,按照他说的做,烧了个干净就回家睡觉去了。 一夜平安。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收拾东西坐车去了无妄山。 到地方之后才早上八点,景区门口就已经有人了。 有些是看完日出之后,从山上下来的,有些是刚刚准备要上山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从他们的身上感到了一股蓬勃的朝气,这种感觉令我感慨良多。 要是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情,或许我也能够像他们一样洒脱自在,毕竟我也才二十多岁。 登上山之后,我没什么心思看风景,闷着头就往明月观的方向走。 花了大概三个多接近四个小时的时间才到地方。 这里人果然很少。 看见匾额上“明月观”三个大字的时候,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转身坐在了石头台阶上,揉着自己不受控制不停抖动的腿,由衷地发出了一声感叹:“唉,我要死了!” 我虽然经常游泳锻炼,肺活量以及体力确实锻炼出来了,但是我发现这和爬山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两码事。 我可以在水底下憋气五六分钟,最长的一次八分钟,当然那不是我的极限,只是因为当时捞的一具尸体身上缠了水草,清理那些水草花了一些功夫,弄完之后我就马上上来了。 但是爬山这种运动我还真没怎么做过。 虽然呼吸勉强跟得上,但是腿又酸又累,最让人难受的是,因为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游客,有时候不得不停下来给他们让路,有时候又不得不赶紧超过他们,所以他们的出现会打乱我的节奏,这让我变得更加难受了。 虽然这才到半山腰,但是已经给我累得够呛了! 谁知我话音刚落,一旁的大树下面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确实要死了!” 此时此刻我甚至都没有那个劲生气了,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心头猛然咯噔一下。 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缘分! 只见那棵大树下面半躺着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 他的皮肤白里透红,看起来就跟女人似的,又偏偏长了两撇八字胡,满脸的油光,嘴巴旁边还有吃剩的食物残渣。 他长了一身的肥肉,肚子都高高的鼓了起来,后背靠在那棵树,圆滚滚的肚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吃的。 汉堡、饼干、巧克力、麻辣烫、还有一盒鸡爪,以及无数食品包装袋。 身体旁边放着一个喝光了的大瓶装可乐瓶子,还有一瓶喝了一半的四块钱的那种冰红茶。 这不就是之前那个老太太跟我说的胖道士吗? 我喜出望外,一边喘着气一边回答:“是啊大师,我确实要死了!” 那胖道士听了我的回答之后,愣了一下,紧接着眉头深深皱起,缓缓回过头来,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你就不觉得生气?” “您也知道您这话欠揍啊?” 我咧嘴笑了笑,感觉这胖道士有点意思。 胖道士想了想。 “那倒是,可你为啥不生气啊?” 我刚想要开口解释,那胖道士突然之间伸出手:“等会儿!” 紧接着他顺手把肚子上的那些吃的一股脑的全都扒拉到了地上,然后撑着草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胖爷我今天早上算到我有一劫,而且这一劫是别人给我带来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我挠了挠后脑勺,仔细回想了一下我来找他的目的。 “应该……不是吧?” 那胖道士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清了清嗓子。 “呃……那个,大师啊,我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的,要不咱们进去聊?” 那胖道士微微皱眉,伸出又胖又短的手指头掐了掐,紧接着吸了一口凉气。 “哎呀,大事不妙!” 说完之后就像是屁股着了火似的,转身就往他那道观里面跑。 “怎么了?” 我心想,难道我身上的事情就这么难处理? 连忙跟着他往道观的方向跑。 那胖道士一边跑一边喊:“忘了灶台上还炖着肘子了,要是过了时候可就太烂,不好吃了!” 哈? 此时此刻我满脑袋的问号。 后脚刚刚迈进道观门槛,那胖道士竟然平地摔了一跤,然后就跟个葫芦似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搞得他那一身本来就脏兮兮的道袍,现在更脏了。 我下意识的想过去扶他,没想到他自己停下来之后,双手撑着地面,嘴巴一张,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第14章 求之不得 什么情况? 这年头连道士都开始讹人了吗? 我连忙抬头寻找摄像头。 完了,没有! “我……我可告诉你,我身上没有啥值钱东西,现在还倒欠银行几十万,别想讹我啊你!” 那道士咬着一口带血的牙,脸上的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似的。 “到底是谁讹谁啊……你要是不来这里,胖爷我好好的,啥事儿没有,知道吗?” 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不得不说,咱这卦算的真漂亮啊,说好了有一劫就是有一劫。” 我有点没太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倒地吐血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甚至碰都没碰过他,这实在是太扯了! 但是看他这样子好像确实有点可怜,我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半蹲下来身子朝他伸出手。 刚打算要扶着他,没想到他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 不好! 还是要讹我! 我下意识的想要把手往回拉,没想到这胖道士满嘴是血的冒出一句:“先别管我,肘子快熟过头了!” 都这德行了,还想着肘子?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这人真能教我本事吗? 转念又一想。 现在这种情况他没讹我其实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按照他的意思,我去了厨房。 在厨房里各种各样的厨具一应俱全,而且所有地方全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灶台上放着一只炖煮锅正在不停的往外冒着热气。 打开锅盖,里面躺着两只猪蹄,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东西,感觉像是药材,但是味道又很香。 把这两只猪蹄盛到碗里之后,那胖道士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顶着一张深宫怨妇似的脸看着我。 “你得赔我!” 我他妈就知道! “不是,什么就赔你了?我一没推你,二没打你,你这不讹人吗?你这道士怎么当的?” 我这一肚子火气瞬间就撒了出来。 没想到那胖道士比我更横! 他靠着门框单手叉腰。 “你小子身上挂着个比厉鬼还要厉害的玩意,大摇大摆的从我挂了降魔符的门里进来,直接导致我遭到了符咒反噬,你还好意思问我? 我特么一开始就说你要死了,而且看你的样子,你自己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进门,你敢说这事和你没关系?” 我微微皱眉。 “不对吧,你们道士的一些符咒不都是一些功能性的东西,要么用完就没了,要么就一直有效,怎么可能和你自身挂钩,可别欺负我不懂!” 这些玩意儿都是我昨天在网上搜的,没想到竟然还真派上用场了。 “你是不是以为你知道点儿小知识就挺牛啊?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拽啊?” 这胖道士似乎也来了劲了,他那张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那都是一些不入流小道士用的手段,什么档次,像胖爷我这样的,能和他们一样吗? 这东西就跟个门铃一样,有脏东西进来,我就会下意识的调动法力,能感觉得到有东西来过。 弱一点的就直接除掉了,中等的会稍微花一点力气,像你身上的那种……” 胖道士说到这里,喘了一口气,眼神幽幽的看着我。 “差点把我整死啊你。” 我脸色一白。 听他这意思,难道我老婆是个绝世凶鬼? 完了,我本来还想来这里找道士帮忙解决,没想到先把这道士给解决了,关键曲筱雅还没主动动手呢。 一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严重。 我有些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我身上的那个,连你都没办法解决吗?” 那胖道士听了我的话之后,朝着我摆了摆手。 “哎,咱先不说这个,一码归一码哈,少在这里避重就轻的。” 紧接着又义正言辞的说:“你身上那玩意儿把我伤成这个样子,反正你的责任是逃不了的,这样吧,接下来你得留在这里照顾我!” 胖道士摸了摸下巴,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似乎正在盘算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月,这里的卫生,还有我吃饭的钱你得给我掏了,要不然我就……” “行!” 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留在这里学习呢,没想到他自己倒给我送了一个理由。 毕竟在这里跟着人家学本事,打扫卫生之类的事情自然无所谓,另外我还有事要求他呢。 “啊?” 那胖道士显然没想到我答应的如此爽快,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不是……你没病吧?” 我双手一摊:“你看我像是什么很健康的人吗?” 胖道士一时语塞,欲言又止,欲止又言:“那倒也是,行吧,那你从今天起就待在这儿吧。” “好哇!” 我求之不得。 后来我才知道这胖道士道号一通,取自于“一通则百通。”似乎很得意自己这个道号,但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 因为听上去有点像是僧人的名字,而且,和我心目中的世外高人的名号有点不太一样,念着也怪怪的,为了表示尊敬,干脆就叫他通爷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抱着碗啃猪蹄,我把他这道观里里外外全都打扫一遍。 我怀疑这地方起码有半年没有打扫过了,直接整出来好几蛇皮口袋的垃圾。 吭哧吭哧给他处理了个干净,然后我就死皮赖脸的问他要护身符。 好在他人也不坏,很快就给我弄了一个最简单的护身符。 就是那种叠成三角形,然后用红布包着,然后让我找个绳子穿起来挂在脖子上,不能沾水的那种。 “好东西,一般邪祟近不了身,这玩意你就带着吧!” 通爷说完之后拍了拍我的胸口。 “你小子来找我应该还有别的事儿吧?” 没想到他这都知道。 我站在旁边嬉皮笑脸:“实不相瞒,我过来其实是想跟着您学本事的。” 我把那个要饭的老太太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通爷听完之后,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脸色明显变得严肃。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也罢,既然是我命中注定的事,那我也就趟一趟这浑水了。” 说完之后他停顿片刻,然后又用极其认真的眼神看着我。 “明州小子,你身上是不是带着死人的东西?” 第15章 五行杀人 “死人的东西?” 我下意识想起来陈延瑞的手串还在我包里。 “怎么了?有问题吗?” 通爷眉头一拧,眼神极其认真的看着我:“其实胖爷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东西和你身上那位比起来,算是最轻的。” 说完之后朝着我一伸手。 “拿来吧。” 我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从口袋里把陈延瑞的手串拿了出来。 通爷接过手串仔细端详,那张胖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聚阴摄魂,五行杀人,是个妖人啊。” 说完之后又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明州小子,你运气不错啊!” 五行杀人,如果我的理解没有错的话,应该就是按照金木水火土这五行来杀人。 陈延瑞是溺死的,属水。 “他是被人害死的!” 我心头咯噔一下。 “没错。” 通爷告诉我,这条手串会让佩戴者吸引厉鬼的注意。 卖给陈延瑞手串的那个人一定是打听好了他的职业之后,确认他是他要找的人,所以才卖给他的。 除了陈延瑞之外,还有另外四个人要因为这珠子而死。 我身上其实也沾染了那珠子上的脏东西,但是因为曲筱雅,一般邪祟不敢惹我,所以才没事的,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听了他的说法之后,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想起陈延瑞在世的时候,我和他经历的那些点点滴滴,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通爷,你说,有没有办法找到那个人?” 通爷听了我这话之后,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 “根本用不着你去找,他会来找你的!” “可我根本不认识他,他怎么找我?” 通爷朝着地面上我的影子扬了扬下巴。 “他没见过你,但见过鬼啊。” 说完,把那手串往他自己口袋里一揣,然后耐心的跟我解释。 那妖人摆五行大阵其实是想给自己延寿,这个阵法除了按照五行元素死的五个人之外,还需要最后一个关节。 那就是一个体内至阴至阳的人。 我是个男的,本身就带着阳气,又因为职业原因,经常下水沾了阴气,现在再加上曲筱雅,体内阴气极重。 对于那个妖人来说,一定是最好的人选。 只要我一回去,必定会被那人盯上,所以根本不必要我去找他。 “小子,我劝你最好还是干脆直接在我这山上常住吧,要不然,你这小命难保啊。” 通爷说着,脸色显得有些担忧。 “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了吗?” 我有些生气。 为了一己私利,无端杀伤害六个人,偏偏还一直逍遥法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通爷见我这样,轻笑一声。 “明州小子,有血性是好事,其实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够解决得了的。 不如就像通爷我这样,找一个清清静静的地方,逍遥自在的生活,不管那些俗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这多好呀。” 看他这样子,不像是能请得出山的人。 我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不仅仅关乎于那些无辜的生命,就连我自己都牵扯,其中怎么可能找个地方躲起来,自称逍遥自在? 我得变强! 一定要变强! “不了通爷,这世界上有很多条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要走的那条。” 通爷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像是在下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十分严肃的看着我。 “你今年才二十来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一旦踏上这条路,受伤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可能是家常便饭,死亡更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你确定要放弃平静的生活吗?” 我知道,这个回答至关重要,但是在来找他之前,我心里面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通爷,我根本没得选,如果我不赶紧想办法变强,他们就会弄死我,我也不愿意躲,就想自由自在的干点儿我爱干的事儿。” “好,好小子!” 通爷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长。 沉默了好一阵之后,转过身去。 “既然你想学,那就来吧。” 我快步跟上了那肥胖的身影。 他把我带到了这道观里最大的房间,房间里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甚至空气中都能够闻得到淡淡的油墨味。 他告诉我,这里的所有书都是他珍藏,我可以随便看。 虽然我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好,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明白理论知识永远是一切的基础这个道理,所以我立即静下了心来,从第一个书架,最下面那一排的第一本书开始看起。 这书并不厚,记载的都是一些有关于玄学的知识,我花了四个小时时间就把它看完了,我在脑海中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觉理解了之后就拿起第二本书继续看。 晚饭是通爷炖的排骨。 那味道特别好吃,我这辈子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排骨,直接吃了个肚圆。 过程中,通爷发现了我饭量的异常,于是教了我一种呼吸吐纳的功法,让我今天晚上就别看书了,把那呼吸吐纳的功法融会贯通。 我回到他给我收拾的房间之后,按照他说的做。 盘腿而坐,一边呼吸吐纳,一边感受自身,或是呼吸,或是身体的某个部位,紧接着开始感受周围的变化,声音也好,风也好,最后是天地元气。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只觉得当我感受到天地元气之后,我的身体就一点一点的变得充实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我的身体在充能一样。 不知不觉之间,天光大亮。 通爷把我叫醒之后,给了我一条帕子,一个水桶,让我去道馆外面的那口井里打一桶水上来洗澡。 现在天气比较热,但早上依旧有些凉悠悠的,井水又冷,虽然我刚刚起来,心里面总有些不情不愿的,为了变强,还是照做了。 井水特别凉,洗的时候我浑身都在打哆嗦,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洗,我感觉身体越热,到了最后竟然完全适应了那桶冷水。 洗完之后,通爷又教了我一套健身的功法,叫太上导引功,让我跟着他练。 那功法看起来一招一式都慢悠悠的,但是一整套打完之后,我浑身都出汗了,身体里暖洋洋的。 第16章 出事了 那以后我的饭量就几乎恢复了正常,只是看起来比平常人要吃的稍微多一点而已。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每天早上起来之后就打一桶冷水洗澡,然后再练习太上导引功。 吃完早饭之后就去看书,一直看到晚上。 睡觉之前我自发的锻炼身体,洗完澡之后就开始呼吸吐纳,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中途我也和通爷说过,我想跟他学点别的本事,我看电影里面的那些道士,拿着桃木剑和铃铛,杀鬼的时候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通爷回我一句:“你想屁吃!” 当天晚上我给他的猪蹄里下了点料,他一晚上跑了几十趟厕所,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都能看见他下巴了。 我这个人一般不记仇,也就是跟他开了个小玩笑而已,因为我知道我说的那些都是童子功,必须从小开始练才行,我现在属于是半路出家。 而且通爷名义上说的是要教我本事,但是其实他并没有教我太多东西,我也从来没有管他叫过师傅。 我俩更多像是一种合作关系,我出钱养他,帮他打扫卫生,他借给我地方看书,然后教我两套功法。 一个月下来,我明显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比以前要强壮了不少,这种强壮是从内而外的强。 原本我的体型比较瘦弱,只能隐隐的看见一些肌肉线条,经过这一个月的锻炼,身上的肌肉已经很明显了。 同时我发现我比以前更有精气神了,浑身上下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和精力一样,睡眠质量也变好了。 在我成长的同时,曲筱雅似乎也在成长。 每当夜里我借着灯光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影子的时候,我就会发现,影子里我的头发正在一点点长长。 最开始的时候像个炸了毛的海胆,现在有点类似于美杜莎那种,如果这些头发垂下来的话,我想应该刚好到肩膀了。 而且这些乱动的头发并不是每天晚都会出来,有的时候有,有的时候没有。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通爷。 通爷一手炸鸡一手汉堡,吃的满嘴流油。 “嗐,这多正常啊,我们俩就等同于寄生关系,你成长,她也会成长的,既然暂时没有办法处理,那就先当成一尊佛供着吧,而且我看她对你没有什么恶意,就这么着吧。” 本来我也是这样想的,听了他这番话之后,心里悬着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就在这个时候,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是队长吴凯。 “沈明州,出事了,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今天晚上之前必须要赶到队里来。” “这么紧急?出什么重大事故了吗?” 我有些担心之前那个摆五行杀人阵的人是不是又作乱了。 但是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第一时间就立即被我打消了。 因为除了溺死之外,其他四种死法对于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更何况,之前我也问过通爷,他都不知道除了陈延瑞之外,其他四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死的。 再加上人海茫茫,我根本没地方去找,所以就把这件事情搁置了。 现在发生的事故应该和之前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兴安镇暴雨,河堤决口了,淹死了不少人,所以今天晚上要集结所有人,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好,我马上赶回来。” 兴安镇和我们县城是挨着的,并不算太远。 电话挂断之后,我立即和通爷说明了情况。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有一个月了,行了,我给你拿点东西,你收拾收拾下山吧。” 通爷说完,转身回他自己的卧室,捣鼓了一阵之后,拿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给我。 我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竟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咒。 “来,这个是镇鬼的,能把鬼困在某个地方,要是直接贴在他身上,他就动不了了。 这个是杀鬼的,一般鬼魂一张就够,立马见效,要是稍微厉害点的,贴两张就没了。 这个是驱鬼的,贴上之后邪祟就绕道走,这段时间我还给你弄了一把刀,这些东西应该够用了。” 通爷一边说着,一边从那个小盒子里把符纸一拿出来给我看。 一共有三十来张符纸,怎么都够用了。 然后又从口袋里掏了一把雷击桃木的刀给我。 雷击木不算少见,但是雷击桃木确实很难得。 这刀看起来就跟水果刀差不多大,刀柄和刀身上都有雷电烧灼的痕迹,刀刃经过了打磨,做一些简单的切割没有任何问题。 我本来以为他是个又馋又懒只知道坑我钱的小人,一个月的时间花了我三万多,没想到临行之前,他竟然给我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他是个有能耐的人,这些符纸一张恐怕就得好几千,更别说是这把刀了。 看着眼前这些东西,我心头一热。 “通爷,这……”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朝着我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二十万。” “草!” …… 去队里报了到之后,路过楼下面馆吃了两碗面,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把之前忘记处理的陈延瑞的东西处理了。 我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总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或许我眼睛一闭再一睁,一切事情就全都消失了,我的生活又可以和以前一样。 但是,那可能吗? 我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算了。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和之前一样开始呼吸吐纳。 半夜窗户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 我感觉房间里的温度明显比以前要低了不少。 那是一种仿佛能够钻进骨子里的冷,很不正常,可我的眼皮太沉了,根本没办法睁开。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房间里好像站着三个人。 那三个人远远的看着我,窃窃私语。 他们说的话非常模糊,我根本听不懂。 我下意识的想要挣扎着起来,但我的身体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特别沉重,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动弹分毫。 我就在这时候,远处站着的那三个人朝着我缓缓走了过来。 不! 不是走过来的,他们是飘过来的! 第17章 大梦一场空 此时此刻的情况有些诡异。 明明是闭着眼睛的,但是我感觉我能够看见那三个东西,而且还能够感受得到他们。 同时我也能够感觉得到我自己的身体,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 我的心脏咚咚直跳,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样! 虽然我在无妄山上,看过无数书籍,通爷也给了我很多东西,我知道眼下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应对。 可偏偏我动不了! 我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一样,只能任人宰割,而且是在十分清醒的状态下。 我看见一道身影离我越来越近。 他浑身散发着绿油油的光,是一个长得有些胖的中年男人,从头皮到肩膀和半个身子上的皮肤全都被揭了下来。 圆溜溜的眼球,黄白的牙齿和骨头,以及暗红色的肌肤组织直接暴露在了空气里。 除此之外,他的脚下还有成片的水渍正在不断蔓延。 这个人我有点印象! 他有点儿像之前我和陈延瑞在一艘沉船里面捞上来的那个男人。 当时他已经泡烂了,根本不好从门框里出去,陈延瑞就,大着胆子强行把他拽了出去,过程当中擦破了不少皮肤。 但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根本没有这么严重才对,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要杀我! 我强咬着牙,想尽一切办法获得身体的掌控权,可是我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成功。 眼见着那个扒皮鬼离我越来越近,我急的浑身直冒冷汗。 这种明明早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在要紧关头,偏偏又发挥不出来作用的感觉,让我十分窝火。 生气盖过了害怕! 草! 太他妈的窝囊了! 就在那扒皮鬼要靠过来的时候,突然之间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脸上那狰狞的表情瞬间僵硬住了,转为了害怕。 看见他的瞳孔都收缩到了极致,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退,有一秒身体甚至变成了虚影。 紧接着他和剩下的两只鬼魂一起,就像逃命似的,直接从窗户那里钻出去了。 我仍旧动不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我的身上一样。 过了一阵,悠扬美妙的歌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声音是那样的动听,却又偏偏带着些许哀伤。 我好像做了个梦。 梦到了曲筱雅。 在梦里,曲筱雅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汉服,穿上了凤冠霞帔,是那样的好看。 我拉着她的手,激动的落泪。 这一幕我期待了不知道有多久。 我真的太想再见到她了,我真的太想和她有一个完美的婚礼了。 其实工作以来这么多年我攒了很多钱。 这些钱足够让我全款买一套房子,买一辆不错的车子,但是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我觉得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直到遇见了她。 我早就已经打算好了,等我们结婚之后,我就立马去买房买车,给她一个舒适安逸的生活。 可是没想到…… 曲筱雅轻轻的捧着我的脸颊,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她的笑容和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干净温暖。 “州,你怎么变傻瓜啦?” 我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心里面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双眼紧盯着她,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 曲筱雅依旧眼神温柔的看着我。 “你别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我激动的点头。 然后在很多人的见证下拜堂成亲。 那之后,她怀孕了,给我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个温馨的家里,生活平淡且美好。 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眼角有些湿润。 缓了好一阵才感觉心里好受一些。 “终究,只能是一场梦。” 上午七点半,我到了队里报到。 “呦,这也不是沈明州大帅哥吗?一个月不见,你小子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王俊嘴里叼着一根油条,拍了拍我的肩膀。 “嚯~胳膊都变结实了,怎么着?你是被富婆看上,然后开始调养身体了!” 他这个人向来是这样,喜欢和人开玩笑,乱贫嘴。 我朝着他笑了笑。 “我倒是想啊,可惜没那机会。” 王俊把剩下半根油条团吧团吧全塞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喊:“哎呦,人也有精神了,不错嘛,行,这事儿就包哥哥身上了,下了班之后去电线杆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说完之后就伸手要拍我肩膀。 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免得他在我的身上擦手。 “少来。” 王俊脸色一变,另一只手连忙捂着我的手。 “哎呦,疼疼疼……” 看他这样子不像是装的,我立即松开了手。 “不是吧,我还没使劲儿呢。” “你这还没使劲,你差点把我胳膊捏折了知道吗你!” 王俊眼神幽怨的瞪着我,搓了搓胳膊:“属驴的吧你,这么大劲。” 哈? 怎么会这样? 我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自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刚刚也确实没有使多大的力气,难道这就是太上导引功还有太极带来的效果吗? 卧槽! 我隐隐之中有一种捡到宝了的感觉。 不再搭理王俊,转身去门口栅栏旁边。 这种栅栏是不锈钢做的,里面是空心的,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将它捏住之后稍稍一用力。 空心的不锈钢管直接被我捏扁了! 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达到这样的程度,看来那几十万没有白花啊! 王俊在我身后嘟囔了一句:“有毛病吧……” 说完之后,转身跟其他人打招呼:“哎,老张,好久不见啊。” 老张笑呵呵的回答。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很快,所有人都凑齐了。 我们一起上了队里的车,去往兴安镇。 还没到镇上,外面就飘起了毛毛细雨。 由于河水决堤了,我们的车只能停在镇子外面。 死者家属们早早的就在这儿等我们了。 安抚他们的事情自然交给了队长吴凯。 副队长指挥我们行动。 我们按照老规矩,三个人一起组队,把皮划艇充好气之后就往积水的区域去了。 第18章 下水 由于是新下的雨,所以水里浑浊不堪,用肉眼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们每条打捞船的船底都安有探测设备,只要划船经过水面,水底下的东西就会被仪器捕捉到,出现在中控显示屏上。 而我们只需要根据队长或者副队长的安排下水就可以了。 这东西既方便又高效,可以为我们省下不少时间。 因为以前的搭档陈延瑞的离世,我只能和老张,以及王俊一个队伍。 老张坐在救生艇上负责接应,我和王俊等着下水。 王俊抬头看着又开始变得黑压压的天空,脸色显得有些担忧。 “这天是漏了还是怎么的,下起来没完没了了呢。” 老张叹了一口气,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上满脸的愁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这次村上报备,死了二十三个人,那都是一条条人命啊,不知道他们的家人今后该怎么活下去。 雨水这么多,房子被冲垮,地里的庄稼也毁了,等到水退去之后要是不消毒,瘟疫跟着就来了。 今年到底怎么了?雨季这才刚刚开始啊,再往后那还了得?” “嗐,老张,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都是命啊!” 王俊拍了拍了老张的肩膀。 “你就快别同情别人了,我们这一行也危险啊,一个月前……” 他话到了嘴边上,下意识瞟了我一眼,似乎是意识到有些不太对,立即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嗐,反正,别瞎操心了,干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 我的心情也十分沉重。 虽然我们就是吃死人饭的,但是那毕竟是条命,死了人谁也开心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冷风吹了过来。 这股风比平常的风更冷一些,就像是从冰窖里面吹出来的一样,我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刚想要说话,可抬头却发现王俊和老张两个人没有任何反应,立即明白过来,那风是冲我来的。 我朝着风刮过来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 岸边似乎有人影闪过,但好像又没有。 隔的太远了,再加上这周围本来就有很多围观的村民,看不真切。 我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 知道要下水,头一天我就把这个护身符用锡纸包了,保证进不了水。 我害怕遇到和那天同样的情况,所以除了这个护身符之外,我还带了通爷给我的小桃木刀。 为了防止丢失,我特意在那桃木刀上绑了绳子,然后挂在我的腰上,就算真的遇到了,什么也不会抓瞎。 “三号,就在船下面,可以下潜。” 老张手里的对讲机里传来队长吴凯的声音。 “收到!” 老张脸色变的严肃起来,将两个护目镜分别递给了我们。 “一切小心。” “你也是。” “放心吧您勒!” 我和王俊分别带着护目镜,穿上其他装备之后,简单的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冰凉的黄水瞬间将我包裹,带走了身上一部分热量。 虽然我戴了护目镜,但是因为这水实在太浑浊,根本看不清楚水里面的东西,一切只能靠摸。 我和王俊下水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彼此,然后第一时间下沉。 这水并不深,没过几秒,两人便到了水底下,我们各自捏了一下对方的胳膊,表示开始行动,然后就朝着四周摸索。 在一片昏黄之中,全靠身体的感知去找一具尸体。 要是换在一个月之前,我恐怕慌的不行。 虽然我没少见过尸体,但人都是害怕未知的,天知道那具尸体变成什么样了? 很久以前我捞上来过一个皮肤就跟豆腐一样,一碰就碎的女人。 好容易把她弄到岸上,结果一个不小心手滑了,她后背的皮肤直接飞溅而出,圆滚滚的肚子也破了。 一具蜷缩着的婴儿尸体随之从里面滑了出来。 那天之后整整一个星期,我都没怎么吃过饭。 实在是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我知道这次行动肯定不会遇到那样的事,但还是莫名的觉得有些紧张。 刚刚在船上吹来的那股冷风,还有通爷说过的那些话,让我不得不紧张。 很快,我在水里摸到了个东西。 圆咕隆咚的,应该是个人的脑袋。 但是这体积似乎有些小。 小孩儿? 我心里这样想着,顺着那滑溜溜的肌肤继续往下摸去,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这是一个,被人抱在怀里的孩子! 我往上摸去,立即感受到了如同水草一般的头发。 是个女人。 可以想象得到,当洪水来临的时候,两人遭遇险境,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紧紧的抱住怀里的孩子。 她肯定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活下来。 只可惜…… 我将带来的绳子小心翼翼的穿过两人的尸体,绑在她们的身上,然后回头去找王俊。 死尸的身体是很沉的,光凭我和老张根本拉不上来。 水太浑浊了,根本看不清楚,只能一点点摸索。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亮光。 我以为是王俊找不到我,所以把头灯打开了,下意识寻着那道光亮看去。 只一眼,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半张被扒了皮的脸,突兀的凑到了我的眼前。 草! 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仰。 与此同时,脖子上戴着的护身符瞬间飘起。 在那张鬼脸朝着我凑过来的第一时间亮起了一阵金光! 那张鬼脸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虽然他不见了,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那东西仍然在附近。 我下意识去摸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 没想到那护身符竟然像是被烧烂了一样,中间出现了一个大洞。 我直接把它从脖子上扯了下来,凑到眼睛前仔仔细细的观察。 这个三角外面已经糊了,其中一角还被烧穿了。 这样的护身符肯定是用不了了。 草了,没想到这护身符竟然是个一次性的! 我干脆把这护身符随手一扔,正准备去掏口袋里的那把桃木刀的时候,有人伸手捏了捏我的左边胳膊。 靠! 我差点忘记王俊还在这里。 正当我打算拉着他去找我刚刚发现的那两具尸体的时候,右边胳膊突然被人捏住了。 第19章 遭遇溺死鬼 我感觉此时此刻像是有一道电流瞬间贯穿了我的全身,我整个人直接被定在了原地。 什么情况? 水底下明明只有我和王俊,多出来的那只手是谁的? 不,现在的问题应该是,到底哪边是王俊? 我根本不敢动。 左边那只手似乎是发现我没有什么反应,又朝着我的胳膊捏了捏,随后拉着我晃了几下。 这个动作是我们确认队友状况的特有动作。 这个人一定是王俊! 我心里这样想着,一把甩开右边胳膊的那只手,然后抓着王俊的胳膊快速游开。 这小子遇上了这种脏东西,就跟案板上的鱼肉没有任何区别,我必须得把他送上去。 但我没想到的是,王俊竟然愣在原地不动了,应该是在疑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水底也没法交流,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扯着他的胳膊。 刚刚那个鬼还在水底下,要是被他给抓住了,后果不堪设想! 发生在陈延瑞身上的事情我不想再重演一遍了。 于是我咬着牙,拼命拽着王俊的胳膊,脚底下不停的踩水,几乎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把他往上拖。 就在我的脑袋即将要突破水面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王俊不过也才百来斤,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了? 这里的水并不深,我刚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人已经浮出水面了。 再回头一看我拽着的那个东西。 那竟然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这个女人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孩子,身上还缠着我之前给她绑的绳子。 刚刚是这个东西在拽我? 卧槽!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即看向水底。 遭了,王俊出事了! “王俊呢?怎么就你一个人上来了?” 救生艇上的老张使劲拖着绳子。 “还有你上来怎么不说一声啊?” 我脑子里有些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但我知道我现在不能松手,老张一个人在船上,手里又拿着绳子,我要是松了手,他可能会跟着栽到水里。 干脆牙一咬,将水里这两具死尸狠狠往上一托,配合老张把她们弄了上去。 “王俊还在下面,我找他们去!” 说完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再次扎了进去。 走的时候还听见老张站在救生艇上喊了几句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没工夫关心那个了。 我得找到王俊!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管不了那么多,我一边下潜一边打开头灯。 就算吸引过来的是那个扒皮鬼我也认了! 很快,脚底踩到了淤泥,我在原地转了个圈。 这灯的光照范围大概有三米。 王俊如果没事的话会第一时间发现我。 转了一圈之后,我朝着记忆中王俊的方向游了过去,然后开始在四周摸索。 王俊你小子可千万别有事啊! 冰凉的水让我手脚都变得僵硬了,但是我不敢离开。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曾经和我一起下水的陈延瑞因为不尊敬死者死了,我始终觉得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并且觉得内疚。 而王俊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做! 草! 我真的很想大喊一声。 他妈的,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冲我来啊! 可偏偏此时正在水下。 深深的无力感瞬间向我袭来。 我本来以为,这一次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等再次见到那些脏东西的时候我有了一搏之力。 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么无助,被那些家伙戏弄了都不知道。 以至于此时此刻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这里瞎摸索。 这种感受简直糟糕透了!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胳膊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我回头去看。 王俊就站在我的身后,他一脸不解的看着我。 活着,他还活着! 这一刻我哭的心都有了。 他捏了两下我的胳膊,然后朝着我招了招手。 我随即跟了过去。 王俊在我前面越走越快,我估摸着应该都离开了救生艇的范围了,下意识的想要叫住他,可没想到王俊双腿一蹬竟然朝着前面游过去了。 没办法,我只能跟上他。 这小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也怪不得我刚刚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他。 心中暗叹,原来是虚惊一场的同时又隐隐约约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个扒皮鬼明显还在附近,他为什么不来捣乱? 难道是被护身符给伤到了? 就在我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王俊突然停了下来。 加速踩水跟了过去,脚踩到地面之后第一时间去拉他的胳膊。 他的胳膊滑溜溜的,就像是一块豆腐一样,那种粘腻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浑身打个哆嗦。 这触感我再熟悉不过了。 那分明是一个死了不知道多久的死人的胳膊才有的触感! 没等我反应过来,王俊的脑袋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扭转。 他朝着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弯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的黑绿色牙齿。 紧接着整张脸就像气球一样快速充气,明明一个一百来斤,体型中等的人,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二百来斤的中年胖子。 竟然是他! 我看见这张脸的一瞬间,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不然害怕自己笑出声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早就想找他麻烦了! 陈延瑞当时在水底下的时候,为了把他捞起来,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确实弄坏了他的身体。 但不管怎么样,那也是在帮他落叶归根啊。 这老小子竟然腆着脸找他的麻烦,老子今天不把他揍死,哦不,他已经死了。 老子今天一定要把他揍出屎来! 这个溺死鬼比我反应还要快,他的身体灵活的就像是一条鱼一样,直接朝着我扑了过来,然后双手死死的掐住了我的喉咙。 妈的,果然是个智障! 我在水底下本来就不用呼吸,一口气能够憋好几分钟,现在估计我肺里面存的那些氧气还能坚持很久,他这一招除了让我觉得痛一点之外,对我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我甚至在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侮辱我。 掏出口袋里的桃木刀就往他身上扎! 第20章 一缕长发 人体一共有三个丹田,上丹田在眉心,中丹田是肚脐,下丹田在小腹的位置。 这三个位置正常人无论是哪一个被人打了之后都好半天才能缓得过来,鬼也是同样的道理。 我反握着通爷给我的桃木刀,直接从这溺死鬼的后脑勺里扎了进去。 这家伙现在就像是一坨豆腐一样,软绵绵的,一刀正中上丹田。 那溺死鬼惨叫一声,声音震荡,让我耳膜发疼。 此时此刻我心头火起。 草了,你他妈还好意思叫? 忘恩负义的东西,死白眼狼! 或许是我这一刀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那溺死鬼立即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手,转身就跑。 我下意识想要拉住他的胳膊,没想到我的手竟然从他的胳膊里穿了过去。 妈的,只能他掐我,不准我掐他是吧? 我越想越觉得生气,双脚一蹬,腰腹发力,奋力踩水。 没有几下就追上了他,我照着那老小子的屁股狠狠捅了几刀。 他捂着屁股,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双眼圆瞪,朝着我龇牙咧嘴。 好,你他妈还有脸生气? 趁着这个空档,我一连扎了他数十刀。 那溺死鬼脸上的愤怒逐渐转为了恐惧。 他在前面游,我在后面追着砍他。 妈的,还敢跑! 欺负我抓不着你是吧? 我又狂砍了十几刀,最后应该是恰好扎中了他的中丹田和下丹田,那溺死鬼惨叫一声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此时我肺里面的氧气也用的差不多了,双脚踩水,整个人很快浮出了水面。 一大口新鲜空气刚刚灌入肺里,还没等我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就觉得脚踝一沉。 紧接着,我整个人被拖进了水里。 毫无防备之下,我呛了一口水,但是我始终记得,水里面至少还有一个,所以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在第一时间平静了下来。 低头一看。 果然是那个扒皮鬼! 我故技重施,抓着桃木刀就要捅他。 我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后脑勺似乎遭到了重击,整个人重心不稳,身体前倾,半悬浮在了水里。 后脑勺一阵阵的发麻,紧接着我就看见原本昏黄一片的水里出现了血色。 好哇,敲我闷棍! 我下意识双脚蹬地,想要起身,可我刚刚浮起来,就感觉腹部遭到了重创,肚子里顿时一阵绞痛。 虽然我不知道肠子断了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我觉得应该也不过如此了。 疼得我身体下意识的蜷缩,像个虾米似的倒在了淤泥里。 他妈的…… 我咬紧了牙关。 虽然我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有两只鬼朝着我游了过来。 王俊没找到,反而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草! 我心脏咚咚直跳,强行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异样的凉意传遍了全身。 我看见我的脑后冒出了无数长发。 这些长发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快速朝着某个地方钻了过去。 下一秒,那些头发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曲筱雅。 是她来了。 我很想看清楚她是怎么战斗的,可惜我的脑袋太晕了,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 “滴答,滴答……” 水在我耳畔响起。 迷迷糊糊之间,我睁开了眼睛。 这里光线有些暗,不断有水从上方落下,空气潮湿。 “我这是在哪儿?” 脑袋昏昏沉沉的。 我用胳膊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几乎是刚刚一起身,一张惨白的脸瞬间占据了我整个视线! 那张脸上两颗圆滚滚的眼球直接往外凸,仿佛只剩下了一丁点儿系带连接着眼球和眼眶,一条暗紫色的舌头直接垂到了胸口。 “卧槽!” 我下意识的捏拳要打。 那鬼东西被我击中之后大叫一声。 我趁着这个功夫连忙爬了起来,转身就跑。 妈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一边跑,我一边伸手摸口袋。 原本就放在口袋里的桃木刀竟然不见了。 什么时候掉的? 我急得满头大汗。 现在我唯一能够对付鬼怪的东西竟然没了,难道只能等死? 不,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死在这里! 我撒开了腿一路狂奔。 那个长舌头的女鬼始终跟在我的后面,发出一阵阵难听的怪笑。 她还时不时的伸出舌头来抓我。 腐烂腥臭的味道不断钻进我的鼻腔。 即便我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逃跑了,可是始终没办法甩掉她。 但比较幸运的是,那个女鬼似乎也没有办法追上我。 我们之间始终差了半根舌头的距离。 我干脆就不再回头看她了,一心逃命。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此时此刻我置身于一条很长很长的类似于地下洞穴的地方。 从四周的环境来看,这个地方是天然形成的,周围还时不时的能够听见一些水流的声音。 一束光线就在我头顶正上方的那个圆形的洞里照射了起来,整个洞穴都因为那束光变得亮堂堂的。 不对啊! 从刚开始到现在,我最少跑了三四公里了,可是光线一直都没有发生变化。 这怎么可能? 明明那个洞最多直径一米,按照我现在的速度应该早就已经跑过去了才对。 而且我脚下的路一直是笔直的。 草! 我浑身发寒。 这是鬼打墙! 应该是我身后那个吊死鬼搞的。 对付鬼打墙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童子尿。 可我他妈的不是童子啊! 我感觉我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失一样。 有点类似于被一个看不见的针头凭空抽走了力气一样。 不对! 快速回忆了一下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我中幻觉了。 眼前的一切可能都是假的! 我立即定了定心神,默念太上导引功。 果然,眼前这个洞穴就像是信号接触不良一样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有什么东西直接撕开了空间裂缝,我看见一只身体残缺不全的鬼此时正趴在我的身上吸我的阳气! 画面一闪一闪的,根本不稳定。 再这样下去,我没有被他吸干阳气而死,恐怕就要先溺死在这里了! 我咬着牙,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可是我根本动弹不了,只是眼前的画面似乎逐渐变得清晰一些了。 但是除了那个残缺不全的鬼之外,别的我什么都看不见,除了一缕长发…… 第21章 疯子 “沈明州,沈明州,听得见吗?” “明州,你小子可别吓我啊,你可是我们队里水性最好的,你怎么就……” “哎呦,老沈啊,我求求你赶紧醒过来吧,要是能让你醒过来,就算是让我这辈子都找不到对象我也愿意啊!” 嘈杂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里,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 我在一大堆人的簇拥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整个捞尸大队所有人脸上关切的表情。 “沈明州,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队长吴凯长舒了一口气。 其他人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释然的笑。 “妈呀,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嗐,你没事就行。” “我说什么来着?沈明州这小子有福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翘辫子?” “你在水底下遇到什么了?怎么会突然溺水?要不是老张反应快,你可就要见阎王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我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能开始回忆当时发生的那些事情。 草! 王俊! 我瞳孔骤然收缩,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王俊,王俊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不远处王俊的声音。 “哎,我……我在呢沈哥。” 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一样。 只见他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拜了拜。 “那个,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显灵哈,但是我……我开玩笑的,刚刚那句话我撤回行吗?” 这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可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王俊看起来活蹦乱跳的,现在还有功夫贫嘴,一点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但我记得当时王俊明明就消失了。 我把那两具尸体从水里捞上去之后,船上只有老张。 按理来说,王俊应该还在水里才对。 当然我这话并没有要咒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一切似乎都不合乎常理了。 我的脑子开始变得越来越混乱。 难不成这只是一场梦? 还是说我仍然在幻觉里? 我下意识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连忙去摸我的裤子口袋。 当我的手指头碰到那桃木做的刀的之后,我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这都是真的! “沈明州,你感觉好些了吗?” 队长吴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他的脸色告诉我,他很紧张。 想必他从我刚才的面部表情里看出来我的不对劲了。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脑子里不断的整理着现有的那些信息。 “应该吧。” “你还记得当时你在水底下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吴凯声音明显变得轻柔了很多,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商量的味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他好像在怕我? 感觉我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了。 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我开始思索该怎么跟他们说这件事情。 毕竟他们都是普通人,没有经历过那些鬼啊怪啊的,我要是实话实说,他们肯定会以为我疯了,所以我不能这样做。 我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缓缓开口。 “我下水之后很快就摸到了两具尸体,一个小孩儿,一个女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我一个人拖不起她们,就转身去找王俊。 但是,我在水底下摸索了很久都没找到他,空气快用完了,所以我就浮上来了,发现王俊没在救生艇上,我有点害怕。 毕竟陈延瑞的事情让我都产生心理阴影了,我很害怕他出事,所以我就重新回水里去找他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向王俊。 王俊此时瞳孔收缩,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屋子里安静的出奇。 趁着换气短暂的停顿,我突然意识到我刚刚说的话里面有个漏洞。 我记得我第一次浮上水面的时候,还把尸体捞上去了,刚刚竟然为了整件事情的合理性,忘记说了。 因为按理来说,我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把那两具尸体给托起来的。 可是现在想要改口的话那就太奇怪了,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 “下水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脑袋疼,应该是后脑勺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还出血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完之后,我非常合乎常理的去摸后脑勺,然后自然而然的接上一句:“脑子里还是有些乱,可能有些东西想不起来,但是大概过程就是这样。” 说完之后,我的手刚好摸到了后脑勺。 可是那里除了我的头发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的后脑勺挨了一下,还出了不少血,怎么可能一点伤口都没有? 甚至我都没有感觉到疼! 什么情况? 这个疑问在我心头冒起的一瞬间,我忽然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我。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脊背像是有条蛇爬过一样,一片冰凉,汗毛跟着竖起来了。 我不敢开口了,只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沈哥,你第一次出水是把我捞上来了,你不记得了!” 王俊瞳孔收缩到了极致,脸色发白,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的,似乎是害怕下一秒我就会变成什么怪物一样。 “我捞你?” 我感觉我的大脑此刻已经罢工了,完完全全的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当时明明捞上来了两具尸体,一个小孩,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是你?” 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摸到那个小孩的时候,手上的感觉。 为了方便回忆,甚至下意识伸手模拟那个动作。 软中带硬,上面还有一些小毛刺,应该是小孩的头发。 还有尸体身上那滑腻腻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怎么可能是王俊! 看到众人那看怪物一样的表情,我急得满头大汗。 “当……当时老张就在船上接应,老张肯定知道!” 我说着,连忙看向一旁站着的老张。 老张的脸色比他们还要难看,没有任何血色,一双眼睛发直。 他嘴唇微微颤抖:“明州啊……” 第22章 你们骗我 老张虽然没能说出来什么,但从他的脸色来看,我就知道了个大概。 难道我当时真的把王俊捞起来了,然后又重新回了水里,去找那个我早就救起来了的王俊? 草! 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抬头看着面前王俊。 “我怎么会把你捞起来?” “因为我抽筋了啊。” “抽筋?” “对啊,水太冷了,而且下面全部都是淤泥,更冷了,我下水之后没多久就抽筋了,还是我向你求救,然后你就把我给送上去了。” 我靠,我对此完全没有记忆。 这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吗? 王俊似乎缓过来一点了,他看我没了反应,目光急切的看着我:“来,沈哥,别着急,我帮你回忆一下。” “兴安这边暴雨,导致决堤了,我们就集合起来,到这边捞漂子,你老搭档陈延瑞请假了,所以这次是我跟你一起下的水,然后……” “你说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攥住王俊的衣领。 我说怎么总感觉不大对劲,原来我还在幻境里,这小子要么是那个扒皮鬼变的,要么就是那个残缺的鬼在耍我。 操,差一点就中招了! 王俊脸色也是一变,身体下意识往后仰。 “我……我没说错什么啊,不信你问他们。” 其他人纷纷围了过来,在我身旁劝道:“哎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沈明州,你刚刚才醒过来,脑子有些不清楚,这很正常,这是干嘛呀?” “好了好了,快把手撒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钻进我的耳朵里,就像是耳朵旁边摆了八百个音响一样,简直吵的要命。 我本来就烦,他们越说我越烦。 尤其是我面前这个鬼,这种浅显的事情也敢拿来骗我? 而且我刚刚竟然差点信了他的鬼话了! “草,你他妈的还敢骗我?” 我直接抡起一拳头砸在他的脸上。 王俊脑袋猛然一扬,嘴里飞出水来,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要不是旁边的人接着,就摔在地上了。 我的拳头也跟着一阵阵的发麻,刚才那一拳是用了全部力气的。 可是为什么会疼呢? 我记得我应该碰不着这些东西才对啊,怎么会这样? 我疑惑的看着我的拳头,指节发红。 “沈明州!你干什么?” 吴凯向前两步,往我的胸口狠狠推了一把。 我稳稳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但是在这一瞬间,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吴凯是有温度的。 我们刚刚碰到了,而且他的手并不是凉的,甚至微微有些发烫。 “怎么回事?” 吴凯被我这话问的愣了一下,紧接着怒目圆睁:“发什么疯,还没问你怎么回事呢,人家王俊好好的,你打他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他道歉!” 王俊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扶了起来,他有些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沈哥,我知道你大脑缺氧一时间意识不清醒,可你这手上怎么一点也不留情啊。” 此时每一个人看向我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厌恶。 我怎么感觉越来越糊涂了? 往后倒退了几步。 “你……你们……” 不对,事情有些不对。 “你们在骗我,你们还想骗我!” 我的手有些发抖,随着呼吸的频率,胸膛也剧烈上下起伏。 此时我说不出来到底是害怕还是生气,我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这不正常,和我认知的一切完完全全对不上号。 面对我的怒吼,吴凯显得比我还要生气。 “你把话说清楚,谁骗你了?” 我直接伸手指着他的鼻子。 “别装了,我早就看破你的伪装了!”说到这里,顺带瞪了一眼王俊:“还有你!” “你们到底是谁?那个扒皮鬼,还是残缺的那个?” 我停顿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陈延瑞的身影,歪着脑袋,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目前的吴凯。 “陈延瑞,不可能是你吧?” 吴凯突然冷笑一声。 “疯了,我看你小子是彻底疯了!” “疯的不是我,是你们,陈延瑞早就死了,他是怎么死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我一直没敢去看陈延瑞的尸体,甚至都没去过他的坟前,因为我害怕!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的死有我一份。 而且因为那两只鬼的存在还饱受折磨,我现在暂时没办法帮他,也没办法救他。 我知道我是个懦夫。 可是我万万容不得别人拿他的死来跟我开玩笑! “陈延瑞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角落里,老张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骗我,还在骗我!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感觉我的肺都要气炸了,直接朝着老张扑了过去。 不,那肯定不是老张,是别的什么东西扮成了老张的样子。 “沈明州,你别再胡闹了!” 吴凯直接抱住了我的腰和一只胳膊,拦住了我,声嘶力竭地大喊。 “他跟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假条还是我批的,说是想去无妄山住一个月,他人好好的,不信你给他打电话啊!” 我心头咯噔一下,如遭雷击。 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无妄山? “去无妄山的人,是我啊,怎么会是他呢?” “哎呀,我不想跟你那么多废话,你赶紧给陈延瑞打电话,让他自己跟你解释吧!” 说完之后,朝着众人摆了摆手。 “你们先出去,我来和他说。” 此时此刻,我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了。 看他那信誓旦旦的样子,不像是在骗我。 可问题是,这一切事情的开端就是因为陈延瑞的死引起的呀! 结果现在他们告诉我,陈延瑞没死,还去无妄山了。 “可……可是……” 我嘴唇不受控制的发抖。 如果屋子里的那几个人没有温度,如果刚刚我没有碰到他们,那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他们全都是在骗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如果是真的的话,那我之前经历的那一切算什么? 梦么? 我有些不死心,从口袋里一把将那桃木刀掏了出来。 “这东西是无妄山上一个胖道士给我的,你怎么解释?” 吴凯似乎有些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悠悠开口:“这是陈延瑞托人带回来的,这样的刀我们每人都有一把。” 第23章 我没有疯! 吴凯一边说着,一边解一下他挂在腰间的钥匙扣。 我清晰的看见他的钥匙扣上挂着一把和我差不多的,桃木雕刻成的刀,只不过他那把比我的小了很多。 “我都说了,你要是纠结陈延瑞的事情就自己打电话跟他说啊!” 吴凯看起来有些恼火。 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心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身上的力气也全部被无形的工具抽空。 我转身坐在了病床上,扭头看向一旁的柜子上放着的手机。 没错,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便捷的方法就是给陈延瑞打电话。 一想到陈延瑞那张脸,我心头就觉得难受啊 我真的很怕再见到他,甚至听见他的声音。 “你不打是吧?你不打我来打!” 吴凯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很快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 “嘟……” “嘟……” 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每一声忙音都像是有钝刀在割我的心脏一样。 又痛又难受。 我希望陈延瑞还活着,但同时又不希望他活着! 陈延瑞。 陈延瑞。 陈延瑞! 别再耍我了。 我真的受不了! 此时我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不少的冷汗,顺着我的脸颊不断往下滑,弄得我的脸有些发痒。 可我没有去擦汗,因为我的双手正在不停的发着抖,我根本控制不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心头绷起了一根弦。 每根弦被人越拉越紧,越拉越紧,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弓弦上出现了毛刺。 它就要断了! 或许几分钟,或许就在下一秒! 帮帮我,帮帮我吧。 我求求你了! 我把脑袋埋进了腿里,不想再听这个声音了。 可那声音偏偏穿透力极强,不管怎么样我都能听得见。 草! 草! 草! 别再折磨我了! “喂?” 我心脏骤停,然后在零点几秒之后做出了反应,猛然从床上弹起,一把夺过吴凯的手机把电话挂断。 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 只能听见我剧烈的喘息声,以及吴凯无奈的叹息声。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太阳穴也跟着跳了起来,身上还不断往外冒汗。 良久,吴凯打破了沉默。 “沈明州,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朝着我伸出了手。 是了。 我一定是疯了。 陈延瑞还活着,可我却一直以为他死了,甚至还把一把批发的桃木做成的刀看得如此重要,不,那甚至都不一定是桃木。 我有些无力的抬起手来。 在把手机即将要还给他的时候,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屏幕。 上面并没有显示通话分钟。 刚刚那通电话并没有打通! 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抬头去看吴凯。 吴凯的眼神很平静。 他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些什么。 我嘴巴张了张,想问,可又不敢问。 最终还是把手机重新还给了他。 “那把刀也给我吧,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以免误伤到你。” 我果断的摇了摇头。 “不了,不会了。” 说完之后整个人身子往后仰,直接躺在了床上。 我一边掀开被子,一边蜷起腿,尽可能的让身体每个部位都被盖住,包括脑袋。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我在梦里睡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可能就醒了。 如果这只是幻觉,那应该也是有限度的吧? 要么等着我被鬼弄死,要么等他法力失效。 法力? 呵。 我在被窝里哈哈大笑起来。 我果然是疯了,什么法力? 现代社会哪来的法力?再说建国之后也不允许成精了啊。 妈的,真是个逗比啊。 对呀,我肯定是疯了。 我之前居然用一个磨豆子用的磨盘,把阴差召唤来了,而且那阴差还叫白虎,他推磨。 阴差推磨? 我再次笑了起来了。 就算做梦也有点太离谱了吧? 不行,我不能再笑了,这房间没有那么隔音,我疯了的事情不能让他们知道。 不对,他们可能已经看出来了。 反正,我得尽量显得正常一点。 于是我捂住自己的嘴,可是这件事情越想越觉得好笑,以至于身体不受控制的不停发着抖。 我身下的钢架床也跟着咯吱咯吱乱响。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把这件事情变成了真的! 我记得当时白虎确实是把那个磨盘推动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鬼确实有办法接触到东西? 那么他们既然能够接触的东西,然后又没有过多的思想,可以重复一些简单,或者是操作比较单一的事情。 那岂不是可以抓上一大批鬼,然后关到工厂里去,让他们干黑活? 反正他们用不着吃喝拉撒,也用不着给他们工资,把窗户用厚窗帘遮住之后,还能白天晚上连轴转。 卧槽,这是要发呀! 等回去之后,我就想办法开个工厂。 当然,整个工厂里要是全都是鬼那不得了,我必须得找几个高人镇守。 暂定二十个,白天晚上轮班。 少了怕镇不住,多了又亏钱,毕竟那帮道士还挺黑的。 我记得当时在无妄山上的时候,一通那个死胖子坑了我不少钱,虽然我在他那里看了很多书不假,可是…… 思绪戛然而止。 我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对啊! 我在无妄山上看了很多有关于玄学方面的书籍。 就算我确实记忆错乱,疯癫了,可是我的知识都是真的啊。 这些东西是做不得假的! 我不停的晃动眼珠子,内心一阵阵的感到不安。 我发现我好像想通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对,对,我没有疯,疯的是这个地方!” 我脑子里的知识是有的。 而且现在天色马上就要黑了,等到天一黑,我老婆曲筱雅就出来了。 只要我对着灯光看自己的影子,肯定能够看见自己的头发就像蛇那样动起来。 虽然我刚才可能出现了幻听,那通电话并没有打通,但是陈延瑞真的不一定还活着! 只要我有办法证明曲筱雅现在还在我身上,那么就说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被我抓住漏洞了吧?哈哈哈哈……” 就在我自言自语的时候,我看见门缝外面射进来的光忽明忽暗。 我知道,他们在偷听我说话。 不过没关系,很快我就能证明我是对的了! 第24章 杀了我 日渐西斜。 我始终缩在被窝里偷偷看着窗外。 中途有医生和护士来过,他们给我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 我并不想配合他们,因为他们的行为在我看来不过就是在演戏而已,或者说是在玩医生病人的过家家游戏。 我对他们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别演了!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免费的。” 我妥协了,谁让我一生节俭,更何况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除了离开这间屋子的要求之外,我都配合着做了。 房间里又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很好奇检查结果。 他们会说我什么呢? 脑震荡导致的失忆?或是精神分裂?亦或者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哈。 有意思。 生活枯燥无味,鬼怪指点人类。 我重新缩回床上,一刻不停的看着渐渐沉下天际线的太阳。 这种等太阳下山的感觉让我有点怀念。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也曾做过同样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住在大伯家,最热的时候帮他们家收麦子。 弯着腰一把抓起麦秆,拿起手里的镰刀往怀里一割,为了省力,要再抓一把继续割,一直到抓不住了这才转身把割下的麦子放在路边早准备好的稻草绳上。 攒到差不多了,用那草绳一捆,要么扛回去,要么就是扛到大伯借来的打麦机旁边。 麦子被打出来之后,剩下的秆高高的堆在一起。 我有时候会躺在上面休息。 明明只是一个一两米的小堆,但我感觉我站在上就像是一个站在金堆上的王,坐拥无数财宝。 然后我睡在那些财宝上,看着太阳沉下去,看着那些大人收拾东西回去的背影,最后再装成很落寞孤单的样子,说上一句:“高处不胜寒。” 多年后的今天,我没能站在高处,但我却真切的体会到了孤独。 这里没有一个人懂我。 我甚至自己都弄不懂自己。 当天边最后一抹光辉沉入大地,天色变得有些发蓝,那蓝色越来越深,最后化为了黑色,点点星光在此时格外明亮。 就在此时,一缕发丝在天空中一闪而过! 哈,我果然是疯了。 头发会飞? 我笑着摇了摇头。 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灯。 “啪!” 灯泡亮起的一瞬间,黑暗被彻底驱散。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没有任何异常。 草! 我心头一紧。 “筱雅!筱雅!你在哪里?筱雅!” 我慌了,我一边大喊,一边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往外扯。 不对! 这不对劲! 曲筱雅呢? 她之前不是一直都在吗,怎么不见了! “筱雅,你快出来,你快出来啊筱雅,筱雅!” 我心脏狂跳不止。 如果就连曲筱雅都是假的,那么说明我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可是我真的记得那些事情,我记得每一个感受。 不对,这不对! “曲筱雅!” 我跪在地上,拍打自己的影子。 “曲筱雅,你出来,你出来啊曲筱雅!” 我怀疑是我声音太小了,力气太小了,叫不醒她,所以双手握拳去砸。 “曲筱雅,曲筱雅你出来,出来啊!” 正喊着,身后突然冲出来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我给按住了。 “沈明州,你冷静点!” “小沈,你这是干什么呀!” “要什么东西你跟我们说,干嘛要伤害自己啊,你这小子。” 是捞尸队的那些人。 之前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也在。 他们根本就不懂! 草! “放开我,放开,你们这群……这群……”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我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该说他们是什么? 鬼? 可他们的身体是热的,鬼的身体怎么可能是热的。 如果他们不是鬼,那我此前发生的一切又算什么? 曲筱雅,陈延瑞,还有那家古董店的老板李叔,无妄山明月观的一通。 他们又是什么? 草! 假的? 都是假的? 我感觉脑袋里一阵眩晕,像是脑子里有一个漩涡一样,那证券我好像是想要把某些东西从我脑子里面冲走,又像是要强行塞进一些新的东西。 神经被搅动,我痛的根本没办法反应,一口气都吸不进去,直接晕了过去,但是那股痛意又很快的把我唤醒。 痛,太痛了! 我被这股力量反反复复的疼晕过去,又疼醒。 紧闭着双眼,浑身发热又发冷,我想要伸手去抱我的脑袋,可是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根本动不了。 太痛了! “杀了我,杀了我吧!我……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杀了我,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帮帮我!” 我就像个可怜虫一样在满地打滚,卑微的祈求着别人的帮助。 不,我甚至连打滚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我根本动不了。 此时此刻除了疼痛之外,什么感受都没有了。 我奋力的嘶吼:“杀了我!杀了我吧,谁来杀了我,杀了我呀,快,杀了我!” 太难受了,我真的很想死。 那感觉是根本形容不出来的痛,因为他发作之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了痛,别的我一概都感受不到。 我不知道这股疼痛到底折磨了我多久,但是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 我的身上插着管子,有两条白色的弹力带,直接把我绑在了床上。 搞什么? 他们难道把我当成疯子了? 草! 我张了张嘴想要喊人,但是嗓子太疼了,除了一些气声之外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时候我得了重感冒,嗓子也曾经哑过一段时间,所以我对此还算是有经验,立即压低了嗓音,尝试别的频率的声音。 “来人,来人啊!” 幸运的是,我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不幸的是,这声音除了我之外,不会再有人听见。 因为这声音就跟在和人说悄悄话差不多。 草了! 难道我要一直被这玩意儿绑住? 就在我没了任何办法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我下意识回头去看,门外竟然站着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你?你来看我?” 我的声音依旧细若蚊蝇,但他似乎听见了,并不受其影响。 “是啊沈哥,我来看看你,医生说我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王俊手里提着十几斤猪肉,站在门口。 第25章 好久不见 我嘴角微微抽搐。 “你拿这玩意儿来看我?”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要不你留下来一起看看吧,这病房好像还挺空旷的,可以再放下一架床。” 王俊哈哈一笑。 “都说看人不能空手来,这玩意儿实用啊啊。” 他转身关上了房门。 但其实这扇门关了和没关没什么区别,因为门上面有一块透明的玻璃,能从外面看见里面的情况。 我耸了耸肩。 “那倒也是。” 说完我又感觉我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是拿不了刀了,还是把肉送给后厨比较好点。 他随手将那一袋子肉放在了门旁边,然后找了一把椅子,座椅靠背对着那扇门坐了下来。 “明州。” 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让我心头一沉。 “你叫我什么?” 王俊脸色十分严肃的看着我。 “明州,我时间有限可能都没有十五分钟,所以我必须要长话短说。” 他这样子没来由的让我感到害怕。 我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不正常,又出现不正常的事了,我比王俊大两岁,他平时要么叫我沈哥,要么叫我老沈,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 我又开始发疯了? 不对,我没疯! 我的逻辑思维能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楚过。 说明疯的不是我,是他! 推理出这一点之后我反而安静下来了。 毕竟最坏的情况就是他要把我杀了。 而我求之不得。 我迅速冷静了下来。 “你说吧。” 王俊对于我的冷静似乎也有些意外,眼神变了变,但很快又重新皱起了眉头。 “当你感到一些事情有些不合理的时候,你可以想一想别的东西,比如,别人都不知道,但只有你知道的。” 我静静的注视着他,没有给予回应。 王俊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知道这个说法,听起来有些抽象,但是现在我也只能用这样抽象的办法来表达我的想法了。”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突然开口:“你知道吗?一个人在做梦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梦中不合理的地方,然后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很快自我意识就会占据主导,人就会清醒过来。” 我依旧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王俊有些无奈的抱着脑袋。 “好吧,我也觉得我这样的说法有些奇怪,听上去毫无逻辑,但是……你别放弃,你一旦放弃了就会,就会……” 他说着说着,像是突发恶疾,整个人都跟着颤抖了起来,非常难受的样子。 一直到他痛苦的大喊:“好吧好吧,我不说了!行了吧!”他看起来这才恢复了正常。 王俊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抬起头来对上我的眼睛,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像是想对我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王俊咽了一口口水。 “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是你真的不要放弃,如果你放弃了……如果你放弃了他们就会觉得你是真的神经病,会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那样的话一切都完了,你明白吗?” 我死死的看着他那双眼睛,还是没有说话。 王俊似乎有些着急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压抑着的嗓音,小声喊道。 “你明白吗?回答我!” 我嘴角上扬。 “陈延瑞,好久不见。” 王俊愣了一下,紧接着的那张脸像是融化坍塌的奶油蛋糕一样快速变形,有一瞬间我看见了陈延瑞的脸,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你……你别乱说,我走了。” 他说完,转身要去开门,当他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身体又顿住了。 我始终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情的话,一个人的习惯和动作很难发生改变。 比如,他叫我明州,他在着急的时候会下意识抱着脑袋,还有他看我的眼神,甚至是他说话的时候的思维方式。 我和陈延瑞认识很多年了,就算现在他套的是王俊的皮囊,我依旧能认得出来。 他就是陈延瑞。 那个在一个月之前死去的,我最好的兄弟,陈延瑞。 他想告诉我,我陷入了危险里,只要我不放弃就有办法从这里出来。 而且这些话他没有办法直说,可能是因为有人看着他,有可能是因为他说出来了,我就会受伤,有点类似于“不能叫醒正在梦游的人”一样。 “都死了,我们俩还是那么默契。” 我看着陈延瑞的背影扯着嘴角笑了笑:“你的事情包在我的身上,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放心。” 我的鼻子有些发酸。 在没有见到他之前,我真的很怕。 怕他怪我不帮他,怕他又和之前一样,翻脸不认人,同时我自己也会觉得很愧疚,我知道,我一直在逃避这件事,因为我真的没办法了。 就算是在通爷那里也看了一个月的书,以我现在的能力也没办法帮他。 我太弱小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来找我。 他不但没有怪我,也没有问我别的什么事情,只是在冒着危险提醒我。 这样的陈延瑞让我觉得我之前的想法有些可笑。 陈延瑞还是陈延瑞,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是那个和我配合最为默契的伙伴。 他如此信任我,我不应该猜忌他。 陈延瑞的背影显得十分落寞,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声音颤抖。 “保重。” 说完,推门离去。 我嘴角上扬,全身心的放松躺在床上。 良久才吐出一句。 “保重,陈延瑞。” 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的主治医生带着一个护士,还有捞尸队的队长吴凯一起走了进来。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见我醒着,似乎并没有觉得意外,甚至打趣似的说道:“哟,你醒啦?” “运气不错嘛,你要是没醒,那我还得给你打一支两百来块钱的药让你醒过来,这算不算是赚了?” 我哈哈一笑。 “那谢谢啊。” 吴凯似乎是见我状态不错,表情放松了很多。 “沈明州,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耸了肩耸肩。 “很好,特别好。” 第26章 杀人了 “那我就放心了。” 吴凯脸上很难得的露出笑容。 “这几天你一直昏昏沉沉的,还说了好多胡话,把我都吓得不轻,总算好起来了。”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什么时候醒的?做梦没有?头疼不疼?想喝水吗?” “不知道,没有,不疼,不想。” 男人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像是在记着什么。 吴凯站在旁边长舒了一口气。 “看见你恢复平静,我真是打心眼里的替你高兴啊,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了,要是再有个什么事情,唉…… 不过你放心,要是真有事情,队里也帮你包了,你在这里好好养病,等到你的病情稳定了,还是可以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工作,我们随时欢迎你。” 我双眼紧盯着他。 “队长,我睡几天了?” 吴凯想了想回答道:“从事情发生开始到现在已经三四天了。” 说着,他拉过一张凳子坐下。 “那陈延瑞休假的期限应该到了吧?” 我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我有点想见他,能帮我转达一下吗?” “确实差不多了,你想见他的话当然可以,都是一个队的嘛,我帮你问问他。” 说着,当着我的面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什么。 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此时走到门口,护士给他拿了一些药。 他接过来之后,用一个针筒吸干净了一小瓶液体,排出里面的空气之后又打入一个粉末状的瓶子里,等到粉末融化又重新抽取,最后注射进我的输液袋里。 “这是什么?” 我用同样冷静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一种可以让你心情放松的药剂,放心吧,不贵。” 说完,他朝着我咧嘴笑了笑。 有意思。 真有意思。 他们一个明明没有见过我,也没有和我有过什么谈话竟然能如此了解我。 另一个行为举止和说话方式都没有任何破绽。 到底是谁呢? 吴凯此时把手机收到口袋里,脸上带着笑。 “陈延瑞那小子听说你病情稳定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本来你出事的时候他就要回的,但是一直都没买到票,现在好了,人已经在路上了,估计明天就能到。” 我应了一声。 “谢谢。” “你小子跟我客气什么?” “队长,你一直守着我,你媳妇儿那边怎么办?她不是要生了吗?” 吴凯一愣,然后立即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那穿白大褂的男人。 后者也跟着微微皱眉,似乎对我这句话非常意外。 吴凯有这反应,我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不是他。 “我开玩笑的,这么紧张干嘛?” 吴凯早离婚了,带了个五六岁的儿子,一直没找别的女人,我刚刚那话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他做出来的反应在我预想之内,所以,现在我可以完全排除他了。 吴凯咧嘴笑容有些僵硬。 “好……好吧,你小子下次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怪吓人的。” 我点了点头:“队长你先出去吧,我有点事情想问一下医生。” 吴凯用疑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个医生。 医生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吴凯这才站了起来:“好,那你们好好聊,有事请叫我我就在外面。” 说完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医生站在我的床头脸上带着笑容。 “你是想问账单的问题?” 我哈哈一笑。 “有点想,但不是现在,身上有点痒,你能帮我挠一下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侧身,露出我的后腰。 “我够不着,劳驾了。” 一声轻笑一声。 “行。” 他隔着手套帮我挠后背。 “再上面一点。” “好。” 他很有耐心的往上挪了挪。 “不对,再左边一点。” “行。” “嘶~医生,你的手怎么一直都这么凉啊?” “不是手凉,是手套。” “哦,是这样吗?” “好了吗?” 我猛然起身,绑在床上的束缚带根本禁锢不了我,我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桃木刀。 “噗呲!” 直接一刀扎进他的喉咙里。 刹那之间,鲜血喷涌。 零零星星的冰冷触感,在我脸上绽放就像烟花一样。 “你……你……” 那医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恐,他下意识的想要逃,可是他根本逃不掉。 我看着他这样子只觉得好笑。 “装,还在装,哈哈哈哈……” 守在门口的吴凯“砰!”一声把门踹开,然后冲了进来。 “沈明州你干什么?” 他看着眼前血淋淋的场面,直接愣在了原地,瞳孔几乎收缩到了极致,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 被我攥着衣领的医生,身体颤抖着,抓着我的手。 “为……为什么……” 他的手一片冰凉,粘稠的液体从他的脖子里不断喷出,顺着我的手往下流,染红了我半个胳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的臭味。 我的视线从他的脖子上缓缓移开,落在了他的肩头。 在那里有一根很长很长,笔直的头发。 那根头发乌黑发亮,没有烫染的痕迹,也没有分叉,发质很好。 我的嘴角疯狂上扬。 “哈哈哈哈哈,别装了,我看出来了。” 那医生紧皱着眉头,表情看上去非常的痛苦,他似乎无法理解我的话。 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是他的嘴里全都是血,在他嘴唇张开的一瞬间,从里面流了出来。 此时的他模样非常恐怖。 嘴里在流血,脖子也在流血。 鲜血染红了他的白大褂,以及我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还有洁白的被子。 这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扎眼。 他们安静的走廊里很快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有女人的尖叫声,有人被吓到疯狂奔跑的脚步声,还有人询问着要不要报警,甚至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冲进来帮忙。 整个世界乱做了一团。 门口站着的吴凯咽了一口口水,他的脸色发白。 “沈明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杀人了,你知道吗沈明州,你就算是再疯也要有个度吧,你这样我真的帮不了你了……” 第27章 变态啊你 医生此时身体已经完全没力气了,摇摇晃晃的要往后倒,但却始终瞪着一双充满了恐惧的眼睛。 走廊里混乱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啊!杀人了,杀人了!” “救命,救命啊,医院里有疯子,杀人了!” “妈的,这个疯子杀谁不好,竟然杀救他的医生,简直就是个畜生,大家伙一起上!” 站在门口的吴凯面无血色,他浑身都在发着抖,看一下我的眼神既震惊又恐惧。 “沈明州,你冷静一点,把人放下,别……别再做会让你后悔的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傻逼,一群傻逼!” 我直接站在了床上,单手举起只剩一口气的医生,并没有直接把扎进他喉咙里的桃木刀拔出来,而是抓住刀柄,顺着他的脖子一路往下划! “呲!” 皮肉以及衣服被切开的声音随之响起,大量鲜血水一般的喷在了我的身上。 甚至我的鼻子里,嘴巴里都有他的血。 那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血疙瘩随即从他肚子里流了出来。 不够。 不够! 这还远远不够! “沈明州,你……你……” 吴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似乎要被这一幕吓疯了。 走廊里的那些也不敢上前,纷纷堵在了门口,朝着我指指点点,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与此同时,窗外响起警笛声。 “哦?这个世界还有警察?有意思。” 我抬头看着医生那张发白的脸,还有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的眼球笑得浑身发抖。 “有意思,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为了对付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说着,我再次将他举高。 医生身体里喷出来的血全都溅在了我的脸上,似乎还有一些掉进了眼睛里,让我半边视线变得血红一片。 抓着刀的那只手猛然用力。 “哗啦!” 更多东西从他肚子里掉了出来,部分砸在了我的脸上,一部分顺着我的胳膊掉了下来,有些挡视线。 就在那把刀即将要扎进那医生的肚脐的时候,原本早已经死透了的医生突然之间一把攥住了我的手,力气极大。 他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瞪着我。 “哦?怎么了?你接着演啊,我马上就要刺到你的要害,你终于忍不住了是吗?” 我哈哈大笑。 这人神经病吧? 我早就跟他说了我看出来了,还在这里装神弄鬼,那自然怪不得我扎他。 现在我快扎到要害了,他又不让我扎了,还有脸生气,我还没生气呢! 没办法,哥一向豁达。 医生的牙齿“咯咯咯”的颤抖,好像下一秒就要被自己咬碎了一样。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扭曲起来,连带着整个空间都扭曲了。 好像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橡皮人,可以随意被人搓扁捏圆,或者往奇怪的方向拉长,包括我在内。 因为我好像看见我的后脑勺了。 啧,上回找那理发师也不行啊,前面看着还可以,后面怎么给我修成这样了。 “沈明州,我杀了你!” 那个男人怒吼着,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手抓住他的手腕,身形一闪。 “变态啊你?都他妈是男人,还想把我按在床上,怎么着?平时爱玩点强制是吗?” 此时那个原本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已然变成了之前我遇到的那个残缺不全的鬼魂。 虽然他残缺不全,但是整体实力很强。 可惜,我的桃木刀始终在他的肚子里,封印了一部分的力量,他奈何不了我。 趁着这个功夫,我用膝盖顶住他的命门,另一个膝盖压在了他的脖子上,直接让他动弹不得。 周遭的空间也跟着扭曲融化变为一团团的血浆,还有那些说不出名字的蠕动的生物。 男人疯狂的挣扎,眼神里满是迷惑和不解。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嘴角上扬,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的双眼。 “因为你了解我啊,你太了解我了,我们俩就跟一个人似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把出现在我生活当中的那些人包括但不限于外貌、记忆、思维和说话的方式复刻了出来,但你别忘了,有时候太真了就是另一种假。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我们还在水里对吧? 你想让我在这个地方发疯,想要控制我,我之前的头疼也是你引起的对吧?” 男人眉头紧皱,很显然这一切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妈的,真是个精神病,你就一点也不害怕你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我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我怕什么?一个月之前我就已经成精神病了,我觉得自从得病之后,我整个人精神多了,就连思维都变得清晰了很多,我百分之百确定这个世界就是假的,你也是假的,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我话说到这里,用刚刚从他身体里拔出来的那把桃木刀从他身后对准了他的中丹田的位置。 这帮人打从一开始就想要我身上这把桃木刀,那个时候有太多的事情没想明白了,我不敢交出去。 后来被人转到了这里,原本的衣服被人脱掉,换上了病号服,可偏偏那把桃木刀还在身上。 正规医院里的医生会让一个具有攻击性的精神病持有武器? 开玩笑! 再加上陈延瑞的那些话,不难猜出来,这个世界就是假的,这个世界的中心就是能和我长期接触,却没办法拿走我身上的武器的人。 “其实,如果换做别人,恐怕早就中招了,因为这个世界做的真的非常完美,作为你的敌人,我都不得不佩服你,只是可惜了,你作为一只鬼,没办法触碰我的雷击桃木刀,要不然,躺在这里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你……” 那男人瞳孔收缩。 我压低了声音。 “现在该怕的人,应该是你,对吧?” 说完之后,脸上的笑容猛然一收,手上的力道随之使出。 “噗呲!” 在一声惨叫之中,整个世界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一切化为了灰飞。 第28章 垃圾袋 我的脚下不断震颤,紧接着,冰凉的触感传遍全身,刺骨的水钻进我的鼻腔和耳朵里。 突然的失重让我始料未及,力道不由得一松,原本被我压在身下的一只残缺的鬼瞬间如同游鱼一般溜走了。 我下意识的想要去追。 好容易重创了他,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要不然下次他卷土重来,事情肯定会变得更加麻烦。 但是紧接着我发现我有点高估自己了。 此时毕竟是在水里,刚才在水里的搏斗消耗了我很多氧气,再加上陷入幻境的时间,我肺里面的氧气已经不多了,甚至肺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要是继续追下去的话,恐怕就只能等我死了之后,再想办法把那只死鬼弄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于是,我双手立即划水,奋力向上游去。 紧接着,我看见水里飘荡着的来自我头上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一段莫名的记忆钻进了我的脑海中。 原本那个中年男人的鬼魂被曲筱雅给吃了,她需要一段时间的沉睡来消化掉那只鬼,以及修复战斗所带来的损伤。 很快,我浮出了水面。 大量新鲜空气灌入肺腔,我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老张就在不远处,发现我浮上来之后立即划船过来。 船上还有同样紧张的王俊,以及两具刚刚打捞上来的尸体。 “小沈,你没事吧?” 老张朝着我伸出了手。 “这么长时间不上来,小王又说水底下有东西,我差点就跳下来找你来了。” 我借着他的力气上了救生艇,我实在是太累了,此时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干脆直接仰面躺在了那两具尸体旁边,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边在脑海中整理信息,但是依旧有很多事情对不上。 “你……你刚刚说,王俊看见什么了?” 和我面对面坐着的王俊抱着脑袋,脸色有些发白。 “呃……他说……” 老张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些不太好开口,一边驾驶着救生艇一边措辞。 王俊却主动开口了。 “我……我……我好像在水里看到陈延瑞了。” 我双眼微眯,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下文。 王俊下意识回避我的目光,咽了一口口水,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像是在回忆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 “我知道这件事情听上去有点离谱,但我确实没有撒谎,我真的在水里看到陈延瑞了,当时他挡在了我跟前不让我走,还时不时的朝着某个方向看,像是在害怕什么。” “那个时候我身体根本动不了,整个人就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真他妈的活见鬼了,一直到陈延瑞消失,我才恢复身体的控制权,就差一点点,恐怕就要憋死在水里了。” 老张脸色有些难看。 “水底下都黄成屎汤了,你能看得清个啥,别瞎胡说!”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很明显,他也有些忌惮。 “我真的看见了,我没胡说!” 王俊眉头紧皱,他突然用冰冷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老沈,当时你也在水底下,你看见了吗?” 说完之后像是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突然停顿了几秒,然后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刚刚老张说那两具尸体是你一个人弄上去的,而且弄上去之后又立即潜到了水下,可我根本没看见你,发生什么了?你在水底下也遇到了不同寻常的事情对不对?” 此时的场面有些诡异。 天色暗沉,时不时的飘着一些小雨。 浑浊的水面上,一艘救生艇里放着两具刚刚打捞上的尸体,三个男人正在讲关于鬼的事情。 想想感觉有点像是恐怖电影的开篇。 尤其是王俊的眼神,实话说,有点吓人。 这种眼神我曾经见过无数次。 那是差一丁点就会崩溃发疯的眼神。 如果我告诉他事情真相,这小子恐怕这辈子都完了。 我一把甩开王俊的手,脸色有些无奈,没好气的说:“看见了。” 王俊面色难看:“你看见……” “我找到那两具尸体之后回来找你,看见你小子拎着一大团搅在一起的黑色垃圾袋就跟个定海神针似的,怎么拉你都没反应,我没办法,只能自己先把那俩尸体弄上去了。 我以为你是想偷懒呢,没想到我上去之后,你小子还没跟上来,所以就回去找你了,谁知道下水之后你竟然没有在原来的位置,我找了大半天,肺里面的氧气都快用光了,没想到你小子早就上来了。 这会儿跟我说什么活见鬼了,我觉得我遇到你才真是活见鬼了,等着吧上岸之后我就告诉组长去,你自个儿跟他解释去吧!” 我说完之后就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王俊听完一愣,紧接着一把抓着我的胳膊声音抬高了好几度。 “真的?你没骗我吧?那真的只是一团塑料袋?” 我有些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你说呢?大白天的哪来的鬼,魔怔了吧你!” 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之后,王俊逐渐变得冷静下来,那张苍白的脸上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是垃圾袋,是垃圾袋就好……” 自己喃喃自语几声之后又突然笑了起来。 “哎呀卧槽,你们是不知道啊,刚才在水底下的时候,真的把我给吓懵了,动都动不了,更别说是老沈你叫我了。” 老张见状脸上僵硬的表情立即缓和了下来。 “我就说嘛,哪来那么多神神鬼鬼的,完全是你自己在吓自己。”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我。 “还得是小沈啊,一个人就把两具尸体弄上来了,还想着救人呢,小王你今天晚上不请人家搓一顿那可说不过去啊。” 反应过来了的王俊腆着一张笑脸凑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老沈,我没见过那场面,吓懵了,今天晚上咱们喝酒去?到时候再找个地方洗脚,老张你也来啊。” 我白了他一眼。 “喝酒可以,洗脚就算了。” 王俊嘿嘿一笑:“得嘞,保证给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老张也跟着笑:“你们喝就是了,我媳妇最近身体不好,我想早点回去。” 第29章 水中立棺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王俊平时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我看他好像还挺会自己安慰自己的,没一会儿脸色就恢复了。 不过好像对此还是有些在意,说是打算过段时间去无妄山请个平安符什么的。 老张没有下水,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在旁边打趣说他是钱多了烧的慌,有那钱不如留着以后娶媳妇儿。 王俊双手叉腰。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现在娶媳妇彩礼至少要十来万,这十来万要是花在按摩店里,每天晚上都不重样啊!”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那腰子够使吗?” 王俊故意前后顶了顶胯。 “开玩笑,金枪不倒好吧?” 老张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得了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收收心,找个姑娘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真的。” 说完之后又看向我:“小沈,你可不能学他啊,这小子一身的臭毛病,别被他带坏了。” “去去去,你个妻管严知道什么呀?人生在世就是要享受才对嘛,要不然活一辈子,死之前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该享受的没有享受,这多亏啊,是吧老沈?” 随着话题的转换,王俊似乎已经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丝毫不顾及这条船上还有两具尸体,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我跟你们讲,想当年……” 在我的印象里,这小子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而且有的时候还挺贱的。 我之前少言少语,而且一般都和陈延瑞一起行动,所以和他的接触并不算多。 现在他的一句话倒是让我感触良多。 回想着之前在水里面发生的那些事情,我这心里面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个滋味。 说那像是一场梦,似乎是太轻了。 因为当时在水里的时候,我能够完完全全的感受到东西,也能够闻到东西,就和日常生活没什么两样。 如果那个时候,曲筱雅没有用头发提醒我,如果那个时候陈延瑞,没有冒险来找我,如果我没有及时清醒过来,那么一切不堪设想…… 那个世界真的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是一个平行世界一样。 真实到上岸之后,我甚至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来确定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如果我分不清楚幻境还是现实。 如果我没有果断的下手。 我会死在这里。 给我收敛尸体的只有我的队友,想想还真有些凄凉。 就算没有死在这里,心理和身体也会造成一定的创伤,就算没有疯也会被逼疯。 想到这里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干脆掐断这条思绪。 王俊说的那些话让我茅塞顿开。 我好像一直没有做过什么我特别想做的事情。 小的时候我爸妈都不在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因为钱可以买来食物,让我不饿肚子,可以买衣服,让我不冻着。 所以自从我工作之后,很多东西都是能省则省,即便我手上的钱可以让我全款买一套房子以及一辆车子,甚至还有余钱,但我依旧过得十分节约。 除了吃饭我必须要去外面吃,还有一些基本的房租水电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够花得到钱的地方。 这样的生活虽然平静,但有的时候枯燥的如同一汪死水,或许是时候改变我自己了。 想着想着,我们几个人很快到了岸边。 岸上接应的人把尸体抬走之后,很快远处就响起了哭声。 一个穿着破烂背心的男人,看见这具尸体之后,眼泪鼻涕一起流,哭天喊地。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都是泪的老人,应该是他的母亲。 一场无情的大水,冲散了不知道多少个家庭。 我的心情也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一个光头老汉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他红着眼眶,往我的手心里塞了一包皱巴巴的烟。 我下意识的想要还给他,可那个老汉身体颤颤巍巍的回过头来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然后朝着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小伙子,大水来的太突然,老汉我……只有这个了,你别嫌弃,我替小娟和妞妞谢谢你。” 从他的面相来看,应该是我捞上来的那个女人的父亲。 老来丧子,人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我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低头搓了搓那盒皱巴巴的烟。 里面除了几支廉价的香烟之外,还有一卷钱,红的绿的蓝的,甚至还有几个硬币。 这恐怕是现在他身上所有的积蓄了。 “唉,真是造孽啊。” 老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我跟你说,这要是古代,发生了这样的事,负责维修堤坝的人得拉出去砍头!这些人简直太不负责任了!” 王俊义愤填膺:“雨季来之前也不修一修,干什么吃的……”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 队长吴凯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们有这伤春悲秋的功夫不如多下几趟水,把剩下的人捞上来。” “不是,这是两码事啊,队长。” 王俊还想跟他争论几句什么,远处副队长林进春突然摘下了耳机,语气紧张的喊道。 “队长,你快过来看看!” 吴凯立即放下手上的活走了过去。 我们几个也跟着凑热闹。 我看见显示屏里的异样的时候,心里不免得咯噔一下! 怪,太怪了。 “雷达显示这下面有一口井,正在往外面冒水,而且里面还悬着一副棺材,刚刚我用对讲机和那边的人确定过了,那里面有黑水流出来,可能会带来一定的污染。” 副队长林进春脸色严肃的抬头看着吴凯。 “捞,还是不捞?” “捞起来!” 我一把按住了桌子,眉头紧皱。 “这东西明显有问题,不能让他继续泡在水里!” 激动的情绪吸引了在场几个人异样的眼神,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了,挠了挠后脑勺。 “我是说从里面冒出来的那些黑水来历不明,毕竟这镇上的人还要在这生活,不能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艰难了。” 第30章 捞棺 吴凯皱眉,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拉上来吧。” 说完又抬头看着我。 “既然你这么义愤填膺,那你就跟去帮帮忙吧。” 我求之不得。 “好!” 一旁的王俊想拦我,但明显没有我嘴快。 我说完之后就转身做准备去了。 王俊追了过来,一脸急切的跟在我身后念叨。 “老沈,你没毛病吧?那玩意儿一看就很诡异啊,你……你就不怕……” “不怕。” 我回答的果断又干脆。 站在装备旁边做热身准备,免得一会儿下水的时候抽筋。 王俊不依不饶。 “我靠,你还真是头铁啊!” 说到这里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确认周围有没有人在看他,确定安全之后,朝着我这边又走了几步,压低声音。 “那棺材一看就很邪门儿,哪儿有正经人家把棺材扔进井里的啊?你还是别去了! 而且我老家人说了,水里面发现的棺材,尤其是那种立着的,最为凶煞,要是有个什么万一,那可了不得啊!” 老张也跟了过来,他看见我的眼神带着担忧,但却始终抱着胳膊没有说话。 热身完毕之后,立即捡起旁边准备往身上套。 这种有可能涉及到要在水下长时间作业的情况,必须要穿戴专业的装备,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安全。 虽然我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但是人不能抱有侥幸心理,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的穿戴。 “别胡说,哪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你小子是被那个塑料袋儿吓破胆了吧?” “嘿!” 王俊有些急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这是一回事吗?老沈,我这可是在为你的安全着想啊!那水底下能见度本来就低,而且那个棺材……” 我看他还想继续往下说,立即摆了摆手。 “哎呀,行了,怎么还没完没了的呢?跟你说了没事就没事,你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我说完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幕倒是让我想起无数恐怖片里面的那些最喜欢作死的炮灰配角。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要逞能,结果死的最快。 不过我和他们有明显的区别。 我现在身体已经缓过来了,体力充沛而且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方撒气呢! 王俊还想再说些什么,老张突然拦住了他。 “算了,你就让他去吧,再说了,咱们队里也就他和队长水性最好了,这种事情恐怕还真只能交给他去办。” 说完之后又抬头看着我。 “我们就在岸上等着,你要是有情况立即通知我们。” 我点了点头,试了一下耳麦。 “我去去就回。” 说完,吴凯远远的喊了一声。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就走吧,有什么事情随时汇报!” 捞尸队另外两个人开着一艘小艇载着我和老张、王俊一起过去了。 另外还有一艘小艇在旁边跟着,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发现棺材的地方之后,我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因为穿了潜水服的缘故,所以这里的水并没有刚才那么冷,再加上从船上照下去的探照灯的辅助,我并不觉得有什么。 在我的正下方有一口很大的老式古井。 里面正有不少黑色的液体冒出来。 耳麦里传来队长吴凯的声音。 “怎么样了?” “我准备下井。” “好,注意安全。” 这套潜水服没有可以装东西的地方,所以下水之前我把那雷击桃木刀上的绳子绑在了手腕上。 我攥紧了那把刀之后,双脚踩水快速下潜,同时打开了头顶的探照灯。 然而,能见度依旧很低。 同时我明显地感觉得到这口井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要低了不知道多少度。 而且这种冷并不是正常的冷。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似乎有东西! 不过那东西散发出来的冷意非常微弱,甚至还比不上那个身体残缺不全的鬼。 或许这东西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在一片漆黑之中摸索。 耳麦里传来了队长的声音。 “那口棺材就在你的正前方,小心一点。” 现在他的眼睛比我的眼睛更好用。 我干脆就把头顶的探照灯给关了,然后朝着前方摸索。 果然,很快我就碰到了东西。 我立即解下身上的绳索,围着这口棺材转了几圈,把他捆的结结实实的。 棺材这东西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 但有意思的是,这口棺材和我印象当中的棺材并不一样。 一般来讲棺材都是按照人的身体量身定做,从外形来看都是一个比较窄的长方体。 但是我现在碰到的这口棺材,明显比市面上常见的那些棺材要宽厚,而且还很长,大概有两米左右。 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用这样的棺材。 我心里这样想着,慢慢的从井底游了出来。 “好了,可以拉了。” 我必须要负责检查,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从水里出来。 队长得到了消息之后,立即转告了上面的人。 很快,上面的船开始收绳。 在一股巨大的推力的作用下,我看见一口棺材从那黑水里面冒了出来。 我在此之前对木头这方面的没有任何研究,但是我看见那个棺材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口棺材所使用的木头绝对不简单! 光是用肉眼来看,便觉得非常有质感,重要的是这口棺材的表面上还刻有各种各样的花鸟纹路。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很多红色的,密密麻麻的东西,像是某种文字。 这些文字有大有小,我虽然看不懂,但是从整体来看,这些东西如同某种符咒一样,似乎是想要封印住这棺材里面的东西。 我有预感,这一次我们捞上来的东西恐怕不是我们能够接手的范围了。 很快,棺木破水而出。 我也跟着浮上了水面。 王俊和老张两个人把我从水里拉了起来。 “卧槽,老沈,咱这是捞上来个什么东西啊?这他妈怎么看起来不像棺材啊?” “我觉得也不太像。” 老张在旁边附和,他一边说一边双手抱胸,眯缝着眼睛看着打捞上来的那口棺材。 “我倒是觉得,有点像个衣柜。” 第31章 开棺 “噗!哈哈哈哈哈,老张你太有才了,我也觉得像个衣柜!” 王俊哈哈大笑,扭头看着我:“你说呢沈哥。” 我看着挂在船尾的那口棺材,伸手摸了摸下巴。 这东西从外形来看确实不像是棺材,但是我敢保证里面装的确实是一具尸体。 在无妄山上看的那些杂书上面所记录的东西,一股脑的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很快我便从中找到了一条关键信息。 有点意思。 没想到这地方也有这种东西。 我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听说过棺椁吗?” 所谓棺椁,简单来讲就是一个普通的棺材外面还有一层用来保护棺材的东西,或是木头做的,或是石料做的,反正就是为了彰显墓主人的身份。 里面的那层叫棺外面的那层叫椁。 古时候那些比较有身份和地位的人,死了之后通常都会采用这样的棺椁下葬。 再加上那棺椁表面上的那些复杂的符文,我心里面隐隐有了猜测。 这里面可能镇压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 很快,我们大家都上了岸。 吴凯和林进春,以及本村的村长、上面的书记简单的商量了一下之后,得知这东西村里的人都没有见过,也没有任何人有个定论。 此时周围围了很大一群人,都在这看热闹。 有人嚷嚷着要打开看一看,也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说这个东西一看就是不祥之物,干脆一把火烧了得了。 最后吴凯一个电话叫来了一堆专业人士。 这些人身上个个都穿着防护服,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看起来非常精密的仪器。 他们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 因为这东西已经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了,所以我们捞尸队的人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王俊站在一块石头上,脚尖高高踮起,双手握成筒状扣住眼睛,伸长了脖子。 “嘶~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看了半天,似乎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那石头上,扭头笑嘻嘻的看着我。 “哎,沈哥,咱这回是不是捞出来个宝贝啊?上面会不会有奖励什么的?” 别说宝贝了,里面没有什么恶鬼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王俊兴趣很浓的样子,又将目光落在老张身上。 “老张,你见识比我们多,你说呢?” 老张正低头给他老婆发消息。 “管他是什么,我现在只希望早点结束,早点下班回家。” “嗐,你们怎么一点探索精神都没有啊?” 王俊单手插着腰,一脸深沉和严肃:“我看那东西就不简单,里面装的如果不是宝贝,那肯定就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毕竟外面画的那些东西看着就渗人。 不过,我又觉着吧,可能下面那口水井里面还有一座大墓,毕竟这东西看上去就价值不菲,怎么可能就光秃秃的一口棺材……啊不,一口棺椁在这儿呢!” 我微微抬眼。 “怎么着,你还想盗墓去啊?” 一句话,王俊脸上的严肃就散了,他嬉皮笑脸的看着我。 “哎呀,现在是法治社会,盗墓这种事情,这怎么可能呢?” 一边说着,一边挠后脑勺,他就差把“想去捞宝贝”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你就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王俊激动的一拍大腿。 “听过呀!” “我还没说呢。” 王俊一下子从那块石头上跳了起来,一双眼睛都快变成铜钱的模样了。 “嗐,俗话说得好,马不吃夜料不肥,人无外财不富啊,咱今天晚上回去之后就马上去购买一批装备,什么洛阳铲,什么黑驴蹄子,五武帝铜钱,桃木剑的。 然后咱们三个人找一个没人的时候回到这里,到那口井里面去看个究竟,如果真的有宝贝的话,那到时候咱们把里面的东西翻出来,我们大家平分怎么样?” 我和老张同一时间用同一种眼神看着他。 总感觉明明大家都二十来岁,为什么偏偏只有这小子一直维持着十几岁的智力。 “不怎么样!” 我没好气的瞪着他。 王俊脸色一僵:“那四六分也成。” 老张终于忍不住了,骂了一声:“这是分配的问题吗?你刚刚说的那事儿压根就不靠谱。 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干正事呢,这要是被抓住了,你知道你得蹲多少年牢吗! 就算没有被抓住,挖人家的坟去打搅人家清静也不好啊。 难道你忘记你在水底下的时候发生的事啦?” 我也跟着说了几句。 “王俊啊,这件事情就此打住吧,我刚刚想说的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些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得到的,你还是别想了,踏踏实实干活吧。” 虽然我嘴上这样说,但我的眼神一直落在远处那些准备开棺的人的身上。 我也很好奇,那棺材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往外面冒黑水,又为什么会在水里面立起来。 见我们两个人都不支持这个行动,王俊轻哼一声,自知没意思,干脆又重新站在那块石头上,远远的望着他们开棺了。 那几个专家简单勘探了一遍之后,围在一起聊了一会儿。 虽然隔得比较远,但是我的听力和眼神好像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通过嘴型以及零零星星的声音能够大概判断的出来,眼前这口棺材应该是几千年前的产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但是通过那上面的符文印记来看,这棵棺材的主人生前一定经历过某些灵异事件,所以被一些大师封锁在了这里。 他们就此展开了讨论,一些人认为可以打开棺材,另外一些人认为还是小心为妙,但是最后还是决定开棺。 领头的几个人拿了一些纸钱在棺材前面烧了,然后又倒了一碗酒在地上,最后围着棺材洒了一圈鸡血。 这一套为了安抚人心的流程,走完之后就立即着手开棺。 众人吭哧吭哧,把外面那一层打开之后,肉眼可见的有黑水从里面冒了出来,在那黑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具棺材。 第32章 往事 此时恰好有一股风迎面吹了过来,风中夹杂着一股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卧槽,什么东西?” 王俊皱起了眉头。 “那口棺材在水里面泡了这么多年,里面的尸体该不会已经化成水了吧?” 说完之后又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即捂住鼻子。 “我听说分子是会不停运动的,当我们闻见味道的时候,说明那东西已经飘进我们的鼻子里了,咦,真恶心!” 其他人听完之后也立即捂住了鼻子。 我倒是从这股味道里面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好像是某种中药腐烂的味道。” “中药?” 王俊挑眉,然后又松开捂住鼻子的手闻了闻:“你别说,好像还真的有点像啊!” 我没再搭理他,全神贯注的盯着远处那个领头的专家。 他拿了一个容器,从这个棺材里面取了一些液体之后让人带走,同时嘴里还在说些什么,脸色显得十分严肃。 我根据这个人的唇语,大概猜出来了一些。 “这些液体应该是某种防腐的东西,在古代有钱又有身份的人死了之后,尸体会经过特殊的处理,这样就可以保证死后尸体不腐。” 老张语气里带着惊讶。 “小沈,你知道的挺多啊。” “嗐,有钱人就喜欢瞎折腾。” 我没回话,专心看着远处的那些人的动作。 这些专家对于这种液体明显非常感兴趣,但是我更在意那棺材里面装的人。 又经过一系列的程序,最里面的棺材被人打开了。 我远远的看见,那棺材里面躺着一具女尸。 她皮肤雪白,舌头伸的特别长,一双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面掉下来了一样! “哎呦卧槽!” 王俊身子一颤,差点从那块石头上摔下来。 “这副样子还有防腐的必要吗?合着保鲜这么长时间,就为了把开棺材的人吓一跳啊?这娘们一点也不地道!” 此时我感觉喉咙有些发紧,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半步。 这个女人我见过。 之前在水底下,陷入幻境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我身后追我。 那个时候异常的凶险,她和我之间就差半个舌头的距离。 要是被她给追上了,后果可不堪设想…… 果然,这世界上没什么无缘无故的事情。 说不定这个女人也盯上我了。 就在我心头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棺材里躺着的女尸原本灰蒙蒙一片的眼球突然动了,直接和我四目相对! 草! 还真被我说中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瞳孔微微收缩之后开始放大。 不知道我那桃木刀对付这女人会有什么效果。 另外,通爷给的那些符纸我还一张都没用过,正好有机会可以试一试了。 想着,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身子也微微发颤。 远处的那些专家似乎并没有发现那女尸的异样,研究了一番之后,又重新把棺材盖上了。 看那样子应该是想要拉走,换个地方仔细钻研。 不过…… 里面那位恐怕是不会给他们那个机会的。 当然,这些事情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 我转身走了,托人打听了一番之后,我找到了,之前我从水里捞上来的那两具尸体的家属的临时安置点。 那是一个众多蓝色的帐篷里,丝毫不起眼的一顶。 或许是置办丧事去了,所以帐篷里面没有人,我把之前那个老人给我的烟盒拿了出来。 抽出一支烟夹在耳朵上,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我身上所有的钱放在了桌子上,最后用烟盒压住。 趁着没有人注意到我,立即转身离开。 我自认为我不是一个很富裕的人,刚刚掏出来的那两三百块钱也帮不了这个家庭太多。 但,即便只是星星之火,我也愿意点燃。 这个老人让我想起了我的爷爷。 他也是这样,沉默寡言,身体消瘦,走路颤颤巍巍的。 这个老人所经历的一切,我爷爷曾经也经历过,所以,我这也算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弥补一些遗憾了。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父亲进山采菌子,一去一整天都没回来,我妈因为担心他,也进了山。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到底在山里面遭遇了什么,只知道突然有一天我家里面就来了好多好多人。 我爷爷只是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不说话。 我在家里面的那些亲戚的安排下,做了很多当时我根本不能理解的事情。 比如披麻戴孝,比如摔盆。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走了的时候,我听见爷爷的房间里传来了哭声。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哭。 一个七八十的老头子,哭得不成样子。 那时候我们家里本来就穷,生活就靠我爸和我妈。 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老来得子,又老年丧子,他自己本身身体又不好。 我不知道那天夜里,爷爷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只是那之后,爷爷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半个月之后,爷爷死了。 我同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因为他就是吃完了饭之后坐在门口休息,然后再叫他就没回应了。 再后来,我家里又热闹了一场,我被送到了大伯家。 村里的小孩都不和我玩,躲我就像躲瘟神一样。 事实上我也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玩。 每天早上起来之后要给人做饭,给猪做饭,给牛羊做饭,匆匆吃了一口之后,又要开始准备中午的饭了,因为大伯家里人多,还请了很多人盖房子,如果不提前准备,根本忙不过来。 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几乎都在厨房里度过。 新房子盖好了之后,我依旧需要每天做饭。 各种鸡鸭鱼肉经过我的手,烹饪出了各种美味佳肴却进不了我的肚子。 我的伯母会一直盯着我,就像是防贼一样,所以就算是我想吃,也没有机会。 我能吃的,永远只有一小碗稀饭,还有他们上一顿吃剩不吃的东西混合到一起的残渣。 有一次我实在是饿极了,晚上偷偷的打开碗柜,找到了白天没有吃完炖鸡,我迅速拿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第33章 学狗叫 那味道简直是太好吃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块鸡肉的味道。 香,比我吃过的所有的东西都要香。 一块肉下肚之后,馋虫就被勾了起来,我见四下无人,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抓起一块又一块的鸡肉往肚子里塞。 就在我吃的正欢的时候,他家的女儿起夜,发现了正在偷吃的我。 她叫沈小花,是个胖乎乎的丫头,长得就像是年画娃娃一样,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眼睛都挪不开,实在话说,她很好看。 我祈求她不要说出去,她想了想,让我跪下来学狗叫就放过我。 我那时根本没有任何尊严的概念,只知道要是我偷吃的事情被发现了,下场一定会很惨。 所以我跪在她的面前,学着狗的样子,小声汪汪叫了几声。 她嫌弃我叫的太小声,让我大声一点,再大声一点。 我趴在黑色的土疙瘩地面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学着狗的叫声,我当时甚至认真考虑过到底如何才能学得更像狗一点,也许那样,沈小花就能放过我。 后来我学狗叫的声音把大伯和伯母吵醒了。 他们发现我偷吃之后,大伯直接把新买的扫把里的竹竿抽了出来,一个劲的打我。 越打越疼,因为那竹竿没两下就打得裂了口子,变成了蔑条,边缘十分锋利,再加上竹子本身的韧性,抽在人的身上疼的要命。 我被打的昏死了过去,最后是疼醒的,那会儿我双手被绑住,吊在了树上。 大伯手里拿着树枝,眼神怨毒的瞪着我。 他说,沈明州你这个贱骨头!你怎么就那么馋呢?那鸡肉是你能吃的吗,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怪不得你爸妈死得惨,我看完全就是被你这个天煞孤星给克的! 现在来了我们家,这才多久就开始暴露本性了,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你这辈子只有做饭的命,没有吃饭的命,以后猪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今天我替你爸妈好好教训你一顿,也让你记住自己的身份! 说完之后就狠狠的抽了我一顿,直接打得我皮开肉绽,然后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下午,到了晚才把我放下来,扔进了柴房里。 我又渴又饿,浑身上下都很痛,身上的血引来了很多虫子,他们在我的脸上乱爬,企图钻进我的鼻孔和耳朵里。 再后来,我在柴房里躺了一整天,根本动不了,中途没有任何人过来看我,幸运的是,第二天,我的姑姑来了。 她和大伯大吵了一架,然后把我给接走了。 在她家,我的日子过得好多了,虽然每天还是有干不完的活,但姑姑让我去上学,也给我买衣服穿,还给我做好吃的。 只是我姑父总是阴阳怪气的,很不欢迎我,还和姑姑吵过好几次架。 那之后,我便在姑姑家住两个月,又去大伯家住两个月,二伯家住两个月,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 一直到后来长大,自己参加工作了,我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没有做过一顿饭。 几年过去了,我一直没回去看过。 但是刚才那个老人让我想起了家。 我有点想他们了。 想那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头。 想那个温柔、如同阳光一般明媚的母亲。 想那个沉默寡言,但会记得家里所有人爱好,每次上街都给我带吃的的父亲。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意外,也许我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我觉得,我得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了。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回到了村口的位置。 老张他们已经开始收拾装备了,专家团队的人聚在一起开会,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哎,老沈,你刚刚干嘛去了?” 王俊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 “有事吗?” 我眼神平静的看着他。 “关心一下你不行啊?” 王俊挑了挑眉,说完之后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之后,又压低了声音。 “哎,你刚刚该不会是去问村里人关于那棺椁的事情了吧?毕竟是从他们村里面找到的,他们肯定知道点什么!对了,我之前说的那事儿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好吧,我有点过分警惕了。 我白了他一眼,转身收拾东西。 王俊不依不饶。 “四六分也成啊!”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一辆卡车开了进来,把棺椁弄上去之后,又用帆布盖住,遮得严严实实的,由专人护送离开了。 等到那些专家团队的人走了之后,来接我们的大巴车也到了。 所有装备一股脑的塞在了大巴车下面装货的地方,然后所有人上了车。 车子里安静极了,但全都默契的把目光落在了队长吴凯的身上。 吴凯似乎也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压力,干咳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话音刚落,众人立即叽叽喳喳的叫嚷了起来。 “队长,那棺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啊?有没有宝贝?” “对啊,什么朝代的?我们这次是不是意外发现了古墓,有没有奖金啊?” “那棺材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在井里,专家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都很关心从井底找到的那口棺材。 我无可奈何的在心里笑了一声,好奇心害死猫不是没有道理的。 也不知道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怎么的,棺材里面的那东西没有看上他们,要不然,就之前对视的那一下,恐怕就会把他们吓够呛。 更别说是之后那女的找上门了。 反正我对那女的兴趣不是很大。 于是,我开始闭目养神。 队长吴凯一向都很好说话,哈哈笑了两声。 “既然你们都感兴趣,那我就跟你们讲讲,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啊,这些话也就跟你们说,到底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一切只是推测,你们别出去乱传。 要是我从别的地方听说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了!” 众人一听这话,连连摆手摇头。 “队长你就放心吧保证不会出去乱说的!” “对,怎么可能乱讲啊,我这张嘴最严实了。” “就是就是,快说吧,快说吧!” 第34章 百年女尸 “行行行,只要不出去乱传,那我就跟你们说道说道。” 几个人立即眼巴巴的望着吴凯。 “队长喝水。” “队长你抽烟!” 一旁的副队长林进春眼神里带着些许幽怨。 但他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戴上了耳机听歌。 吴凯清了清嗓子。 “我跟你们讲哈,那口棺材刚刚捞上来的时候,周围的几个专家说了,里面那女尸虽然身体没有烂掉,但其实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人了。” 此言一出,车上众人立即炸开了锅。 “什么?几百年前的人?队长你没有开玩笑吧?死了几百年的人,尸体竟然还能够保存到现在?” “我靠,这也太扯了吧,队长,你逗我们玩也用不着这样啊。” “就是,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太离奇了……” 王俊听得十分起劲,一双眼睛里好像都冒出光来了。 “几百年前的人,厉害!” 虽然这家伙嘴上没说,但是他心里想的什么就差写脸上了。 还好那女尸运走了,要不然,我估计这小子恐怕是要想办法近距离和她接触接触的。 到时候别说吓出心脏病,能把小命保住都不错了。 队长双手一摊。 “我都说了没什么意思,你们非要问,现在又不相信我,那我不说了。” “哎,别别别,我们信,我们信!” “别啊队长,你接着说。” “接着说吧,我们不插嘴了,真的!” 吴凯笑了一声,眼神环顾众人,那轻松的神态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 “也不怪你们觉得扯,其实我也觉得这件事情挺离奇的。” 吴凯接着又说,其实刚才那个关于死者身份的事情存在一定的争议。 因为她下葬的时候所用的棺椁,明显已经超越了千年。 而且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只是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里衣,披头散发的。 专家推测这具女尸可能是几百年前的人是因为棺椁上面的红色字符是几百年前的东西,当然,那东西本来也是很久之前流传下来的,也不能肯定。 他们是研究了书写那些字符所使用的矿物质大概推测的,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至于为何到现在尸体还能保存,可能是井是密封和那些黑水的缘故。 尸检人员从黑水中提取到了大量的中药元素,还有一些动物的毛发和血肉组织,初步推断应该是来自于狗和鸡,除此之外还有严重超标的重金属。 另外,因为这具尸体保存的非常完整血肉一直没腐烂,所以不难看出来,她的死因是上吊,窒息而死,应该是自杀。 最后,专家还发现那女人的头发和指甲特别长,几乎填满了整个棺材。 开棺的时候,还在她的额头上发现了一枚铜钱。 我听到这里,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次恐怕是遇到麻烦了。 从他的描述不难判断出,这女尸在很久以前恐怕就做过乱。 很有可能被当时的一位高人镇压过,如果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尸体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试想一下,一个被镇压了几百年,一直到现在还没完全消散的女尸,她的怨气是有多大…… 我记得,我在通爷给我的杂书上看到过。 说人自杀,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是这世间最大的恶。 这样的人死了之后是没有办法立即入轮回的,有鬼差抓住他们之后就会把他们,带到阴曹地府受刑。 扔进忘川河里,让他们的灵魂受到忘川河如同刀片一样的河水的冲刷。 或是干一些别的什么苦力,当牛做马,反正就是得不到人该有的待遇。 所以,一般情况下来说自杀的鬼魂知道自己死之后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地府的规矩,一部分鬼为了逃避这些会选择躲起来。 自杀而死本来就怨气很重,一直在人间游荡的话,可能会催生出更多的怨气来,到时候难以控制自己,作乱杀人。 沾了人血,他们会变得很厉害,就像是修炼升级那样。 我在水里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残缺不全的鬼应该就是害了很多人,所以才那么厉害的。 现在一个没解决完,又来一个,另外,那个卖给陈延瑞手串的人的事情我也一直放在心里。 现在所有事情都堆到一起来了。 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命! 从小到大我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儿。 想着,试探性的在心里喊了一声。 “筱雅。” 无人应答。 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她的存在。 她好像真的沉睡过去了。 不知道这一次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曲筱雅的事情也要找时间去调查。 都是事儿。 我忍不住挠了挠脑袋,侧头看向窗外。 此时车上的其他队员还在为刚才吴凯说的事情起哄。 大家众说纷纭,我无心去听。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很累,不知不觉之间就睡着了。 等醒过来,大巴车已经停在了捞尸队门口。 我们下车之后,把东西归位,换了衣服,简单的开了一个小会,为这次行动做了总结之后就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擦黑了。 “走啊老沈,今天晚上咱不醉不归!” 王俊走在我旁边,脸上笑容那叫一个灿烂,一点也不像是经历过恐怖事件的人。 “好啊。” 有人请客,我当然求之不得。 这段时间花了不知道多少钱出去了,光是想想我就觉得我心口疼。 相声里面说的,把钱打一个眼儿,拿一根绳子串起来挂在肋骨上,要用钱的时候就往下扽,花个钱连血带肉的,我觉得人家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我们就在捞尸队不远的地方找了个烧烤店坐了下来。 两个人点了一箱冰啤酒,王俊要了几串腰子,生蚝,韭菜,还有牛肉什么的,我点了一些素菜。 烧烤端上来之后,我俩先碰了个杯。 王俊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将酒杯“砰!”一声按在了桌子上,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 “沈哥,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第35章 玄安大师 我和王俊虽然认识很多年了,但是因为在这之前我和他很少接触,所以我并不怎么熟悉他。 但看他此时此刻的样子,也能够猜得出来,其实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所谓,但实际上一直在心里盘算。 我并没有和他目光对视而是抓起筷子在桌子上磕了磕,夹起一块凉拌木耳塞进了嘴里。 这木耳里面放了小米椒和酱油醋,再加上木耳本身的爽脆,一口下去味道丰富,很好吃。 “知道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改行去做地质勘探啊?” 王俊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跟我开玩笑,眼神十分认真的看着我。 “今天下午在水里,我看到的那个东西恐怕不是什么塑料袋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没想到这小子平时看起来神经大条,却是粗中有细。 不过我动作和神态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我知道这件事情和他没关系,一旦让他接触到这些东西了,反而会害了他,所以不能被他看出来破绽。 我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用好奇的眼神反问他。 “不是塑料袋那是什么?你看见鬼了?” 王俊似乎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他,他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紧接着伸手摸了摸下巴,然后又重新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 “沈哥,我知道这个世界确实存在很多怪力乱神的事情,我虽然不太相信,但是确实有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用科学来解释的。 当时在水底下,你肯定看到了什么,反正你给我的感觉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你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却因此发生了某些意外,你……” 王俊话说到这里,眼神中带着些许威胁。 即便没有继续往下说,我也知道这小子的意思。 道德绑架。 哈,我有什么道德可言? 迄今为止我做的所有事情全凭我个人意愿。 要是这小子知道我曾经在幻境里把一个人从脖子那里撕开了,内脏流了我一身,还会不会用这种幼稚的行为来威胁我。 我与他目光对视。 “你恐怖片看多了?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说就你这一脸肾虚的样子,人家凭啥找你啊,吸你,说不定人家还倒欠点阳气。” 王俊一愣,紧接着就破防了。 “不是,你说谁肾虚呢!我他妈一夜八次金枪不倒好吗?” 我冷笑一声。 “呵,也许吧。” 说着,端起杯子来,猛喝一大口冰啤酒。 “你……你……” 王俊那张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一双眼睛发着红,憋了半天冒出一句。 “怪不得你没什么朋友,说话怎么这么伤人啊你。” 说完之后,抓起一串大腰子狠狠咬了一口。 我没搭理他,拿了一串土豆片吃。 我这种情况还交朋友? 能把小命保住就不错了。 “哎呀,沈哥!” 王俊似乎实在是憋不住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之后,一饮而尽。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清楚看见陈延瑞了,他脸上的表情我都记着呢,怎么可能是什么塑料袋! 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我都要快被吓死了,要不是你极力掩饰,我他妈恐怕现在就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住庙了! 眼见这天又黑了,我实在是绷不住了。 一个月之前,你和陈延瑞两个人一起下水,陈延瑞第二天就出事了,你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请了一个月的假。 早上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现在一拳头能打死一头牛,要说没发生什么事情,鬼才信呐! 再说了,咱们下水的时候也很奇怪啊。 我前脚遇到了早就死了的陈延瑞,后脚就在一口井里发现了一具棺材。 那棺材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上面的那些红色的玩意儿一看就是某个大师为了封印里面的尸体画的符咒,然后你就一直神秘兮兮的。 这我要是还看不出来那我他妈和智障有什么区别?” 王俊此时此刻显得十分激动,我能够想象得到这一路上的都压抑着,现在是实在受不了终于要爆发出来了。 他双眼紧盯着我,那眼神像是在求救。 仿佛此生此刻我已经成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沈哥,我知道你不告诉我那些东西可能是为了我好,也可能是有什么禁忌,但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我还会不会有事?” 我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想的这么多。 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在心中措辞了一番。 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瞒他那就太刻意了。 我得想个什么办法让他安心。 重新将杯子放回了桌子上,我与他的双眼对视。 几秒钟之后开口。 “不会有事。”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王俊说完,给我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满上。 “这杯酒,我敬你!” 他端起酒杯来,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沈哥,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这条小命是你保住的,从今往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我轻笑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就不怕我骗你?” 王俊听了这话之后,明显变了变脸色,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不会的,我相信你。” 说到这里换了一口气。 “实话说,我在很久以前就见识过玄学的奥妙,我根本没法解释,但是出于逃避的心理,我又不相信,自从今天的事情之后我是彻底服了。 明天我就找玄安大师请一张平安符去,到时候给你也带一张。” 我将手里的签字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 “玄安大师是谁啊?他很灵吗?” “玄安大师你都不知道?” 王俊扯着嗓子,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他可是咱们这儿有名的玄学大师啊,懂点儿的几乎都知道他的名号。” 说完之后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呃……你之前可能不太关心这些,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下意识想起陈延瑞的那条手串,以及通爷说过的话,立即追问。 “哦?他很厉害吗?” 第36章 清风明月 “何止是厉害?” 提起玄安大师,王俊瞬间来了精神。 “啊,当然,我觉得他肯定没你厉害,我沈哥是大隐隐于市,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定一鸣惊人啊!” 我瞥了他一眼。 “少拍马屁。” 说着,吃了串牛肉。 王俊嘿嘿一笑。 “我这哪是拍马屁?说的是实话啊!大师的事情都是我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但你我是真见到过的,肯定没有假!” 说到这里,他又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沈哥,你知道百福大厦吗?” 我想了想。 “百福大厦,据说在很多年前发生了一场火灾,烧死了不少人,那件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没错!” 王俊一拍大腿。 “哎哟喂,您是不知道啊,当时那百福大厦死了快百来号人,而且根本查不出来到底是怎么起的火,甚至救火的时候还搭进去了好几个消防员! 那场大火之后,住在附近的居民到了晚上的时候,还偶尔能够听见哭泣和求救的声音,那不是个例,很多人都听见了! 当时有几个社会青年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不信邪,偷偷的跑了进去,估计是想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吊死在门口了,五六个人,没有一个人幸免!实在是太瘆人了!”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被火烧死是这个世界上已知的最痛苦的死法。 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产生冤魂,那几个人会死在那里,其实也不奇怪。 麻烦的是,本来就有冤魂,又沾了人血,恐怕会变得更厉害更猖狂了。 想着,我并没有插嘴,抓起一把花生剥了起来。 花生是炒过的,剥开之后手指头,轻轻一碾,把上面那一层红色的皮去了,扔进嘴里,瞬间满嘴都是香味。 王俊也没有等我接话,继续往下说道。 “那几个社会青年的家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在百福楼门口直接拉起了横幅,要求负责人给他们一个说法,百福楼的人第一时间报了警。 警察最后给出的定论是这几个人是自杀的,你也知道,这种涉及玄学的事情怎么可能查得出来问题? 那几个社会青年的家长不相信,再加上时不时的能够听见一些鬼哭狼嚎的声音,百福大厦的负责人实在是没了办法,于是就请来了玄安大师。 玄安大师简单看了一下之后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据说他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把那座大厦里面的所有鬼全都抓了个干净,第二天就来了工程队的人,把大厦所有的窗户全都封死,里面还贴了好几张符纸。 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了,但因为发生了那种事情,大家几乎都绕着走,根本不可能再重新营业。 再加上本身就处在市中心的位置,想要把它拆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就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玄安大师也是因为百福大厦一战成名,据说还有很多有钱人去找他看风水之类的,在他那里请的符也非常灵验。 只是可惜,虽然他向外宣称自己居住在清风观里,可玄安大师这个人来无影,去无踪,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他,一切事情全靠缘分。” 王俊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说起清风观,我想起来大概也就在一个月之前,我和陈延瑞还一起去过那边呢,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他不知道从哪里请了一串手串,宝贝的很,都不让我摸。 要是那个时候,他能遇见玄安大师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 “你说陈延瑞去过清风观?” 我猛然抬头瞪着王俊。 王俊似乎是被我这眼神给吓了一跳。 “是……是啊,就在他出事之前,怎么了?” 我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 “陈延瑞有跟你说过卖他手串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王俊愣愣的摇了摇头,然后压低了声音。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压根没问,怎么了?难道你怀疑他的死和卖给他手串的那个人有联系?” 我斩钉截铁的摇头。 “不,我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那手串不见了,然后听你说了这么多,下意识有点好奇而已。” “哦……” 王俊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好像也是,老陈不管跟谁都和和气气的,不可能和人结仇,没仇没怨的也不至于害他。” 说完之后,晃了晃脑袋。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是我有点敏感了。” 紧接着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 “哦对了,老陈葬在公墓里,咱明天要不要看看他去?” 我摇了摇头。 “你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 说完之后我就岔开了话题,说起了队里的事情。 王俊似乎是看出来我不想多聊,很配合的东拉西扯讲了一大堆。 什么,队长似乎看上他女儿的语文老师了,什么副队长是个闷骚男,经常看见他在酒吧里面搭讪漂亮小姑娘,还有谁谁谁,最近好像谈恋爱了之类的。 整个过程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不时的附和几声,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玄安大师的事情。 我本来还在想,最近这段时间要好好锻炼一下,尽可能地提升一下自己的身体素质,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因为通爷说过,害陈延瑞的那人,其实是摆了一个五行大阵,最后还需要一个拥有阳中阴的人来完成这个阵法让他延年益寿,那个人也就是我。 他会想办法找到我的。 没想到通过王俊,我竟然先一步把那个人给找出来了。 更有意思的是,那人经常居住的地方竟然叫清风观。 通爷的地盘叫明月观。 清风明月,这很难不让人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啊。 难道他俩认识? 而且,如果王俊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的话,那那个玄安还真是有些本事,我知道我自己现在几斤几两,光凭我一个人,恐怕暂时弄不了他。 这个时辰通爷已经睡了,他睡着了之后雷都打不醒,只能等明天天亮之后再问问他。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37章 有鬼 吃饱喝足,我和王俊各自回家。 此时大概十一点左右。 街上零零星星的走着几个人。 晚风吹散了暑气,单穿一件短袖温度刚好合适。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借着酒劲,我伸了个懒腰,此时才发现我的耳朵上还夹着一支烟。 那是死者家属给的。 自从和曲筱雅在一起之后,我就戒烟了,但还是象征性的拿了一支出来。 我将这支烟放在鼻子下闻闻。 熟悉的烟味让我回想起从前那枯燥的生活。 枯燥,却又十分踏实。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口袋,没有找到打火机,只能重新将这支烟夹在耳朵上。 走进小区。 还有一部分窗户亮着灯。 这是一个老小区,居民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一些像我这样的单身打工人。 白天的喧嚣已经平息,万籁俱寂。 昏黄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回头看了一眼。 头发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小区没有电梯,只能走路上去,我家住在四楼,也不算太高。 随着我走上台阶,声控灯亮了起来。 “啪,啪,啪……” 我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还产生了回音。 “啪,啪,啪,啪。” 或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我走路有些不稳当,夹在耳朵上的烟掉了下来。 我下意识弯腰去捡。 可我的脚步声竟然多响了一次! 草! 我瞳孔一缩,本来也没喝多少酒,现在直接给我吓清醒了。 原来在我的脚步声里,一直还藏着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如果不是因为那根烟恰好掉了,我恐怕还发现不了。 我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捡烟的同时,视线从两腿之间看了过去。 没人。 也没鬼。 我将那根烟捡起来,回头看了一眼。 刚才我清楚地听见了脚步声,我百分之百确定身后一定有东西,但是他现在不见了。 “出来吧。” 我学着电影里那些高深莫测的人的样子,佯装镇定,悄悄的把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去掏我那把桃木刀。 无人应答。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但我并不怎么害怕,毕竟也是经历过一些事的人了。 我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难道只是我想多了? 我挠了挠后脑勺,扭头继续往楼上走。 很快我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原本干燥的楼梯上竟然出现了一排排脚印。 就像是有人在外面不小心踩到了水之后印上去的一样。 可问题是我刚刚上楼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脚印! 这脚印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一个有些可怕的想法在我心头升起。 难道是我刚刚回过头去看那古怪的声音的时候,那个我看不见的人留下的? 我微微弯腰,仔细观察地上的这些脚印。 脚印特别小,大概只有我半个巴掌那么大,光是从尺寸来看,像是小孩的脚,但是脚掌的前端明显是尖的有一点类似于高跟鞋。 哪儿有小孩穿高跟鞋的? 现在唯一解释是,一个脚很小的姑娘,踩着恨天高走在了我的前头。 那么问题又来了。 这楼梯里面非常空旷,走路的时候会有回音。 而且地上的水渍非常新鲜,按理来说,那恨天高应该会发出很大的响声才对。 除非…… 是鬼! 而且还找上家门来了。 不用想,肯定是冲着我来的。 我心里想着这些,从口袋里掏出了刀来。 低着头,沿着地上的脚印一直往前走。 我知道这样的场景有些诡异。 十一点,快十二点左右,一个男人在空旷的楼梯间里,顺着地上鬼留下的脚印一直往前走。 有些压抑,令人喘不过气来。 但更令人绝望的是,脚印的尽头,竟然是我家。 那个人……不对,那个鬼先我一步到我家去了。 我站在门口,这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 正常人见到眼前这样的场景应该怎么做? 转身就走,然后立即在家附近找一家旅店休息,等到第二天天亮之后,再请一个大师来看看? 或者是直接报警,说有人入室盗窃? 如果是恐怖片里面的男主的话,一定会选择把门打开进去一探究竟。 虽然我不是恐怖片男主,但我此时也确实很好奇,找到我家里来的那位到底是谁。 我从另一个口袋里把钥匙掏了出来,熟练地插进了锁孔,紧接着,嘴角缓缓上扬。 我和那些恐怖片男主不一样的是,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仅凭自己的好奇心就敢做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我的房间里面还放着通爷给的一叠符咒,还有从古董店李叔那里买来的那个磨盘,此时此刻我的手里还握着一把确实对鬼魂能够造成伤害的雷击桃木刀。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鬼这么想不开,偏偏要跑到我家里来。 我将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脑海里再次活跃了起来。 我开门的一瞬间会发生什么? 一个面目狰狞的女鬼就站在门口,我会和她目光对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之近,似乎只要一撅嘴就能和对方来一个法式湿吻。 或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女鬼直接倒吊着出现,张开血盆大口,然后大叫一声,就为了把我给吓一跳。 还是……静静地站在房间里,用一双怨毒的眼神死死的瞪着我? 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发出了笑声。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机械响声,门被我打开了。 屋内飘来一股熟悉的生活气味,没有任何动静。 我并没有着急开灯,蹑手蹑脚的进了门之后,交换着手,把门重新关上,上锁。 此时我的脑海中萦绕着一个我一直没有弄明白的问题。 鬼明明可以在现实生活当中留下一些痕迹。 比如我刚才看到的脚印,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响动。 可是为什么有的时候又碰不着他们。 他们在我的印象里处于一种介于实体和虚体之间的东西。 今天晚上家里正好来了一只,是研究这个问题的绝佳时刻! 刚刚往前走了一步,我的脚便踩在了水上。 我并没有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眼睛便适应了黑暗。 低头一看,有水从浴室里流了出来,那水直接蔓延到了客厅。 我瞬间皱起了眉头! 第38章 果然是个变态 反手握住桃木刀柄,直奔浴室,地上水短暂的形成了一顶顶王冠,最后摔个粉碎。 “哗啦!” 我一把扯开浴室门。 果然看见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泡在溢出水的浴缸里。 那女人皮肤惨白毫无血色,上面还有不少泡烂了的裂纹。 一头长发乱糟糟的,抹布一样贴在她那白色的长裙上。 我一把抓住这女人的领口,直接将她从水里面拎了起来,另一只拿着刀的手不由分说,捅进了她的脖子里。 “啊!” 女人的尖叫声震耳欲聋,我拔出刀来,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他妈不知道我这一屋的家具有多贵吗!要是全都泡坏了,我以后该怎么跟房东交代?啊?” 妈的,头一回见到这么败家的女人! 她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我手里突然一空,女人“噗通!”一声掉回了浴缸里。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明明被我紧握在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变成了虚幻的,还穿过了我的手掌。 没等我反应过来,浴缸里的那个女人,突然伸出了长舌头向我袭来。 那舌头长得就像是一条粉红色的鞭子一样,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以及腐烂发臭的刺鼻味道,实在是令人作呕。 我手里的桃木刀反手一下扎了过去。 “我知道我这个人确实有点魅力,但是你一个姑娘家,才见了我第二次就想要跟我舌吻?” 她的舌头被我戳中,瞬间发出了一声惨叫! 紧接着整个人膨大数十倍,直接把整个浴室都挤满了。 我正要接着攻击,那女人的舌头一下子朝着我卷了过来。 如同一条粉红色的床单一样,紧紧的把我裹了起来。 黏糊糊,臭烘烘,浑身都是冷的,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我咬着牙,拼命的晃动着身体,奈何他的舌头太大了,我根本动不了。 女人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发出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然后朝着我伸出了枯瘦的手指,又长又尖的指甲抵住我的下巴,抬起了我的头。 这女人果然是个变态! 竟然还调戏我。 我瞬间感觉心头冒起一股火气。 草! 难道老子今天要做一回宁采臣了? 不,不行! 就算要做宁采臣,这玩意儿也绝对不可能是聂小倩! 心头想着这些,那女鬼正瞪着一双死鱼眼,欣赏着我的脸,然后似乎非常满意的张开了嘴巴。 她的嘴里黑黢黢的,牙齿也同样发黑,就像是一个散发涉腐臭味的黑洞一样。 那张嘴在我的眼前,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仿佛能够直接一口把我给塞进去。 我能乖乖的等着被她吃? 哈。 显然不可能! 虽然我的手和身体都动不了了,可是我的脚能动。 握着桃木刀的手一松,随着桃木刀自由落体,我脚尖一勾,踢飞桃木刀调整好方向之后,就像是踢毽子一样又是一击。 “嗖!” 桃木刀直接破空而去,准确无误的扎进了那女鬼的嘴里。 她吃痛舌头上的力道条件反射的松开,我趁着这个机会,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后扭头往外跑。 “啊!” 震耳欲聋的惨叫随之响起。 浴室的玻璃和灯泡直接被震碎。 我感觉空气中仿佛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气浪一般,从我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在那股巨大的力道的作用下,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扑,脑袋瞬间磕在了桌子腿上。 还没等我站起来,就看见一团,大到夸张的粉红色的舌头,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的从浴室里钻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那女鬼一双形同枯槁的爪子,最后才是脑袋。 她的嘴明显受伤了,不过对她来说影响似乎并不严重,那把刀也没有因此嵌在她的身体里。 我估计在她受伤之后,她就立即控制自己的身体虚化,桃木刀因此掉在了浴室里。 在那女鬼看来,现在我显然不可能再返回浴室里去拿桃木刀了,所以我必死无疑。 因为这份自信,甚至嘴角上扬,眼里流露出玩味的神情,并没有第一时间扑过来杀我。 呵。 想要折磨我? 有意思。 我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第一时间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往她身上砸。 苹果、盘子、水果刀、电视遥控器,一一穿过了她的身体,根本没有办法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女人见状,两边嘴角向后裂开,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恐怖,那双死鱼一样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我,然后身体开始轻微的左右摇晃。 像是一个被挂在树上,随着风不断左右摇摆身体的诡异的布娃娃。 不。 更确切的来说,她应该是在模仿自己上吊死了之后,尸体被风吹动的样子,但不管她怎么晃动身体,一双眼睛始终都在盯着我,死死的盯着我! 她摇晃的频率渐渐加快,烂抹布一样的头发也跟着疯狂晃动起来。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半步。 这女人死了上百年了,她生活的那个时候要么是清朝,要么是民国。 没想到摇滚乐竟然那么早就发展起来了。 啧,看她这个样子,好像还是个重度爱好者。 只是什么音乐都没有,干摇头看起来实在是有些…… 我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唉,我这替人尴尬的毛病怎么又犯了? “大妹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说完之后,我看见那个女鬼明显愣了一下。 死鱼一般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我和她四目相对。 女鬼缓缓别过了视线干枯的双手紧握着裙摆。 擦,一副害羞的邻家小妹妹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那女鬼的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响。 像是幽深的水潭里冒起了一个水泡。 再然后,她瞬间张开了血盆大口,整个人向我这边倾倒,舌头好似鞭子一般朝着我抽了过来。 我连忙躲闪。 那女鬼直接四肢着地在我身后紧追不舍。 我一个闪身跳上沙发,女鬼的舌头立即卷了过来,在她碰到我的前一秒,我跳到了餐桌上。 紧接着抓起餐桌上放着的那个通爷给我的装符咒的盒子,摸出最上面的那张朝着她扑了过去。 第39章 变态是我自己 女鬼似乎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如此大胆,身上动作微微一顿,借着这个功夫,我一下子跳到了她的身上。 紧接着,手里的符咒往她脑袋上一贴,然后双手捂住了耳朵。 原本昏暗的屋子里瞬间金光大作! “啊!” 惨叫声再次响起的同时,我身下一空,坐在了满是水渍的地板上,直接和那女鬼来了个接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毛发烧焦了的臭味,实在是令人作呕。 身下那个女鬼明显被那符咒伤到了,身体逐渐变得有点像是气体,她趴在地上根本直不起身来,但仍然颤抖着双手想要起身。 好机会! 我朝着那女人伸手一抓。 几乎是同时,她又恢复了实体,我又能接触到她了。 女人的细腰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同时猛然一下张开血盆大口。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此时我再想收回手已经来不及了! “啪!” 只见我原本打算按住她后背的那只手抓住了缺抓错了部位。 另一只打算要按住她脖子的手,毫无预兆地整只伸进了她张大的嘴里。 “唔……” 不知道是哪个动作刺激到她了,那女人的死鱼眼剧烈收缩。 出于男人的本能,我其中一只手下意识的捏了捏。 绵软Q弹,就是有些冷冰冰的。 零点一秒之后,我立即反应了过来,连忙将两只手同时收回,整个人就像是弹簧一样,从她身上跳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 我双手合十不停拜她。 实在话说,我想起刚才那个动作,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变态竟是我自己? 人家可是一个女鬼啊,关键还长成这副尊荣,我这到底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草! “你……” 那女人明显怒了,我在她那原本死鱼一般的眼睛里看见了浓浓的杀意。 只见屋子里所有东西在同一时间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旋风升起。 阴气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我袭来,直接把我吹翻在了地上。 那女人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好像要直接把我的脑袋给咬掉。 感受到头顶冒来的凉风,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双手一撑。 两只手抵着她的上下牙,暂时避免了被咬,可我忘记了她的长舌头。 等我想起来的时候,两只耳朵旁边呼呼升风,周围一切场景就像是坐在车上一样看到的角色一样飞速倒退。 “砰!” 我的半张脸连同肩膀和胳膊一起砸在了墙上,没等我感觉到疼,人“噗通”一声又掉在了全是碎玻璃渣的地上。 前所未有的麻木感和兴奋感在同一时间生起。 我立即双手撑着地板站起来。 “滴答,滴答……” 几滴血从我的鼻子里冒了出来,掉进了地板上的水里,与之融合。 紧接着,半边脸颊立即传来强烈的刺痛感,胸口也一阵阵的发闷。 “草!” 我擦了一把脸上的鼻血。 “不过就是捏了你一把而已,至于么?更何况我刚刚不是都已经道歉了吗! 你心里要是实在是过意不去,你可以摸回来啊,我又没说不让……” 显然,那女鬼并没有听见我那类似碎碎念一般的声音,自顾自的咆哮着,像是在挑衅我。 腥臭的风钻进了我的鼻子里,湿透了的衣服贴着身体,冰冷黏腻。 一股莫名的烦躁如同火焰一般瞬间在胸腔中点燃。 我整个人直接朝着她撞了过去,然后朝着她的下巴挥拳一击。 我不知道这一拳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我只是感觉我的手指骨、手腕以及手肘的位置都跟着疼。 但是此时此刻我的速度和反应力直接发挥到了极致。 一拳过后立即弯腰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木头盒子。 那盒子里面装了通爷给我的符咒。 女人挨了我一拳之后,口中喷出不少透明液体。 她的反应也非常快,长长的舌头迅速高高扬起,朝着我打来,我伸手去挡。 在那条舌头和我的胳膊接触到的一瞬间,反手抓住了她的舌头,置于腋下夹住,紧接着整个人就被甩的飞了起来。 身体重心偏移。 我看见了这个女鬼的头顶。 另一只手从盒子里掏出两张符纸,拍在了她的脑袋上。 “砰!” 刺目的金色光芒再次亮起。 这一次明显比刚才还要强烈。 光芒过后,我身体上的束缚瞬间一空,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紧接着,毛发烧焦的味道再次传来。 我知道自己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在第一时间抬头去看。 就怕那女鬼忍住这次伤害,直接趁着我动弹不得给我致命一击。 不过,等我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只看见那女鬼四肢着地,疯狂逃窜的背影。 她如同一团气体一般,直接穿过了我反锁的大门,消失不见。 一切重归平静。 “草……” 在这一瞬间,我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开,支撑着我身体的力量也随之消失,我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趴在了冰冷的水里,趴在了一片狼藉的战场上。 紧接着身体各处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我的右边半张脸、胳膊、胸口还有腿,疼得我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我下意识紧咬着自己的牙。 痛! 真的太痛了! 虽然我没有出过车祸,但是我感觉这种痛感应该和被车撞了差不多。 草! 我果然还是太弱了。 如果我能够再强一点就好了。 这是我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等到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阳光穿透没有玻璃的窗户照在了我的脸上。 暖洋洋的。 整个房间像是遭遇了龙卷风一样,原本挂在墙上的东西全都掉在了地上,桌子板凳全部被掀飞,沙发也被弄出了个破洞来。 地面上一片狼藉,玻璃碎片、食物残渣,还有垃圾桶里面的那些没有来得及扔出去的垃圾,混合着流到地板上还没有干透的水,俨然一副垃圾场的样子。 此时我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房东装修的时候防水做的好,楼下的住户没有上来找我的麻烦。 第40章 收拾收拾 我坐起来,扭动一下筋骨,全身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 该死的吊死鬼,怎么不去死。 草! 看着满地狼藉,一时不知道如何收拾,索性不管了。 我站起身,肚子饿得咕咕叫。 踮着脚尖出了门,下楼往面馆走去,路过包子铺,实在饿得不行,买了五个大肉包子。 一口气把五个包子吃完,肚子还是空得厉害。 应该是寄生在我身体里的老婆也饿了,真怀疑我存的那点钱够不够养活我俩的。 得找个赚大钱的办法。 我坐到面馆里,一次性叫三种大碗面。 等待期间,我把神秘女尸的事想了一遍。 很多事想不明白,决定饭后去找李叔。 ....... 有钱就打车,没钱,只能坐公交车,现在已过了上班高峰期,车上比较空。 我在前面靠窗的单人座位上坐下。 车子走走停停,摇摇晃晃,晃得有了睡意。 忽然,我莫名的一阵心悸,直觉有人直视我。 我寻着感觉看过去,正有一位老者上车。 看不出年纪,鹤发童颜,容面和蔼可亲,穿着灰色对襟褂子,帆布鞋。 老者也看向我,目光纯净,没有染上一丝世俗。但是,他身上隐隐透着一股不可言名的气势。 我隐约感到此人不简单。 老者走到我前面的单人座位坐下,身姿挺拔。 车子再次起步。 我看着前面人的后脑勺,直觉他会跟我搭话。 果然,没一会儿,老者侧过身注视着我:“小友最近应该遇到麻烦了?” 我本来就憋着一肚子为什么,又觉得他绝非凡人,有心想说,又留了个心眼,不答反问:“您能看出我的麻烦是什么?” 我笃定他既然开口问我了,不可能半途而废。 老者轻轻扯动嘴角,似笑非笑,“小友不必防着我,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看出小友印堂晦暗,恐遇不寻常事。” “您会看相?” “会点皮毛而已。” 民间能人异士很多,之前是那位老太太,没想到现在又遇到一位。 我立刻想抱紧他的大腿,“请您帮我测一卦吧。” “报一下你的生辰八字。” 我轻声说了我的八字。 老者微微闭着眼,抬起右手,拇指在其它四指的指腹间快速游走,嘴唇微动,似在默念口诀。 时间过得很慢,我也没催他。 过了一站路,他才睁开眼,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我吃了一惊,不会吧,我才二十来岁,正是大好年华的时候,不会是要嗝屁吧。 “小友,你命犯白虎,刑克双亲,财星外露,比劫过重,孤独坎坷。” 别的我没听懂,只听懂刑克双亲,孤独坎坷。 他说对了,我是从小无父无母,在亲戚间苟活着。 我不由的心生悲哀,原来我是命该如此。 “您有方法破解吗?” 谁他么的想一辈子只有辛苦,没有美酒美人作伴。 他似乎有些为难,沉吟不语。 见他不说话,我急了,只恨我没有钱,要不然我就拿钱砸了。 “是没办法吗?” “办法当然有,我俩有缘,帮你也是我在修行。” 他从手腕上退下一串手串,递给我:“这手串属至阳之物,你每日带在身上,能化解命中厄运。” 我的目光落在手串,手串看上去像是木质的,能闻到淡淡的奇怪味道,忽然想到陈延瑞的手串。 之前通爷说陈延瑞的手串上有五行杀人术。 我心下微微一慌,认真的观察对方的神色,试探问:“这手串应该很值钱吧?我有位朋友在清凤观请了一串,很贵的。” 老者神态安详,看不出一点破绽:“世间万物讲究一下缘法,和有缘人相遇,物件再无贵贱。” “您说的有道理。不过,缘分有很多种,有眼缘,身缘,心缘;有善缘,也有孽缘。不知,我和您是哪种缘份。” 眼前这人很可能就是卖手串给陈延瑞的人,陈延瑞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被不明不白的害死了。 但凡有可能,我都会替他报仇。 我抬手伸向手串,老者忽然把手串套在我的手腕上,食指和中指顺势搭住我的脉搏。 我大吃一惊,顿感一股力道像蛇一样顺着筋脉游走。 他在试探我,他是谁? 从见面主动搭讪,给我测八字,再给我手串,这一切都像是他算计好的。 如果我是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到这股力道。 但是,我在通爷那里学过,一个月时间不长,也锻炼了我的筯骨,何况我还练了太上导引功。 我体内的气脉早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我立刻用上太上导引功,把体内的气脉隐约下丹田。 老者一番试探,没得到他想要的,脸上瞬间闪过失望。 我抽回手,细细打量着手串,只见手串上有生涩的字符,果然和陈延瑞那一串上的很像。 他真的也想害我! 我猜到眼前这位老者是谁了。 “我和小友结的当然是善缘。” 善缘?我若是信了,也许会变成鬼的:“您是道中高人,应该看出我遇到的事过于诡异。不知您可否给我几张符命符?” 道家的符并不是那么好画的,有些人修行一辈子,画出来的符都是次品货。 像通爷那样级别的修道者放眼全国没几人。 老者没有犹豫点点头,从大褂的口袋中淘出三张黄底朱砂符:“可保小友平安。” 我可以确定,玄安! 他是玄安! 草! 这个老者很可能是玄安,是有大能耐的高人,也是给陈延瑞手串的人。 因为王俊提过,玄安会以符镇鬼,陈延瑞是在清凤观请的手串,我敢肯定手串是从玄安那里请的。 我死死盯着玄安,想责问他为什么如此卑鄙,以五行术杀人换命! 如果可以,我想杀了他。 可惜自己太弱小。 玄安脸色变了变,他看出我对他的恨意,慈眉善目上染上阴冷。 “小友,万事讲缘法,它们找到你必有因果。” 因果? 屁因果,一只死了百年的吊死鬼和我能有什么因果。 莫非上辈子我强了她? “我不想和他们有什么因旨,您说如何彻底解决?” “冤有头债有主,还债的人来了,冤屈自然散了。” 这时,公交车到站了。 玄安一声不响,起身往门走去,临到门口,“小友,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的后背,我也想和他再见,等我变强了能弄死他再见。 第41章 沉船 车子到终点站,我直接去找李叔。 路过水果摊,买了两斤香蕉。 求人办事,送个礼好说话,这是我从老张那里学来的。 李叔还在典当行,店里冷冷清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我真担心李叔会破产闭店。 李叔还是老样子,坐在柜台后面拔着算盘。 “李叔,今天开张了没有?” “两年零十一个月二十八天没有开张了。” “难怪别人说,你们这一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我又一想不对,一个月前他还坑我五十万呢。 我把香蕉放在柜台上,在他的对面坐下,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想到第一次来求李叔时的狼狈。 现在,依然狼狈。 李叔为人和善,懂得也多,我也没拿自己当外人。 所以,我把最近捞尸进入幻境,以及吊死鬼想强我,还有磨盘真的能招来白虎的事全跟他讲了。 “李叔,你说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提前梦到吊死鬼?为什么会陷入幻境中?” 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如果,我当时醒不过来,我是会死还是会灵魂永远徘徊在幻境中变成植物人? 李叔专注地听我说完,扒了扒我的眼皮,看了看我手掌,又让我把舌头伸了来。 “百年尸骨不腐,必有古怪。”李叔叹了口气,不大的眼睛里浮出担忧,“我担心还会有更大的事发生,日子要不太平喽。” 其实,自从井中打捞出古棺开始,我心理也一直惴惴不安,总觉有大事要发生。 我不希望我的直觉成真。 “你叔,你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李叔放下算盘,烧开水泡茶:“能发生的大事太多,战争,瘟疫,洪水,饥荒。” “这和古棺又没有关系。” “明州,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些事明面上都是人为的,暗中都有鬼怪作崇。” 这怎么可能呢?战争是枪来炮往,是人和人在打,属于人祸。 洪水饥荒更是天灾。 如果有鬼怪能有控制天灾人祸的本事,人类早灭绝了。 不过,我不想就这个问题和他争,我有我的小心思:“李叔你知道清风观的玄安吗?” 李叔明显露出吃惊,“知道。你认识他?” “他画的符威力是不是很大?” “当然,当年百福大厦百鬼出来找替身,一时闹得人心慌慌。后来,是他凭一已之力封印了几十条冤魂。” 我立刻拿出玄安给我的三张符,玄安给的符我不敢用,我怕他在符里加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扔掉又可惜。 我不是想坑李叔,在我认识的人中,李叔懂得多,又是我的债主,把符卖给他最合适。 “李叔,玄安的亲笔灵符,你验收一下。” 李叔看着我笑嘻嘻的样子,皱起眉头,“假的吧,你怎么会拿到他亲笔符?” “他说和我有缘,是他送我的。” 李叔明显不信,嘴角下撇,接过符,仔细查看一下,脸上露出震惊:“真的是清凤观出来的镇灵符。” 我很好奇,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指向朱砂写的小篆,末端的一笔处,“这里迎着光可看到清风观三个字标识,是独一无二的,别人想模仿不来的。。” 这也证实了公交车上遇到的老者是玄安。 之前通爷说过,想找我的人自会找到我。 我眼巴巴地舔着脸,“李叔,咱们是老熟人,给你一个友情价,请一张,二十万,三张给你打包价,五十万。” 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不管是钱还是人情,偏偏我欠李叔五十万。 李叔微怔一下,一巴掌拍在我的脑袋上,“你小子做生意做到我的头上了?这符虽好,是用来镇鬼的,我又不会被鬼缠身。到是你自己,气运低到极致,是鬼都是想上你,你留着保命吧。” 他居然不要,我又拿出通爷的三种符,镇鬼,杀鬼,驱鬼符和他硬磨。 他磨不过我,在我把香蕉吃完时,他终于答应买一张驱鬼符。 我以此问他磨盘白虎的事。 白虎那位拽爷的能力我是亲眼所见的,必须把他了解透,这样用起来方便。 要不然,哪天遇事了这位拽爷撂挑子,我就完了。 李叔泡的不知是什么茶,闻着如同置身在草原上,清香扑鼻,心旷神怡。 “明州,你知道什么是鬼吗?” 我工作以来见不少尸体,也见过多种鬼,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是鬼。 李叔应该是闲得慌,正好有我这个小白听他唠叨。 我们人类,包括其它胎生的动物都是由两部分组成:一是血肉之躯,又称为凡胎;二是灵魂,又称魂魄。 胎由母体出,魂从幽冥来。 二者必须完美契合,才是一个健康的人。 但凡有一点误差,凡胎受损会残疾,魂魄受损会疾傻。 而魂魄又分为三魂七魄。 三魂是:天魂,地魂,命魂。 七魄是: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 人最后一口气断后,正常情况三魂归幽冥,七魄消散。 然而凡事皆有意外,有些人在临死前,受喜,怒,哀,惧,爱,恶,欲的情绪控制。 气断,魄未来散,魂归不了幽冥,置留在人间,被称为鬼。 李叔长长叹口气:“鬼,其它是可怜又可悲的存在。不管是吊死鬼,扒皮鬼,还是你心心念念的老婆,它们都是为了一已执念。” 我顿时忐忑不安起来:“李叔,如果他们的执念散了会怎么样?” 我不关心别的鬼,我只关心筱雅,筱雅的执念若是散了,会离开我吗? “执念散时也是魂飞魄散之际。所以说,鬼是可悲的存在。” 我一阵慌乱,急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李叔,是真的吗?一定是魂飞魄散吗?有没有什么方法既完成她的执念又不让她魂飞魄散的法子?” 我爱筱雅,我不会让她消失的。 “据我所知没办法。” 我不相信,一定有办法的,通爷,那位老太太一定有办法的。 哪怕他们全没办法,我也一定会想出办法,哪怕闯幽冥府见阎王,我也要留住筱雅。 李叔看出我失魂落魄,拍拍了我肩膀。 “鬼哪怕不回幽冥,也是属于幽冥的,冥界不会不管。这就诞生了鬼差之职。” “鬼差都是有修行的,能力必然是比鬼强很多。据我所知,有四大鬼差,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你见过白虎,他已活了近千年,道行极深。” “四在鬼差各有癖好,白虎最爱财。你以后想请他,一定要多备黄纸,越多越好。” 白虎确实贪财,那天我准备的黄纸够多了,差一点没请动他。 这时,李叔的手机响了。 他拿过手机,走到一旁边接起来。 他几乎没说话,只是在听。但是脸色一直阴沉着,应该是出事了。 不一会,他挂了电话,忡怔一会走回柜台。 我紧张地盯着他:“李叔,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用得上我,我一定帮忙。” 李叔犹豫一会:“我找人打听紫珍珠的事,顺便提了金水湾沉船事件。刚才那人回话了,说金水湾那趟行线本身是不存在的,船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到那里去。” “开船前,船上就有古怪的事发生。另外,还有幸存者。” 第42章 多余的人 我亲自参加打捞金水湾沉船,船员名单清清楚楚的记录了120人。 当然,最终是121人,多了筱雅。 现在,还有幸存者? 这人是谁,是怎么在全体船员死亡,他活下来的? 李叔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你说你老婆也在那艘船上对吧?” 我茫然地点点头,根据法医解剖可知,筱雅死了十年了,是如何出现在那艘船上的。 “想弄清你老婆的事,你最好把那条船上的事弄清楚。” 我没有耽搁,回家简单收拾一下,买了高铁票南下。 旅游船是万通公司的,从十涪江下游东临港出去,为期十天,谁知第七天出事了。 我风尘仆仆的赶到万通公司,我想拿到初始的乘船所有人名单。 但是,我不是万通公司的人。 我看着公司的人下班了,保安清闲下来,我借口想找工作,和保安聊起来。 保安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家又是在底层混的,有很多共同语言。 我买了一瓶二锅头,两盒凉莱,一袋花生米。 两人坐在保安室里,边喝边吹。 我有意问沉船的事,这件事上了新闻,影响非常大。 保安喝得有点多,舌头都大了:“老沈,不是我跟你吹,我见过鬼你信不信?” 我知道我找对人了,他知道的或许比我想的还要多。 我故意说不信,刺激他多说。 他含含糊糊地说了一件事。 游船出发前三天晚上,他值班,照常去船上兜一圈。 他拿着手电,登上甲板,余光中有一道红色影子一闪而过。 他边忙喝问一声:“谁啊?” 没有人回答,夜色下,只有水拍岸的声音。 他没介意,以是眼花了。 游船有三层,他沿着通道粗粗地转了一圈,确认没人。 他回到甲板准备下船,这时,一道红影一闪而过。 确认是往客房方向飘去的,他的胆子大,大步追过去,一直追到大副的休息室。 光柱中,有一个身穿复古大红嫁衣,黑发及腰的女人背对着他,站在门口。 他深深提一口气,壮着胆子喝问:“你是谁啊,怎么上船的?” 女人晃动一下身体,脑袋慢慢扭动,转了一百八十度,还是个后脑勺。 他吓得惊叫一声,扭头就跑。 保安是真被吓着了,第二天居然大病一场。 我目瞪口呆,他说的红色嫁衣的女人一定是筱雅。 保安用筷子已夹不起花生米了:“我把这事告诉了班长,班长不信。他说我看到的一定是大副的情人。” “大副这人特别渣,有老婆孩子,还在外面养了一个大学生,在公司里又和出纳搞在一起。” “他有时带人在船上休息里搞那事。” 我对男人包女人没兴趣,我想知道沉船的幸存者是谁,又给他倒了杯酒:“哥,我听说那船上120人全遇难了?” 保安点头又摇头:“公司发布出来的是全遇难了,不过,我听传闻,有一人运气好,活着回来了。” 我双眼发光,恨不得拧开他的脑袋,挖出里面的消息:“哥,谁活着回来了?新闻上说120人,现场捞起来的也是120人,怎么会出一个人出来呢?” 曲筱雅也就算了,实在无解,又多出来一人是谁。 总不可能是偷渡客吧。 保安摇晃着脑袋,似乎真醉了。 草! 我后悔了,不应该给他灌酒。 在我以为他会醉倒时,他却说:“客房服务员李小毛。只是听说,如果他活着,为什么不来上班。” 我大喜,暗庆自己运气好,找了个保安就问出幸存者了。 我把空酒瓶和剩莱收拾一下带走,扔进垃圾桶。 李小毛不是本地人,在这里没有房子车子,费了两天时间才找到他租借的地方。 地方有点偏,属于拆迁区,大部分住户都搬走了,只有零星几家钉子户。 因门牌号残缺不全,不好找。 我问了一个住户,那家人一听我要找李小毛。 他们吓得脸色都变了,说李小毛不是死了吗。 我忐忑起来,死者名单中确实有李小毛的名字,莫非真死了,保安说的是醉话。 我不死心,一栋一栋找。 忽见一只大黑猫嘴里叼着一条巴掌大的鱼,不知道从如里钻出来。 黑猫毛发如绸,用金黄色的眸子看了一眼,进了楼道。 我心生好奇,又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快步跟了上去。 黑猫上了三楼,从猫洞进了304。 猫身上干净,应该是有人养的。 我抬手正要敲门,屋内传来说话声,“黑子,又要谢谢你了,你又救了我。” “黑子,我好害怕,他们又来找我索命了。怎么办黑子。” 我可以确定屋里是李小毛。 我猛地敲门,威胁说:“开门,拆迁办的,再不开门,把你的猫带走了。” 屋内安静一会,有人走动,门开了。 李小毛年纪不大,个子高,瘦的是竹竿似的,脸色惨白,眼睛浮肿。 他抱着黑猫耷拉着眼皮哭了:“求你不要带走它,没有它我也没法活了。” 我真不知道他如此单纯,我长得周正,哪像拆迁办那群渣渣。 乘机进了屋,屋内窗户关着,一股霉味和臭味。 我把窗户打开,让李小毛坐下,直接问:“李小毛,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小毛惊恐地望着我,无意识地摇头。 他是真的被吓坏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一番。 “小毛,别怕,说出来。只有说出来了,你才能走出来,你和黑子才能过正常人生活。你想一直不出门,指望黑子偷鱼养你?” “黑子是猫,经常偷东西万一被抓到会被打死的。” 李小毛在我的威逼利诱下,终是崩溃了,手舞足蹈:“是鬼杀的,有鬼,是鬼杀的,他要所有人死。” 我怕他大脑袋真的崩坏了变成神经病,赶快安抚他。 黑猫也围着在脚下转,也似在安抚。 李小毛双目通红,满目扭曲:“他该死,一百多人只有他一个人该死。” 我不敢催他,只有慢慢引导他。 “我在船上服务了两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上船我就感到害怕,非常害怕,看着越来越远的河岸,我直觉再也上不了岸了。” “前四天一切正常,怪事是从第五天开始的。” 第43章 变故 李小毛长得白,五官清秀,是标准的小白脸,深得一些客人喜欢。 他上船一直为甲级客人服务。 那天107号房叫了一份牛排。 他端着牛排敲门。 进入客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房间的温度很低,而且有很重的湿气。 客人是位混血男人,黑发蓝眼睛。 李小毛把牛排放到餐桌上,揭开盖子,热气和肉香溢出来。 正准备离开,眼睛不由的瞪大,牛排在他眼皮子底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像被隐形人吃掉一样。 李小毛吓得脸色惨白,惊恐地环顾屋内,又看向客人。 客人神色平静,没有一点慌张,用生硬的国语让他再送一份。 李小毛身体有些发软,不敢多问,端起托盘转身之际,看到床尾放着一只长箱子,箱子前宽后窄,像棺材一样。 箱盖上雕有繁琐的花纹,花纹组成一只鸟的形状。 他不敢多事,又送了一份牛排。 当天晚上,他心里总是不安,睡不着,一人跑到甲板上呆到深夜才回房,路过消防楼梯口。 忽听一人说:“不能改变航线,船长不会同意的。” 这个声音他熟悉,是大副,一个死胖的,总会欺负他们的人渣。 另一人中文有些生硬:“这是组织决定的,必须服从。” “我看到了,你把她带上船了,这也是组织的决定吗?” “当然是上面人决定的,我私下里怎么敢。十年了,必须有成果才行.....” 这个声音有点像107混血客人的。 李小毛还想再听下去,余光扫过过道尽头出现一个黑影,他怕被发现,不敢再偷听急忙往房间走去。 第六天有几位甲级女客人病倒了,船医忙得不可开交。 李小毛负责给她们送饭。 有的客人高热不退,嘟囔着有怪物。 有同事也说看到一个四肢着地的怪物影子。 船上的人心惶惶,有人想让船靠岸。 船长对所有工作人员下令封口。 晚上,李小毛亲眼看到了怪物。 怪物像人又不像人,藏在转角的阴影处,用淬了毒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过道上的灯明亮如昼,李小毛心里是怕的,还是壮着胆子向转角走去。 他走近一看,阴影里什么也没有,他以为看花眼了。 第七天一早,天气突变,乌云翻滚,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 员工内部有人传船长不见了,现在是大副在主事。 又有人说船的航向变了。 李小毛想到前晚偷听到的话,越发的惶恐。 他去船长室果然没看到船长,叫了两个朋友分头找船长。 李小毛负责他们员工休息区,路过转角,忽记起昨夜看到的怪物。 鬼使神差的,他走到转弯处,那里有个消防用品柜。 他没有犹豫打开柜子,柜子里的消防物品不见了,多了一只半人高黄色带拉链的袋子,袋子上面画着红色的线条,似字非字。 李小毛心跳如鼓,想转身就走,双腿却不听使换,还莫名奇妙地拉开袋子拉链。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真的很臭,哪怕一百斤猪肉堆在垃圾桶,在阳光下无限发酵后也没这个臭。 李小毛被熏得全身毛发都竖起来,目光却看向袋中的东西。 人! 不,是尸体! 尸体像折叠凳子一样,被折叠起来,手脚用红色绳子捆着。 脑袋上血肉模糊,一只眼球吊在眼眶上,像是被人生生挤出来的。 嘴角撕裂到耳朵旁露出白森森的牙床。 胸口裂开一条豁口,惨白的骨头粘着肉丝露出胸外,心肝脾胃大小肠像一锅炖莱堆在一起,满眼花花绿绿。 尸体变成这样了,出奇的是李小毛认出了这人,公司出纳的老公,王怀安。 王怀安为人忠厚老实,经常到公司接他老婆下班,常会带些好吃好喝的给李小毛他们几个小年轻。 李小毛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也被臭味熏得,忍不住呕吐起来。 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他吐得晕天暗地,怕得全身发抖,想出去叫人,却听身后有人叫他:“小毛,帮哥解开,我要杀了他,他不仅绿了我还杀了我,我要报仇。” 是王怀安的声音,真的是王怀安的声音! 李小毛想叫却叫不出来,鬼,有鬼,他从小就怕鬼,想逃,双腿却被定住一样。 “小毛,帮帮哥。你还记得哥给你带过一箱柚子吗。” 王怀安不停地说出曾经对李小毛的好。 “小毛,我把你当亲弟弟一样,你却不告诉我那个贱人给我戴绿子,你对得起我吗。” 公司里人都知道王怀安的老婆和大副搞在一起。但是,没有人会告诉王怀安。 对于这件事李小毛一直觉得愧对王怀安。 他心下一软,脑袋渐渐迷糊起来,机械的上前解开捆着尸体手脚的绳子。 再过回神时,难闻的臭味充斥着整个过道,不时传来尖叫声。 李小毛慌慌张张地寻声跑去,叫声最多的是宴会厅。 他跑向宴会厅,现在应该是吃饭时间,厅里有几十号客人在用餐。 李小毛进了宴会厅,厅里同样恶臭难闻,原本豪华的大厅杯盏满地,一片狼藉,应该享受美酒佳肴的客人四处逃窜。 一个用四肢行走的怪物像大蜘蛛一样沿着墙壁飞速奔跑,眼珠子吊在眼眶,大小肠子拖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正是王怀安。 王怀安动作灵活,瞅准时机,从高处扑下来趴在一人背上,脖颈伸到那人脸上,对着口鼻一阵深吸。 吸了一人,再扑向下一个,一个又一个,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一个也没放过。 被他吸食过的人,有人像疯了一样哈哈大笑,有人抱头恸哭,更多的人是惊恐乱叫。 这时,大副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光着上身,晃着‘孕妇肚’子,手里拿着一把木剑。 王怀安看到大副,似乎认出仇人了,变得更加凶猛,如猎豹一样扑向大副。 大副用木剑不停地刺向王怀安,同时叫嚣:“操你么的,忘了今天是你头七了。不过,我能杀你人就能灭你魂。老子操你老婆怎么了,像你这样的窝囊废娶那么漂亮的老婆,不就是为了便宜外面的男人吗。” 王怀安被刺激得像疯了一样,把厅内的桌椅全部掀翻。 厅里的臭味又重了一分。 王怀安似乎忌惮木剑,四肢着地围着大副转圈。 大副一边骂一边出剑。 王怀安被惹急了,不顾一切的冲到大副面前,哪怕被木剑刺中,他还是抓住大副的脸皮,往下一扯,生生撕了半张人皮,露出淡粉色的血肉。 大副捂着脸疼得惨叫一声,用力挥舞木剑。 王怀安甩动肚肠砸向大副,趁机转到大副身后,一把抓住大副的脖颈处,又是往下一扯,又是半张皮。 大副疯了一样,木剑也失去了章法。 王怀安占了上风,四肢着地像鬣狗一样围着大副绕圈。 大副跟着他转,被他绕晕了。 王怀安上前抱着大副纵身跃向天花板。 大副的脑袋被撞得面目皆非,死了,像物件一样被挂吊灯上。 李小毛看着骇人一幕,手脚冰凉,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怀安无趣地蹲在吊灯上,忽然扭头看向李小毛,眼睛里全是怨毒。 李小毛心胆一颤,手脚忽有力量了,本能地扭头就跑。 “跑?谁也别想跑,都给我死。” 王怀安四肢着地飞快地追上来。 李小毛恨,恨爸妈没给他生四条腿,慌不择路地冲进一间房间。 四下寻找,看到床头有一只像棺材的箱子,原来他进了107的客房。 彭的一声,外面有人撞门。 李小毛不再顾忌,掀开箱子盖子想躲进去。 没想到箱子有人,一个女人,一个枊眉凤眼的漂亮女人。 她穿着大红色嫁衣,像睡着一样恬静。 女人太美,李小毛不敢亵渎,说了声对不起。 这时,门被撞开了。 王怀安立起身,吊着的眼球像摆球一样晃动,裂到耳际的嘴里发出咯咯声。 他手里把玩着自己的肠子,歪头冲李小毛:“美味。” 李小毛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哭丧着脸:“哥,安哥,我是小毛,求你放过我。” 王怀安一步一步走向李小毛,眼睛里全是恶毒的恨意。 他恨,恨所有骗的人。 李小毛手脚冰冷,一步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王怀安走到他跟前,把肠子套在他的脖颈上。 李小毛还想求饶:“安哥,我是小毛,我喜欢吃柚子,你给过我很多柚子....” 脖颈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呼吸越发的不畅。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第44章 自杀 李小毛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三个多小时。 我留意他提到几个重点:一,107号房红棺中的女人正是筱雅;那人带着筱雅到金水湾的目的是什么?筱雅死了十年,尸体一直在他们手里,也是他们杀了筱雅? 二,残缺鬼真名叫王怀安,被杀后还被某种法术囚禁了,是怕他变成鬼报复还是另有所图? 三,大副懂点玄学术法,和107号房的人还是什么组织的。 四,船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当时怎么没人向岸上求助。如果求助了,水上巡警必然会出动,也不至于全部死了。 李小毛抱着黑猫,脸色苍白,目光涣散,嘴里嘟囔着:“不怪我,不怪我,是鬼杀,全是鬼杀的。” 我同情李小毛,因为他是个善良的人,只因为善良所以为自己解开王怀安的绳子而愧疚不安。 “小毛,是大副杀了王怀安,王怀安为了报仇杀了所有人,和你无关。话说,你是怎么从沉船上逃生的?” 屋外传来机器轰鸣声,这一带要被强拆了。 李小毛茫然地看着我,黑猫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 “我以为死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水里。水里有巨大的吸力,有人托着我游到安全地带。” “我想看看是谁救了我,转身只看到一道红色的影子,和一句似有似无的声音,她说:牛排真好吃。” “我往岸边游,游不动时看到了小黑。” 红色的影子会是筱雅吗? 我劝慰李小毛几句,让他为了黑子活下去。 离开后给李叔打视频电话,李叔的人脉广。 我把沉船的事和他说了一遍,请他帮我打听张伯特和程东的详细情况,特别是他们参加了什么组织。 程东是大副的名字,张伯特是沉船107房间的混血,人是混的,名字也是混的。 沉船上死者名单几乎是公开的,很好查。 李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有拒绝,临挂电话时多了一句:“二十万。” 草! 什么意思! 一条消息二十万?开黑店也没他这么黑。 我软磨硬泡卖给他一张通爷的保命符才二十万。 “李叔,我们谁跟谁,谈钱多伤感情。我晚点回去给你带两袋土特产。” 我脸上堆起近乎献媚的笑纹,二十万能付首付了。 李叔沉默几秒:“最近我要出国一趟,很忙。” 他这是变相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他就没时间帮我查了。 我恨得咬碎了银牙,听到哗啦啦割肉的声音,却没办法,谁让筱雅是我的老婆呢。 “好。但是,一定要快,一定要全,连他们什么时候拉屎放屁我都要知道。” 二十万不能白花了。 我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转向陵园。 残缺鬼在水里把我拖进幻术,差一点杀死我,这个仇必须报。 我要把他拉出来鞭尸,好像不行,尸体已经火化了,只能扬灰了。 沉船上120人,尸体完好的,被家属领走。 因被螺旋浆绞得七零八落,被鱼咬得面目皆非的通过基因比对也能找到家属。 只有‘李小毛’,因尸体残缺不全,又是孤儿,没有家人可做基因比对,也没有人认领。 最后由公司出面,火化下葬。 公司舍不得出钱,在郊区最便宜的陵园买了一只最小的坟墓。 而这个‘李小毛’正是王怀安。 地铁转公交又转共享单车,两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太阳西沉,晚霞烧红了半边天,一抹‘血’色投影到地面上,染红了人间。 这里十分偏远,附近只有几个棚户区,住在这里都是边缘化的底层人。 我边走边给通爷打电话,想问问玄安找到我为什么没有杀我。 一遍无人接,二遍不在服务区,三遍关机。 草! 通爷是故意的,怕接我电话耽误他吃肘子。 忽然,余光一扫,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人站在河边,失神地望着河面。 我是吃死人饭的,从小又学会察言观色,我一看就知道女人想干嘛,跳河自杀。 想也没想走过去,人,有时候会钻牛角尖,想不开觉得死了更好。 这时候外人稍微拉一把,错开那个时间点,他就不会想死了。 “喂,美女....” 我话还没说,女人一头往河里栽去。 我心里一急,快跑几步伸手去拉她,没抓到她的手臂,只抓住她的裙子。 “美女,你怎么一点礼貌也不懂,听到有人打招呼,怎着你也应两声吧。” 我十根脚指紧紧扒着地,屁股往下坠,紧紧攥着女人的连衣裙。 裙摆被掀起,露出笔直修长的双腿和红色内裤。 我真不是故意想看的,完全是意外。 只一眼,我全身发热,鼻子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下来,我也没时间擦,使出吃奶的力气扯着裙子,希望把她拉上来。 然而,女人的身体像用千斤坠一样,很沉。 草! 这不对劲,女人的身型娇小偏瘦,撑死不过九十斤。 而我,一个成年大男人,不知捞了多少死沉尸的人..... 死沉? 对,此时女人的身体就是死沉的。 她死了? “美女,能和我说句话吗?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试着和她说话。 女人没搭理我,悬空的身体又重了一分。 刺啦一声。 裙子从肩膀处撕出一条缝,裂缝越撕越大。 女人白晳细腻的背部露出来,也露出红色胸/罩。 我顾不得看她饱满的胸,连衣裙要撑不住了,我腾出一只手:“妹子,把手给我。你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渣毁了自己,你妈拼了命生....” 哗啦,扑通! 连衣裙被撕碎,女人像一条白色的鱼,瞬间钻进水里。 她没有一丝挣扎,身体直接往水底沉去。 草! 我的脸色极难看,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想叫个帮忙的有都没有。 怎么办,捞呀,我是捞尸人,职业病犯了。 我脱了上衣,一头扎进水里。 河很深,而且水很冷,水质倒是清澈,在水下能看清物体。 我深吸一口气,划水往水底游。 女人穿着红色内衣内裤,手脚张开,面下背上的往下沉。 我快带追下过去,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她的腰细,皮肤光滑有弹性。 划水,登脚。 我以为我能把她拖上来,没想到,是她把我拖下去。 无论我怎么用力踩水,女人的身体太沉一点点把我往水底带。 如果我不想死,就得放弃她。 而我放弃她,她必死。 我不想放弃,这是一条人命,有故事的鲜活的生命,不是充气娃娃,随时可以扔掉。 不过,女人的表现非常古怪。 我想到一种可能,附身,或是寻替身。 有鬼怪作崇,我就有办法对付。 第45章 逗你玩 我立刻返回水面,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袋子,里面是通爷给我的符。 通爷的符,雷木刀,玄安的符,除了李叔的磨盘没办法带在身上,其它的我都是随身带的。 这是保命的东西,放在身边最保险。 我拿了一张杀鬼符,对付这种随意害人性命的东西不用客气。 再次入水。 我吓得脸色一白,女人的身体开始往淤泥里陷。 快带下潜,双腿踩在淤泥里,一手抱过女人脑袋,把杀鬼符贴在女人的印堂上。 印堂,也就是两眉之间,是魂魄出入口。 一团金色的光晕从女人印堂上浮现,渐渐往外扩散,笼罩住女人整张脸。 忽然,一团黑影从女人印堂跳出来,快速逃离。 一道金光迅速追过去,缠着黑影,黑影明显在害怕,在发抖,想逃离。 金光越缠越紧,慢慢把黑影吞噬掉。 看杀鬼符杀鬼很过瘾,但是我没时间看,再耽搁下去,真的成捞尸了。 这一次,我很轻易的把女人托起来,女人很漂亮,五官精致,只是此时脸色惨白,已毫无生息。 心中一阵涩然,我见惯了死人,却不想看到更多的人死。 我不愿放弃,做最后的努力,托住她的下巴,捏着她的鼻子,缓缓靠近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比筱雅的还要柔软,还残存着一丝丝温度,我把一口气渡到她的口中。 然后从她的背后,托着她的胸,踩着水浮上水面。 把她拖上岸,我敏锐地发现有什么人在远处注视着我。 我没精力去探究,立刻着手清理女人的口腔,把少许淤泥清出去,再胸外按压。 对溺水者急救,是我入打捞公司上的第一课。 一下,两下。 女人惨白的脸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捏着女人鼻子,深呼吸一口气,对她经行人工呼吸。 有条不紊地抢救至少四分钟,女人忽然咳嗽起来。 悬空的心放了下来,她活了。 远处有几个人跑过来,最前头是位五十来岁的妇人。 妇人跌跌撞撞跑过来,看到女人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地上喘气。 她一把抱过女人,哭骂:“阿芳,你这个死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又要自杀,你是想要我的命啊。” 我吃了一惊,又要自杀?这个女人自杀不止一次了,这是成职业病了不成。 我好奇问旁边的人。 那人叹口气:“阿芳自从去了清风观,回来后像变了一个人。每天晚上神神叨叨的,说有人等他。” “这是她第三次自杀了,第一次是割腕,第二次是吞农药。” 听到清风观三个字,立刻联想到玄安那个恶贼。 莫非,这事又和玄安有关。 他想杀阿芳干嘛? 莫非阿芳也是他五行大阵中的一环? 阿芳被几人抬着送往村卫生所。 这么一耽搁天黑了,我也没心情去挖王怀安的坟了。 我在阿芳家借住一宿,也想亲口问问阿芳在清风观的事。 第二天一早,阿芳回来了,她的脸色依旧没有血色,漂亮的杏眼里一片死灰。 阿芳妈煮了小米粥,买了三个莱包子。 我的食量大,一锅粥加三个包子不够我塞牙缝的。 饭后,我又请阿芳去早点铺。我又吃了四碗拌面,两块鸡蛋饼,一只麻团,一盒生煎包子。 我问了阿芳去清风观的事。 阿芳讲了,她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她父亲在她三岁时就过世了,她妈妈一手把她拉扯大。 她自己考上理想的大学,学的是财务,非常努力工作,希望多赚点钱,让她妈妈安享晚年。 谁知她妈在三个月前查出癌症,好在是中期,还能自疗。 祸不单行的是,她存了几年的钱被她男朋友骗光了。 她绝望之下听说清风观求签很灵,所以去了。 她求了一支上上签,有机会见到观主答疑,观主说癌症不是绝症,他有良药可以治好癌症。 她非常高兴,又怕药很贵。 观主却不要钱,只要她每个月初一,十五在清风观的禅房打坐一个晚上就行。 我发现她的话里有地方不对劲:“观主是不是叫玄安?”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观主。” “他长什么样?” 阿芳想了想,一脸茫然,居然想不起来观主长什么样了。 “是不是看不出年纪,鹤发童颜,笑起来像个人似的。” 阿芳还是一脸茫然。 “你在禅房只除了打坐还做什么?” 阿芳想了想才说:“只打坐。” “你为什么要自杀?” 阿芳低垂着头,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为了我妈也不会自杀的,我....” 她委屈之极,哭得越来越凶,引得旁边的人看过来,还以为我欺负她了。 我怀疑阿芳被那位观主用术法控制了,可这么做为什么呢?! 我让阿芳不要再去清风观了,再去她真的会死的。 阿芳满口答应了。 ................. 我还是去了墓地,想找到‘李小毛’彻底收拾他。 然而,我把墓地翻遍了,也没有找到‘李小毛’的坟墓。 我打听得清清楚楚,这事还上过报纸,不可能弄错的。 实在没办法,和看门的人聊起来。 沉船是不久前的事,很多人还记得。 看门的大爷朝空气吐了口痰,满脸的愤愤不平:“操了个鬼了,李小毛,我记得,是个孤儿。因家里没人是公司出钱替他买墓地。假的,都是骗人的。” “前一天落葬,第二天,墓地被退了,骨灰随便洒喽。” 我听了也是十分震惊,也是十分气愤,王怀安的骨灰被洒了我没意见,凭什么买了墓地又退掉的,这不是骗鬼嘛。 这些黑良心的,不仅骗人还骗鬼,难怪王怀安仇已经报了,还那么大的怨气。 这里的事了了,我赶回市区,准备做车回去。 回去前,我又去找李小毛。 李小毛一直因愧疚走不出来,没钱没工作没家人,他住的地方又要被强拆了,以后他该怎么办。 我打电话给队长,问他招不招新人。 队长说不招。 我说我自己带,我的工资可以分他一半。 队长勉强同意了。 我很高兴,骑着单车一路飞驰到拆迁区。 远远地看到李小毛住的楼下拉起警戒线,我知道不好。 围观的人不少,多是拆迁队的工人。 赶忙跑过去,拔开人群,正看到法医把一个烂得像泥一样的人抬上抬架。 李小毛,死了。 旁边一人说:“一早在十八楼楼顶看到过他,是自杀,跟我们没关系。” 我很想给他一拳,怎么有嘴脸说这种话。他若真想自杀,沉船事发后他就死了。 他一直苟活着,是还抱着希望,是不还想活下去的。而他们强拆房子,直接变死压死他的最后一根草。 草! 第46章 又来了 我已经走到单元楼楼下,忽想起家里因之前和吊死鬼干架被糟蹋得一片狼藉,还没有收拾。 越想越糟心,那个该死的吊死鬼,家具全毁掉了,我都不知道如何面对‘包租公’那张刻薄的脸。 实在不想回去,转身出了小区大门,往后街走去。 现在天气热,夜市热闹起来。 路边大排档生意十分红火。 我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上百支小串,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都有,外加一瓶啤酒。 我是常客,老板十分客气,上串时还给我递了一支烟。 人家是一片好心,哪怕我不抽烟,我也接下了,若是拒绝就是不给面子。 我一边撸串一边喝着啤酒。 隔壁桌上人多,五六个点了一大桌莱,几个猜拳喝酒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和他们相比,我显得特别孤独可怜。 我没什么朋友,最好的朋友陈延瑞已经死了,还变成了鬼想害我。 队里的其它人平时相处得也不错,特别是王俊,老张。 但是,能倾听我心声的人没有。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自己也是蒙逼的,怎么也搞不懂,我就是一个从小无父无母的孤儿,磕磕绊绊长大,没有任何天赋,怎么会有鬼怪找上我? 偏偏这些事特别糟心,更没办法向别人倾述,我若是和别人说了,有吊死鬼,扒皮鬼,残缺鬼天天缠着我。 我想,精神病院的大门立刻为我敞开。 我烦闷地抿了一口酒,把夹在耳朵上的烟捏在手里,犹豫一会,手像不听使唤一样拿起打火机,吧嗒一声打着火。 “帅哥,能请我喝一杯吗?” 我抬头,一个脸上画得像鬼似乎女人站在桌前。 女人看不出年纪,身上只有两片布,遮住应该露出来却不露出来的部位。 看到她,莫名奇妙的想到阿芳修长笔直的腿,坚挺的胸.... 我心底烦闷更重,点燃香烟,轻轻地吸了一口,久违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烟,果然是孤独者的爱人。 女人见我不搭理她,干脆一屁股坐下,主动拿起小肉串:“帅哥,我喝的酒不贵,瞧着你长得帅,五十一百随便买。” 我不是初入社会的人,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一炮多少钱。 对于她的行为,我没资格也不敢武断评论,谁也不知道她是否像李小毛一样在挣扎活着。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公正。 我没有理她。 女人很有耐心,拿起一根烤鸡心,涂得血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还故意挺挺小馒头似的胸。 我吃完小串,付了钱,离开时还是没忍住,劝她说:“妹子,有手有脚想体面的活着总有办法的。” 虽说如今天社会笑贫不笑娼,但是,为父母者,谁愿意听到自己的女儿是干这一行的! 女人并没有领情,在我身后嗤笑一声:“瞧着像个男人,原来那玩意是不行的,呸。” 我没和她一般计较,世上路有千万条,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此时已是深夜,小区的人几乎全睡了。借着酒劲,我想大唱一声:起来,起来,不愿做....... 只是想想,如果我真唱了,估计会被高空抛物砸死。 上了楼,打开门,按下开关。 漆黑的屋子突然亮如白昼。 我猛地顿住脚,不敢置信地看着房间,我怀疑自己进错门了,立刻退到门外,看了门牌号,没错,是我租的房子。 可是,怎么会这样? 明明之前整个房间像是遭遇龙卷风一样,墙上挂的东西全部摔碎在地上,桌子板凳坏的坏,倒的倒,沙发也被弄出了个破洞。 地板上玻璃碎片、食物残渣,还有垃圾桶里面的那些没有来得及扔出去的垃圾.... 现在我看到的是,窗明几净。 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画框上面还贴着标签。 桌椅整齐,表面漆光亮,一看就是新的。 沙发?以前是布的,现在变成黑色真皮的,还带一只贵妃塌。 靠背上还配着银白色的沙发布。 地板上更是干净得像被舔过一样。 我都不敢穿着脏兮兮地鞋子走在地板上,怕地板被玷·污了。 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包租公’中奖了,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不可能,越是有钱人越抠门。 若是以前,我还会想着是筱雅,筱雅是非常勤快的好老婆,收拾家务又快又干净。 莫非是我喝醉了,出现幻觉了! 草! 我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哒哒哒声,像是高跟鞋敲在地砖上发出来的。 声音不疾不徐,一步一步由远及近。 这里是老小区,隔音效果并不好。 我懵逼的脑子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哒哒哒声一直走到我的门口忽然停了。 我的瞳孔一缩,只喝了一瓶啤酒,此时没有半丝酒意。 手里紧握雷木刀,又把通爷给的驱鬼符捏在手里。 是人,我不怕,是鬼,我也不怕。 哒哒哒....声音又走远了。 我不着痕迹的松口气,应该是什么人走错房间了。 一口气没松完,哒哒哒....又由远及近,又停在我的房门口。 我紧张的汗毛倒竖,紧盯着门,预估门被敲响,或是吊着眼球子,挂着肠子的鬼直接破门而入。 心脏像赛跑似的,狂跳。 哒哒哒..... 声音又由近及远。 草! 深更半夜的这他么是什么意思,好玩吗? 我无意识的吞了吞口水,有些生气,是不是应该报警,不管抓‘鬼’还是抓人,他们最在行。 我紧张地等了一会,哒哒声没了,我放下心,准备洗洗睡觉。 忽然,拍拍拍,门被敲响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紧盯着房门,脸色渐渐变白,这一次没听到走路声。 拍拍拍。 夜深人静下,拍门的声音如有穿透力一样。 “谁?” 我怒了,不管是人是鬼,能不能有点眼力见,主人不开门,明显是不待见。 门外没人出声却还在敲门。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这是我家我怕什么。我握着雷木刀,大步走到门口,门没有猫眼,想看外面只能开门。 刷的一下打开门。 过道上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来。 我紧张地看向门口,门口没人,刚想松口气,一抬眼,在过道的尽头站着一个人,背着光,低垂着头。 人? 鬼? 第47章 戏耍 吊死鬼站在灯光下,头发像海藻一样乱糟糟的,身上裹着一块烂布,身体左摇右晃。 死鱼眼里溢出灼热的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一直在练从通爷那里学来的太上导引功,身体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我虽没有八块腹肌,六块肌肤下面同样紧绷着强韧的肌肉线条,看着就充满力量。 男人的好身材,对女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扬了扬脑袋,暗中得意地瞄了一眼我的身体,老脸顿时一红。 立刻扯过沙发布裹在腰上,沙发布的宽度刚发遮到我的大腿。 吊死鬼微微抬头,裂嘴一笑,一股难闻的腐臭味从她嘴里外泄出来,像极了烂淤泥的味道。 她对我像是势在必得,摇摇晃晃向我走来,在她身后落下一串水印。 我从沙发上跳下来,思索着怎么对付她,杀,好像杀不死。 跑? 可以,不能再在这里折腾了,万一再把家具毁了,我卡里的钱都不够赔的。 “大妹子,商量一下呗,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鲍鱼海参还是佛跳墙,或者是满汉全席。” 我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有意向条桌移动,不管打还是跑,手里得有家伙。 吊死鬼似乎没有发现我的意图,歪过脑袋真的在想吃什么。 我见时机到了,离条桌还有三步距离,立刻冲过去。 手指将要够着雷木刀,一道柔软黏糊还带着恶臭的东西卷住我的腰。 又是该死的长舌头,我不甘心,还差一寸就能够到达了,一寸而已。 世上最长的距离就是这一寸,这是生与死的距离。 我的身体被抬高,眼睁睁看着雷木刀越高越远,我恨,恨自己怎么没有特异功能会意念操控呢。 身体凌空,我用手掐,用脚登大舌头,都没有用。 离天花板越来越近,我的机灵劲上来了,我上身下压,腰部用力,双腿踩着天花板,用力一蹬。 在反作用力下,我扑向吊死鬼。 吊死鬼对我投怀送抱似乎很满意,嘴角裂开,脸上扬起狰狞的笑容,张开形如枯槁的爪子,准备接住我。 果然,束缚在我腰上的力道消失。 我发现,吊死鬼似乎并不想杀我,就像上次一样,她若真想杀我,我还真不容易脱身。 不过,她不杀我,我也不会对她感恩。 妈的,被一只鬼纠缠一点也不好玩。 我凌空缩住身体,下坠落地。余光中见条桌离得近,一个侧翻奔到条掉前,一把抓过雷木刀和几张符,回身瞪着她:“大妹子,想玩我可以陪你。不过,不是在这里。” 这是房东的房子,搞坏了得陪。 而且楼上楼下全是人,深更半夜的动静这么大,他们怎么想我。 上一次的事我就听到闲言碎语了。 我伸手捞过一件睡袍往门口走去,故装潇洒:“跟我走吧。” 出了门,快速下楼。 现在差不多是零晨一二点,小区内连狗都睡了。 小区旁边有一座小公园,是老头老太太跳广场舞的地方。 我一路小跑到公园门口,回头诧异地没看到吊死鬼跟上来。 有些不解,难道她看中的是我的房子,不是我的人? 若真是这样,我搬家就行了,又觉得舍不得,这个房子里有我和筱雅的全部回忆。 “你在找我吗?” 身后传来冷冰冰地声音。 我吓得打了个激灵,强忍着才没发生尖叫,扭头故作从容的退开几步。 小公园里面没有路灯,灯光从旁边的马路上射过来,不够亮,使得公园门口昏暗不明。 吊死鬼孤零零地站在幽暗阴森处,显得格外瘦小孤寂。 我心里莫名的涌出一股酸涩,忽想知道她活着时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又为什么会吊死,为什么百年了执念还不散。 吊死鬼一直喜欢晃摇破败的身体,忽然身体定住,眼里涌出怨毒的光:“你在可怜我?我是公主,本公主是金枝玉叶,岂要你们这等贱民同情!” 贱民? 公主? 草! 我所遇的鬼中,她的身份最高。 可惜,不是梳着精致的牡丹头,穿着滚边绣花旗袍脚踏小圆头鞋的明艳鲜活的女子。 而是破枝烂叶的吊死鬼。 我毫不遮掩地讥笑出声:“大清都亡了一百年了,哪还有狗屁公主。” 她明显被我惹怒了,身体在发抖,周身的气息突变。 “啊。” 她冲着我张大黑洞一样的嘴巴,刺耳的尖叫着划破幽静的深夜。 我立刻意识到不好,四周的空气似乎在快速流动,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我感觉到有一股低气旋在逐渐形成。 我握着雷木刀急速后退,希望避开攻击。 左避右闪,我以为避开了。 忽然身体一轻,我被一团阴冷的气体包裹着,面上背下的往上直升。 我反手用雷击木砍向阴气,一下两下,没用,阴气砍不散。 地面离我越来越远,又是这一招。 刚才是在屋子里,有个天花板替我顶着,现在呢,天幕太高,我要上天了。 我想自抽一巴掌,嘴怎么这么贱呢,和一个鬼计较什么。 身体一直上升,我吓得脸色煞白,要升到什么高度?不会来个撞机吧? 若真如此,明天头条上应该有一条:惊奇,飞机撞上像人的生物。 忽然,我的身体不动了,应该是到吊死鬼能力的极限了。 我艰难地侧过头,目测一下,离地能有二十多米,十几层楼的高度。 怕了,怕气团突然消失,我摔下去。 二十几米,摔不死也摔烂了。 还有,我的身体浮在半空中,睡袍被撩起来了,我在睡袍底下可没穿东西,现在纯是光这屁股的状态。 “大妹子,美女,公主,我错了。” 我是求生欲是非常强的人,何况我是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公主,美丽的公主殿下,小子错了。” “错哪了?” 我猛地一惊侧过头,吊死鬼的脑袋离我的眼睛不足十公分。 她居然浮到空半中。 一人一鬼离得近,她口中像淤泥一样的臭味更加明显。 我被熏得只想吐,但是,我不能当着她的面吐,那样会死人的。 只能把涌到喉咙的牛肉鸡心杂碎生生地咽回去。 努力地扯扯嘴角,露出无比真诚的笑容:“公主,你一日是公主,终身是公主。” 她活着时是公主,死时应该也是公主,变成鬼也是鬼公主。 吊死鬼歪着脑袋,拖到下巴的舌头慵懒地晃动着,对我的回答似乎很满意。 “你为什么要救她?” 我被问得莫名奇妙:“公主,我是好人,救的人太多,你指的是谁?” “要跳河自杀的丑八怪。” 阿芳? 我记起来了,那天救阿芳上岸时,感觉到有人在窥探,原来是她。 她一直跟着我?这不是变态鬼么! 这他么的真压抑。 第48章 淑公主 人变态可以报警,鬼变态找谁?阎王,鬼差? 我想到了白虎,下次见面有话聊了。 我定定心神,扭动一下手脚,示意吊死鬼把我放了。 吊死鬼瞪着一双死鱼眼,装着没看到我的尴尬。 好吧,人在屋檐下,低下头也没事。 我酝酿一下,把阿芳的经历说了一遍,尽可能说得悲苦一点。 女人嘛,心都软,变成鬼,也应该一样。 不过,我没提阿芳可能被人控制的事。 最后,我补了一句:“当时哪怕不是阿芳,只要我看到了我都会救的。人,是群居的,只有互相帮衬着才能活得更长久。” “别人遇到困难,我冷眼旁观,等我自己遇到困难了,别人也一样视而不见的。” 我觉得这碗鸡汤灌得不错。 吊死鬼莫名其妙地变了脸色,海藻一样的头发根根竖起,煞气冲气。 我很是不理解,不过,我也可不傻,在讲阿芳的故事时,留了心眼。 吊死鬼离我近,我的身体动不了,手臂可以。 所以,我的雷木刀一直离吊鬼死的心脏不足几寸。 鬼是如何形成的,我听李叔说过了。 说到底鬼只是一个执念,是无形的。 为什么有时又会觉得他们是有形的? 因为有些鬼执念深,怨气重,还有的有修行,得了天地精气的滋养,重生了身体。 有实体的鬼能力更强,却又好对付,因为能受到物理伤害。 此时吊死鬼是有实体的,因为刚刚我偷偷摸过她了。 “啊,为什么!” 吊死鬼捂着脑袋尖叫。 声音在我耳边乍起,刺得我耳朵生疼,头皮发麻。 声波瞬间扩散,震碎了包裹着我的阴气。 身体立刻腾空下落,我眼疾手快,一手扯住吊死鬼的胳膊,一手用雷木刀抵在她的胸口:“住口,不要鬼叫了。” 吊死鬼身上压着一百多斤的我,快速下降。 我尽可能地缩起腿,我可不想活生生摔死。 吊死鬼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直尖叫。 我的耳膜被震得生疼,似有液体从耳朵里溢出来。 草! 此时我顾不上这些,只要我能活着,聋了也没关系。 下降时,我一直留意与地面的距离,在离地还有两米多高时,雷木刀扎进吊死鬼的胸口,同时推开她。 我着地后摔得并不重,除了屁股蛋疼以外,没事。 我这人虽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但是,她让我的大‘鸟’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我总得为‘鸟’儿出口气吧。 雷木刀陷在吊死鬼的胸口,她像是脱了力,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为什么?” 我整理一下睡袍,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她。 “为什么?” 她一遍遍地问为什么,像是问我,更像是问她自己。 我终究不忍,搭话:“什么为什么?” “我上吊时为什么没有人帮我?我是后悔的,踢掉凳子时我就后悔了。为什么没有人帮帮我。” 我愕然地看着她,原来她是被这个刺激到了。 我无奈地看着她,摇摇头,上前拔下雷木刀。 “你为什么要上吊?” 吊死鬼周身的气息十分虚弱,精神力很差,趴地在像一团垃圾,还是生出臭味的垃圾。 她沉默良久,我也没催她。 “我是公主,我是身份尊贵的公主。为了和他在一起,我抛下一切跟他走,可是,国没了,家没了,他也没了。” 又是一个被情所伤的傻女人。 “你是哪朝的公主?名号叫什么?” 我想上网查查这个公主的生平,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吊死鬼坐起来,痴傻地望着天空,此时东边隐隐透出亮色。 有些人已开始忙碌,路上渐渐热闹起来。 “我是淑公主,我的阿玛在位时间很短。” 她像是陷入往事一样,喜怒哀乐在她脸上迅速变化,如同一张张脸谱闪过,整张脸整个人变得扭曲诡异。 我默默地站在一旁,对于她的遭遇我同情,仅是同情。 东方露出肚鱼白,一张被泡得龟裂的脸正常了。 “你为什么不去幽冥重新投胎做人呢?” 我想不明白这些鬼何必执着,早死早投胎,指不定下辈子还是富二代。 “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死了就了了。可是,有人不想我了,把我封印在井里,一遍遍折磨我,折磨得我想魂飞魄散算了。” 我大吃一惊,忙连追问:“谁?那个渣男吗?” 吊死鬼摇摇头,面容扭曲:“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是个男人,道士打扮。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哪怕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 “你都这样了还是不算是厉鬼?” “不是,想变成厉鬼,不仅要留在阳间时间长,还要讲机缘。之前那一个,有可能会变成厉鬼。” “谁?谁有可能变成厉鬼?我认识吗?” 我立刻怀疑是我身边那只鬼能变成厉鬼。 “在水里吸食你阳气的那个。” 我想到遇到吊死鬼后的事,是融合在陈延瑞身上的残缺鬼把我拖入幻境的,是陈延瑞会变成厉鬼吗? “公主,用什么方法才能超度你们?” “超度?” 吊死鬼露出狰狞笑容。 看到她的笑我心里极不舒服:“别笑的,真丑。给你念念往生经行不行?” 以前看电视,只要厉鬼出来,必请几个和尚,扬起白幡,摆起供品,烧起黄低,念经超度。 厉鬼往往抱着脑袋惨叫,然后消失了,被超度了。 “执念不散,亡魂不归。” 吊死鬼说着,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终像一团空气一样消失了。 一抹阳光从东边露出头。 我傻站一会,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下定决心要解决掉几个鬼,整天被他们缠着,不被杀死也被累死。 走出不远,听到前面传来尖叫声。 急忙转过一个弯,看到一名环卫工人跌坐在地上。 我走了过去,环卫工人吓得面无人色,嘴唇直哆嗦。 “出什么事了?” 环卫工人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抱紧我光溜溜的大腿,指向高处。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也是吓得一哆嗦。 马路两边有梧桐树,树有些年头了,枝叶茂盛。 几米外,有一双惨白的人腿在一棵梧桐枝丫间晃动,树底下一堆黄白之物。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到了。 尸体被弄了下来,是吊死的,脸皮呈青紫色,舌头外露。 人被吊在树上,离地有几米高,不可能是自杀。 看到尸体,我他妈的傻逼了,女人我见过,昨晚在大排档里想约我打炮的女人。 几个小时前还骂我不行的女人,现在她不行了。 我心里忐忑不安,指不定警察会找到我询问口供。 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坦白,我跟她是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时,手机响了。 队长打过来,说有打捞任务,立刻集合。 我立刻往回跑,工作重了,其它一切是浮云。 第49章 失踪者 七点刚过,我到队里报到。 捞尸这样的工作没什么固定上下班时间,有事通宵达旦,没事打个卡走人。 进了办公室,发现大家都到了,脸色也不太好看。 王俊见到我只是点点头,麻利地收拾好东西装车。 这一次不是全队出动,只有我们一个小队,老张,王俊和我。 这几天我没有休息好,昨夜又是一夜没睡,人是困的,靠在椅背上想睡一觉,临睡前想到什么问一句:“老张,这次是什么任务?” 队长打电话时只说有任务,没说清楚捞谁。 老张习惯性地捧着2000毫升的养生杯,杯子里是他老婆泡的西洋参茶菊花枸杞子茶。 他皱着眉头没说话。 “沈哥,我来说,这次不是打捞,是搜寻,人指不定还活着。” 王俊手里拎着一只袋子,袋子里装着豆浆,包子,韭菜盒子。 他把一只包子赛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昨天中午,小林村有六个熊孩子不听话,背着父母下河野游。” 小林村是县城下面的一个小村子,昨天是周末,天气很热。 六个孩子都是十一二岁,正是开始和父母对着干的年纪。 中午,六个人一起去村后面的河里游泳。 晚上吃晚饭时,有一个孩子的妈妈找孩子,发现孩子失踪了。 一问,才知道几个孩子中午去河里玩水。 大家怀疑那个孩子溺水了,可是,其它五个孩子言之凿凿地说大家是一起回来的。 王俊咕噜噜喝了半杯豆浆,脸上全是气愤:“教育部,警方,学校,甚至我们打捞办都会发文警示,夏天别野游。屁用也没有,年年夏天都有这样的事发生。” “熊孩子都该打屁股。” 老张跟着长长叹口气,一张老脸上布满愁云。 “孩子就是孩子,出事了,孩子自己有责任,家长的责任更大。孩子失踪了大半天才知道找孩子,可见家长平时对孩子有多忽视。” 我心情格外沉重,十来岁,还是屁事不懂却自负的认为自己什么都懂,狗都嫌弃的年纪。 我闭上眼睛,想着我十来岁的事。 隐约间似乎有冷风掠过我的脸,比车上空调吹出的风更冷。 我困得睁不开眼,意识越来越沉。 忽然,我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站在广袤的草原上。 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女子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 这裙子有点眼熟,人,也眼熟。 仔细一看,惊喜地发现是曲筱雅? 老婆! 我知道我在做梦了,我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她。 我飞奔过去,拉着她的手,心情澎湃如涛涛江水,眼睛都湿润了。 上次,我也是在梦里见到她的,那时她穿的是嫁衣,后来还给我生了个女儿。 曲筱雅缓缓回过头,眼神温柔地看着我,嘴角溢出干净温暖的笑容。 “老婆,我好想你。” 我紧紧把她怀拥入怀中,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例如: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尸体相隔十年出现在沉船上?怎样才能在现实中见到她... 我知道这是梦,问了,她不会回答,甚至会消失不见。 我是贪心的人,好不容易见到她,怎舍得她消失,捧起她的脸,嘴唇慢慢靠近她的唇。 忽然,她抬手甩我一记耳光,一脚踹中我的腹部。 我的身体腾空飞出去,如同坠入悬崖一样。 我猛地睁开眼,满眼惊恐,或许是梦境太真实,我捂着脸颊,隐隐感到疼。 筱雅这是怎么了,上次相见还和我结婚生女呢,这一次为什么打我? 缓了好一阵,还是感到委屈。 ............. 车子进了村,先和警方人员交接。 远远地听到有女人破口大骂,骂得话十分难听。 接待我们的人解释说是孩子的妈妈,自从知道孩子出事了,人已经崩溃了。 这样的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会崩溃。 一行人,除了我们,警方,村委,还有一位脸颊肿得眼睛都睁不开的男孩站在河边。 男孩子是野游的策划者,事出后,被父母双打了一顿。 这条河有好些年头了,总长近百公里,河面足有三十来米宽,水质清澈,一眼能看到水底的绿色。 昨天,警方来之前,已有村民自发的下河找了一遍,没找到。 警察接手后,又组织村民捞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因为水底有水草,警方出于谨慎原则又通知我们。 我和老张准备下水的工具。 王俊走过去,冲着那个男孩问:“小朋友,你确定你们是在这一片游泳的?” 王俊一向细心,他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条河很长,如果他们不是在这一片游泳的,再怎么找也找不到。 而人,有时因为害怕,是会集体说谎的。 男孩一直扬着脑袋看天,一看就是个倔强的熊孩子,见王俊问他,他拔高嗓子说:“我说了你们也不信,不信还问我干什么。” “谁说我们不信,不信会带你来。” “信我为什么还要来,我说了,我是看着他和我们一起上来的,一起回家的,我还和他说过话。” 男孩的身体绷直,握紧拳头用说全力吼出来,边吼还边流泪。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 有人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想安慰他,被他一把甩开。 我隐约意识到什么,把他拉到一边,语气尽可能温和。 “我叫沈明州,你别急也别怕。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等会我也会替你和他们解释。不过,你现在把昨天的事再说一遍。” 男孩听到我的认同,眼泪掉得更凶,委屈之极。 “老巴子是最后一个上来的,走在路上时我让他把家里的西瓜送给我。这是我们几个比水憋气他输给我的。他答应了,说晚上送给我。” 老巴子是失踪男孩的外号。 男孩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说谎。 我安抚他一会,向警方求证。 警方工作人员犹豫一会:“这事没办法肯定,只有他一人坚定那个孩子上来了,其它四个孩子说得模棱两可。” 我看向河面心里隐隐不安,不会又出古怪吧。 这一次因工作量小,没有动用打捞船,只带了一只救生艇。 老张负责在艇上接应,我和王俊下水。 我换好蛙服,戴上护目镜,准备下水,忽见水底有一团蒲扇大小的黑影在水草里穿梭。 我愣了一下,摘下护目镜再看,黑影不见了。 “怎么了沈哥,看到美人鱼了?等会把她请上来给你做媳妇。” 王俊嬉笑着戴好护目镜率先下了水,忽一惊:“靠,好冷。” 我入水也感到意外,水有些冷,不过,想着现在还是早上,太阳热度还没上来水冷一点正常。 这里水质清澈,不用护目镜也能看清水底一片绿油油的,如同大草原一样。 在水草里找人,光靠眼和手没用,得用探视杆。 男孩指的区域只有十来米长,二十来米宽。 我们先从指定的地方搜寻。 第50章 再下水 河的深度不一,有的地方二三米,有的地方四五米。 水草多是扁担草,异常繁茂,阳光透进水面,落在水草上,水草像舞者一样欢快。 我和王俊一左一右在水草里排摸。 水草被搅动,浮起淡淡的泥沙。 指定的区域摸了一遍,没有。 我和王俊探出水面,翻身上了救生艇,却见老张紧皱着眉头在抽烟。 这种情况少见,老张很爱他老婆,他老婆的话就像圣旨一样。 他老婆不让他抽烟,有二十年烟瘾的他生生戒了烟。 “老张,没有。” 没找到,证明孩子还有活的希望。 我拿过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两口。 王俊还在水里,一手扒着救生艇边缘。 “找不到是好事,证明他没出意外,指不定去哪个同学家玩了,忘了时间。” 老张没理我俩,抽完一根烟又点了一支。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老张戒烟好几年了。 王俊也看傻愣了,他看向我,用眼神询问是什么情况。 我也猜不透老张为什么突然抽烟了。 太阳越升越高,热度也上来了。 “你俩往下游推进十米,找找看。” 老张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却觉得他在压抑着什么。 我俩再次下水,往东推进十多米。 还是没有找到。 老张苦着脸:“你俩上来吧,有些东西白天是找不到的。” 我诧异地看着他。 王俊也不解:“老张,什么东西白天找不到?” 老张算是公司的老员工,听说,之前领导是想让他当队长的,而不是现队长吴凯。只因为他太顾家,没时间管公司的事。 “老张,有话直说。” 我忽然觉得老张可能知道些什么。 老张沉默一会,长长叹口气。 “你们想找到那个孩子吗?” 我和王俊同时点头。 捞尸人的原则,见尸要捞,这不仅是赚钱,对死者的尊重,也是保护水源不被污染。 何况这次关系到一个孩子。 老张再次确认问一句:“你们确定。” “当然确定。”我和王俊几乎是异口同声。 “好,晚上再来。” 老张说着划着救生艇回到岸上。 我和王俊被搞得蒙了,白天这么光亮找不到,晚上就能找到了? 老张和警方村委不知道是如何沟通的,他们同意我们晚上再来。 我借村长家打了铺睡了一觉。 醒来时,精神饱满。 等到暮色四起,我们再次来到河边。 这时,河面上起了一层薄雾,雾气非常淡,还能看到水底的水草。 这次,老张让我在救生艇上接应,他坚持要和王俊一起下水。 我十分不解,我比他年纪小,游泳技术也比他好。 争辩了几句,老张不听,王俊也不听。 我只好在艇上坐好,打开强力手电,两手捏着两根牵引绳,绳子是为了以防万一的。 乡下的夜晚并不安静,各种虫鸣交织在一起,十分热闹。 我不敢大意,留意水下面两盏晃动的探照灯。 沙拉,沙拉。 我一惊,声音是从岸上传来的,像是什么人拖着什么东西在走。 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岸边,隐约看到河边走过来一个人。 这里没有路灯,我拿过手电扫过去,惊讶地看着来人,是白天的男孩。 我悬空的心缓缓放下,没好气问:“小朋友,天晚了,你来干嘛?” 男孩子没有理我,一步步往前走。 我猛然一震,全身汗毛倒竖,男孩走路的姿势不对。 同手同脚,而且不是抬脚走的,是拖着鞋子往前挪步。 我立刻上移手电,光柱落在他的脸上,他的半边脸还有些肿,眼睛却瞪得圆圆的,让我惊恐的是,他的眼里只有眼白。 我慌了,立刻同时拉动两根牵引绳,想让他俩上来,男孩的事更紧急。 牵引绳拉上来一米,两米,三米,四米.... 不对,不对,绳子一点重力也没有。而且,在这种小河里,牵引绳一共也就十来米。 我恐慌无比,一边拉绳一边看向水底。 水底的探照灯也消失了。 我用手电胡乱照着,胆颤心惊地冲着水底大叫:“老张,王俊。” 我手忙脚乱地穿上蛙服,准备下水。 忽听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落水。 我忙看向岸边,果然,男孩子不见。 不远处的水面上水花还没有散去。 老张,王俊又来个男孩。 我的手脚冰冷,心脏一直在颤抖。 先救谁,老张王俊?男孩? 这个念头仅是一闪而过,我立刻划动救生艇冲向男孩的落水处。 我是捞尸人,不能看着有人在我面前变成尸体。 而老张,王俊他们也是捞尸人,若有万一,那是因本职工作殉职。 我眼角酸胀得难受,不敢多想,冲到男孩子落水地点,我把强力手电留在救生艇上,戴着探照灯跃下火。 水很冷,隔着蛙服都感到刺骨。 男孩子落水时间并不长,我用探照灯找了两圈,居然没找到他。 这么短的时间他能去哪? 忽想到男孩的状态不对,有点像被控制了。 想到此,我想到阿芳自杀时的情景。 当时,阿芳落水后直线下沉,直往淤泥里钻。 我立刻下到水底,踩着扁担草,围着落水点慢慢往外寻找。 探照灯在水下面穿透力有限,只能尽最快的速度找最广的地方。 三十秒,五十秒....... 我的心已沉到谷底,一个孩子能在水下憋气多久?最多一二分钟。 我不甘心,也不愿意放弃,寻找圈子还在扩大。 忽然,我的两只脚踝一紧,低头一看,是一团扁担草。 它们像长眼眼睛一样,死死的缠着我的脚。 我弯下腰,双手抓住扁担草的根,既然不想活了,别怪我连根拔起。 扁担草的叶子是带锯齿的,十分锋利,我脚一蹬,费力拔起扁担草,手上传来一阵剧痛。 被叶子割破了,此时我没心情关心这个。 正准备离开,目光微顿,扁担草被连根拔起,沙泥也被带起来,露出一截惨白色,像是人手。 我连忙清理这一圈的扁担草,一团团扁担草在水中翻滚,沙泥腾起,水里见光度越来越低。 顺着人手清理,不一会一个身形露出来,是个孩子,正是昨天失踪的老巴子。 他面朝上,光着上半身,肤色白中透青。睛眼紧闭。 我心里难过,却更焦急。 老巴子是没得救了,那个男孩还有一丝希望。 我扭身想去别的地方寻找男孩。 脚踝一紧,侧过头,只见老巴子怒睁着双眼,双手抓住我的脚踝。 第51章 尸变 水底的能见度低,但是,借着光线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老巴子的嘴角微微上扬。 真出怪事了。 刚才我心急没细想,此时看着他心里咯噔一下。 尸体在水里泡上一天一夜,还是夏天,居然完好无损,这本身就不正常。 是魂魄化成的鬼还是尸体起了恶变? 没时间考虑这些。 伸手摸出挂在腰上的雷木刀,下意识的不想对孩子用杀鬼符。 雷木刀向老巴子的手臂削去。 老巴子嘴角撕扯得更大,像是预感有危险一样,松开手,换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臂,往下一扯。 他的速快,力量奇大,在水里,哪怕踩在河底,身体也不稳。 我被他一扯,脑袋向他的尸身栽下去。 老巴子趁机用手锁住我的脖颈。 我的脖颈像要被捏断一样,生疼,疼痛让我一下泄了力,也泄了存在胸口的气。 老巴子把我拽到他的嘴前,张开嘴咬向我的脖子。 感觉我的脖颈要被他生生撕开,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求生的本能让我反握雷木刀,刺向老巴子的腹部。 雷木刀刺中了他,但是,他的身体像铁打的一样,木刀刺不进去。 我用尽全力,雷木刀还是刺不进去,身体也没办法挣脱。 我可能要殉职了,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 “明州,明州,你不爱我了吗?” 我打了一个激灵,是筱雅的声音,筱雅在叫我。 筱雅还在等着我。 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神志似乎清明些,用肘撑着和老巴子的距离,从袋子里掏出一张杀鬼符,吃力的抬手贴在老巴子的脸上,也不介意有没有贴在他的印堂上。 我真怕通爷的符对他没用。 一团金光闪过。 “呀。” 老巴子发出凄厉的叫声。 束缚住我的力量消失了。 河水里染上层层血红,我知道我受伤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向老巴子,他变了,眼珠子瞪圆似要突出来一样,嘴巴裂开露出森森白牙,牙齿上似乎还挂着血肉。 我确定尸变了。 现在我严重缺氧,没心力对付他,准备浮上水面,目光扫过微微一顿。 老巴子怎么会有三条腿? 只见老巴子并拢的两条腿微微分开,两腿之间露出半截小腿。 我心下一阵慌乱,不会吧是他吧。 立刻把老巴子的尸身挪开,老巴子的身体很沉,我费了力才把他移开。 看向下面,目瞪口呆,老巴子的尸身下面还有一具尸体。 一簇一簇的扁担草在尸体上扎根,有的直接从他的嘴里长生。 尸体年纪也不大,同样光着上半身,皮肤呈青色,脚踝上有一圈深紫色的印记。 不知道他死了多久,是不是村里的孩子。 我工作这么久从没见尸体叠加在一起的诡异之事。 有过前车之鉴,我怕了,保险起见,主动拿出杀鬼符贴在他的印堂上。 这一次符没有发光。 我不及多想,把他拉出来,想看一看他的尸身下是不是还有别人。 我很怕再看到一具尸体。 庆幸的是下面只有淤泥。 现在我没力气把两具尸体带上去,用绳子把他俩捆在一起,然后急忙上浮,胸口憋得生疼,必须吸氧。 我用力踩水纵身上浮,一次两次...... 以我的经验应该到水面,可是,没有,不仅上面还是水,四周全是水。 我慌了,不应该,这里的只有三米来深。 一次又一次用力向上游。 然而,四周除了我探照灯的光亮,没有一丝光亮。 我记得救生艇上的强力手电是开着的,从水底看水面,光就像灯塔一样。 现在为什么看不到了。 迷路了, 我在水中迷路了。 莫非我一直是往河底游的? 也不对,水是有浮力的,人体自然往上浮才是。 这时,我震惊地发现,没有浮力,没有重力。 我像一粒尘埃,悬浮在真空中一样。 脑袋渐渐模糊起来,怎么会这样,我中幻术了? “明州,干嘛呢,游快点,你太慢了,将来下水你怎么救人,快点。” 隐约看到陈延瑞像鱼一样,游在自己的前面。 我的理智还在,我知道陈延瑞死了,变了鬼。 但是,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跟过去,跟在他身后,就像当年一起进公司受训时一样。 他游泳技术比我好,在水下憋气比我强,捞尸也比我多。 “明州,快点,再慢队长又要骂我俩了。” 他在前面游,很有安全感。 忽感身体陡然一沉,有什么东西趴在我的背上,把我往下拽。 恰在此时,我的脸探出水面。 这一次是陈延瑞救了我,是记忆中的陈延瑞救了我。 我仓促地吸了两口气,身体再次被拖进水中。 沉入水中的瞬间,看到了救生艇,也看到艇上站着两个人,正是老张和王俊。 四只眼睛冰冷冷地盯着我。 他俩没事,真好。 我反握着雷木刀,刺向身后的东西。 身后的东西明显缩了一下,我的后背顿时一轻,转过身,灯光下是一只可以自由折叠的鬼。 残缺鬼,王怀安,也是沉船的罪魁祸首。 看到他,我真想问一句,王怀安,已杀了奸夫怎么还不滚去投胎。 残缺鬼突出的眼珠漂浮在水中,脑袋转了三百六度,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我亮了亮雷木刀,意思明了,来个了断吧。 上次在水里被它拖进幻境,自己变成精神病差一点走不出来。我恨不得扬他的骨灰。 残缺鬼裂了裂嘴,化作一团黑影在我四周游走,他在找偷袭我的机会。 我不可能给他机会,一手雷木刀一手杀鬼符跟着他转圈,目光扫到躺在河底的老巴子和另一具尸体。 心下微惊,捆着他俩的绳子不知被谁解开了。 我的感觉很不好,不知道一张杀鬼符是不是真的杀了老巴子。 绳子又是谁解开的? 他们自己还是残缺鬼? 残缺鬼像傻缺一样,转着圈,我不想再跟他一样傻了,准备主动出击,膝盖微弯,想迎着他窜过去。 让我意外的是,我没能窜出去,双腿被缠住。 我以为是扁担草,灯光打下去,却是脸皮,脖颈上的皮被生生撕掉的扒皮鬼。 他裂着嘴,脸上的腐肉挤成一团,冲我笑。 草! 笑个屁啊! 雷木刀往他的印堂狠狠扎下去。 第52章 幕后人 扒皮鬼不敢和我硬碰硬,化作一团黑影钻进水草里,而且拽着我的腿,指望把我拖进淤泥。 这条河不知道存在多少年,河底淤泥不知有多深。 我也真怕被拖进去,那样的话我会被活活困死。 两具尸体,残缺鬼,扒鬼皮,指不定溺死鬼也在。 现在的情况对我很不利。 怎么办?! 人斗不过鬼? 我是很弱,但我不想死。 我用雷木刀往扒波鬼的方向扎,扒皮鬼借茂盛的水草躲。 我弯腰杀扒皮鬼,残缺鬼找到了机会。 他再次从身后袭击我,抱紧我的手臂,逼迫我的手没办法动。 “哈哈哈,抓到你了,抓到你了。” 残缺鬼笑得十分得意,再次靠近我想吸食我的阳气。 我也笑了,为什么不是我抓到你了。 我对上残缺鬼的脸,张开嘴吐出一张杀鬼符。 之前被残缺鬼吸过阳气,也听李小毛讲在沉船上时,残缺鬼是如何吸食别人阳气的。 他的招术是从七窍取阳。 七窍取阳就必须面对我。 他以为束缚住我的手脚,我就会乖乖成为他的食物。 错! 第一次从嘴里往外吐符,准力不够,有点偏了,符贴到残缺鬼的嘴上。 不过,这个影响不大。 残缺鬼明显吃了一惊,立刻放开我,往远处逃去。 隐约看到一团金光闪过,不知道有没有杀了残缺鬼。 没了残缺鬼,我专心对付扒皮鬼。 扁担草的叶子带锯齿,此时我不管不顾,把脚旁的扁担草全部连根拔起。 我的双脚已被拖进黑色的淤泥里,一股独特的腐臭直往我的毛孔里钻。 五脏六腑被搅得难受。 没有水草挡着,扒皮鬼无处遁形,被我一刀刺中。 扒皮鬼发出一声尖叫,黑影一分为二,往远处逃去。 脚从淤泥里拔出来,淤泥在合拢的瞬间,我看到泥里有东西。 没看清是什么,下意识的扒开淤泥,粘糊糊的泥土沾在手上有些恶心。 淤泥被扒开,居然是一只人手。 我的心狂跳,不会吧,不应该的。 立刻沿着人手往头部清理淤泥,一点一点,终于脸露出来了。 我的一颗心直坠谷底,浑身发冷,比水还要冷上十分。 真的是白天男孩,他的半边脸还带着肿,肤色呈白色,眼睛和嘴巴紧闭着。 我的心绪不停的翻滚,既心痛又愤怒,心痛他还是个孩子,愤怒这些恶鬼该下地狱。 把他从淤泥弄出来,他的身体不像一些尸体一样死沉的,我觉得他应该还能抢救。 疯狂踩水,托着他往上浮。 眼看要到水面,男孩子的身体忽然变沉,差一点从我心里脱落。 我紧紧托着他,自己也跟着往下沉。 灯光照下去,只见老巴子惨白一张脸,一只手拽着男孩的脚踝。 “我的。” 一个还带稚嫩的声音钻进我的脑袋里。 我惊讶地看向老巴子。 老巴子瞪大没有光彩的眼睛,嘴角微微开裂。 在水里我没办法开口,只好用意念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我先把他弄上去,呆会下来带你上去。” “我的。” “我保证会下来带你回家,你爸妈还在家等你,乖,听话,我很快下来。” “我的。” 老巴子只会重复这一句,我生气了,语气不善:“放手,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同时带着两个人,我上不去。 老巴子像没听懂我的威胁,抓着男孩不松手,我两不停的往下降,眼看又要落到河底。 我摸向防水包,包里是符。 当初通爷给我的有镇鬼符,杀鬼符,驱鬼符。 一共三十来张,这些全是消耗品。 用没了,就没了。 刚才对老巴子用了一张,似乎有作用,好像作用又不大。 而雷木刀..... 我握着雷木刀削向老巴子的手臂,这一次,没老巴子没有躲,刀砍在他的手臂上。 他的手臂很硬,刀砍不进去。 果然,雷木刀对他没有用。 我再次拿出杀鬼符。 老巴子没有光彩的眼球子落在我拿符的手上,眼睛里瞬间充血,嘴角肌肉抖动,凶狠如恶鬼。 “我的。”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河底的扁担草动了,像是听到召换一样舞着长茎和叶子。 我从没见过这种场景。 成千上万的水草像长眼睛一样盯着我。 真他么的疯了! 扁担草这东西,普通有五六十厘米高,高的能有一米多。 我怕了,被它们缠上,我也得卧尸河底。 但我又不愿意放弃男孩。 看向老巴子:“老巴子,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有不甘,在这里又很寂寞。你和他是好朋友,是好伙伴。希望一直在一起。” 我说着,想到了陈延瑞,我和他也是好朋友,好伙伴,我也舍不得他离开。想来,他和我是一样的想法。 “我会把你们都带上去,让你们的家人让你们的坟墓放在一起,你们还是好朋友。” 老巴子一脚踩着水草,直勾勾地盯着我。 “好朋友?不是的,他不是我的好朋友,他是我的敌人,一直欺负我的人。” “我不会让他回家的,他必须在这里陪着我。我会让所有大鱼咬碎他的身体,嚼碎他的灵魂。” 我彻底愣住了,难道平时老巴子一直被人霸凌? 难道这一次的溺水不是意外,像他妈妈说的是被害死的? 越想越心惊,又想到男孩落水前像被人控制一样。 莫非控制他是的老巴子? “是你控制着他来河边跳河的?” 老巴子没作声,阴恻恻地望着我笑。 不。 不对。 刚开始老巴子只会说‘我的’,为什么突然能说一大堆的话了。 我用灯光扫向四周,四周全是舞动的水草。 我努力放平心态,盯着老巴子的眼睛,用意念问:“你不是老巴子,你是谁?” 老巴子不答,双手交替,沿着男孩的腿,一点点把他往下拽。 同时,四周的水草向我攻过来。 一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有无数‘手’。 几乎是瞬间,我被扁担草裹得严严实实。 草! 死定了! 老巴子牵着男孩的手,踏着水草似乎要走了。 我急忙叫住他:“站住,你到底是谁?” “等你死了就知道我是谁了。” “我听他提起过你,没想到是你!你连孩子都利用,真卑鄙。” 这完全是我讹诈他的。 谁知他站住了,颇为无奈地叹口气:“果然,当年应该把她除掉。” 我愕然不已,难道我身边真的有认识他的人? 若有机会,一定弄清楚我身边人的人物关系。 他扭头走了,而水草还缠在我身上,叶子划破我的蛙服,划伤我的皮肤。 我身上的力气一点点被抽掉。 一阵阵绝望在心底蔓延开。 第53章 刀上留鬼 冰冷的水钻进伤口,渗进骨头里,冻得我全身发抖。 老张和王俊为什么不来救我? 他们一定在水里搜寻我,只是没有找到我,毕竟我现在是草人。 不! 他们根本没有下来救我。 他们不喜欢我。 老张只喜欢王俊,平时聚餐只会给王俊夹菜,削水果。 王俊年轻,父母双全,又比我活泼好动,谁都会喜欢他。 而我,只是孤儿,从小连顿饱饭都吃不到,不配被人喜欢。 一股浓烈的悲伤情绪渐渐把我淹沉。 就这样吧,早了早投胎,这一次,我一次好好选,选个有钱的,父母身体健康的家庭投胎。 我在心灰意冷时,脑中闪过一张女人的脸。 筱雅! 我若死了,这辈子就见不到筱雅了。 不行! 绝对不行! 我睁开眼,全世界的人不喜欢我,筱雅是喜欢我的,而我有筱雅就够了。 灯光中,绿色的水草中有黑色东西闪现。 像是头发。 努力看去,果然是头发。 无数根长长的头发和无数根扁担草纠缠在一起,困住我的水草被一点点扯碎,撕烂。 筱雅! 你真的来了。 我很高兴,也很庆幸刚才我没有放弃。 身上的水草全部没了,我扭头,发现我的头发很长,都快有到我的屁股。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头发,是筱雅的,她在保护我。 我的信心倍增,向老巴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老巴子站在满长水草的尸体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筱雅,困住他。” 我在心里对筱雅说。 没听到筱雅回答,但是,黑发动了,出其不意的攻向老巴子,缠着他的手脚。 我上前拉过男孩,托着他疯狂踩水。 忽见头顶上有光亮,那必定是救生艇。 我心里急,怕筱雅困不住老巴子,眼看光亮离我越来越近。 心下窃喜。 头顶忽压下一块黑幕。 我急忙往旁边躲开,来的居然是刚才逃走的残缺鬼。 看来,刚才的杀鬼符没能伤到他。 我看着他:“不想死就滚。” 残缺鬼挂在眼眶的眼珠子转动,祼露在外的黑色牙齿不停地叩在一起。 对他,我真的恨透了。 灵光微闪,装着不理他,故意背对他往水面窜去。 果然,他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向我背后扑来。 刹那间,我腰部用力,上身后仰,双腿收起。 整个身体倒转过来,几次较量下来,我了解残缺鬼,他对我也是了如指掌。 他一定防着我转身用雷木刀对付他。 而我兵出奇招,我的脸正对着残缺鬼的狰狞脑袋。 手中的镇鬼符精准的贴在他的印堂上。 残缺鬼面露惊恐,机灵灵地打了个恶战,身体动不了。 他终于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我一把扯着他,一手托着男孩子,先把男孩送上去,再杀他。 窜出水面,一直悬空的心才落定。 我探出头,看到不远处的救生艇,艇上有灯光,有一人背着光站着。 看身形不是王俊。 “老张,快,搭把手。” 艇上的伸出一只手拉过男孩手臂,轻轻一提,把男孩拉上救生艇。 我把气喘均了,看着手中的残缺鬼露出邪恶的笑容。 我不想把残缺鬼带上救生艇,怕把老张他们吓着。 决定在水里解决掉残缺鬼。 “王怀安,死了死了,已经死了,万事皆了。我送你下地狱。” 我举起雷木刀扎向他的印堂,现在残缺鬼动不了,只有等死的份。 残缺鬼是真怕了,嘴角往下撇。 “别杀我,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他居然知道哀求。 “你不想死,别人想死?一船的人因你而死。哪怕是我,若不是我运气不好也被你杀了,杀我好友同样有你的份。” 陈延瑞的死缘于五行杀人术,但是,和溺死鬼,扒皮鬼,残缺鬼同样有关。 雷木刀将要碰到残缺鬼的印堂时,我的手臂忽然像被冻住一样,动不了了。 我心里顿惊,不会吧,又是哪只鬼来捣乱。 心里使出吃奶的力气,手臂也动不了一分,急得额上全是汗,必须杀了他,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唉,小伙子,放过他吧,在他身上的阴缘还没有断干净。” 妇人的声音从艇上传来。 我震惊地侧过头,因为她背着光,我看不清她的脸,隐约觉是她是之前见过老婆婆。 她怎么会出现在救生艇上,老张和王俊呢? 老婆婆叹口气:“上来吧。” 她对我有恩,而且能力极强,她不让我杀残缺鬼,我想杀也杀不了。 我翻身上了救生艇,没看到老张和王俊:“我两位同事呢?” 老婆婆依旧穿着破烂不堪的黑色斜襟衣服,花白的头发用一块破布包着。 她没理我,在男孩印堂,太阳穴,百会穴,人中穴,还有胸口按了几个,把男孩翻个身,让他背上面下。 又在男孩后背心拍了几下。 她在救男孩。 我紧张的看着她,没敢出声,怕打搅她。 老婆婆又拿出一张符,她捏着符轻轻一抖,符自行烧了起来。 我很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我能做到就好了。 符烧成灰,老婆婆把灰塞进男孩的嘴里。 不一会,男孩猛地咳嗽几声,哇的一声,吐出一堆恶臭无比的淤泥。 男孩的胸膛有了起伏,他活了。 我激动得眼角酸胀地,也为自己无论如何把男孩带上来感到自豪。 老婆婆在一旁坐下,没有看我,看向河的深处:“小伙子,你很不错,一直做得很好。” 得到她的夸奖,我的脸发烫。 老婆婆收回目光看向残缺鬼,她拿出一只黝黑的罐子,打开盖子。 贴在残缺鬼印堂的镇鬼符渐渐消失,残缺鬼身形顿了顿,化作一抹黑影飘进罐子里。 老婆婆缓缓盖上盖子:“他与我有一饭之恩。你放心,他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我相信她说的:“阿婆,我知道你是高人,你能收了残缺鬼,一定也能收了扒皮鬼,求你救救我的朋友。” 陈延瑞死了,这是事实,我必须接受。 但是,我希望他早点入轮回,而不是被其他鬼魂控制着为祸人类。 老婆婆黝黑的眼睛看着我,好一会:“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超度他的方法,行不行,看你和他的阴缘了。” 我大喜,连忙感谢:“谢谢你阿婆,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您尽管说。” 这是客套话,我这么弱小,她怎么可能需要我帮忙。 老婆婆告诉了我一套超度法后,她拿起罐子站起来又说:“小伙子,我还真有一事请你帮忙。”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她,真有我能为她做的事:“您说?” “我要你回你的老家,找一个叫吴安顺的人,问他要一个碗。” “什么样的碗?” “你说了,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样的碗。” “吴安顺住哪?长什么样?” 现在重名生名的人很多。 “这个得你自己去找。” 老婆婆说着,直接越过救生艇,踏着水面往岸上走去。 我瞪得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世上真的有凌波微步? 这个老婆婆到底有多强? 又是什么人? 她来就是为了救下残缺鬼? 夜风里裹夹着水气,吹过我的脸,我立刻清醒过来。 老张和王俊呢? 后悔没让老婆婆帮忙找他俩。 第54章 又一只磨盘 我不敢下水找老张和王俊,怕老巴子上来抢男孩。 拿过手机拔了警方人员的电话,让他们派几个人过来。 我快速把救生艇划到岸边,把男孩弄到岸上,我没时间把他送回去。 再次上船,划到老张和王俊出事的地方。 水面上的雾气更重,看不到水底下的情况,焦急的一颗心乱跳。 只好用强力手电往水里照。 不对! 很不对!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四周,四周一片黑暗,而且太安静了。 之前满耳是虫鸣鸟叫,现在,什么声音也没有,静得可怕。 一人一艇立在漆黑的水面上,孤独,慌乱,像是全世界抛弃了我一样。 不! 不是这样的。 我练了一遍从通爷那里学来的吐纳法,把心中恐慌驱散。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握着雷木刀和驱鬼符,紧张地看着河雾之中。 我所知道的水下还有一只扒皮鬼,老巴子不知道算什么东西。 哗啦! 出水声,接着救生艇一边往下压,一只惨白的手抓着船弦。 我没站稳,踉跄两步,跌跪在船弦边上,正对着从水里冒出来凶狠的脑袋。 老巴子果然追过来了,好在男孩不在艇上。 老巴子用力扒着船弦,孩子气地摇晃起来,他的力气大,我在船仓中被晚得七晕八素。 船身越晃越低,眼看要翻船。 我费用力的想站稳,对付老巴子,没别的办法,只有杀鬼符,而我的杀鬼符不多了。 正在这时,岸上传来狗叫声,声音很快,由远及近。 汪汪汪汪..... 狗冲着我的方向像有仇一样叫得特别凶。 还有多人的脚步声。 听到狗叫,老巴子的身体明显一僵。 船不晃了,他怕狗?我的眼睛一亮,反应极快,立刻拿出船上的绳子套在老巴子的脖颈上,打了个死结, 启动救生艇往岸上划去。 同时让岸上的人接应。 随着我靠近,狗叫得更凶。 “快,快拉。” 我把绳子甩到岸上,对着岸上的人大叫。 岸上的人不明所以,但是很配合。 四五个人拉着绳头往上拖。 我看着老巴子全身僵直,手还保持着抓东西的动伤,身体一点点被拖出水面。 他转动血红色的眼珠子看着我,龇着牙,似乎想活吞了我。 我并不怕他,为了以防万一,贴了一张镇鬼符在他身上。 “立刻把他火化了,立刻。” 我冲着岸上的人说。 他们有人认出老巴子,又见他泡了一天一夜尸身不腐,也意识有问题。在村子里,相信鬼怪的人很多。 “快快,立刻联系人。” “把狗带上,他怕狗。” 我提醒他们。 刚才我看了一眼,来了三条大黑狗,以前也听闻,大黑狗能驱邪避邪。 我又提醒他们把男孩送进医院。 岸上的人一阵忙绿。 我把救生艇再次划到老张他们的出事点,我的蛙服已经坏了,身上全是扁担草留下伤痕。 不过,顾不了这些,戴上护目镜,再次入水。 水下的能见度很低,我只能凭直觉寻找两人。 探照灯一米一米的寻找。 看到扁担草,我心里还发怵,尽可能不和它们接触。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肩膀。 我吓得头皮惊炸,立刻侧身挥下雷木刀。 刀砍中一人,却是王俊。 王俊疼得龇牙咧嘴,向我打了个手语,问我为什么砍他。 看到他无事,我激动不已,上前抱了抱他。 王俊伸手指向前面,意思是前面有东西。 我跟着他游了过去。 游出了几米,看到老张在拔水草清淤泥。 我走近,看清了。 他们已清出两张席大的地方,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东西。 石磨盘? 和我招白虎的磨盘有点像。 不过,这一只大,足有一张席大。而且上面的花纹符号十分繁琐。 我向王俊打手语问怎么回事。 王俊摇摇头。 老张看了看我俩,指了指上面。 我们三人点点头,一起登水,上潜。 上了救生艇,我一下泄了力,全身瘫软。 王俊看到我身上的伤,面露不解,关心地问:“靠,老沈,你这是什么情况?偷情被人抓了。” 我懒得理他,问老张:“老张,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老张坐在一旁,看了一眼我身上的伤,没有多问,他耷拉着眼皮子没作声。 王俊启动救生艇,往岸上划去:“是镇河兽吧。我听说,有一些河水不太平,就会打造牛啊趴蝮啊沉入水底。” 我只听过黄河长江有这些镇河兽,不过,这条老河里有也不奇怪。 船快靠岸时老张苦着一张脸,声音暗哑:“不是镇河兽,是某些术法的阵眼。” 术法? 我猛然看向老张,脑海里立刻联想到通爷说过的,五行杀人术。 难道,这里也跟玄安有关? 我们上了岸,岸上还留有两人和一条黑狗。 我犹豫一下,还是把河底有一具长满水草尸体的事和老张说了。 老张问了具体位置,不许我下水,他和王俊及另一人上船。 费了一个多小时,把水草尸捞了上来。 我全身疼,而且,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好逞强,想撑着走回村子,可惜走了不过十多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再醒来,已是两天后。 我躺在县城医院的病房里,隔壁还有三张病床,都住满了人,床边也围满家属,热热闹闹的。 显得我特别孤独。 我装着不介意,盯着天花板,把小林村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两遍。 越发觉得老张是知道什么的。 “老沈,你醒啦?” 王俊提着一袋子水果进来,他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拉开椅子坐下,抬着下巴睥睨着我。 他这种表情我知道,遇到开心的事等我追问。 我故意装着看不懂:“为什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花吗。” “你脸上有没有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打捞队要开花了。”王俊眉眼全是兴奋。 一听,我也高兴,忙问是什么喜事。 他神秘兮兮的,挑着眉:“请我到王大厨家吃饭,我就告诉你。“ 我立刻躺好:“我困了,你回去吧。” “老沈,你不要这样小气好不好。这是重大的好消息,不听你心不痒?” “随你,不想说了可以。” 让我花钱买消息,不可能。这个消息他不说我迟早是会知道。 王俊知道我爱财的性子,没再强求。 “你知道在小林村发现的磨盘是什么东西?” 我没接话,等他说。 “专家说是殷商时期的老物件,是祭祀用的。这次我们小组,我们公司立了大功,发现一件大古董。“ 殷商时期的东西?几千年前历史了。 那时的人是信奉鬼神的。 不知道磨盘如何用?又会不会招来鬼差? 第55章 祭奠 我又住了两天,身上的伤比我想象的要轻,特别是脖颈上,我清楚记得被老巴子咬中。 现实是没用,我脖颈上只有划伤,没有咬痕。 当时的疼痛感是非常真实的,我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了。 王俊还告诉我小林村的后续。 老巴子被带回村子,村长带人想拉去火化厂,老巴子的妈妈拼死不让,把老巴子带回了家。 时间不长,最多十多分钟。 老巴子的爸回到家,发现老巴子的妈妈死了,被活活咬死的,老巴子也不见了。 村长他们急了,全村男人带着大黑狗出动寻找。 最后,在往河边的路上找到了他,后来,连他妈妈一起拉去火化了。 还有那具长草的尸,村子里没人认识,当作无主尸体,一起火化了。 那个男孩第二天醒了,对于当晚的事,他只说做了一个梦,梦到老巴子送西瓜给他吃。 是做梦也好! 出院后,我跑了一趟祭品一条街,买了‘元宝’冥币,檀香,香炉,蜡烛,五帝钱,朱砂,及一些小东西。 这是老婆婆教我超度陈延瑞的东西。 又多买了一些仿古代铜钱的冥币,以备不时之需。 过了几天,正好是农历七月半,俗称鬼节。 晚上,月亮高挂半天空。 我带好东西,包括从李叔那里买来的磨盘,早早到了陈延瑞的家。 陈延瑞的家是一间不算大的屋子,门口带着一个院子。 他家院子多日没人打扫,落满树叶。 我把院子扫干净,在院子中间用朱砂画了一个圆,不是完整的圆,冲东北的方向留了一个缺口,是陈延瑞死的方向。 把香炉放在院里,香炉后面立着陈延瑞的木制牌位。 蜡烛点在牌位两侧。 把冥币在香炉里点燃。 看了看时间,正好晚上七点。 我手握一柱檀香,把陈延瑞的生辰八字,家庭住址,包括死亡时间和地点默念出来,最后加一句:八方鬼差帮忙,速请陈延瑞回家看看。 念完,把香插在香炉里。 轻烟袅袅,在月色下散去。 我环顾四看,想着见到陈延瑞要说什么。 一支香烧完,院子里没有一点异动。 我又点第二支香,再默念,再插香。 他还是没来。 点了第三支香..... 我焦躁不安,想不明白怎么会不管用,老婆婆骗了我? 以她的能力不应该骗我才是。 那么他为什么不来?是不想来,还是来不了? 一连点了七支香,也没看到陈延瑞出现。 我颓然地坐在一旁,望着陈延瑞的灵牌,心里堵得慌,眼角酸胀难受,不经意间,有眼泪流出来。 他才二十出头,怎么就死了呢! 还是死不归冥。 老婆婆说,只要我今晚能把他的魂招回来,配合她教我的祈祷文,就能把他超度。 可惜,我招不来他的魂。 苦坐了好久,我做了一个决定。 把磨盘搬出来,我想问问白虎,陈延瑞在哪。 磨推三圈,让磨盘停在西方,又念了那串晦涩难懂招唤鬼差的祷文,再烧了铜钱一样的冥币。 然后等! 坐等! 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看到白虎出来。 怎么又不灵了? 我又烧了一遍冥币,推了一遍磨念了一遍经。 白虎还是没出现。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我像疯了一样,也不知道推了多少次磨盘。 白虎一直没有出现。 一股怒火从鼻子里腾腾往外冒,我打电话给李叔,这东西是我花了五十万买的,以为是终身制的,没想到是一次性的。 拔了几十通电话,李叔都没接。 气得我想把手机摔了,没舍得,摔坏了还得自己花钱买。 我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光,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感觉自己真没用,做什么都做不好。 今天的日子特别,夜风中都裹夹着烧纸的味道。 夜渐深,外面的人声渐渐弱了。 我无力地爬起来,收拾一下准备回家。 “你有病啊,一遍又一遍的叫。” 暴怒的男人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 我吃了一惊,猛然回头,他来了。 他还是穿着一件白色长袍,袍子上绣有白虎暗纹。 只是,这一次,袍子似乎有点皱,长发也有点乱,俊美的脸上瞳仁倒竖,满是怒容。 我双眼朦胧,隐含水光看着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来了,证明我没信错李叔,说明陈延瑞还是有机会被超度。 “有话说有屁放。” 白虎显得格外急躁,与第一次见到的拽爷完全不一样。 他飘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睥睨我,有一股难以掩饰的压迫感,让我很不舒服。 不过,我不敢计较,舔着脸献媚说:“我....白虎大人,别生气,我请你来是想让你查查我朋友陈延瑞的魂现在在哪?” 白虎瞟了一眼陈延瑞的灵牌,嘁了一声,扭头就走:“忙,没空。” 他挥了一下衣袖,卷起一大堆冥币,走了。 “哎?白虎大人,你不能拿钱不办事。” 我只能干巴巴的对着空气表示不满。 第二天,李叔回我电话。 我把昨晚包括白虎的事说了一遍。 李叔在电话那头一个劲的笑,笑得肆无忌惮。 我却很生气:“李老头,很好笑吗?” 李叔笑得直抽抽,好一会,他才说:“昨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你还敢请他上来?不过,你小子运气一直不错。他居然真的应招了,还没有顺带把你的魂带走,说明他的脾气真的变好了。” 我恍然大悟,昨天是鬼节,幽冥小鬼回来看望亲人,鬼差应该很忙。 难怪他的衣服皱了,头发乱了。 想到白虎气败急坏的样子,抑郁的心情好了。 我又把在小林村的事和李叔说了。 李叔沉默了许久。 “明州,你小子怎么尽碰上这些事。你改天还是去烧烧香拜拜佛吧。”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尽会碰到这些诡异的事。 “李叔,你说老巴子是鬼还是尸变?” “这个不好说。不过,以后自己要多小心,把通爷的符带在身上,晚上尽量少出门,最近更是别下水。” 李叔叮嘱我好多,就是不告诉我老巴子是什么。 我试着打电话问通爷。 通爷的电话永远是摆设,要么没人接,要么就是关机。 我决定从老家回来,再去找通爷,当面问他。 我答应老婆婆去老家,找一个叫吴安顺的人。 最近公司因发现大磨盘的事,队长心情好,我说请长假,他立刻批了。 我收拾一下,坐上回老家的高铁。 第56章 吃醋 高铁上干净明亮,速度又快,特别舒服。 我刚把瓜子拿出来准备吃,一人走过来,伸手把我的瓜子抽走。 一抬头,对上王俊笑嘻嘻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万万没想到会在高铁上遇到他。 “老沈,你不厚道呀,又想一个人出去玩。” 王俊和我隔壁的人换了座,在我旁边一屁股坐下,撕开瓜子袋子。 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王俊,觉得他没安好心。 “你要去哪玩?” 王俊磕着瓜子,挑眉说:“沈哥,这一个月我跟你混,你去哪我去哪。” “我是回老家,你跟着我干嘛?有空,你还不如回家多陪陪你爸妈。” “陪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去你家老家玩机会真不多。哈哈,我要好好玩玩。” 我顿时无语又无奈又羡慕。 他父母在身边,随时回家,随时可见,不觉得陪伴有多珍贵。 而我,无论多想爸妈和爷爷,都见不到了。 这么些年,连梦,我都没有梦到过他们。 我不想让王俊跟着,王俊非要跟着我,哥哥的叫,我没办法再拒绝。 我的老家偏远,下了高铁还得转大巴到县城,再转小巴到镇上,再转到村子。 大巴上的环境比高铁差多了,人多,五十个座位上了七十多人。 空调还坏了,车厢内全是汗臭味。 王俊一直把脑袋伸在车窗外,要不然就会吐。 我闲着,在网上查淑公主,可惜,找不到半点信息。 这时,有新消息进来。 是阿芳的。 我很高兴她联系我。 她问我忙不忙。 我问她最近怎么样,有不有再去清风观。 她说没有再去,最近也没有再莫名奇妙的自杀。 又问我玄安的事。 之前我怀疑她见的观主是玄安,也是玄安控制她自杀的。 对玄安这个人,我了解真不多,通爷应该知道更多,以后有机会问他。 她很感谢我救了他,不停地夸我人好,还给我发一张她的近期照片。 照片中她确实精神很多。 我也替她高兴。 忽然,我感到恶心想吐。 我以为是被车厢内的臭气熏的,也没在意。 到县城已是傍晚,近几年县城大开发,因为靠着娘娘山,旅行业发展起来了。 我和王俊准备在县城吃完饭再回镇上。 路两边是一排饭店,都打着地道本地莱的名头。 这里是我的老家,听着家乡方言,感到很亲切。 我向王俊介绍特色小吃。 突然,我打了个寒颤,然后,我的手脚似乎不受控制了。 扔下行李箱,径直往前走,走到一个女人背后,伸手摸了一把女人的屁股。 我吓得魂都掉了,惊恐地摇头,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女人穿着防辐射服,转过身,是位孕妇。 她瞅了我一眼,一耳光扇在我的脸颊上。 疼,真他么的很疼。 我既气又急,忙解释:“对不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话是我说的,但是,我的手又伸向女人隆起的肚子。 女人又给我一耳光:“臭流氓,你找死。” 我急死了,急得汗都出来,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想不明白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也着玄安的道了? “我说了,不是我,别再打了。” 我心里憋屈,窝着火,对着女人吼道。 女人看我不承认,双手掐腰,凶巴巴说:“你当老娘的眼睛是瞎的,不仅摸我屁股还想打我的宝儿。” 接着用方言骂着难听的话,可恨的是我都能听得懂。 这种身不由已的感觉快把我折磨疯了,她骂得又难听,我脸烧得慌,火气也上来了,用方言说:“闭嘴吧,要不是看在你儿子份上我就不客气了。” 女人双眼微微眯起来,甩手又是一耳光:“你他妈的嘴真贱,我已经有一个儿子,这一胎我们想要的是女儿。” 三记耳光,我被彻底打蒙逼了,感觉后槽牙都是松动。 女人怒瞪了几眼,扭头走了。 我又不受控制的向水果摊走去,我预感到我会掀翻水果摊, 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努力想夺回手脚的控制权。 “还高兴吗?” 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女人娇嗔的声音。 我呼吸一窒,筱雅? “是你控制了我?” 我好委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很高兴吗?” “高兴什么?” 我的脸都被打肿了,高兴个屁。 “你看照片不是很高兴吗?” 照片?我想到不久前收到阿芳的照片,莫非筱雅是吃醋了。 我这可真是冤枉死了。我忙把阿芳的事解释了。 “筱雅,你是我老婆,我只爱你一人,怎么会看其它女孩子高兴。” 筱雅哼了几句,信了我的解释,不再说话,我的手脚也自由了。 回过神,我的衣服被汗浸湿了,有虚脱感。 王俊这时才走过来,满脸戏谑地看着我,好一会问:“沈哥,没看出来啊,原来你好这一口。” 我无力地看着他,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好饿,吃饭吧。” 经这一事,我知道,孕妇不能得罪,自己的老婆更不能得罪。 这耳光吃得我好冤枉! 也知道了,筱雅不仅是寄生在我体内,还能控制我的行为,读到我的情绪。 吃了饭赶到车站,还好,赶上去镇上的末班车。 小巴车有些年头了,从外到里都是破掉不堪,只有二十个座。 收票员拼命呦喝:“还差一人,还差一人就发车了,去王集的走了。” 最后,收票员喊破了嗓子,也只有十三个人。 这里的路并不好,不像大城市那样平整光滑。 车子像船一样,在坑坑洼洼地路上行驶。 王俊很兴奋,他家没有山,对着娘娘山不停地拍照。 我默默地侧头看着窗外熟悉的大山,熟悉的庄稼地,心里有丝害怕,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虽然,那里留给我的全是不好的回忆。 天色越来越晚,黑暗笼罩着大地。 吱哑。 小巴车一个急刹车,车身抖动一下停了下来。 司机破口大骂:“娘的,你突然窜出来是寻死啊。” 所有人伸头张望,远光灯中,路中间着着一位老人,穿着藏青色中山装,佝偻着身体。 我忽有一种恍然感,像是看到了我的爷爷,那个一生悲苦的老人。 “老头,你走不走?要走快上车。” 收票员催促道。 老人走得很慢,一步步靠近,一步步走到车门口,上车。 我猛地一愣,我坐在靠近门的座位上,看着他靠近车门,却没看到他抬脚上车,像是,他突然跳上车一样。 老人上门,收票员立刻拉上门,让司机开车。 老人沿着过道,一步步走到我后面的位置坐下。 我情不自禁地感到冷,很冷,透进骨子里那种寒意。 第57章 买断 小巴车再次启动,为了省钱,也为了安全,车内的照明灯再次关灭。 路两旁也是有路灯的,只是要隔上几十米才有一根,有的路灯还是坏的。 所以,车厢内陷入一片昏暗。 老人就坐在我身后的位置,我莫名的全身紧绷,脊椎骨都是笔直的。 自从我和筱雅结婚,筱雅失踪,捞尸遇残缺鬼,扒皮鬼,吊死鬼,凶尸.....遇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 我也紧张过,害怕过,恐惧过。 但是,没有哪一次有此时此刻这种濒临死亡的直觉。 这种感觉,如同我身后坐着的不是人,是一只关在笼子里饿了几天的老虎狮子,而我就是那只垂死挣扎的公鸡。 “娘的,我的鼻子磕破了,你们得赔我医药费。” 用的是方言,声音尾调很高,听起来有些刺耳。 我听出说话的是谁,是坐在最后排的年轻人,头发染成金黄色。 他从上车开始就不停地抱怨这不好那不好,炫耀自己在城里发了大财。 刚才小巴车急刹,所有座位除了司机的,其它的都没有安全带。 因为惯性,小黄毛整个人从座位上冲出去,摔倒在地,磕到了鼻子。 收票员听了,不仅没有道歉,还粗鄙地呸了一声:“就数你的皮嫩,只是磕了一下,一个大男人计较什么。” 小黄毛一听,怒了,骂了几句,恶狠狠说:“老子的鼻根都要被撞断了,你却让我不要计较。怎么,男人就不要美?我的话撂在这里,今天你们若是不赔我医药费,以后这条线你们别再想跑了。” 乡村的公交路线不正规,都是私人承包的,有的干脆就是夫妻线。 老公开车,老婆收钱,遇到地痞无赖,比的就是谁狠谁有势力。 司机忍不住爆了粗口,高声斥责。 “鲢巴头鱼,算你脑壳大。你当你是谁啊,你说这条线不让我跑我就跑不了。” “我的脑壳就是大,黄大杠是我亲大哥。” 小黄毛语气里满骄傲。 我离家多年,不知道黄大杠是谁,想来应该很有名的,司机沉默几秒,再开口语气软了。 “兄弟,你也看到了我也不故意的,老头突然窜出来,我不刹车怎么办,大家乡里乡亲的互相体谅一点。” “是我的鼻根被撞断了,你哪来的脸让我带谅?我把你的鼻梁打断,你能原谅我吗。” 小黄毛不依不饶,一副无赖的嘴脸。 收票员从黑暗中撇了一眼老头的方向,嘟囔一句,“老不死的,尽惹事。”再开口说:“小兄弟,这事你怎么好怪我们,是老头挡了路,你要医药费向他要。” 小黄毛似乎觉得有道理,冲着老头的方向叫:“臭老头,我的鼻梁断了,你得赔我五百,一分不能少。” 我忽感到有股阴冷的气息吹在我的后脖颈上,惊得我的汗毛全部竖起来。 我不由地握着雷木刀,很想让小黄毛闭嘴。 王俊听不懂方言,只觉得车厢内气氛不对,扯了扯我的手臂:“老沈,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别管就行。” 我压低嗓子叮嘱他。 我们这里倒退二十年就是个山沟沟,可以用穷山恶水来形容, 所以,出来的全是刁民,谁也得罪不起。 “我怎么感觉像要打起来了。” 王俊的感觉没错,这边的人本身嗓门就大,声音高亢,说情话都像吵架一样。 不像吴侬语,吵架都像说情话似的。 更何况现在小黄毛在发怒。 “你别管就行。” 我再三告诫王俊,他是跟我来的,我不想他有任何意外。 小黄毛没等到老头的回答,语调拔高:“死老头,和你说话呢。” 老人依旧不答。 但是,我明显感到背后阴冷的气息又重了一分。 小黄毛心火难宁,离开坐位,扶着两边的椅背走到老头旁边。 他伸手推了一下老头的脑袋:“你别装死,这个钱是你必须赔的,要不然,我提前送你入棺。” 一车的人听着小黄毛欺负一个老人,没有人开口相劝。 大家对小黄毛的这种行为司空见惯,也就是麻木了。 只有发动机像垂死的老人一样在轰鸣。 我紧张的手心全是汗,有心想劝,直觉是不能劝。 侧过头,余光中小黄毛离我不足半步,身影却幽暗不明。 “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终于开口了,声音空洞洞的,不像是人说话,更像是风吹过缝隙出发的呜咽声。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黄三杠,我大哥是黄大杠。” “黄三杠!是五百块对吗?” 小黄毛一听有戏,犹豫一下,揉了揉鼻子,发出哎呦一声:“我的鼻子是真的断了,怕是要去整一整,五百不够,八百。” 小黄毛这是坐地起价,与硬抢无异。 “八百,买断你,对吗?” “是,八百,哪怕治不好我也不再找你。” 接着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老人坐口袋里掏钱。 小黄毛的情绪高涨:“把灯打开。” 啪的一声,车厢里顶灯亮了。 我侧过头,小黄毛鼻梁完好,手里拿着几张百元大钞,崭新崭新的,与我平时用的钱很像又不一样。 他把纸币在手中展成扇形,满脸得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头皮一惊一乍。 “喂,小兄弟,这钱你不能要,老人家赚钱不易还给他。” 我的话说出口,猛地一愣,心尖漫过一阵后悔,我他妈的脑袋里进屎了,为什么要插言。 小黄毛不满地哼了一声,起脚踹了一下我的椅背。 “娘的,这事和你有毛关系,怎么,想替老头出头,老子连你一起削。” 我不敢再作声。 王俊脸色一沉,作势要起身,他听不懂大家说什么,看得出小黄毛对我的挑衅。 “沈哥,他要干嘛?打架吗。” 我按住他的手臂,摇摇头。 小黄毛见我怂了,十分得意,骂骂咧咧地回到座位。 这时,老人又开口了:“还有谁要赔偿?” 这话引得其它人跃跃欲试。 刚才刹车,所有人或多或少有受伤。 老人主动问,小黄毛又讹诈成功,让他们看到希望。 一人说:“我的手指扭伤了,肿了。” “多少钱?” 老人用一贯的语气。 世上还有人主动要注赔偿的?我对这个老头既害怕又好奇,他是钱多人杀不成! 我情不自禁地侧过头,从窗玻璃上偷偷打量他。 这一看,我全身打颤。 玻璃窗上,我的身后跟本没有人。 第58章 逃 “五百。” “五百,买断你,对吗?” “对对对,一次性了清。” “好。” 说手指肿的中年男人眼中全是贪婪凶光。 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五张纸币。 男人迫不及待的跑到老人身边,接过钱。 其它人见状纷纷开口,三百五百,头疼脚趾疼。 老人来者不拒,别人说多少,他给多少。 收票员目睹这一切面露羡慕,也有心要一笔钱,嘴角翕动,终还是有一丝作为公务人员的自觉,放弃了。 王俊东瞅瞅西望望,看着老头给钱,满眼迷茫:“老沈,什么情况,还带发钱的?有我的吗?” “王俊,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什么事都不要管,听到了吧。” 我的心很慌,又不敢让王俊看窗玻璃确认。 王俊没有多问,没心没肝的嘻笑说:“老沈,到你的地盘当然是听你的,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收票员不知跟谁赌气似的,狠狠的再次关了车灯。 刚才,我想对收票员说下车的。 看到外面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又退缩了,车上毕竟人多阳气足,哪怕老人真的是不干净的东西。 我们这么多人,他未必敢动手。 车厢再次陷昏暗中。 我的心跳如鼓,握着雷木刀的手指都僵直了。 “小伙子。” 一阵恶寒,一只冰冷的手贴在我的后背上。 来了,还是来了。 我能感觉到老人在靠近我的后脖颈,如同有人对着我的后脖颈一下一下吹冷气。 “多少钱?” 我全身僵直,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我没有受伤,不用您负责。” 我紧绷的不仅是身体,还精神,直觉告诉我不能和他做交易。 “你刚才阻止他和老夫作交易,如何赔偿?” 老人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感觉再近一点他的嘴巴能碰到我的耳朵。 我紧绷的心弦一下子崩了,立刻跳起来,握着雷木刀转过身面对他。 车厢内光线有限,我只能看到他模糊的影子:“你想怎么样?” 老人呵笑一声:“多少钱买断你?” “我不卖。” “再问一次,多少钱买断你?” 老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直觉告诉我他要怒了。 我紧紧攥着雷木刀,一手捏着一张镇鬼符, 就算如此,我的底气也不足:“我不和你做交易。” “难怪他说你难对付,真是个聪慧的孩子。” “他?他是谁?” 我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他或许是专门来对付我的。 “等时机成熟了,你自然知道他是谁。” 眼前人影动了,我看到他动手了却来不及格挡,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接着身体腾空倒飞出去,撞上司机的椅背。 巨大的撞击力让司机的身体前倾撞到方向盘上。 司机下意识的打转方向盘,小巴车扭了一下头,一头冲下一旁的斜坡。 斜坡坡度不高,咚的一声,小巴车窜到小沟沟里不动了。 我趴在地上,肚子里一阵阵绞痛。 草! 这一脚我亏大了,不知道大小肠会不会踢破。 我咬着牙勉强站起来,躺着死得更快。 “多少钱?” 老人一步步向我走近。 我惊恐地缩了缩身体,这时,我才发现一个重要问题,车厢内的其它人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应该的,大家不可能突然全睡着,至少小黄毛是个话痨。 王俊也..... “王俊。” 我心跳漏了一拍,克制着心慌,冲着王俊的方向叫了一声。 四周悄无声息,一片死寂。 不! 不能让王俊出事! 其实我一直是知道的,自从陈延瑞意外死亡后,队长,副队长,老张,王俊他们都很担心我,怕我想不开,怕我心情郁结。 上次,我请假在无妄山呆了一个月,王俊不止一次打电话给我。 虽然每一次他说的都是些八卦小事,却让我知道有人在关心我。 这一次,我又请假,他立刻跟过来,说是来玩的,还是想陪着我。 这样的他,我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你把他怎么了?”愤怒冲淡了我对他的恐惧,扬起雷木刀恶狠狠说:“娘的,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你若敢伤他,我定会让你魂飞魄散。” 老人呵呵笑了几声,人已站在到我面前。 远处的路灯射下的光亮非常有限,老人的身影模糊,但是,一双眼睛特别的冷。 “魂飞魄散?就凭你这个将死之人。呵呵。有趣了。” 老人抬头看着我,准确的是看着我手上的雷木刀。 他在忌惮雷木刀。 想到此,我心里有了丝底气:“说,他们怎么了?” 老人不答反问,“我最后一次问你,多少钱。” 草! 疯鬼,和一个疯鬼是没办法沟通的。 怒从心起,我大叫一声:“老子是无价的,不卖。”一刀向他劈下。 老人没有退,伸手抓住旁的座椅往上一提,居然把焊在车身上的椅子掰下来,轮起椅子朝我砸过来。 我自认为自己的动作够快,离他又近,一刀能劈死他。 谁知,一把椅子横劈向我。 椅子撞到我身上,我清晰听到咯吱一声,右手臂传来剧痛,手中的雷木刀也脱手了。 我的身体在强大的惯性下凌空撞到车窗上,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我向小沟沟里飞去。 重重的摔落在地,我原以为会很疼,没有。 现在是夏天,茂盛的草木替我挡了一下。 我的额头被玻璃划破,粘糊的血流到眼里,我来不及擦拭,透过血光寻找老人 老人不知何时已站到小巴车车顶上,远处的路灯落在他身上,我震惊地看着他。 他的屁股后面翘着根东西,像根绳子,不时的晃动。 尾巴?! 猴子?! 老人个子不高,而且佝偻着,更显得矮。 现在看来,还真像一只穿着衣服直立的猴子。 老人冷眼看了我一眼,身体纵身一跃,从车顶向我扑过来。 我忍着身上疼痛,连滚带爬地往路上跑去,现在是晚上,哪怕路上没人,至少有灯光。 老人的身体在空中打了个转,追了上来。 我跑,他追,他不是用走追,是用跳的,而且是一跳好几米的那种。 我左闪右避,忍不住大叫:“你不是人不是鬼,是猴子?“ 老人闻言似乎动了真怒,站定,抬起左手冲着我张开五指,五指的指甲很长,足有十来公分。 我预感到不好,往旁边闪避。 然而,一股巨大的阴气束缚着我的双腿,把我的身体一点点向他拉近。 我再次摔倒在地,紧紧抠着路面缝隙,没用,没办法和老人的力量对抗。 一股绝望油然而生。 “来人呀,救命。” 谁来帮我? 筱雅,你在吗? 没人能回答我。 又一次,我独自一人面对危险。 第59章 共同御敌 破碎的马路上,昏暗的路灯下,我躺在地上侧身怨毒地瞪着老人。 老人的眼神很冷,同样透着一股恶毒。 “告诉我他是谁?” 我还记得刚才他说‘难怪他说你难对付’。我想着哪怕是死也得做个明白鬼,我为人一向和善,是谁想我的命? 老人不搭话,细长的指甲像一把把刀刃抓向我的胸口。 我死死盯着他,我在等机会,我的右手断了,左手还能动。 在他的指甲将要碰到我的瞬间,我抓起镇鬼符贴到他的手上。 一道金光闪过。 老人立刻意识到什么,手臂转了三百六十度,自行断落在地。 一击而中,我想趁机爬起来,却没能成功,束缚住我的那份力阴气还在,双腿还是动不了。 我既气又无奈,又想抓符。 老人抬脚踩在我的左手腕上,力道极大,手腕疼得像被踩断一样。 我怒目看着他,却吃惊地看到老人自断的手臂又缓缓长了出来,这一次枯瘦的手上没有长指甲。 他张开双手,扒开我的衣服,对着我的心脏位置插入。 草! 是一只偷心的鬼。 我能感到皮肤被划伤,血像水流一样流出来。 死了,这一次我是死定了,死在回老家的路上。 “嘻嘻嘻,是要吃他,算我一份。” 一个女人声音从远处飘过来,声音有些耳熟。 ‘份’字音落下,一条粉色的长舌卷住我的脖颈,来的是吊死鬼,淑公主。 她卷着我的脑袋,把我往外拉。 老人目露寒光,到嘴的食物被抢,任谁也不甘心。 他伸手抓住我的腿。 一鬼扯我脖子一鬼扯我腿,我的身体被他们扯得横在半空中。 草! 他们有在意我的感受吗?! 我的右手臂骨折使不上力,左手腕也伤了抬不起来。 现在,我成了砧板上的鱼任鬼宰割。 但是,我不甘心:“淑公主,救我,我帮你寻找那个男人。” “好,不过,我要你发誓,一定会帮我找到他。” 吊死鬼一直在找封印折腾她的男人。 “我沈明州发誓,你救我,我一定尽全力替你完成夙愿。” 比起老人,吊死鬼和我亲,我还能信她一分。 吊死鬼高兴了,长舌松开我,身体像蛇一样拉长撞向老人。 老人也不含糊,手臂突然暴增,像软鞭一样缠向吊死鬼。 两鬼打在了一起。 我得了喘息的机会,缓了好一会才坐起来,扭动一下脖颈,还好,脖子没断。 两鬼势均力敌,从地上打到半空中,从半空中打到路灯上。 打到长舌卷断大树,指甲刺穿混凝土地面。 看着他们惊人的破坏力,我心惊胆战,庆幸刚才老人对我没有下死手。 以前和吊死鬼打,吊死鬼也不是想要我的命,只是在戏耍我。 趁着他俩纠缠,我跛着一条腿下了斜坡,上了小巴车,捡起雷木刀,又去查看王俊的情况。 王俊似乎只是睡着了,呼吸平稳。 其它人也一样,除了司机。 司机头系着安全带,趴在方向盘上,紧闭着眼睛。但是,呼吸紊乱,额上汗如雨浆。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我拆穿他的把戏。 司机偷偷睁眼看我一眼,又看向半空中的两个东西,声音打战。 “我的娘哎,我这是出门没烧香,怎么会遇到这只东西。” “你知道老头是什么东西?” “我也是最近听同事说的,有人在山上遇到了伥鬼。” 伥鬼? 我从小也听村子里老人讲山上有伥鬼。 不过,我记得伥鬼是被老虎吃掉而变成老虎仆役的鬼魂,会引诱人上山作老虎的食物。 可这老头不一样,他是拿钱和别人做交易,至于他图的是什么,暂时不知道。 现在我没空想其它的,只关心的如何对付伥鬼。 “怎样才能消灭他?” “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管不管用。听说要用童子尿朱砂加上咒语,咒语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童子尿和朱砂我都没有,咒语倒是可以用上。 轰! 小巴车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两只鬼打到车顶上了,这可不是好事。 “大哥,你别装了,他若是想杀我们,装也没用。你快把车里的人拖到外面藏起来。” 两只鬼的破坏力太强,万一对车子动手,车上还有人,后果不敢想。 司机一张胖脸上惨白一片,嘴唇还只哆嗦,睁开眼可怜巴巴地看向我。 “别怕,指不定我们命大,能逢凶化吉。” 我只能安慰他,现在我需要帮手。 司机也算是胆大的,勉强点点头。 我负责把车上的人拖下车,他负责把人拖到不远处的大树下面。 车上的人安顿好,我让司机也躲起来。 我围着两只鬼转,想找机会配合吊死鬼灭掉伥鬼。 吊死鬼身体软,以长舌为利器,出招快狠准。 老头的长指甲和尾巴同样是杀器,一爪子挥下,能劈开掉吊死鬼半个身体。 我捏着杀鬼符游走在两鬼之外,静等机会。 吊死鬼舌头爆涨,长到十多米,从半空中向老头扑下。 老头缩身纵跃,跃了十多米避开。 长舌压失去目标,向着小巴车车头压下,车头瞬间被压扁,可见吊死鬼的舌头压力有多强。 我想到之前和吊死鬼打架的情景,吓得直冒冷汗。 老头被吊死鬼缠得无奈,余光瞟向我,虚晃一招,向我扑过来。 吊死鬼舌头收回,在空中转个弯卷住了老头的尾巴。 老头踉跄一下,身体不稳。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不能错过。 我迎着老头飞奔过去,把杀鬼符捏在指间,在老头转身对付长舌的瞬间,我把杀鬼符贴在老头的后背。 同时念了司机说的咒语。 这一次符发出的金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亮。 老头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我,眼底的怨毒越来越深。 金光团渐渐变大,把老头包裹进去。 老头像是陷入琥珀中的苍蝇,挣扎全是徒劳。光团越缩越小,最后连同老头一起无声的消失。 一切结束,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全身脱了力一般,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疼。 吊死鬼站在十多米外,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谢谢你,淑公主。” 我是真心实意的谢她,若是没有她的帮忙,今晚我真的要变成鬼了。 “你杀他用的是什么?” 吊死鬼直愣愣地看着我责问,泡烂的脸上裂纹渐渐扩大,她似乎在紧张。 “符。” 我没说是杀鬼符,不管是女人还是女鬼,心眼太多,我怕她多心。 现在,我可没力气再和她打一架。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沈明州,你不是知道吗。” 吊死鬼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歪过脑袋,海藻一样的头发自行舞动。 “你做过道士吗?” “我有老婆,没办法做道士。” 我扭头冲着远处大树的方向高声说:“大哥,大家都没事吧。” 司机的声音传过来,“没事,你俩聊,慢慢聊,不急。” “是,我俩慢慢聊。” 吊死鬼脸色一变,显得很高兴,冲着我裂开嘴角,露出漆黑的牙齿和泡烂的脸。 第60章 破碎的记忆 我忽略了吊死鬼的存在,瘫坐在地上缓和狂跳的心脏。 夏日的夜晚,星光璀璨,晚风习习。百虫在草丛中低鸣,偶尔还有萤火虫飞过。 一切如此的安逸,刚才在生死间徘徊像梦境一样。 如果可以,我想在这里躺下去,睡上三天三夜。 事实不允许我这么做,吊死鬼顶着一双死鱼眼,一步步向我走近。 我不想跟她聊天,对上她意味不明的鬼脸,心底莫名的抵触。 只想她快点消失,心中烦闷越来越盛,又不敢开口赶她走。 草! 憋屈死了! “沈郎?” “沈郎,看着我。” 吊死鬼的声音如同魔音,不再像之前的粗粝沙哑,变得婉转如黄鹂一般动听。 我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她,瞳孔陡然一缩。 时间静止了,空气也凝固了。 四周幽暗的风景霎时变幻,换成明亮的,热闹繁华的街景。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又为什么站在大街上。 茫然地看着青砖黑瓦飞檐翘角的店铺,街上还有很多人,他们穿着长袍马褂,脑袋后面拖着一根辫子。 偶尔有马车和人力轿子路过。 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好顺着自己的心意沿着街往前走。 路上的人也在交谈在说笑,我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我怀疑自己聋了,试着对着空气大叫,果然,听不到声音。 我有点慌,想找个人问问这里在哪,伸手拉向路过的中年男人。 惊讶地发现,我的手从他的身体穿过了。 怎么会这样? 是我死了,还是他们死了。 想不明白,心里又很慌,扭头跌跌撞撞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月老宫门口。 善男信女进进出出。 我盲从地跟着人流进了门,忽有所感的侧过头,看到月老殿旁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人。 是位双十年华的女子,枊眉凤眼,桃花朵朵不如她娇俏的容颜。 头发梳着精致两把头,发间插着红色的凤钗。 她身穿红色缎面旗袍,外套一件镶着宝石的金边马褂,脚踏金莲,高贵而娴静。 “沈郎。” 娇媚的声音入耳,我的血液瞬间沸腾。 女子轻快如蝴蝶般飞扑进我的怀里。 我很高兴,激动又满心的忧伤。 女子的话很多:“额娘不让我来,我偏要来。我答应过你的事,绝对会做到的。” “下个月老佛爷生辰,我必然是要跟着额娘进宫祝寿,到时,只要我哄得老佛爷高兴。我一定和老佛爷提我俩的事。” “老佛自己都说了满汉可以通婚。” “沈郎,我心悦你。” 美丽的女子在怀,温香软玉,低喃细语说着情话。 我的心软得像一滩泥,也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我却开不了口。 女子离开我的怀抱,扬起小脸看着我,眼中如同含着宝石一般明亮。 她忽然转身离开,我大急,大步追上去,脚下突然踏空。 四周的情景变了,我躺在芙蓉暖帐中,软香在怀,女子的娇喘柔软动听。 “沈郎,沈郎,沈郎。我除了你,谁也不嫁。” “额娘心里只有阿玛和兄长,为了兄长能进内阁,她居然想让我嫁给恭平王。” “沈郎,下个月初阿玛回来,你能让人上门提亲吗?” “好,我等你。我的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忽有一阵风吹起暖帐,一群侍女冲进来,七手八脚把我拖下床,然后是一阵乱棍。 一下又一下,应该很疼才是,我却感觉不到疼。 “别打了,别打了,额娘,一切是我自愿的,是我求他的。” “额娘,求你成全我们吧,求你了。” 又是一棍砸在我的脑袋上。 我的眼前一黑,场景顿时一换,满眼通红,是喜堂。 所有人都在笑,嘴角开裂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变得扭曲。 新人正在拜堂,新娘子戴着凤冠霞帔,她忽然侧身,用细长白嫩的手指撩起双凤彩牡丹的喜帕,双眼含泪地望过来。 我顿感心脏像撕裂般的疼,莫名生出一股冲动,想过去带她走。 我刚挪步,有两人按住我,把我硬生生拖走。 退出喜堂的瞬间,我看到一个男人,男人戴着马尾帽,穿着黄色道袍,剑眉修目,下巴留着二寸胡须。 此人有点眼熟,却想不来是谁。 我被人重重的扔出门下,摔下瞬间,场景换成月色下,我拼命的挥鞭赶着马车。 身后有无数火把追来。 我一刻也不敢停,只得跑到大河边,马车没办法再走,后面追兵眼看到了。 我掀开马车,女子脸色苍白,扑到我的怀中。 “沈郎,你终没有负我。” “我不求和你同日生,可求与你同日死。” 追兵的影子已经可以看见,我带着女子一起跃入河中。 接连转换十多个场景,都是我带着女子逃跑的,她的身子弱,脚又小,多数是我背着她跑。 我们风餐露宿,吃过冷馒头,睡过破庙。 但是,我一点不觉得辛苦,她也一直在笑。 画面又一转,是普通的小院子里,院子里还有一棵海棠树,花开正艳。 女子穿着浅蓝色襦裙站在海棠树下,眉眼间全是忧伤。 “沈郎,为什么,老佛爷为什么会离开京城?” “额娘会不会有事?长兄怎么会死了呢?” “沈郎,我好害怕。” 女子侧过头,脸色苍白的可怕,眼泪无声无息。 画面再转,还是这个院子,女子站在院门口,穿着粗布短袄,挽着发髻。 她脸色灰败,眼底下是一抹青色,神色恐慌不安。 “沈郎,街上乱了,大家都说洋鬼子打过来了,大清没了。” “怎么办?我怎么?怎么会这样呢?皇上哪去了?他们怎么敢毁掉祖宗基业。” “沈郎,她是谁?” 女子灰败的眼中渐渐染上绝望。 “你也不要我了对吗?你说过此生永不负我。” 画面再一跳,女人踩着高凳,白绫挂在海棠树枝丫上。 她看着敞开的院门,门外的人都在奔跑,慌乱的奔跑。 她痴痴地望着门外,眼中还带着一丝希冀,慢慢的,她眼神变得空洞。 麻木的把头伸出白绫中。 第61章 祭品 我很着急,想跑过去救她,告诉她不要寻死,我在这里,我爱她。 可是,我的身体动不了,准确的说我没有身体,只是一缕意识。 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凳子踢倒。 忽然,她开始挣扎,拼命的挣扎,似乎后悔自杀了。 然而,白绫已勒住她的脖颈,她的眼珠子一点点往外突,嘴巴被迫张大,舌头已伸出来。 这时,从院门口进来一个男人,此人戴着黑色马尾帽,穿着蓝色道袍。 他走到女子旁边,手指在指腹上掐算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我愕然地看着男人,男人之前见过,是在女子成亲拜堂时。 男人漫不经心的等了一会,外面有六个人抬着一具大棺木进门。 棺木发出厚重光泽,有着古老的质感。 棺盖上雕刻着四不像的动物,还有一圈文字,说是字更像是符篆。 男人让人把女子的尸体收拾一番,放到棺木中。 趁着夜色,一行人抬着棺材出了院子。 我想叫住他们,不要把她带走,她是我的。 可是,没有用,我无力阻止他们。 我只好跟着他们,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来到一条河边。 河边已有十多个人,个个穿着黄色道袍,围着一块大石头站着。 大石头是圆形,中间有个孔,上面刻着花纹符号。 先前的男人让人把棺材放在石块中间。 十多个道人开始围着石块转起来,似乎还念着什么咒语。 不知过了多久,大石头自行转动起来,棺材也跟着转动,一大一小,一上一下,越转越快。 随着石块的转动,河水如有猛兽一样在不停的翻滚,天空突然变暗,大地也在摇晃。 我也感觉站不稳,身体猛地往下一仆,如坠入万丈深渊。 ............... 我猛地睁开眼,残存的失重感还让我心有余悸。 全身像水洗一样,衣服上能拧出水来。 我惊恐地环顾四周,还好,还是晚上,还是在马路上。 我吞了吞吐液,艰难地看着几步外的吊死鬼。 刚才我看到的一切是幻境又不是幻境,思索一番,猜测是吊死鬼的生前记忆。 她真的是大清公主,为了爱和一个男人私奔,在国破家亡时又被男人抛弃后上吊自杀。 对她的遭遇我同情又佩服,在那个时代下女子敢为爱私奔,是需要勇气的。 只是可惜了,她生不逢时又遇人不淑。 吊死鬼微微侧着头看着空中,长舌垂在胸前,一块烂布裹着她腐败的身体。 很难想象,她,就是那个明鲜动人的女子。 “你看到他了对吗?找到他,把他交给我。” 吊死鬼说着身形渐渐消失。 我盘膝盖坐下,练了一遍吐吸法。 一小周天结束,心绪放平。 我慢慢嚼着吊死鬼的记忆。 是他? 不可能! 我猛地站起来,起得猛了牵扯到伤口疼得我倒吸一个冷气。 平稳的心绪再次被打破,我无意识的转着圈,仔细的想了又想。 吊死鬼的记忆中,那个穿道袍的男人我见过,之前在公交车上遇到的,玄安。 只是那人的年纪比玄安大一些,不过,脸型眉眼几乎是一模一样。 难道那人是玄安的祖上? 道士可以结婚生子吗? 道士也是家族式的修行? 我的思绪渐渐扩散开,又想到那具放吊死鬼的棺材,和之前在井里打捞上来的,放在棺椁中的棺材是一样的。 还有河,大石块..... 我呆住了,大石块是圆形的,中间有孔,像磨盘。 这让我想到在小林村河里的那只大磨盘。 老张说大磨盘是某个阵的阵眼,还真有可能。 玄安的老祖上把吊死鬼放在磨盘上,然后那些人对着磨盘转圈念咒,应该是启动某个阵法,召唤河里的东西。 那条河里会有什么? 吊死鬼是被选中的祭品吧! 若真是如此,那个说爱吊死鬼的男人说不定是个骗子,是被安排的棋子。 想得太多,我的脑袋生疼。 司机确定外面没有危险了,小心翼翼地靠过来。 “兄弟,你真牛,你在哪座山哪座庙里高就?” 我没力气敷衍他,问他能不能把车子开上来。 司机摇摇头:“车头都被压扁了还怎么开。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叫车过来接了。” 时间不长,车里的人都清醒过来,他们都当是睡了一觉。 看到小巴车车头被压扁了,纷纷询问出什么事了。 司机不敢乱说,只说车子自身的问题。 王俊也醒了,一直靠在一棵树下坐着。 我担心他,拖着病躯走到他旁边坐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不知道老头刚才是怎么做到的,让十几个人同时昏迷,这个方法会不会对人体有害。 王俊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王俊,怎么了?” 我紧张起来,真害怕他傻了痴了。 王俊双腿支着,脑袋几乎埋进腿里,声音很轻,有点哽咽,“沈哥,我.....没事。” 他越是这么说我越担心,用左手扯着他的耳朵,拉起他的脸,“王俊,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王俊一个劲地摇头。 这时,车子到了,司机叫大家上车。 这一晚折腾够了。 我伸手想拉起王俊,王俊的腿是软的,我拉了三次才把他拉起来。 看着他魂不守失的样子,我隐约知道王俊为什么这样了,他应该和司机一相,没有昏迷,看到鬼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车子到了王集镇上,已经十点了。 车上的人自行散开。 司机为人不错,见我身上有伤,带我去镇医院。 小镇上的医院简陋,全科的值班医生只有一人。 不过,麻雀虽小,残破的五脏还是俱全的。 我的右手臂,左手腕,还有胸都拍了片子。 右手臂骨折,需要打石膏。 左手腕肌腱损伤,并不严重,只开了药。 胸口被老头一爪下去,也只是皮外伤,涂了消毒药水,裹了两圈纱布算处理好了。 司机惜命,小巴车冲下斜坡时,他的胸口是撞到方向盘上的。 他全身拍了个片子。 这一折腾天亮了。 王俊一直默不作声地陪着我,替我拿药倒水。 我知道他有心思,他不说,我不能强迫。 司机是个多话的人,在医院门口他客气的让我们去他家吃饭。 看着司机扭头要走,我忽然叫住他。 “大哥,我们相识一场算是朋友了。我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 司机错愕地捂着裤口袋,满眼戒备地看着我。 “你别误会,我有钱,不向你借钱。” 司机放心了,立刻裂嘴笑起来:“兄弟,啥事,说?” “我也是本地人,是沈家村的。我在外多年一直没有回来,有些人和事都淡了。大哥,我想托你打听一个人,他叫吴安顺。” 我这次回来,最主要是受老婆婆之托,找人,其次才是探亲。 司机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悄悄地问:“他和你有仇?” 我立刻摇头。 “有恩?” 我又摇头。 “那你找他干嘛?” “我也是受人之托。大哥,一定要帮忙。” 司机应了一声,我们相互留了电话号码。 我和王俊吃了早饭,找了一家旅馆,我要开一间标房。 王俊不乐意,要开两间单人房间。 我劝他,一间标间八十,两间单间要一百,太贵了。 王俊像倔驴似的,非要住单间。 最终,还是我服软,要了两间单间。 第62章 买阴寿 我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看到外面阳光明亮,想着应该没睡多久。 坐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全身乏力。 我紧张自己是不是还有隐伤没有查出来,昨晚被老头踹的那一脚挺疼的,决定有空到县医院查一查。 洗漱一番出门,先敲王俊的门。 王俊不在,给他打电话。 他说在楼下。 我下楼,好些好奇,旅馆门口围着一圈老头老太太,个个神秘兮兮的方着什么。 王俊一见到我,眼冒金光,迎上来嘻笑说:“沈哥,饿不饿?我带你去吃免费大餐。” 吃大餐?我一听眼冒绿光。 饿,我是太饿了,感觉自己能吃下一整头牛。 王俊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他说笑着带我穿过小夹道,三拐两拐,拐到一家院子前。 我震惊地看着王俊,“你小子什么时候对这里的路这么熟了?” “我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把小镇都逛几遍了。” 我没理会他说的话,抬头看着院子里搭建的棚子以及放在院墙边上的花圈。 这家人在办丧事。 戴着孝的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主家人用喇叭通知亲友吃席。 乡村人家办事,一般不去酒店,都是在家里办。 找一块合适的空地,拉个大棚,在大棚下面摆上几张桌子,配上小圆凳子。 主家人说上莱,传莱的人碟碟盘盘的往桌上端。 因为莱都是之前准备好,所以上菜特别的快。 亲朋好友来了就上桌,吃了就走,干脆利索。 王俊一点也不客气,拉着我在最里面的一桌坐下。 我也没觉得尴尬。 小时候我没饭吃,遇到村里人结婚的,满月过寿的,办丧事的。 我会第一个跑过去,主家人叫我帮忙的,我一定帮忙,不叫我帮忙的,我也是顿顿去蹭饭。 那时,我有一个恶劣的小心思,盼着某某死。 因为,我认为结婚生孩子不容易,死,更容易。 想到以前的事,忽对丧席非常有好感。 我们这一桌安排的全是半大的孩子,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他们对桌上的鸡鱼肉蛋兴趣不大。 我和王俊一顿狂吃。 王俊提起半只鸡,边啃边抱怨,“又咸了,而且放了料酒。这是鸡,又不是鱼需要去腥,放料酒只会加重腥味。这个厨师一看就是半路出家的。” 吃着人家免费的饭莱,还落不得好。 王俊这种纯纯的得了便宜还买乖。 “比较起来,街西的那家厨师手艺不错,特别是红烧排骨烧得入味了。” 我一口气吃了八分饱,头不晕了,身体也舒服了,夹起一只大肉丸子,随意地问了一句:“街西家那家干嘛的?” “也是丧席。你们这里的人是不是特爱攀比?” 我不解理王俊这话的意思。 他看到我茫然不解的神色,直接说:“同一天死三人,唢呐一家比一家吹得响,席位一家比一家多。这种攀比法还是少见的。” 我没有再理他,吃饱了还把桌上的烟放进口袋里。 两人出了大棚,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去世的人上柱香。 以前我不信世上有鬼,吃了就吃了。现在,我怕吃了他的席不感谢,晚上他找我。 王俊不乐意,远远地退在院子外面。 我进了灵堂,孝子不认识我,不过,过来祭奠是我的一片心。 孝子也不会拒绝。 我点了檀香,看着遗照突然傻眼了。 这他么的不是昨晚同车说手指肿的男人吗?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还揉了揉眼睛,还真的是他。 昨晚一起做车的人,今天死了,这也太恐怖了吧。 我心里一阵忐忑,隐隐感觉不好。 插好香,为了确认清楚我走到棺材前。 现在是夏天,天气热,尸体放不住。 主家用的是冰棺。 冰棺里躺着的正是那个男人,他死的闭口闭目。 我感到身体有些发冷,走出灵堂,心里堵着一口气,憋得我心慌。 找了一位年纪大的阿婆,探听男人是怎么死的。 阿婆好八卦,神神秘秘说:“说起来怪吓人的,前天他去县城回来说是白捡了五百块钱,回来高兴买了酒莱,一个人喝酒喝死了。” “你不知道,我听说他家人替他收拾衣服,居然从他衣服里掏出五张冥币。” 阿婆说着打了个寒战。 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些东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立刻让王俊带我去其它两家办丧事的人家。 果然,两人都是在小巴车上和老人做交易的人。 一个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了,一个是心脏病突发死了。 世上哪有如此巧妙的事,经历过同一件事的同时死了。 交易? 冥币? 老人说买断,买断的是交易人的寿命。 想到此我的身体在抖,当时,他一遍遍想要和我做交易的,幸亏我不贪心。 王俊听了,吓得脸色惨白,手脚冰冷。 “沈哥?其它人呢。” 当时车上连司机收票员一共十三人。 司机,收票员,我和王俊没有接受交易,已知死了三人,还有六人怎么样了? 我的直觉是也死了。 阳光落在身上,烤得皮肤火辣辣的疼,我俩心里却一片冰冷。 王俊牵着我的衣角,眉毛皱成一团,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王俊,你....昨晚都看到了对吧?” 我率先问出来。 王俊点点头,眼圈居然泛红说:“沈哥,对不起,我.....害怕,不敢....”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看到我被老头吊打,却因为老头是鬼,他不敢出来帮我。 我并不怪他,换作是我,遇到鬼我也装昏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坦诚说:“王俊,你做的是对的。遇到不可抗拒的危险时,死一个人一定比死两个强。昨晚,若不是她出现帮我,十个我都死了,多一个你只是多一个怨死鬼而已。” 王俊低垂着头,有眼泪落下,砸在水泥地面上,瞬间被蒸干。 “对不起,沈哥,你在水里救过我不止一次,而我......” 我轻轻锤了他一拳:“好了,别像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的。” “沈哥,他们.....真的是鬼对吗?” 我点点头,上一次在水里他遇到陈延瑞,我怕他吓着,骗他说是垃圾袋。 现在,我没办法再骗他了。 “世上真的有鬼?” 王俊的反应和我第一次遇到陈延瑞的鬼魂一样,有迷茫有无助,又有对未知的恐惧和好奇。 其实,对于老人是不是鬼,我也不敢肯定,是鬼,为什么会有尾巴? 第63章 寻人 天气太热,狗都不在街上瞎逛。 我和王俊躲到银行里蹭空调,我心里憋屈,尽遇到些让我烦心的事。 思索一番给李叔打电话,没办法,在玄学上面我认识的人有限。 而李叔这人除了会讹诈我外,其它的还是不错的。 我把老头的事和李叔说了一遍。 李叔沉默良久,我还以为他挂了电话,正不耐烦时他开口了:“明州,你小子做了什么损阴德的事了?别人一辈子遇不到的事,你全遇到了。”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事,我就是一个为了混口饭吃的捞尸人,怎么走到哪都能遇到这些鬼怪! 李叔不明所以的叹了口气,笃定问:“我敢肯定你一定没看清老头的脸长什么样子。” 我细细想了想,记忆有点模糊,觉得看清了,又觉得没看到。 我问一旁的王俊。 王俊暂停了手机游戏,肯定说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 “李叔,不管他长什么样子,你快说吧,我快被你吊得一口气憋死了。” “滚犊子。憋死你算了,十万。” “多少?十万?叔,我的亲叔,我爸我妈没给我留一分家产。我没钱,要不这样,我以身抵债。” 我真的要哭了,我的家底不厚经不住他这么要。 听我哭穷,李叔再次沉默。 我后背有汗滚出来,怕他真的挂我电话,正要改口说十万就十万,先欠着,反正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李叔抢一步,一改平日的温和,郑重说:“明州,你可以先欠着,等哪一天我要了,你一定要记得还我。” 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句,暗下决心以后好好捞尸多赚点钱。 “如你所说,你看到的老人不是人。是猴中的一种,叫山魈。山魈善于模仿人类,力大凶残,而且善啸善跃。据说它的叫声可以迷惑人心。” 我静静地听着他说,觉得李叔说的有道理,又觉得没道理,忍不住打断说:“一只猴子坐小巴车干嘛?身上还带着冥币?” 李叔的话被我打断也不生气:“我只是说了山魈的特性,而你遇到的那只不是活着山魈,是死了的鬼山魈。而且,山魈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我捏着手机的手指不由地紧了紧,想到老人说过的‘难怪他说你难对付。’ 这位暮后黑手会是谁? 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可以操控鬼魂的高人了? “至于你猜测买人寿命的事,这事过于诡异,我得去打听打听。” 王俊也听到了李叔的话,面露犹疑。 “沈哥,我只听过人死会变成鬼,没听过猴子死了还能成为鬼猴子的。他是不是在瞎说的?” 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以前我都不信世上有鬼,现在鬼出现在我面前。 我也不想相信有鬼猴子这种事,但是,我还是相信李叔的,李叔不知道的事一般会说去打听,能说的应该就是真的。 我又打了通爷的电话,该死的,还是关机。 还想到老婆婆,可惜,我和她见过三次依然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我甩甩脑袋,把这些事全丢掉,全心找吴安顺。 想找一个不知道性别和年纪的人,真的不容易。 王俊建议我在网上发视频,号召万能的网友找。 或者贴寻人启示。 我没有采用,而是买了两条中华烟去了派出所,找了个小管事的。 我是本地人,说着方言好沟通,编了个感人的故事,说吴安顺是我舅舅,小时候照顾过我。 后因母亲去世多年不联系,现在想续上亲戚关系。 小管事的让调档案的女孩子帮我。 她在电脑上操作一番,头也没抬说:“没有,我们镇上没有叫吴安顺的人。” 我第一反应是责疑,“不可能,你好好查查,王集镇包括下面的村子一起查?” 女孩不高兴了,耷拉着脸,语气很冲:“要不你来查?” 我是求人办事的,给女孩稍稍递了一盒口巧克力,笑脸迎上。 “妹子,帮个忙,你看看下面的村子里有没有?自从我父母去世后,我孤身一人在外闯荡,好不易赚了点钱回来想孝顺一下长辈,连个可孝敬的人都没有。我也太可怜了。” 女孩子一般都心软,说得我自己眼泪花花的不信她不帮我。 女孩剜了我一眼,嗤笑一声:“你叫沈明州,沈家村人,你不是还有大伯二伯和姑姑吗,怎么会没一个亲人?” 她查我? 我被她的话给噎住了,不过,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她。 “我奶一直不喜欢我妈,所以我父母的感情一向不好,而我一直和我妈妈亲。所以,一直把舅舅当真正的亲人。” 女孩子睥睨我一眼:“不仅是镇上,下面十九个村子里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我傻眼了,我也知道这个人可能不好找,如果好找,老婆婆不会让我找。 只是没想到,全镇没这个人,连个重名的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老婆婆说得很清楚,让我到老家找吴安顺。 这时王俊从手机上抬起来,扶了扶太阳帽,插口问:“沈哥,会不会名字错了?” 我摇头,当时我向老婆婆确认了吴安顺三个字。 王俊摩挲着光洁的下巴,眉乱忽然一挑,眼睛顿时亮了。 “我知道了。沈哥,你的老家在哪里?” 我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在这里。” 王俊摇头说:“不对,你的老家不在这个镇上,在县里,在市里,在省里。” 我像白痴一样瞪圆了眼睛,好一会内心发出野兽哀嚎。 王俊的话好理解,如果我在国外,我的老家在中国,我在中国,我的老家在康省,我在康省...... 这是要从全省找一个人? 我又不是侦探,哪有那种本事。 王俊同情地看我一眼,把太阳帽子摘下来,揉乱了头发,单手撑在柜台上对女孩:“阿妹,你长得很像我的初恋,不过,你的声音比她更好听。” 王俊天生冷白皮,眉眼清秀,嘴角又总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那种天生的让女人爱男人恨的人。 女孩扭头看向王俊,娇嗔的呸了一口,脸却红了。 王俊有经验,趁机提要求:“阿妹,帮哥一个忙,你查一下全县叫吴安顺的人有几人?” 女孩怔愣一下:“不是我不查,是我们小镇上没有权限查县里的。” “你申请一下,阿妹,一看你就是个热心的好女孩,帮帮哥。” 女孩被王俊一番吹捧,晕头转向地起身:“我到楼上问问所长。” 我对王俊不由的刮目相看,又心生妒忌,自古以来小白脸就吃香。 第64章 沈小花 我在一旁干等着,这时电话响了,是小巴车司机打来的。 我心下微喜,希望他能给我带个好消息,立刻接起来,声音带着激动。 “大哥,这事你帮了我大忙,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低沉沉的问:“吃饭就算了,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是死是活。” 我立刻知道他说话的意思,他应该也意识到车上的几人都出意外了。 “我,我朋友,你和你老婆都不会有事。” 这话我说得十分肯定。 司机沉默好一会,抽了抽鼻子:“我刚听说车上有三人去世了,吓死我了。现在我也回过味来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我和他聊了几句,又请他帮忙找吴安顺。 刚挂了电话,眼前出现一人,用带着地方音的普通话嘲弄道:“哟,沈.....明.....州?真的是你,呵呵呵.....” 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全身本能的僵直,缓缓抬头看向她。 女孩子微胖,二十来岁,穿着粉色碎花裙,腰勒得很紧,肚子上的肉十分明显。 沈小花! 大伯家的掌上明珠,我童年的恶梦。 “沈明州,当年你偷了我们家的钱跑出去打工,我妈拦不都拦不住,你现在混得怎么样?怎么还是一副穷酸样。” 尖酸刻薄的话一如既往,我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偷吃鸡肉被她逼着学狗叫的情景。 “你就是天生的穷命,从小克死父母,若不是我家收留你,你早死了。这样你还不懂得感恩,出门打工几年了,一分钱没给我们家寄过,更没有回来给爷爷奶奶小叔小婶上坟扫墓。“ “你还真是只不孝顺的白眼狼。” 旁边一些好八卦的妇人瞪着发绿的眼珠子,围上沈小花探听。 沈小花也没客气,把我的底兜得一干二净。 碎嘴的妇人对我指指点点,七嘴八舌。 “刑克双亲的人命都很硬,谁靠近谁倒霉,小姑娘,你回去得你爸妈说说,不让能他进家门。” “几年不回家,一只元宝没给父母烧,真不孝,这是要遭报应的。” ....... 我紧紧攥着拳头,脑海里全是当年的回忆,一幕幕,心底泛着酸涩与痛苦。 “他就是天煞孤星,当年他刚到我家时,我家怀着小狗崽子的大黄狗就死了,七窍流血,很恐怖的。” 胆小的妇人听了捂着嘴往旁边躲去。 其它人也是目含嫌弃厌恶。 我的目光落在越说越兴奋的沈小花的脸上,看着她扭曲的一张嘴脸,却一时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 大黄狗的事我记得,也确实是我刚到大伯家发生的。 那时,我父母和爷爷相继离世,大伯被迫留下我。 刚到他家,我还是有点小脾气,饿了想吃饭,他们桌上有饭莱却不让我吃。 我直接把饭莱砸在地上,碗里的肉洒了出来。 大黄狗闻声从门外跑进来,低头吃肉。 大伯恶狠狠地盯着我,然后从门后拿出一把铁锹,轮起铁锹砸在大黄狗的脑袋上。 大黄狗凄惨地叫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眼鼻嘴里全是血。 我当时吓得手脚冰冷,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眼里全是大黄狗充血的眼珠子,一连无数个夜晚做噩梦。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有半点违逆大伯的意思,哪怕因为我偷鸡肉,他把我吊在树上打,我也不敢多吭一声。 我怕他像对大黄狗一样,一铁锹拍死我。 王俊的目光在我和沈小花身上逡巡,妇人们的话他听不懂,沈小花夹生的普通话他听得懂。 他在手机上捣鼓一下,手机响起提示意,“支付宝到账七十三万元。” 王俊立刻侧身,似故意压低声音说:“沈总,宝淘欠我们的第七笔货款到了,还有六笔我再催一催。” 我正茫然不解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他漫不经心地接起来,故作往一旁走几步高声说:“葛秘书长你好....我们沈总这次捐赠了一百万,收到就好收到就好,锦旗就算了,我们沈总做慈善从来不图虚名....年底的慈善宴会,马总和刘总也会参加?好说,我们公司和他们都有业务来往的。您让人把请柬送过来吧,我交给沈总....“ 王俊挂了电话还煞有介事的走到我旁边,低头在我耳边轻声问:“沈哥,我这个B装得怎么样,满分吧。“ 我压抑的情绪因为他的一番操作缓和很多。 过去的经历不管有多痛苦多悲愤,终是过去,现在的我还不错。 王俊是用普通话说的,字字清楚。 说嘴的几位妇人立刻闭嘴,再看向我时目光中不再是嫌弃,而是带绿意。 沈小花乌溜溜的眼珠子在我身上转了几圈,我穿着一件一看就是几块钱的白色短衫,黑色长裤,脚上还是旅馆里的人字拖。 她是不信的,撇撇嘴:“沈明州,你别把牛皮吹炸了,就你这样还能捐一百万?你见过一百万有多少吗?” 王俊一听,面容清冷地向沈小花,“这位小姐,请你说话客气一点。我们沈总和所有老板一样,一向低调。这次回来一是寻人,二是想对生他养他的家乡做点贡献。” “不过,我们沈总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这样不友好的对他....” 他的话没有说全,给足了让大家自己联想。 沈小花不相信,调档案的女孩似乎信了,手指在键盘上非快操作,十多秒后客气道:“我的申请所长通过了,我们全县叫吴安顺的一共有九人,我把他们的信息打印出来给你。” 我大喜,想立刻跳起来感谢她。 王俊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我的胳膊,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谢谢你,我对你的工作态度给十分好评。” 女孩娇羞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我们所长想约你们吃饭。” 王俊一点也不慌,拿过柜台上的笔,要了一张纸,刷刷写了一个号码递给女孩,向女孩暗暗抛了个媚眼,“电话联系。” 我拿着纸走出派出所,沈小花紧紧跟了出来,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哥,哥,等等我。” 我冷冷地看着她:“放开。” 沈小花噘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哥,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不想我?我很想你。” “我还有事,你该干嘛干嘛去。” 我想去确认一下这九个人中哪一个是我要找的人。 沈小花像听不懂我的话一样,摇着我的左手臂。 “哥,刚才我妈打电话过来,听说你回来了特别的高兴,让我无论如何带你回家吃饭。哥,正巧明天是爷爷忌日,你既然回来了,总得要给爷爷磕个头烧点纸钱吧。” 我收住脚,望着挂在西边的太阳,想到爷爷。 想到我父母意外过世时爷爷的哭声,心里很难过。 是该给他老人上坟了。 第65章 黄三杠 找人不在乎一时半会,我决定先回沈家村。 原本我想让王俊自己到县城玩两天,我处理好家里的事和他汇合。 他说什么也不乐意,只好跟着我一起回村子里。 沈小花是开车来的,一辆粉色的奇瑞QQ。 车里放着十多只动物玩偶,车头上还立着十二生肖,后视镜上吊着平安扣。 车厢里被她整得花里胡哨的,看着就不舒服。 沈小花边开车边絮叨。 “哥,你现在在哪里开公司?” “公司是做什么?有多少员工?年营业额有多少?上市了没有?” “哥,我是学会计的,我到你的公司替做做账好不好,工资不用开太高,一年十来万就行。” .......... 我坐在副驾上,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她的话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我一个捞尸人,上哪给她找年薪十来万的工作。 沈家村离王集镇开车还得要二十分钟,中间还隔着启明村,黄家村,六道沟几个村子。 沈小花的车技真的不好,忽快忽慢,有时还熄火。 车窗半开,晚风习习。 过了启明村,远远地看到桥上站满了人,大家都伸望看向河里。 沈小花的眼神好,“前面一定出事了,哥,我们去看看。” 爱看热闹是人之常态。 她不等我同意,熄了火,推开车门出去了。 我和王俊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这应该是有人掉河里了。 现在已是傍晚,夕阳将要落山,高热渐渐褪去,闲着的人纷纷跑到桥上。 我和王俊走近人群,就听到一人带着哭腔,沙哑叫道:“再加两百,有谁能把人带上再加两百。” 旁边有人羡慕:“这可是下血本了,再加两百就是两千了。” “不管是二千还是三千,水里没人怎么捞。” “人到底有没有跳河?” “跳了,有人亲眼看到他跳下去。” “那怎么捞了两天捞不到尸体,真是奇了怪了。” 我和王俊挤进人群,向喊价的男人走去。 男人有三十六七岁,神色悲恸,眼里全是血丝。 我走到他面前,严肃地问:“我能接下这活。不过,你得把当时发生的事讲清楚。” 男人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遇到的鬼怪多了,必须得谨慎了。 尸体捞了两天没能捞上来,说没有古怪我也不信。 男人目光沉沉,我并不惧他,和他对视。 终是男人忍不住先开口,“你懂门道?” 我也不谦虚,“一点点。” 男人把看热闹的人打发走了,桥上只余下我们三人,他走到桥中间。 桥两边没有护拦,离水面有两米多高。 桥下面不是自然河,是条人工渠,有三米多宽,渠深也有三四米。 因河道没有人管理,水面上浮着不少垃圾。 男人看着水面说:“我弟弟叫黄三杠,前天晚上从县城回来.....” 男人叫黄大杠,他有兄弟三个,父母过世早,黄三杠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感情特别好。 这几年政府搞旅游开发,他们三人趁机搞旅游线路承包,赚了不少钱。 黄大杠和黄二杠已结婚,黄三杠心性不定,一直在外面胡搞惹了不少事。 前天晚上,他已睡下了,听到外面有摩擦车的声音,知道是黄三杠从县城回来了。 不一会,有人敲窗,是黄三杠。 黄三杠好像特别兴奋,说买了酒和凉莱,约他喝酒。 他因晚上和朋友喝了不少酒,没有答应,催促黄三杠早点睡。 时间不长,又有人来敲窗。 还是黄三杠,他说来了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家里的酒杯不够,来他家里拿几只酒杯。 他含糊的让他自己去侧屋拿,后来,隐隐地听到隔壁传来吃喝的喧闹声,还有唱戏声。 又过了一会,窗户又被敲响了。 他刚要睡着被吵醒心底很烦,眼也没睁地呵斥:“黄三杠,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诈尸呢?回去睡觉。” 这一次窗外没有人回应,他也没在意。 窗户第四次被敲响,这一次敲得很急。 他终于忍不住坐起来,外面有月亮,窗户也没有拉窗帘,他能看到窗外有人影,不只是黄三杠一个,而是有重重叠叠的人影。 他心下一惊,正要开口。 黄三杠的声音传来:“大哥,我要走了,一直以来谢谢你。” 话音落下,所有的人影转身。 黄大杠怔愣一下,感觉不对劲,立刻下床,鞋子也没穿跑出门。 远远看到黄三杠被一群人拥着往前走。 他急了,一边追一边叫黄三杠的名字。 然而,不管他怎么跑,和前面的人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他眼睁睁地看着黄三杠上了桥,站到桥中间,一头栽向河里。 当时他被吓傻了,不知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那时天已经快亮了。 我望着河面出神,这是小巴车上第四个人意外死亡了。 老头到底是怎么做到控制人行为的? 王俊问:“这里水流平缓,捞了两天没捞到人,他会不会从河里上来了?” 黄大杠肯定说:“不会,我弟从小怕水,他不会游泳。” “报警了吗?” “报了,昨天警方来过了,水里没找到,家里家外也没找到人。” 王俊看向我,询问:“沈哥,要捞吗?” 我点点头,“先下去看看吧。” 捞尸人,有尸不捞就不称职了。 沈小花被人拦在一旁,远远高叫:“哥,让我也过去。” 我没有理她,我让黄大杠找了一根长绳,这里没有蛙服,却找到了护目镜。 我让王俊在岸上接应,我下水。 王俊没有和我争。 我热了身,从河岸缓缓下水,让身体适应了水温,再一头猛扎进水里。 这是人工渠,两边全是混凝土,河底的淤泥也不厚。 因水面上浮有垃圾,影响了光线,不过,水底下还是看得清的。 我游到黄三杠的落水点,放眼看去,没有尸体。 又往上下游寻找二三十米,还是没看到尸体。 我窜出水面,向王俊和黄大杠摇摇头。 天色越来越晚,我准备上岸,忽然,感到踩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支撑在我的脚下。 我感到诧异,这不可能,河深有三四米,我是靠踩水立在水中的,怎么可能踩到硬的东西? 心下生疑,向王俊打了个手势,我再次潜入水中。 第66章 坑洞 水面的光线渐渐不足。 我得抓紧时间,潜入水中透过护目镜寻找,我怀疑是黄三杠的脑袋。 然而,我刚才站立的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 原地转了两圈,什么也没有找到,准备上浮,忽见不远处有一小团黑影,像鱼非鱼往前游去。 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之前在水里看到的残缺鬼扒皮鬼,他们在水里可以幻化成黑影。 如果黄三杠真的死在河里,他就是溺死鬼,他的鬼魂自然也能化成黑影。 秉承捞尸的精神,我一手捏着雷木刀,一手捏着镇鬼符跟在黑影后面。 黑影游得并不快,甚至在我上浮换气时,他还在等我。 此时,人性的矛盾点在我身上体现出来,我既感到害怕,又渴望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最终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心里忐忑地跟着黑影。 水流平缓,几乎没有阻力。 透进水面的光线越来越暗,水下看东西有些吃力,我再次浮出水面,让王俊给我一只强力手电。 王俊拉着安全绳,有些担心,提醒说:“沈哥,上来吧,再不上来石膏要化成水了。何况,这里离桥太远,黄三杠的尸体不可能被冲到这么远。” 我看了看右手臂上的石膏,用了保鲜膜裹了好几层,还好没化。 又扭头看向大桥,至少有五百多米,按常理来说,尸体确实不应该跑这么远。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我知道你说的,你把手电给我,我再找一找。” 王俊不止一次劝我上岸,见我固执,气呼呼地扔了一只手电筒给我。 我再次下潜,果然,那个黑影又在等我。 我猜测黑影就是黄三杠,他渴望我找到他的尸体,让他入土为安。 因为没有穿蛙服,又在水里泡久了,我的肢体感知变得迟缓。 等我发现不对劲时,四周一片漆黑,头顶上看不到一丝自然光。 我立在水中,用手电筒扫视一圈,黑影不见了。 放眼看不到一条鱼一只虾,世界一片死寂。 我的直觉不太好,所以,我一登脚准备上去,忽有一物从后面套住我的脑袋。 我大吃一惊,反身踩水,猛地往旁边窜开,同时撕扯脑子上的东西。 光滑黏糊,扯下来一看,是一只白色垃圾袋。 我的心脏吓得狂跳,看着垃圾袋,恨死把垃圾随意扔进河里的人,应该请局子里喝茶。 我把垃圾袋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不找了,准备上去。 忽然,我的衣服似被什么东西拉住,莫名出现的拉力让我惊恐地转过头,眼睛渐渐瞪圆。 人工水渠的两岸全是用泥凝土砌成的,水下部分因为长期被水浸泡,长了一层长毛绿苔,也有的地方因为水浸蚀出现破损。 光柱落在一只绿色坑洞上,坑洞有一米来长,二十来公分宽。 让我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坑洞里赛着一具尸体,若不是近距离看,真的发现不了。 尸体呈抱膝姿势,脑袋磕在膝盖上,周身已染上淡淡绿意,远看像石头一样。 这尸体是怎么赛进去的,谋杀?又不知死了多久,尸身却不见一点腐败。 最诡异的是此时尸体的一只手正扯着我的衣服。 我立刻伸手想拔开尸体的手。 尸体的手臂修长,五指有力,我不仅没有拔开,还被他拉近。 我心下骇然,举起雷木刀削向尸体的手臂。 尸体的手臂陡然用力,拽着我的衣服缩回,力道极大。 在水下我已经遇险数次,经验还是有的,反应也够快。 我一脚踩在斜坡上,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被他拖动,雷木刀同时砍向尸体手臂。 雷木刀砍中尸体的手臂,我原以为他会放开我,谁知没有,还在用极大的力道扯着我。 而且,雷木刀只磨掉尸体手上的一点绿苔。 这种情景似曾相识,就在不久前的小林村里,在河里遇到的老巴子也是如此,尸身不腐,力大无穷。 雷木刀伤不到,甚至杀鬼符都压不住。 我立刻扯动牵引绳,告诉王俊我遇到事了。 同时从腰包里抽出一张杀鬼符贴向尸体的手臂。 尸体似乎感应到什么,手臂猛然收回,脑袋转动,看向我。 一双蓝色竖瞳冰冷地盯着我,嘴角裂开,露出一对尖锐的犬齿。 我脚用力一蹬,窜到两米外,用手电死死地照着他。 让我奇怪的是,尸体没有追我,只是裂着嘴冲着我发威。 这时,我才看清尸体的脸,脸色呈青灰色,带着一点点绿意。 黄三杠? 我震惊地脑子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怎么会是他? 这时,身后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用雷木刀反手劈过去,劈中来人的脑袋。 同时转身过,看到黄大杠和王俊。 被我劈中的是黄大杠。 王俊一下劲的冲黄大杠挑眉大笑。 有他俩在,我的底气足了,我向黄大杠指了指坑洞。 这时,坑洞里的尸体又恢复了原样,双手抱膝。 黄大杠飞快游过去,一把抱住尸体,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 王俊向我打手语问我,怎么回事,尸体怎么被塞在洞里。 我摇摇头,直觉此事不简单。 黄大杠把尸体一点点拉出坑洞,往岸上拖。 王俊过去帮忙,我也准备去搭把手,突然脑袋一抽,意识瞬间有些模糊,莫名其妙地转身看向坑洞。 我也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会冒出查看坑洞的念头。 坑洞在光柱下发出森森绿意,也许是太绿了,显得有些诡异,还有奇怪的压迫感。 我小心地靠近坑洞,洞挺深的,超过一米,洞底有一些瓜皮骨头塑料垃圾。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篮球大小的绿团子,浑圆的浮在半空中。 我的好奇心达到顶点,把雷木剑放回腰间,右手拿着手电,左手去够绿团子。 因洞深,够不着。 我心下着急,试着用雷木剑把它拔出来。 绿团子似乎有重量,没能拔动。 我越发的好奇,看着有二十多公分的宽度,想着自己可以侧身挤进去,拿到绿团子再挤出来。 我也是这么做了,把雷木剑放在腰间,因为右手臂受伤,只能用左侧身体往坑洞里挤。 脑袋好不容易挤进去,又把半个身子挤进去,伸手够向绿团子。 第67章 绿猫 我尽可能地伸长手去够绿团子,想看清楚绿团子到底是什么,至少不像是浮石。 我的身体一点点挤进坑洞,终于手指够到绿团上的绿苔。 绿苔腻乎湿滑,像摸着蛇身一样不舒服。 我的手掌大,张开能轻易抓起一只篮球,所以,我张开大手从下面托住绿团子。 意外的发现绿团子是软的,一抓,五指陷了进去。 我试着把绿团子往回扯,让我吃惊的是居然没能扯动绿团子。 连试两次把没扯动绿团子。 我惊疑不定,决定扒开绿苔,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的手指灵活,撕开一层绿苔,下面还有一层,再撕一层,下面还有...... 一层又一层,我不知道扯了多少层绿苔。 渐渐发现不对,绿团只有篮球大小,哪怕全是用绿苔裹起来了,也经不住我的撕扯。 我慌了,想退出去,又觉得不甘心,已经撕了这么多层,指不定再撕一层就能看到他的真面目。 所以,继续撕扯绿苔,一层又一层,像是永远止境。 我的胸口越来越闷,肺里的空气不多,我却还像着了魔一样撕扯。 我的理智还是有的,也知道自己得赶快上去要不会溺水了。 可是,我的身体不听大脑使唤,眼睛直勾勾盯绿团,手指一下下撕着绿苔。 不对! 很不对! 这不是我。 我的心尖在打颤,我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胸口憋的生疼,肺在叫着供氧,我的大脑也急,一遍遍地催着上去。 但是,身体却固执看着绿团。 时间在水里失去了意义,我在脑海里大叫王俊救我。 王俊没有出现。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 草! 真的是好奇害死猫,我他么的是自作孽淹死的。 我挣扎了一遍又一遍,也绝望了一次又一次,终憋不住了,张开嘴,一串气泡从我嘴里吐出来。 手里的手电筒都快握不住,意识出现模糊,余光却看到我的头发越变越长。 筱雅?! 你来了。 无数道黑发如利剑般狠狠插进绿团。 绿团忽然动了,缓缓打开,变成有头有四肢还有尾巴,形态像是一只猫。 绿猫张开锋利的爪子,瞪着蓝色竖瞳向黑发发起猛烈攻击。 黑发似有生命一样,多条齐发,劈扎抽拉截刺撩... 筱雅好像变强了。 双方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死斗,只是可惜了,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在失去意识前,看到黑发缠住了绿猫的全身,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猫眼睛。 ................ 我醒来时,看着头顶的蚊账怔愣一会,渐渐想起在水里的事。 那个绿团是猫的尸体? 又想到黄三杠的尸体露出蓝色竖瞳和犬齿。 直觉不太好。 我坐起来,发觉全身酸疼,特别是胸口。 我的衣服换过了,把短袖撩到胸口,发现之前被老人五指抓伤的地方感染了。 为了两千块钱,我真是拼了命。 回过神,听到屋外似有争吵声。 我下了床,走出门,外面天还黑着,附近几家全亮着门灯。 “他是我弟,我说行就行,你们管不着。” 黄大杠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这是国家规定,死人必须火化。” “拿国家规定压我?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妈去年死的怎么没有去火化?要不要我把你妈刨出来送进火化厂。” 隔壁房门口已搭起灵棚,旁边围着一群人。 王俊看到我,立刻挤过来,目光意味深长的在我身上扫了一遍,挑了挑眉打趣的问:“沈哥,你的身体没事吧?” 我点点头,看向人群问:“什么情况?” 王俊撇撇嘴,拍拍我的肩膀轻嘲:“你们这里的思想真落后,人死火葬是多少年前的政策了,居然还有人要违法,一群土皇帝。” 土葬是老传统,像这们这样偏远的农村里很多人思想守旧,认为火葬了魂魄得不到安宁,投不了胎。 人群里以黄大杠为首的黄家人对村干部,双方吵得很凶。 “现在几点了?我饿了。” “快十点了,我带你去吃饭。吃完我们要走吗?钱已经到账了。” 黄家三兄弟的房子并排而立,全是崭新的二层小洋楼。 黄三杠的灵堂设在他自己房子里。 王俊带我到隔壁黄二杠家,饭莱还热着,大鱼大肉都有。 我吃了半饱才想起沈小花,问王俊。 王俊嘿嘿一笑,挤眉弄眼:“你这个堂妹真是个人才。我向黄大杠要酬劳,她也跟着要。她做了什么事哪来的脸来要?” 我不奇怪,沈小花和她妈一样,见便宜不占全身不舒服。 “就事论事,黄大杠这人脾气不怎么样,为人处事还算大气。老沈,你猜猜他给我们多少酬劳?” 我啃着鸡腿,脱口说:“五千。” 王俊顿时哑然。 “卧槽,老沈,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一开始我以为他只会给二千,算你一人的,谁知他直接给了五千,还被你妹子讹了五百。” 五千并不多,若不是我,没人能找黄三杠。 吃完后,再回到黄三杠家,村干部已经被气走。 灵堂里,遗照,冰棺,火盆香烛一应齐全。 不得不说黄大杠的办事能力很强。 我心里搁着事,走到冰棺前。 黄三杠的寿衣已穿好,闭口闭目,脸上已看不出绿意。 我迟疑一会,推开冰棺,伸手扒了扒黄三杠的嘴巴。 果然,他有犬齿。 这时,有位婶子看到我开棺,立刻跑过来阻拦,一把扯着我往外拖。 我没和她计较,拍开她的手,找到黄大杠。 黄大杠额上全是汗,眼中泛着血丝,悲伤掩在眼底深处。 我组织一下语言,对他说:“黄大哥,和你说实话我是位职业捞尸人,我捞过很多尸体,也遇到过很多古怪的事。黄三杠出事的前因后果,你也清楚。我强烈建议你把他火化了,而且,越快越好。” 黄大杠从口袋里掏出红南京,递一支烟给我。 我接过。 他给我点了火,我也没有拒绝。 他深深地吸了口烟:“我知道这事有古怪。昨天在水里找不到他,我也怀疑是我看错了。所以,我打开他家的监控。” 说着他的手指抖了几下,声音也带着颤。 “从他骑摩托车回来开始....他说有朋友找他喝酒。可是,监控中只有他一人,桌上却摆着九个杯子。而他,真的像和别人喝酒一样,划拳说笑。他和一群看不见的人喝了半宿的酒。” “我还在他换的衣服里找到八张冥币。” 我知道八张冥币是哪来的,不过,我没办法和黄大杠说。 王俊也过来劝黄大杠,把黄三杠火化,黄大杠模棱两可的应一声。 第68章 沈家村 我们没在黄家多呆,离开黄家,继续回沈家村。 沈小花白得了五百块钱,红光满脸,对我更好,一声声哥地叫,对王俊也叫哥。 “哥,明天给爷爷上过坟,我带你上街,你给我买个包好不好?” 我没精力搭理她。 夜已深,路灯昏暗,我能看到倒映在车窗上我的影子,伸手摸了摸头发,那时,如果筱雅没有出现,我会不会就死了? 我真是弱爆了! 从通爷那里学来的太上导引功,我一直在练,只是进步有点慢。 不知道通爷那里有没有速成的功夫? 回去后必须去无妄山。 车子拐了弯,进入沈家村。 我摇下车窗,看着小路两旁的人家,有些恍惚。 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生长到十四岁,每条路每户人家都烙有我的脚印。 往日的记忆纷纷涌上我的心头。 沈家村属于大村,几乎全姓沈。 背靠娘娘山,面对干姥河,以前因山挡水阻,交通不便。 村子很穷,没几家能吃顿顿吃上肉的。 但是,我大伯家可以。 车子一直往东开,停在村中间拉起院子的三层小洋楼前。 沈小花把车熄了火,跳下来,一边走一边叫:“爸,妈,我把哥接回来了。” 王俊跟着下车,伸了个懒腰打量着院子,咂舌:“老沈,你大伯家的条件真不错哟,全村没几家是三层楼房的。” 我大伯是有本事的人,从小我就知道,因为他够狠。 院子大门打开,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迎出来:“真的是明州回来了?你这孩子,一走就是十来年,你不知道我和你大伯有多担心你,天天盼着你回来。” 我离开时,还是三间瓦房,面对更宽敞的楼房我感到无比陌生。 大伯母笑容满面,紧紧拉着我的手,像真的很高兴一样:“快,进来,一路累了吧,我给你俩放好了洗澡水。床已经铺好了,被子全是新的。” 放洗澡水? 新被子? 这些在之前我是从来不敢肖想的。 想洗澡,春夏秋冬都在河里洗。 想盖新被子,一年四季都不可能。 进了堂屋,大伯坐在椅子上抽着旱烟冲我点点头,淡淡说:“回来了,回来就好。” 平淡中似乎真的透着亲切和期盼。 我怔愣地看着他,光灯下他头发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人却胖了,啤酒肚子特别的明显。 在这瞬间,我一阵恍惚,时光你在倒转。 那一年我十四岁,因长期辗转在大伯二伯和姑姑家,饱一顿饥一顿的,人特别的瘦。 没有父母护着,不受亲人待见的孩子很容易被欺负。 村子里的一些孩子欺负我成了习惯,他们的父母也习以为常。 那时刚过端午节,山上可以采菌子。 一清早,我只啃了一只干馒头就背着竹篓进山。 靠山吃山,山里全是宝。 我没有立刻找茵子,而是掏了几只鸟窝,抓了十几只幼鸟。 把小鸟用黑泥土层层裹起来,再捡些树枝点燃,把小鸟放在火堆中煨熟,把泥土剥开,鸟肉喷香。 平日里我吃不饱,想吃肉时,我都是这样解决的。 那天,我刚把小鸟从泥里剥出来。 村里十多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嘻嘻哈哈地围上来,不由分说的把鸟肉抢走。 我想抢回来,他们一人一拳一脚,把我撂倒在地。 他们一遍遍骂我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晦气鬼,好吃懒做,小野狗..... 我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 或有一人骂我是野种.。 骂我什么我都能忍,野种不行,我有父有母,怎么会是野种。 我跳起冲向骂我是野种的男孩。 那个男孩比我高比我壮,我刚冲到他面前,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 我瞪大眼,咬着牙爬起来,再扑向他。 再被他扇倒。 我不顾嘴角的血,像野兽一样死死盯着他,再扑向他。 这一次他让其它人一起打我,他们越打手越重,有人还捡了块石头砸我。 我被打翻在地,脑袋上全是血,我以为我会死。 我的命大,在地上躺了好久才爬起来,全身骨头都疼 就这样我还得捡茵子,要不然,大伯家连馒头都不会给我。 我的记忆力好,对山熟,像羊肚菌、谷熟菌、鸡枞、松茸.....只要捡过一次,我就能知道在哪里再捡到它们。 捡了半篓下山。 刚到山脚下,又遇到他们几个,他们捡的茵子不多,强行从我的竹篓里拿茵子。 我护不住竹篓。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茵子瓜分掉。 我没哭没闹,等他们一窝蜂走了,我尾随骂我野种的那个孩子。 天色渐晚,忙农活的大人已回家,路上没什么人。 我捡了一块石头,从后面扑向他。 他个大力气大,反抗也激烈。 但是,一直积累下来的恨让我爆发出来巨大的力量,我把他的脑袋砸开了。 他躺在地上像死猪一样直哼哼。 我一脚踩着他的脸恶狠狠说:“记住了,我不是野种。” 顺便把他的茵子全部带走。 我知道惹事了,不敢回大伯家,跑到隔壁村的姑姑家。 我把事和姑姑说了,姑姑吓坏了,给我四百六十块钱,让我出去躲躲。 记忆回笼,看着大伯。 但凡,他们能护着我一点,我也不至于被他们欺负成那样。 我心里没有怨气吗? 有的,他们可是我的至亲,一脉传下来的。 大伯沉沉的眸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咳嗽几声,“坐吧,站着干嘛!” 大伯母拉我在一旁坐下,笑问:“明州呀,这些年你在外面做什么?现在你在哪里工作?有没有女朋友?” 王俊瞧出我的脸色不太好,主动站起来,“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沈总的私人特助,我叫王俊。我们一连几天都在赶路,累了,要不,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大伯母尴尬一笑,立刻附和:“对对对,瞧瞧我,见到明州回来太高兴了。快,小花,房间整理好了没有?” 沈小花在楼上应了一声。 我向大伯打了声招呼,跟着大伯母上楼。 我能感觉到大伯的目光一直带着我不懂的热度盯着我。 第69章 黑夜下的影子 我和王俊的房间在三楼,一人一间。 房间很干净,全是双人床,屋里点着蚊香,桌上放着水果面包。 房间里没有空调,开着风扇。 沈小花已经把我们的行李箱拿上来。 大伯母再三叮嘱一番才笑着下楼。 王俊像狗一样,四处嗅了嗅,还用手在鼻子下扇了扇:“房间不错,就是有一股怪味。” 我用力吸了吸,没有闻到怪味,只有蚊香的味道。 王俊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眼神一晃,心虚地问:“老沈,你大伯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刚才他看我一眼,我差点被他吓死。” 我拿出药膏,用棉签沾上黄色的药膏涂在胸口的伤口上,没明白他的意思:“他看出什么?” “就是我说你是沈总的话,他是不是看出我在替你吹牛了?” 王俊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又说:“我感觉你大伯一定不简单,看到他像看到队长一样,我有点怕怕的。” 我诧异地看着他,队长?吴凯?他可是军人出生,身上自带股凌厉的正气,双目一扫,吓死一片人。 我脸上露出的全是不屑,大伯只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是有些狠劲,但怎么可能和队长相提并论。 王俊又啰嗦一会才回房睡觉。 我手臂受伤,胸口有伤,只能简单的洗漱一番,上床。 床上没有床垫,只铺了一张竹席,竹席凉凉的,躺在上面凉丝丝的很舒服。 关了灯,我闭上眼睛,以为很快会睡着。 然而,或许是回到了久别的家乡,又或许是回忆起太多以前的事,我越想睡着越睡不着,神志无比的清醒。 胸口的伤口又传来疼意,我烦躁地坐起来,感觉嘴里空旷无味,想抽烟。 我翻箱倒柜的也没找到一根烟,转身去了隔壁,王俊已睡着了。 我从他的口袋里摸出半盒香烟,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户,靠在窗户框上点燃香烟。 夜晚的风带着水汽已有了冷意,吹在身上,心底的烦躁渐渐被压下去。 我的烟瘾一直不大,后来为了筱雅戒掉了,最近莫名的又吸上了,感觉对不起筱雅。 烟雾轻袅,神思明朗,想着河中绿团子的事。 我为什么想去了解绿团子?当时的我好像非常偏执,偏执到哪怕自己死也想弄清楚...... 忽然,我的目光陡然微顿。 从三楼的窗口可以看到院门外的小路。 这里乡村,地面上没有璀璨的霓虹,月光如水,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大伯家在村子中间,门前有一条东西小路。 此时路上有一人缓缓从东边出现,他走得很慢,不像正常人走路,带着僵直感。 他的身后还拖着一只黑色的东西,像是袋子。 我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深更半夜突然看到这么一个人,心尖还是突了一下。 那人走一步,身后的东西被拽一步。 一步一步。 我像傻子一样看着他,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被院门挡住。 一秒,一分钟..... 我的心呯呯直跳。 院门的宽不到三米,按他之前走的速度应该走出来了,可是没有。 那么,他是站在院门外没有走。 草! 什么情况,莫非他是想敲门? 我猜测的敲门一直没有响起。 他为什么站在门外不动?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后背沁出热汗。 忽感到手指一疼,我忙甩了甩手,燃烬的烟蒂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掉到楼下去。 这时,‘砰’的一声巨响。 我吓得猛抬头,院子中间多了一只黑色东西,那人把东西抛进院子了。 这他么的是什么人,大晚上的往别人院子里抛东西?! 我很生气,不过没有动。 如果这是我的家,我他么的会立刻跳下去骂他一顿,再让他把垃圾拿走。 我还是盯着院门,至少有五分钟,那人出现在院门西侧,一步步往前走。 走了十多步忽然转身对着我的方向。 我知道他在看我,我也知道他知道我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目光在空中相撞。 他背着月光,我看不清他的脸。我隐在窗户的阴影下,他也看不清我的表情。 我说不出此时是什么心情,有偷窥被抓包的心虚恐惧感,也有因抓到某人的秘密而兴奋激动感。 我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那人不见了。 我看着院中的袋子,好奇袋中是什么,垃圾? 最终没有下去,在这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回到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了才睡了一会。 我醒来时,院中的东西早不见了。 刚到一楼,沈小花从饭桌上站起来。 她穿着粉色吊带睡衣,露出光洁的锁骨,捧着手机跑到我面前献媚地笑说:“哥,醒来,昨晚睡得好吧。哥,看在我昨晚为你铺床的份上把我的购物车清一下。” 我瞟了一眼,卧槽,六千五百八十七? 她怎么不去抢银行! 我的心脏被吓停了。 我冷着脸,当作没看到,直接走到桌前。 桌上放着一盆玉米糊稀饭,一碟包子,一碟花卷,三样凉拌小莱。 这样的早饭非常丰富了。 王俊拿着包子不停地往嘴里塞,含糊不清:“沈总,你家的肉包子真好香,特别香。” 大伯母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喜欢就好,喜欢就多吃点。” 她拿了一只包子递给我。 我看着她来的包子,心尖涩涩的,第一次,这是自从我到他家以后,她第一次主动给我递吃的。 我接过包子道了谢。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快吃吧。” 大伯已经吃完,坐在门口抽着旱烟。 我咬了一口包子,面皮松软,很可口。 但是,我看着里面的肉馅顿时没有了胃口。 这是狗肉包子。 自从那条大黄狗惨死在我面前,我再也吃不了和狗肉有关的东西。 而且,奇怪的是。 不管狗猪牛羊肉的馅料如何相似,我一眼就能认出哪一个是狗肉。 我喝了一碗稀饭吃了一只花卷,那半个包子我给了王俊。 王俊看着被我咬了一口的包子,嘴角直抽搐,脸色很难看,或许想到我是他的沈总,他勉强的吃了。 饭后,我漫不经心的走到院子中间,在落袋子的地方,隐隐有红色渗进混凝土里。 第70章 拜祭 沈小花一直缠着我,让我替他清购物车。 我又不能直接说我没钱,被他缠得没办法,把这事推给了王俊。 沈家村有个集体坟场,在娘娘山上一个向阳的山坡上,背山面水,听说当年是高人指点的风水宝地。 百年来,新坟靠旧坟,密密麻麻地散在松林间。 我提着大伯母准备好的四样小菜以及瓜果供品,沿着小路上山。 爷爷奶奶是合葬坟,泥土堆成的小塔样的坟头很大,两边的青松已经很高。 墓碑上刻着慈父/母:沈玉松/程芳菊之墓,旁边是生卒年月及子孙名。 碑上面没有照片,我父母的墓碑上也没有照片。 因为他们一生没有拍过照片。 我把爷奶的墓碑擦拭一遍,大伯把祭品摆上,香炉里的沙子松了松。 大伯,大伯母,我和沈小花相继上香,在火盆里烧纸。 对于爷爷,我的记忆最深的就是哭,在我父母意外去世后,悲痛地大哭。 现在想来,他的那一场哭里不仅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还隐含着别的情绪。 爷爷这里拜祭好,又到我父母坟前。 我父母没有合葬,两坟并列。 墓碑分别上刻着慈父/母:沈向东/张华芝之墓。旁边是生卒年月及子孙名。 他们是同一天死的。 子孙名处只有孤零零的三个字:沈明州。 简单拜祭一番,我以多呆一会为由让他们先回去。 王俊只到大伯一家走了,他才走过来,也给我父母上了香。 他想也没想的问:“沈哥,你父母同一天过世的为什么没有合葬?” 这个问题把我问愣了,他们过世是我还小。 是啊,他们为什么没有合葬? 王俊又问:“他是怎么过世的?还是同一天?” 他们过世时我还小,只记得我父亲上山采茵子,一天一夜没回来,我母亲担心上山去找他。 至于死因,好像是摔下山崖吧。 我也不确定。 两人沿着小路往回走。 王俊刚才利用空闲时间把整个坟场转了一圈,他环顾一下四周,扯了一下我的胳膊神秘兮兮:“沈哥,我刚才上去看过了,上面有一排全是老坟头。” 我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盗墓啊?” 王俊嬉皮笑脸的看着我:“我这不是看盗墓小说看上瘾了,跟着胖子学了两手,看到老坟手痒得不行。” 我不屑地呵了一声,“你在沈家村盗沈家老祖的墓,你是嫌命长了。” “我这不是看小说里写得特别刺激嘛。老沈,我们就挖一两个试试手气,指不定能摸出一只五羊方尊什么的,这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嗯,是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国家养着你。” 王俊一直劲叽叽歪歪的想挖坟,我不想搭理他,敷衍过去。 下山时,王俊屁事就是多,说在拉屎。 我心情不太好,没管他,说在山下等他。 来到山脚下,我莫名地驻足回头,看着密集的坟头,有风吹过,莎莎作响,像有无数人在私语。 听说,沈家村已存在几百年,可以追溯到宋代。 老坟里说不定真有国宝级的陪葬品。 等了一个小时,王俊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 进了村,远远地看到一群半大孩子在欺负一人。 那人蓬头垢面,个子高大,现在是夏天,他却穿着一件破棉袄。 他缩着脖子,双手护着脑袋任由孩子打骂。 看着他,我忽想到曾经的我,不由的心生同情,我大步走上去把孩子轰走。 那人脸上带着傻笑,畏畏缩缩地看着我。 我看清他的脸,脑袋嗡了一下,是他,是那一年被我砸伤的大男孩。 现在,他还是比我高比我壮,却成了傻子。 傻子露出一口黑牙,嘿嘿冲我笑,口流像不好钱似的从嘴角滴到衣服上。 王俊撇撇嘴,用手肘抵了抵我的手臂:“沈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每个村子里都有像他这样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痴子,要么是瞎子聋子。” 我从没注意过这些,无比惊诧。 “每个村子都有?国家统计过的?” “是民间统计过的。”王俊卖弄道,“他们叫天残,上辈子是有修行的人,这一辈子转世历练,要穷尽一生护一方土地的人。” 我顿时无话可说,我发现王俊自从知道世上有鬼后,变得神神叨叨的。 我没有回大伯家,而是去了我以前住的屋子。 屋子在村子北边的村尾,离第二户人家有几十米,是石头屋子,没有院子,三间正屋,两间侧屋。 多年没人居住打理,已经荒废。 四周的草有的比人还高。 我看着屋子怔愣出神,心里漫出淡淡的悲凉,没了父母,家也没了。 王俊看着破屋子,眼里全是光,拉着我往屋里走:“走,进去看看,这屋子孤零零的远离村子,也许是为了盗墓而掩人耳目的。” “你脑子里缺根弦吧,这是我家,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家。” 我真想拍死他。 王俊不管,拉着我趟过杂草,来到正屋门口。 正屋的两扇门象征性的用挂锁锁着。 王俊在琢磨如何开挂锁,而我伸手一推,门板轰的倒地。 风吹日晒这么多年,门板早已朽了。 屋子里有很重的霉味和淡淡的木头腐烂的味道。 我扫了一眼屋子,桌子椅子柜子全部残破不堪。 破衣服烂袋子堆在角落里。 王俊进门后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地道,他看盗墓小说中毒太深,一心想着盗墓的事。 这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很陌生的,所以,我随意的走了一圈。 我感叹一番,叫了一声王俊,然后起身往路上走。 走到路上,回头没看到王俊,我有些恼火,对着屋子方向大叫:“小王八,走啦。” 小王八是我队里对王俊的爱称,平时我不会这么叫他的。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蝉鸣。 我又叫了一声王俊,还是没有人回应我。 我火了,这个臭小子搞毛啊,拿出手机拔了过去。 王俊的手机居然关机。 太阳穴莫名其妙的跳了一下,一颗心直往谷底坠。 我慌忙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想,不会吧,真的被王俊说中了,老屋里真的有盗洞? 盗洞里还有人把王俊打晕了? 直觉不太好,感到腿有点发软。 第71章 老屋 五间屋子,我里里外外找了至少十遍。 屋子里每一寸土我都敲了,没有盗洞。 但是,王俊失踪了。 我站在屋外惊恐地四下张望,现在是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 “草,王俊,别玩了,出来。” 我有些心慌,又十分愤怒,把手拢在嘴边大叫。 没有人回应我,平时嬉皮笑脸叫我沈哥老沈的人丢了。 我发疯一样把屋子附近的杂草全部踩平,还是没有人。 “王俊,别躲了,我回去了,不管你了。” 王俊是一个成年人了,不可能说丢就丢,只能是他逗我玩。 丢下一句话,我扭头就走,走得急,脚下一个趔趄,我一只脚踩进一个坑里。 我顾不得腿疼,直勾勾地看着陷进泥里的脚,不会真有盗洞吧。 我立刻把腿拔出来,扒掉几公分厚的土,里面露出一块木板,木板比簸箕大一圈,已烂了一半。 把木板全部掀开,阳光射下去,下面是个两米来高的土洞,像是菜窖。 叫了一声王俊,还是没人应。 我思索一番,进屋搬了几张破凳子扔下去,然而自己跳了下去。 菜窖不大,有三米来长,两米多宽,里面有一些杂草垃圾,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虫子。 我他么的深受王俊那臭小子的毒害,第一反应是找地道入口,在地上墙上敲敲打打。 累得身上衣服能拧出水来,心里是想放弃的,然而下一刻有了意外发现。在最里面的墙壁上还真被我找到一个小洞,一尺见方,洞里有一只小木盒子。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指尖发麻,这种摸盲盒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亢奋。 拿出木盒子。 木盒子没有锁,我迫不及待的打开。 盒子里放着三样东西,一只木雕大鸟,有巴掌大小,样子有点奇怪,红色羽毛,眼珠子是白色的,嘴里叼着一条黑蛇。 第二样是一块牌位,上面只有两个黑字:吴霄。 姓吴?这么巧,这次我回来就是找一个姓吴的。 第三样是一卷竹简,竹简泛着古旧的光泽,一共有十八片,用牛筋串起来。竹简有刻字,然后用毛笔描了一下。 字的笔画工整,可惜,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我细细查看三样东西,非常好奇,这东西是谁放在这里的? 吴霄又是谁? 想不明白猜不到,只能回去问大伯他们。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王俊发来的微信。 说他到家了。 我气得火冒三丈,直接拔了视频电话过去,王俊没有接。 我是一肚子火没地方撒,给他发了一条几十个字的‘国粹’。 草! .............. 进了大伯的院子,远远听到说话声,声音很熟悉。 我心下大喜,急忙跑进堂屋,果然,是姑姑来了。 姑姑年过五十,头发全白了,眼角有藏不住的疲惫,看起来比大伯母还要苍老。 “姑姑。”我激动的声音带着颤抖。 如果说我小时候能活下来,还能认识几个字,多亏了她伸出的援手。 姑姑一把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我,眼中浮出水光:“州州真的长大了,长得真好看。” 大伯和沈小花没在家,大伯母陪着我和姑姑坐着。 姑姑一直拉着我的手,问我在外工作的事。 对于姑姑,我一点也不想欺骗隐瞒,如实说了,我只是一个捞尸人,不是什么沈总,更不会拿出一百万做慈善。 大伯母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 我是无所谓,反正下午我要去县城了。 姑姑的日子并不好过,姑父染上赌博,有一分输三分,表哥表姐大学毕业后几乎不回来了。 她靠着山上的茶田维系着生活。 我念着姑姑对我小时候的照顾,动了恻隐之心,劝姑姑和姑父离婚,然后,我养她。 姑姑一个劲的摇头,说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大伯母自从听到我不是沈总后,一扭头出去了。 姑姑又和我说了一会话,她拉着我看了看外面,小心翼翼说:“州州,我跟你说一件事。” 我很紧张,一边留意门外一边说:“姑,什么事你说?” “你还记得当年你打人的事吗?” 我点点头,我还遇到那个被我打的人。 “你走后,我一直留意这事。后来,那个孩子从医院回来就傻了。不过,这事没人知道是你打的。你记住了,谁也别说,这事烂在心里。” 我惊愕不已,哪个傻子是被我打傻的? 我失神地盯着脚尖,傻子被一群孩子欺负,口水的样子浮现在我脑海里。 姑姑这么说,不可能是假的。 我心里怪怪的,当年我是恨的,恨不得杀了他的。 现在,我是有愧的,我毁掉了他的一生! 姑姑絮絮叨叨说些表哥表姐的事。 我闷闷的听着。 两人说了几个小时的话,姑姑起身说要回去,姑父要回来了。 我舍不得她,拉着他枯瘦的手不肯放。 放她出门时,我忽问:“姑,老屋一直是爷爷住的对吗?” “是的,怎么了?” “老屋旁边有一个菜窖,你知道吗?” 姑姑想了想,点点头:“那个还是我订婚的那一年挖的,怎么了州州?” 老屋一直是爷爷住,菜窖也是他们挖的,那里盒子也应该是爷爷的。 “姑姑认识吴宵吗?” 姑姑紧皱着眉头沉思好一会,摇摇头:“我们这里没有姓吴的,这人是谁啊?想买老屋?” 我也摇摇头。 姑姑是骑电瓶车来的,我把手机号给了她,让她随时打电话给我。 她说过两天是表哥会回来,让我去她家吃饭。 我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涩然。 这时,肚子咕噜叫起来,想起来中午我还没饭吃。 我直接去锅屋,冷灶冷锅,我找到早吃剩的花卷,一边吃花卷一边给王俊打电话。 王俊的电话还是关机,手机没电了?没电为什么不回来充电! 我看着手机黑屏,听着里面机械的女音。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刚刚真的是他给我发的微信吗? 如果不是他发的,是谁用他的手机发的,发完又立刻关机? 第72章 失踪 我额上全是冷汗,又跑到老屋,老屋四周半人高的荒草如同一双双孤独的手臂,要把他拖入绝望的深渊。 我什么也顾不了,满脑子找王俊,又在老屋内外转了几圈,还是没找到王俊的影子。 这里离集体坟场还有好几里的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盗洞。 王俊又不是本村的人,不会得罪什么人。 那么,他会遇到什么事! 报警? 一个成年人失踪几个小时,警察不可能出警。 报着最后一丝希望,拔了王俊的手机,还是关机! 我很是无措,回到村子,找了五个年约十多岁的孩子,拿出五百块钱,再把王俊的照片给他们看。 让他们找王俊,以一个小时为限,谁找到五百块钱给谁。 还和他们约定,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和任何人说。 十多岁的孩子最叛逆,哪怕是父母逼问,只要他们不想说,他们就不会说。 然后回到大伯家,希望他只是和我躲猫猫玩。 我刚进院门,沈小花从屋里冲出来,劈头盖脑地问:“沈明州,你到底是不是有钱的大老板?” “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好么多年,你居然怕我们花你钱,骗我们说你只是一个小打工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说的是实话,大伯母是这样误解的? 不过此时,我不想解释,扬了扬下巴,故作高声说:“小花,低调一点。” 沈小花气呼呼的打量着我:“把我的购物车清了,我就原谅你。” 我故意着为难,皱毛皱成一团。 沈小花上前抱着我的胳膊,撒娇说:“哥,你是我的亲哥,我没买多少东西,不过一万多块钱。” 我长长叹口气,拔开他的手,无可奈何。 “小花,不是我不想给你钱花,而是王俊....” 我适时的不说了,留给她足够的想象空间。 沈小花立刻联想许多,瞪圆了眼睛:“王哥怎么了?你是公司的老板,你还听他的?” “我是老板,但是,他是财务总监。我花出的公司的一分一毛都得给过他点头记账。刚才我跟他说了,准备送几块黄金给大伯作为生日礼物。你居然和我生气,扭头走了。” 沈小花立刻炸毛了。“公司姓沈,钱当然也姓沈,他只是一个小打工的凭什么管你?不行,我去找他,他若是敢说个不字,我让他出了沈家村。” “小花,你找到他跟他说,大伯对我的养育之恩,我必须得报的。” 沈小花非常开心,头点得像机磕头虫似的。 “哥,你放心,我立刻把他揪回来。” 我看着沈小花出门,上了三楼,把雷木刀和符放在身上,然后坐在门口等。 时间过特别慢,其间沈小花打我电话,问王俊往哪个方向走了。 我说不知道。 时针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有一个孩子跑得满头是汗。 “哥,我找到他了。” 我心中大喜,问王俊在哪。 孩子让我跟他走。 我对王俊恨得牙痒痒,决定等会见到他抽他一顿。 沈家村是个大村,数百户人家,有的南边的房子排列整齐,北边比较零散。 我跟着孩子一路小跑,跑到村北边,靠近干姥河的地方。 这里的屋子不多。 小孩直接带我走到两间瓦房门口,屋前全是半人高的杂草,我想不明王俊这个傻蛋跑这里来干嘛。 小孩子没有进屋,冲着屋子叫:“大傻子,我把他叫来了,你快出来。” 我的感觉不太好,果然,下一秒从屋子里走出一个又高又壮,流着口水的傻子。 这里是傻子的家? 我一把拉着小孩,训斥说:“我让你们找照片上的人,你找他干嘛?” “他说他知道你找的人在哪。快,给钱。” 我抬头看着门口的傻子,傻子裂着嘴,口水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我被耍了?被一人傻子和屁大的孩子耍了。 一股怒火腾的一下烧得我太阳穴突突的疼,我抬手在小孩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转身就走。 “子时,坟场。” 声音很轻,却很清楚的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猛地收住脚,回看着傻子,幻听了?“你说什么?” 傻子只是笑,傻笑。 小孩不依不饶,拉着我的手臂,哭着向我要钱。 我烦得不行,甩开他的手往村子走。 小孩紧跟在我的屁股后,一边哭一边要钱。 我烦躁扯了扯头发,回头怒瞪着他:“再哭,我把你扔干姥河去喂鱼。” 小孩一脸愤怒地瞪着我:“晦气鬼你骗我,你等着,我要告诉我六叔你欺负我,我要让六叔带你下血洞。” 威胁我?屁大一点的人敢威胁我! 我扬起拳头对他砸上去,果然,小孩子吓得调头就跑。 草,我沈明州是被威胁长大的吗! 我给沈小花打电话,沈小花还没找到王俊。 看着一栋栋立在夕阳下的屋子,心底的不安逐渐加大。 王俊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他,是真的到事了。 可是,我不知道上哪去找他们,哪怕警察来了都不好找,因为全村没有一个监控。 我努力控自己心中的无助,强迫自己镇定,找了个空地盘腿而坐,一边呼吸吐纳,感受自己的呼吸,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 再感受躁动的五脏六腑,一缕缕元气升起,轻轻缠绕着五腑六腑。 最后感受自身以外的变化,风声,虫鸣,天地元气..... “沈哥....老坟头.....五羊方....” 我练的是在通爷那里学来的吐纳法,每一次我无法心静时,用这个方法能让我迅速冷静。 老坟头? 坟场? 子时? 回到大伯家,大伯不在,大伯母和沈小花在吃晚饭。 我也没客气,和他们打声招呼自己上桌,自行盛饭。 沈小花看了一眼大伯母,把手机拿出来,打开淘宝递到我面前。语气生硬说:“哥,清一下呗。” “找到王俊了?” “沈明州,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让他离开村子,然后有钱不给我们花对不对?” 我没理她。 “晦气鬼,你真的只是一个臭打工的对不对?我骗我们?” 我把碗里的稀饭吃完,把筷子放下,对大伯母客气疏离道:“大伯母,我吃好了。” 转身上楼。 沈小花气得把筷子往桌子一扔,“我就说嘛一身晦气的人怎么可能会翻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脸的穷酸样。骗子,大骗子。” 沈小花的话我像没听一样。 大伯母的声音又传来,“乖宝,别生气,生气容易生病,为了一个有妈生没妈养的人不值得。” “那不行,他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凭什么一分钱不出。喂,晦气鬼,你现在工作了,有钱了,应该把吃我们家的饭钱还回来。你不会想做癞皮狗吧。” 我小时候比这更难听话都听过,所以,我一点也不生气。 第73章 坟场 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现在,我只有一件事能做,子时,去坟场。 模模糊糊间,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睁开眼,震惊地发现自己站在干姥河边上。 河水因为雨水而暴涨,天地一色。 我站在河边看着河里,河里有一人在打捞什么东西。 我安静地站着。 那人一猛扎进水里,再冒出头已在十多米外。 我非常羡慕他,渴望像他一样能在水里自由自在。 不一会,那人回来了,手里拽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我问他:“沈七痴子,你在捞什么?” 那人头发很长,及腰了,湿漉漉地搭在肩上。他裂嘴露出大黄牙冲着我。 我又问了一遍。 他扬起手。 我不理解,“你捞死狗干嘛?” “有钱?” “捞死狗能挣钱?真的吗?” “他们给我钱。” “给你多少?” “十四块。” 我觉得十四块钱已经很多了。 “我可以和你一起捞吗?” 那人直直地盯着我,不知过了多久,他再开口,声音清洌,“你想吃捞尸饭?” 我只想赚钱,有钱就能吃饱饭,有钱就能上学。 “只要有钱赚,我什么事都能做。” 那人把一只死狗拖上岸,回头盯着我,抬手在身上摸了一下,递到我面前:“给你。它能让你吃上捞尸饭。” 我看着他手指间捏着的东西,一元钱的硬币。 “你十四岁时,冬至日,你把它扔进水里。” 我不理解,这时,水里窜出一只一条比人还长的恶鱼,它张开血盆大口咬中我的肩膀,然后脑袋往旁边一甩,我的胳膊被扯下一大块肉。 “啊!” 我疼得大叫一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头顶上倒吊着一具尸体,尸体在流血,血一滴一滴的滴在我的脸上。 浓重的血腥味熏得我一个劲的呕吐。 我想爬起来跑,可是身体太重,爬不起来,扭过头,这才发现四周满戴着面具的人。 他们围着吟唱。 我很害怕,大声呵斥。头顶上的尸体变成了王俊,忽然睁开血眼说:“老沈,我好疼。” “啊!” 我猛地坐起来,全身大汗淋漓。 梦? 做了梦中梦。 不,不全是梦。 我看了一眼时间,夜里十点一刻。 我穿好长衣长裤,戴好雷木刀和所有符,下楼,出院门,摸到傻子的家门口。 死马当活巴医! 时间过得很慢,在我以为自己痪了,会信一个傻子的话时,傻子家的门开了。 他缩着脖子往集体坟场的方向走去。 姑姑说,傻子是被我打傻的。 我感到愧疚邓无能为力。 他在前,我远远地跟在后面,想着梦中的沈七痴子,这个人不是梦中虚构的,我们村确实有这么个人,比我大十来岁,听闻他是小时候因高烧没有及时医治,烧傻了。 村子的熊孩子除了欺负我就是欺负他,所以,我对他有种同情相连的感觉。 我也确实看到过他从干姥河里捞动物的尸体。 当时,他给我一枚硬币,我也听他的话,把硬币在冬至那天扔进了十涪江。 我也真的吃上了捞尸这碗饭。 想到此,我忽收住脚,月色下,村子里极为安静,连一声狗叫都没有。 当年,沈七痴子给我的硬币是2014年的。 可是,那一年是2008年,他是如何得到未来的硬币的? 这个问题,我永远不会知道了,因为沈七痴子在我十四岁那年年初,死了,在干姥河淹死了。 心里想着事,不知觉间到了娘娘山脚下,到了集体坟场前。 山里的夜晚并不宁静,林间的夜鸟叫个不停。 我看着上山的小路心里十分抵触,直觉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我却不得不来一趟。 傻子真的傻吗? 傻子沿着小路往上走去。 我抬脚跟上去,身后忽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别去。” 猛然顿脚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我下意只地揉了揉耳朵,扭头继续往前走。 哪怕知道山上有鬼,现在也不是我害怕的时候,王俊很可能在山上,在哪座老坟头前。 夜色下一只只坟头安静而诡异,风比山下更冷。 走了一段,忽然,余光中捕捉到一个白色人影,我侧过身确定一下方向,那坟的位置像是我爷爷的。 我猫在一棵树后面,伸出脖子看向人影。 人影像是人,有头有四脚,又不是人,因为他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鬼,我见得多了,已经免疫。 我更好奇的是,这只鬼为什么在爷爷坟前。 总不可能是爷爷嫌弃坟里太闷,跑出来散步吧。 人影飘到坟头,不一会,慢慢地缩进坟里。 我目瞪口呆,真的是爷爷出来透气了? 出奇的是,我并不害怕,甚至心里想着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然而,此时不是想这事的时候,我记得现在要做的事,找到王俊。 我扭过头往上走,想眼上傻子,突然发现傻子不见了。 我往上跑了一段,还是没看到傻子,不得不回头找。 这里是山,傻子若是想躲我,十个我是找不到的。 正焦急间,忽前左侧有一人说:“时间快到了,东西怎么还没有准备好?” 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我躲在树大面,小心地寻声看去。 不远处,也就是我爷爷的坟头旁边站着两人。 大伯? 大伯面前站的正是傻子。 傻子低着对,大伯一个劲的骂他蠢。 整整骂了五分钟,两人转过头,慢慢消失在坟里。 我震的瞪大眼睛,张圆了嘴,两人走到坟里去了? 幻觉? 不! 是坟里有足够他们进入的空间,莫名的想到王俊嚷嚷要盗墓的事。 莫非,王俊是发现了什么,从侧面提醒我? 整理一下雷木刀,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我抬步走到目标处,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果然,是爷爷的坟。 此时,坟的旁边多了一个仅容一人进去的小洞。 大伯在盗爷爷的墓? 爷爷过时家里很穷,棺材里不可能有贵重的陪葬品。 我捏住雷木刀,一步步走向洞口。 “别去。” 又是女人提醒声。 我侧过头,四周除了坟头不见一个活人。 在这里,谁会关心我的安危? 只能是一个人,生我养我的妈妈。 可是,我不难听她的,大伯敢盗爷爷的墓,这是大不孝,我一向敬重爷爷,这事不会这么结束的。 走到洞口,洞里黑乎乎地,我用手机照明,洞墙光滑,像是精心打磨过的。 洞里悬挂着一只木制软梯。 原来,白色人影,大伯和傻子都是踩着梯子下去的。 我没有犹豫,踏上梯子往下爬去。 第74章 石人 梯子是软梯,是用手臂粗的绳子编起来的。 我的右手臂打着石膏,抓绳子不方便,我把手机叼在嘴里,全身的重量靠着左手往下走。 刚下了十来步,咔嚓一声。 我大吃一惊抬起头,上面的洞口被关上了。 上面还有人?还是等我下来后把口给堵上! 我立刻明白了,这是一个引我来的局? 谁,为什么这么做? 我吃力的往上爬回洞口位置,用腿绞住绳子固定住自己的身体,用左手推上面盖子。 果然,盖子如千斤重一点,纹丝不动。 我又用拳头砸,只听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声音只在洞里回响。 我泄愤似的猛砸几上,收了手。 外面哪怕有人,也是设局的人,他们不想我出去。 既然如此,既来之而安之,横竖一条命罢了。 我只能顺着绳梯往下,绳梯并不长,约莫四五米到头了。 眼前出现一个横向的通道,通道并不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只容一个人钻进去。 通道高约两米,两米来宽,至于有多长,一时不好判断,因为它是蜿蜒的。 洞壁是石头的,上面坑坑洼洼,每隔三米左右洞壁会有一只鸟型石雕。 鸟有半手臂大,雕刻得栩栩如生。 鸟头上顶着一只油盏,上面放着灯芯。 油灯发出幽暗的光芒,有种窒息感。 我紧紧捏着雷木刀,心脏狂跳,谁能想到沈家的集体坟场下面居然有这玩意! 难道大伯是要盗取最上面的几座老坟头? 从爷爷的坟旁挖洞是为了避人耳目? 没道理,坟场最老的几座坟在山坡的最上面,平时也没有人看着,想盗墓,利用晚上直接挖开老坟头就行了。 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我的强压紊乱的思绪,往通道里走,通道里很安静,只有油灯芯偶尔发出轻微的爆破声。 狭窄的空间,孤独一人,很容易产生负面情绪。 越往前走,我越焦躁,有几次想大声喊叫。 又转了半个弯,我错愕地看着前面,还是通道,只不过通道两边多了两排石人,石人身穿长袍,成站立姿势,目视前面。 他们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还有的是孩子,数量很多,一眼看不到头,像是列队欢迎又像是注目监视。 我的脚生生被定住,这是什么地方?直觉很不好。 这时,从前面隐隐传来痛苦的叫喊声。 声音已撕裂的变音。 我听不出是不是王俊,却不敢赌,万一是王俊呢。 王俊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才跟我来的,他也是家里的独子,万一出了什么事,他的父母会疯掉的。 自从加入捞尸公司后,我见过太多白发人送黑发人时流露出来的绝望,连队长都不忍直视。 我把嘴角拉成一条直线,眼中全是绝然,抬脚往前走。 这条通道似乎比之前的要长,地面也相对平整。 “这小子是哪家的?长得挺俊的。” “说是沈玉松家的。“ “松子,他真的你的孙子。” “小名叫什么。” “瞧他的眉眼不是我们南沈家的。” “这么一瞧还真不像。” “窜种了,让那小松子过来,好大的胆子,敢混淆老沈家的血脉。“ ........... 我额上全是汗,腿都是软的,耳边全是窃窃私语声,像是有无数人围在我身边闲聊。 而且,私语若是我听不懂也行,偏偏我全能听懂。 最关键的是这里没有活人,只有石人。 我努力地克制心中的不安,坚持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挪步往前走。 但是,听到‘窜种’两个字,我的心火腾的一个烧了起来。 窜种在我们这里是指我妈在外面偷人了,我不是我爸亲生的。 这种事哪怕是鬼说的,我也不能忍。 我收住脚寻声望过去,这些人叫我爷爷小松子,看来他们的辈份都挺高的。 我不敢肯定说窜种两字是谁说的,只是冲着声音的方向怒目高声喝道:“我是地地道道的沈家人,你说窜种,只能说是从你开始的。“ 他会骂我,难道我不会骂他。 我的声音落下,私语声顿时消失了。 看,人怕横的,鬼也怕。 我长身玉立,憋着一口气怼过去。 两排石头人静静立着,忽然,所有石人的眼珠子转了,齐刷刷地看向我,特别是我身边的几位,目光像含毒一样死盯着我。 石人的眼睛居然是活的?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全身汗毛倒竖。 啪,离我最近两只石人伸手抓着我的手臂。 说是手不是石头做的手,而是从石手中剥离出来的手,看似虚的却有抓到我。 “忤逆之子。” “忤逆之子。” ....... 我连忙作雷木剑拔开他们的手,扭头往前冲。 开始只是一人叫我忤逆之子,渐渐由无数声音合成一声讨伐巨响。 同时,无数只手从石人身上伸出来,抓我,挠我,扯我。 通道只有两米来宽,两边的石人合着占了一米,我几乎是从他们中间挤着前走。 一只只手臂拉扯着我的身体和衣服,我很清楚不能让他们真的抓牢,要不然,我可能会被他们百手分尸。 我一边用雷木剑连削带打,一边闷着头往前冲。 通道像无止境一般往前延伸,忽然,我的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我一头摔倒在地。 抬头看到石人抬起腿向我的脑袋踩过来。 我眼疾手快,用两只手肘撑地,狼狈的快速往前爬。 前面有无数只脚抬起,悬停在半空中,等我的脑袋送上门给他们踩。 我吓得心胆俱裂,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我被困死在石人中间。 怎么办? 这些石人是怎么回事? 说鬼又依附在石头上,说怪又没见过石头成精。 不,孙悟空除外。 在这要命的关头,灵光一闪,我摸出通爷的驱鬼符,直接贴在我额头上。 镇鬼符和杀鬼符不一定对石人有用,何况石人数量太多,我没几张杀鬼符了。 通爷说过,驱鬼符贴上之后邪祟就绕道走,我贴了符还加了一句咒语: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咒语声落,驱鬼符上的符篆闪出一团赤红色的光芒,罩在我的身体上。 再抬头看,石人就是石人,既没有伸手也没有抬腿。 我小心地站起来,用手指梳一下零乱的头发,整理一下被扯破的衣服,冲着石人嘲弄地刷了一眼。 石头而已,也配和我斗。 扬了扬下巴,刚要走,目光落在旁边的石人身上。 石人浓眉丹凤眼,下巴有一颗痣。 这和我记忆中的老人吻合了,爷爷,沈玉松。 第75章 不死鸟神教 石人一只挨着一只,每个人的容貌都不一样,却又有神似的地方。 可见,刻石人的人手艺有多精湛。 “爷爷。” 我看着容貌像我他爷的人,情不自禁的低喃。 记忆中,爷爷沉默少言,身体消瘦,走路颤颤巍巍的,在我父母过世时,他失声痛哭。 石人静立不语,我望着他,忆起小时候的一此事。 我父母忙时,我就跟着爷爷,他蹲在门口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给我剥野栗子。 我俩谁也不说话,一个剥一个吃,安逸之极。 想到此,我有眼角酸胀,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眼角。 从他们死后,我再也没有体会到那种无声的关爱。 “啊!” 惨叫声从前面隐隐传来。 “爷爷,我把朋友找到再来看你。” 我说着匆匆往前跑,没看到爷爷的石人眼角涌出水光。 又转了一人弯,通道到尽头了,出现一扇对开石门,门没有关严,留着一丝缝隙。 门上泛着青色的古老光泽。 石门的门板上面雕刻着古怪的符文。 我好奇的打量一眼石门。 石门有近五米高,我应该已不在沈家坟场,是进了娘娘山体内部。 门里会有什么,王俊真的在吗? 我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伸手去推门。 忽然,砰的一声,我的后脑勺被狠狠砸了一下。 脑袋嗡了一下,眼前一阵眩晕,我手抚着脑袋,粘糊糊的,满手是血。 我侧身避开,看向身后。 草! 一步外站着一个比我高,比我壮男人。 傻子! 傻子攥着棍子冲着傻兮兮地笑。 他真的是傻子吗? 我感觉他是认识我的,也记得是我砸坏了他的脑袋的。 “你记得我?“ 我眼前一阵发黑,还是努力地问出来,声音是虚幻的,带有空灵感。 傻子没有回答,嘴角流着口水,满脸的痴傻相。 我头重脚轻,一头栽倒在地。 “守住心神,心神不乱,鬼怪不侵。” 陷入黑暗之前,我听到有人在耳边留下几个字,听不出说话的又是谁。 .......... 意识渐渐回笼,听力最先醒来。 男人高声说:“不行,他现在还不能死,我留着他还有用。” 第二位说话的也是男人,声音冷硬,“你的五行大阵已被他毁了,留他还有何用?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只要重新找到木和金两魂,我的五行大阵还可以挽救。” “挽救?你为了找到五行人花了三十多年,现在只有十天时间,你上哪里找符合木和金两魂。” “这你不用管,至少他现在不能死。” 说话的两人中有一人的声音我听过,我这个的记忆力一向不错。 只是,此时,脑袋混沌,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仪式开始。” “你说过会协助我的,你想背信弃义?” “背信弃义?呵呵...玄安,你别忘了,你才是叛徒,背叛了教主,背叛了你当初的誓言。我和你合作只因为你能摆出五行大阵。现在,你的阵法失败了,我的阵法刚刚开始。” 玄安! 对,就是玄安的声音,清风观不呆,他居然跑到沈家村来了。 嗅觉是第二个醒来的。 我吸了口气,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脑门,逼和我呕心。 忽有一滴液体落到我的脸颊上,温热的带着腥味钻进我的鼻子里。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平躺在什么东西上,头顶上倒吊着一个年轻男人,那人的脑袋被恶意的扯起来,脸和我相距不足两米。 他睁着失去光泽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里有血流出来。 血一滴一滴,滴在我的脸上。 “啊!” 我声嘶力竭的大叫,舞动着手脚想爬起来。 我能发出声音,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我又对自己的身休失去了控制权。 “啊?” 我一声声尖叫,在我的叫喊声中,那人一点点往旁边移开,另一个倒吊着的人移到我的面前。 和之前的人一样,这人的脑袋被扯起来,脸对着我,鼻子和嘴角不停地往下滴血。 “老沈,我好疼。” 我看着他,心神俱裂。 王俊! 不! 不是他! 不会的! 不能这样! 我怒目圆瞪,眼珠子充血,拼全力想夺回自己的身体,王俊不能死。 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能动的只有脑袋。 我抬起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捆住我的身体,猛然一怔,我的身下空空,我没有身体。 我只有一颗脑袋躺在一只大磨盘上,原来不是倒吊着的在动,是我在动。 磨盘上雕刻着古老的花纹。 这只磨盘很像从小林村河里看到的那只。 听说那只磨盘是殷商是期的,那时遗留下来的磨盘不可能太多。 这一只就是那一只。 不对,那只磨盘被我们公司联系考古队打捞上来后,送到考古队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对,我只一颗脑袋还怎么活着。 幻觉? 做梦? “守住心神,心神不乱,鬼怪不侵。” 耳边莫名的想到晕迷前的这句话。 我深呼吸,练着通爷那里学的吐纳法,一遍没成功,两遍,三遍。 再睁眼,王俊不见了,倒吊着的人都不见了。 但是,血腥味还是很重,而且后脑勺好疼,左手腕也疼。 我抬起晕呼呼的脑袋,原来自己没有躺着,而是像根木桩一样站在大磨盘上,磨盘上刻着古怪的字符。 和我刚才看到的大磨盘一样,像是小林村的那一只。 大磨盘上不止我一人,连我有八个字,分站八方。 我扫了一眼,正对面正是王俊。 王俊神情木纳,双手自然垂下,手腕上有一道血痕,血一滴接一滴,滴在他脚下的字符里。 字符几乎被血染红了。 其它几人我不认识,他们和王俊一样,我想我自己一定和他们一样,一直站着,直到血流尽而死。 这应该是献祭的一种。 我吃力的环顾四周,想找人救救我。 这里一个很大的空间,正前方竖着一只等人高的大鸟雕塑,鸟有着红色的羽毛,白眼珠子,嘴里叨着一条黑色小蛇。 十多个人身穿白袍,头上戴着鸟型面具,围着大鸟在商议着什么。 我撑起虚弱的身体,听到有人说:“这个世界已腐烂,人心恶臭无比,我们必须秉承教义,让罪恶的血得到净化。” “对,程护法,这一次你做得不错,把殷石找回来了。我们一定要借助殷石的神力,重启世界。” 其它人跟着附和:“不死鸟神教永世长存。” 重启世界? 草! 这他么是神经病吧,不死鸟神教,妥妥的邪教。 第76章 斗纸人 “程护法,记住了,以后不准再和玄安那个叛徒合作。” “他的五行大阵已失败,对我们来说,他已没用。” 或许是血流得太多,我全身软绵绵的。 但我不能放弃,王俊还在等着我。 我试着移动手脚,因身体虚而无力,移动十分艰难。 一下,两下....... 我的脚能动了,虽慢,却挪动了一小步。 只因这一小步,我的神思清明一点,再移一步。 手也能动,我立刻按住疼得麻木的左手腕。 脚越动越灵活,我离开我原先站的位置,回头一看,我身后的文符已被血染红三分二。 我的血差一点流光。 我一步步向王俊走去。 这时,有人发现我的异常,大叫一声:“程护法,有人离开阵位。” “不可能。” 是程护法的声音。 接着是一片纷乱的脚步声,他们围着磨盘。 “沈明州,你快回去。” 说话的声音阴柔,但绝对不是女人。 我回头看向说话的人,声音很陌生,又是白袍面具,根本认不出来。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沈明州,你是沈什么?” 那人立刻闭了嘴。 我怀疑这里人全是沈家村的人,大伯和傻子也在。 草,没想到会有人会利用坟场搞邪教活动。 “程护法,你怎么办事的,他怎么会清醒过来?” 说话的人是公鸭嗓子,十分难听。 “对不起,或许他的体质真的很特殊。” 程护法个子不高,声音冷硬,应该是杀伐果决的人。 “我不想听解释,现在仪式已经开始,他却离开乾位,如何补救?” 程护法没作声,走到磨盘前,从口袋里手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纸人。 他对着纸人默念几声,又对纸人吹了一口气,把纸人放在磨盘上:“去,抓住他。” 纸人全身抖动几下,然后像见风长一样,刷刷刷,长成一个成人大小,白脸红腮红嘴唇,诡异的转动眼珠子。 我见情况不对,立刻加快脚步往王俊走去,我不是自负的人,能把王俊救出去已是我的极限。其它人,只能任命。 “嘻哈。” 纸人嘻笑一声,迈开两条纸腿向我扑来。 我也迈开大长腿,拼命的往王俊跑去,边跑边叫:“王俊,小王八,醒醒。” 我可以肯定,此时的王俊应该和我刚才是一样的,精神陷入一个梦幻中,在那里挣扎跑出来。 纸人比我轻,跑得比我快,它追上我轮起手臂向我的后背砸下。 我的太上导引功也不是白练的,身体转了半个身,反向一个侧踢,踢中纸人的腰部。 纸人只是纸人,身体软而无力,很轻松的避开我的一击。 我没给它反击的机会,伸手摸向腰包,想拿杀鬼符杀鬼。 一摸,摸了个空。 我的雷木刀不见了,腰包也不见了。 没有武器,没有符加持,我怕了,胆怯地转身就跑。 然而纸人不打算放过我,纵身一扑,扑到我的腿上,陡然的撞击,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我本能的用手撑地,右手臂受到重重一击,似乎又听到骨断声。 这让我极为恼火。 纸人一扑而中,手脚并用,顺着我的身体往上爬。 它压在我的背上,扯住我的头发,逼迫使我的脑袋后仰看着它。 “嘻哈,真蠢。” 被一个纸人骂蠢,我他么的也是真的蠢了。 我试着躬身爬起来,一个纸人而已,能有多重。 意外的是,纸人像小山一样差点压断我的后背。 “嘻哈,主人主人,他真蠢,被我千斤坠压住还想爬起来。” 草! 无法可忍。 我忍着右手的隐疼,努力侧过身,把左手手腕上的血擦在纸人身上。 然后就着血画了个符,同时念咒: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我研究通爷的三种符好些时间了,闲时也会学着画。 世有鬼,能画杀鬼符是保命之术。 我一直画,可惜一直没信心用。 这次是被逼没办法了。 “咦,你想干嘛?” 我的符的画完了,咒语念完了,纸人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难道它不是鬼? “你想杀我,你可真蠢,我可是.....” 它的话还没有说话,我画符的地方出现一个小火苗,小火苗变成大火苗,转瞬间吞噬了纸人。 纸人挣扎着从我身上退下,摇摇晃晃向程护法走去:“主人,救我,主人。” “啊。” 没等程护法反应,纸人发出凄厉的叫声。 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我被震惊到了,没想到我画符真的管用? 程护法透着面具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可没空理他,走到王俊面前,撕了块衣服,把王俊的手腕裹起为止血。 然后对着他摇,晃,踢,抽。 王俊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没办法,只能背起王俊往磨盘边缘走去。 白袍们呼啦一下挡在我的面前。 “沈明州,你快放下他,这是找死。” 又是之前阴柔的人。 “你这个连名字都不敢说的卑鄙混蛋才是找死,滚开,一群幻想狂,想启重世界?你们应该去疯人院呆着。” 我怒喝道。 白袍们很奇怪,他们不想我离开,又没有上磨盘来抓我。 “真该一刀杀了你了事。程护法?”公鸭嗓子生气了,急得抓耳挠腮,“他敢蔑视我们教义,杀了他。” 程护法走上前,我戒备的看着他。 这一次,他想拿什么东西对付我。 程护法张开双手,猛的一拍。 我对他一直戒备,所以,看到他拍手。 一拍,两拍。 两只修长细腻的像女人手的手掌拍在一起。 我的神思一阵恍惚,眼中看到他的手变成四只,八只..... 巴掌声也变得像魔音一样,一圈圈往外扩散。 我心知不好,应该着了他的道了。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应付,眼睛闭上,耳朵塞不起来。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一直往下沉沦。 突然,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的后背,我下沉的意识立刻清醒过来。 程护法看着我清澈的眼睛,满是诧异,“真没想到,你的道法如此之深。” 我的道法深吗? 我怎么不知道。 我自信的扬了扬头,睥睨着所有白袍人,“滚开,我沈明州可不是你们能得罪的。” 如果装逼能骗过他们,算我命大。 白袍人个个仰头死死盯着我, 我没有露怯,看着他们! 第77章 生死一线 公鸭嗓子彻底被我激怒,抬脚踹向程护法的屁股,怒骂几句。 “去,杀了他。” 我也不想惹怒他们,但是,我很清楚,哪怕此时我跪下叫他们爷爷,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不如放手一试,为我和王俊争一个机会。 程护法应该没想到公鸭嗓子会当众踹他,侧过头怒目扫了他一眼,再看向我,眼中的愤怒像刀剑一样凌厉。 我无路可退,只能硬撑着,背上的王俊又重,压得我快喘不过气。 深提一口气,对程护法说:“程护法,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放在人海中我也不认识你,我们何必在这里弄得难看。” 我的意思是程护法,今天你对我所作所为,我不怪你。我给你递梯子了,你下吧,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其实,此时我已是强弩之末,身体发软,脑袋晕沉,恨不得立刻昏过去大睡十天半个月。 程护法目光阴冷,并没有理会我,从口袋里掏出三只纸...虎? 他把纸虎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对着纸虎念了咒文,然后吹了一口气,最后把纸虎向我这边甩过来。 纸虎落地,见风变成威武凶悍的老虎,除了是白色的外,无论神态,动作还是虎啸,和真的老虎是一模一样的。 三只老虎六只吊睛眼对着我,真的是虎视眈眈。 我的膝盖不争气,一直在发抖,我的嗓子也不争气,一句硬话也不说出来。 怎么办? 刚才杀纸人是用血画符,是要近身的。 这老虎怎么近身? 我把背上的王俊往上搊了搊,王俊又变重了,我不得弯下腰。 灵光一闪,我感到奇怪,老虎并没有跳上磨盘,而是在下面徘徊,对着我低吼, 磨盘离地并不高,只有一米五左右,如果想杀我,三只老虎只需要上来一只就够了。 还有,白袍人从始至终没想过上来抓我或是杀我。 这时,我混沌的脑袋有一丝清明,他们不是不想上来,是不能上来。 这个磨盘..... 一个模糊的概念刚形成,咔嚓嚓嚓,一连串机械咬合声在空气中回荡。 接着,我的脚下晃动一下。 我低头看向磨盘,磨盘上所有字符里都隐隐有血色,这个磨盘要活了。 忽想到刚才神志不清时,我只有一颗脑袋躺在转动的磨盘上的。 清醒后,磨盘是没有动的。 现在,磨盘又要动了,是不是预示着我神志不清时发生的一切会成真,我真的会被磨盘吞噬得只剩下一颗脑袋? 我的直觉非常不好,没想好如何应对,身体比脑袋反应快,我的肩膀一耸,把王俊抛下磨盘。 王俊啪叽一下被重重摔在地上,闷哼一声,说明他还活着。 嗡! 磨盘晃动一下后,缓缓动了。 我急了,必须下去,哪怕下面有老虎我也得下去。 可是,我的双腿像生了根一样长在磨盘上。而且,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东西从脚下流进磨盘。 是魂魄还是生命力? 随着那东西的流逝,我的身体越来越重,精神恍恍惚惚,眼前渐渐一片空白。 已止血的伤口再次绷开,血像一道细小的线滴在磨盘上,沿着字符流淌。 我已经没有能力再思考,略带茫然地看向王俊,王俊依旧躺在地上,白虎没有吃掉他。 一群白袍人个个神态从容地看着我,像是看一场热闹,像是我无辜的生命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场热闹。 谁来救我? 大伯不会! 傻子更不会! 筱雅? 想到筱雅,我的心底升起一丝希望。 她在我的身体里,我死,她也活不成,真的成了不求同日生,只求同日死了。 翁翁翁! 磨盘转得很慢,随着它的转动,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变了。 我想不出来是什么变了,趁着最后的意识看向王俊,想和他诀别,余光扫出,忽见远处有一团黑影。 黑影在空中悬停几秒,然后急速向我迎面冲过来。 我的反应很钝,黑影撞向我时,白袍人全体大惊,程护法抬手甩出一只大鸟,像是大鹏鸟。 大鹏展翅,飞速向着黑影亮出爪子。 黑影像是拼命一样,比大鹏快上一线,撞上我。 巨大地冲击力,让我的身体凌空,向磨盘的另一侧飞过去。 耳边有风在流动,我突然伸出手抓向黑影,刚才,在黑影撞上我的瞬间,黑影不再是黑影,幻化成一个女人。 女人是瓜子脸,肤色很白,秀眉弯弯,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里却透着忧伤。 我父母过世时,我的年纪还小,家里又没有他们的照片。 所以,对他们的样子早淡了。 看着她,模糊的记忆立刻苏醒。 妈妈? 我心里酸得难受,眼泪压不住,我太想他们了。 小时候在大伯家受委屈时,有无数个夜晚,我都念叨着如果我妈妈在就好了。 她生了我,再见时,她救了我。 彭的一声! 我重重地摔倒在地,全身连骨头都疼,我却顾不了这些,立刻弹跳起来冲向黑影。 黑影浮在半空中,应该也是看着我,下一秒,大鹏张开嘴,把她吞了。 我震惊的如同晴天霹雳,整个人愣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我妈妈被鸟吃了! “妈妈,把我妈妈还给我。” 怒火如同野火一般烧尽了我的所有理智,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随手从旁边捞了一样东西砸向悬停在半空中的大鹏。 大鹏个子大,没有意外被砸中。 嘎嘎,叫了两声摔落磨盘的边上。 磨盘正缓缓向我这个方向转过来。 我不管不顾地奔到磨盘旁边,伸手抓住大鹏的翅膀,铆足了劲把大鹏扯下来,摔在地上,用脚死劲地踩鸟的肚子。 “吐出来,吐出来,把我妈妈还给我,那是我的妈妈。” 我像疯魔一样,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眼里只有大鹏。 有几位白袍人见状,纷纷跑过来,想对我动手。 我两手抓着鸟翅,一脚踩在鸟肚子,侧过头,瞒眼猩红如野兽一样:“滚!” 白袍人怔愣住,一时真没敢对我动手。 我又转头向大鹏要妈妈。 大鹏被我踩得尸体都扁成纸片,我把纸片拿起来,反复地看,就是一张画了符咒的纸,正要撕掉。 忽有一缕长发伸过来,卷过纸片。 筱雅? 筱雅没有回答我,带着纸片又消失了。 妈妈? 我茫然环顾四周,哪里也看不到她了。 第78章 程护法 嗡嗡嗡...... 咔嚓嚓! 四周陷入一片死静。 磨盘只转了小半圈又停止了。 躁动的空气慢慢恢复原样。 “程钟淹,你这个废物,你连一个窜种的废物都杀不了,还敢自称是厌胜第一人。这一次你又失败了,大主教不会再给你机会....” 公鸭嗓子气败急坏地拍着磨盘哇啦啦地叫,像个疯子似的。 窜种的废物,是指我吗? 我心底的怒火还没有完全消退,拖着残躯从魔盘上拿起一样东西,正是我刚才砸大鹏的石人脑袋。 然后砸向公鸭嗓子。 公鸭嗓子没防备,其它白袍人也没想到我敢出手。 石人脑袋不偏不倚的砸中公鸭嗓了脑袋,两颗脑袋相比,还是石人的脑袋结实。 公鸭嗓子摔倒在地,脑袋被砸出一个大血洞。 有白袍人向公鸭嗓子跑过去:“七主教,你没事吧。” 也有白袍人向我扑过来。 “你敢伤了我们的七主教,你找死。” 我手里没有武器,有的只是一腔无处可泄的怒火,以及一直练的太上导引功。 太上导引功招式像太极,一招一式不僵不枸,轻灵沉稳。我在日复一日的练习时,发现这一套功法非常玄妙。 它能有效聚集周围的元气,元气无形,只有意会。 白袍人冲过来,我张开五指向他拍过去,五指挥动间,有五道浅浅的元气跟着手指流动。 那人离我还有几寸远就被无形的元气撞飞到几步外,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我大步跟过去,起脚就踹。 一群狗屁不如的东西,就是他们在搞鬼,要不然,我妈不会为了我被鸟吃了。 那人身手并不怎么样,我一度怀疑他们就是沈家村的人。 他戴着面具我不认识,这样也好,我踹起来一点不腿软,那人被我几脚踹晕了。 另有几名白袍人要扑过来,程护法开口了:“七教主伤得不轻,赶快送去医院,万一去晚了脑袋会坏掉的。” 白袍人恶狠狠地盯着我,对我留下几句空洞的威胁,抬起公鸭嗓子和晕倒的白袍人匆匆往另一边走去。 转瞬间,白袍人只剩下程护法没有走。 我一脸怨恨地看向程护法,他的个子并不高,白袍松垮垮的罩在他的身上。 “我妈妈还有救吗?” 我妈是鬼魂,我还抱着一丝希望。 程护法没看我,看向磨盘。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磨盘上其它六个瘫倒在地,身上的血早已凝固。 他们六个人都死了,这群该死的杀人犯。 我以为程护法会再对我出手,一直戒备站他。 他却透过面具问:“沈明州,你知道这个法器叫什么名字吗?” “草,我问你我妈的事,你跟我扯这个干嘛。” 现在我就一个念头,找到我妈,让她像筱雅一样留在我的身边,哪怕不能时时见到,只要知道她在就好。 “她已入轮回了。” “入轮回?” 过世的亲人能重新投胎转世,是活着的人最大的欣慰,她没有魂飞魄散就好。 我再看向程护法,怨恨少了一些:“这只大磨盘是什么东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在害死这些无辜的人?我的朋友是谁抓来的?这里是我们村的坟场,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我想问的问题有很多。 程护法静站好一会,没再和我搭话转身说:“这次是你的运气好。不过,玄安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也活了不太久了。” 想着玄安的事,我的心里更烦,责问:“你摆弄这东西也是和玄安的五行大阵一样只是为了续命?” 人是很奇怪的,有的人想死而自杀,有的人不想死害人续命。 程护法轻嗤一声,没作声没停步。 忽然,程护法轻呼一声。 我立刻扭头看过去,只见王俊像树袋熊一样挂在程护法身上,张嘴咬程护法的耳朵。 王俊醒了,我惊喜交加,拖着疲惫的身体跑过去。 王俊毫无章法的和程护法撕打间,程护法的面具被拔弄掉了。 我错愕地盯着程护法,满脑子是想不明白,听声音他明明是男的,看脸怎么是个女的。 程护法气得小脸通红,一个过肩摔,一手把王俊死死按得地上,一手执拳砸向王俊的脸。 我当然不可能让王俊挨打,一个飞身扑过去,把程护法压下身下。 低头看着她,枊叶眉,一双动人的杏眼里闪过惊愕。 “你是女人?” 这个问题我只是脱口问出来的,没有别的意思。 “是啊,我是女人,手感好吗?” 程护法朱唇轻启,声音变得柔媚,带着一丝诱惑的味道。 我微一怔,猛然反应过来,我不仅压在她的身上,手还按在她的胸部,难怪觉得软呼呼的。 我故作不以为意,缓缓爬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程护法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捡过地上的面具,头也没回说:“沈明州,想办法变强吧,光凭运气,哪怕你是九命猫也不够死的。” 变强么? 我当然想,所以,我只要有空就练太上导引功,练吐纳法。 王俊哎呦哎呦叫了几声,神色憔悴,嘴唇干裂,晃悠悠地爬起来。 “沈哥,我好疼。” 我回过神,看着他:“小王八,我也好疼。” 真的,我全身疼,心更疼。 我俩背靠背坐在地上,喘着气。 “你是怎么从老屋失踪的?怎么到这里来的?” “老屋?什么老屋。” 王俊的神色不是作假,他是真的不知道。 我的头皮炸开,王俊是忘记了还是他真的没去过。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和你说去拉屎,找了一片杂草就蹲下来,然后脑袋被谁甩了一棍。” 我呼吸一顿,脑子里糊着淤泥一样转不动。 他说去拉屎是我们拜祭完回去的事。 后来呢,我们进村遇到傻子,我带他去老屋。 如果那时的他不是他,那么是谁?是怎么做到的? 我想不明白,又怕和王俊说吓到他,索性不再问了。 两人休息好一会,爬起来找出口。 这时才发现,这个洞十分空旷,中间有只大磨盘和一只大鸟雕塑,四周立着一只石人。 其它几乎没有东西。 在搜寻期间,我找到了雷木刀,通爷给我的那些符找不到了。 第79章 锁魂符 山洞像一个整体一样,没门没窗,时间长了,空气都变得稀薄,已经有油灯灭了。 我和王俊在洞内转了很多圈,也没有发现出口。 我们都知道这里有出口,偏偏找不到。 我们怀疑有机关,机关在石人身上,可把石人全部摸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机关。 我心跳得厉害,口干舌躁,有种虚脱感。 王俊比我还要惨,脸色比死人还要差,白中透着青,青中带着灰。 我们不敢长时间休息,怕坐下后再也站不起来。 王俊靠在石人上:“沈哥,你说这里石人为什么立在这里?” 我有气无力说:“你不是喜欢看盗墓小说嘛,来,你说说为什么?” 王俊眼睛顿时一亮,灰暗的脸上泛起生动的笑容。 “老沈,你不懂了吧。这个呀,叫‘翁仲’又叫石像生,这是为了镇守墓主人的,有着特别的象征意义。” “石像生我听过,是在地面上的,这个是在地下。为什么?” 王俊被我问愣了,底气不足的喃喃自语:“放在地下的当然是陪葬品。” 我想到通道里的那些石人,以及他们的私语。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些石人全是按照沈家过世的人雕刻的。 两人又忙活找出口,王俊盯着大鸟雕塑问:“老沈,这是什么鸟?” 我摇摇头。 “机关会不在这鸟身上?” 我没说话,伸手摸鸟腿,鸟翅,鸟头太高摸不着。 王俊盯着鸟嘴里的黑蛇出神。 我推了他几下,他才回过神。 我有些担心他,“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王俊犹豫好一会,才说:“老沈,我不管你信不信,在我醒来前一直在做梦,很真实的梦。梦中我跟着一群人跑,身后有一条黑色的苍龙在追我们。它每追到一人,立刻吃掉。” “我们疯了,一个劲的往前跑,跑着跑着,能跑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一人。而我,跑进一个湖里。” “湖里有水,全是血水,血腥味加上臭味,,我差一点被熏死。我在湖里,黑龙在湖岸上,我和它对视,谁也不服谁。” 我看着黑蛇,蛇又被称为小龙,王俊梦到被黑龙追,很可能是和我一样,是陷入神志不清的幻象。 “我想我的梦境是有寓意的。”王俊望着黑蛇,说着爬上鸟身,爬到鸟头上。 我很害怕他摔上来,再三提醒他小心。 王俊趴在鸟头上,先是在鸟嘴里的黑蛇身上乱按一通,没有机关。 他又抱着黑蛇转,这一次,黑蛇动了,刷的一个,从鸟嘴里脱落。 我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蜿蜒的黑蛇,感觉怪怪的。 王俊从鸟身上滑下来,先我一步捡起黑蛇。 黑蛇全长有一米多一点,蛇头,哪怕身上的鳞片雕刻得栩栩如生。 王俊把黑蛇放在手里掂量一番,“是铜的,老沈,你看,这像不像是钥匙?” 被他这么提醒,我立刻想到什么,快步走到一面石壁前,指着石壁上一条细小的缝隙问:“像不像钥匙孔?” 我俩互视一眼,死马当活马医。 王俊把黑蛇插进缝隙中,确实是吻合的。 他试着转动黑蛇。 我紧张的全身是汗,死盯着黑蛇。 咔嚓一声。 我们惊喜万分,真的打开了。 石壁上出门一道对开门。 我迫不及待地走出门,回头一看,门外是泛着青色光泽的石门,石门上刻着古怪的符文,再一细看,正是我被傻子打晕的地方。 王俊把黑蛇当拐杖走出来。 我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我知道,想回去得走摆满石人的通道,通道后面是个绳梯。 绳梯上面有个洞口,洞口如果被封起来,我们还是没办法出去。 山洞里应该还有其它出口,只是,我俩的身体真的耗不起了。 我扶着王俊沿着通道往前走,通道里很安静,转了个弯,看着两排石人,我的头发麻。 王俊瞪大眼睛,好奇中透着兴奋:“我靠,这又是什么地方?老沈,你跟我交个底,你们家祖上到底是干嘛的?是皇帝吗?” 我可不记不得历史上有姓沈的皇帝。 对付这些石人,上次我是用驱鬼符,可惜现在没有了。 王俊精神亢奋,没有半点担忧,对着石人抠抠摸摸。 “还有小孩子?老沈,你说他们真的是石头做的吗?” 我被他这种瞎想吓了一跳,不是石头,难道是土做的?! 说话间,走到我爷爷的石人前。 或许是刚才看到我妈妈,再看到我爷爷,心底有压抑不住的悲伤。 王俊瞅了我一眼,看向石人:“这是你的爷爷?他怎么这么矮?也没你长得好看。” 说着伸手抠摸,忽然,哗啦一声。 王俊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爷爷的石人手臂脱落一块,露出一截枯瘦的手臂。 王俊的眼神好,指着石人上的破洞,结巴起来:“老沈.....你看看....是真人吧?” 我蹲下身体,看着爷爷的手臂,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但可以肯定是人的手臂。 不可能! 爷爷过世,尸体是入棺的。 我伸手在洞口边缘抠了抠,真的不是石头,像是陶土。 洞口越抠越大,露出整条手臂,手臂上没有衣物。 王俊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一改身上的疲惫。 “老沈,谋杀?活人殉葬?活人俑?兵马俑?水银浇尸?” 我看着两排的石人,脑袋里嗡嗡的,一时想不出任何说词。 王俊不知怎么想的,延着爷爷手臂继续抠,一点点,一块块,把爷爷身上的陶土全部剥开。 爷爷很瘦,瘦得脱了相,但是,脸上那颗痣还能看得到。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心里有愤怒,有悲伤,有心酸。 这种事,大伯一定知道。 王俊捡起一块陶土,咦了一声,“老沈,你看,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我接过来,只见灰色的陶土上面画着一只半只手臂长的符箓。 我盯着符箓,想着之前在通爷那里看的书。 那本书上讲的是符箓的种类,用法解法,内容生涩,很多我看不懂,全靠死记。 眼前的符箓和书里的一种对上了---锁魂符。 这种符贴在尸身上,可让魂魄和尸体不分离,是种恶毒的不让死者入轮回的方法。 我感到一阵恶寒,是谁这么卑鄙,用这种方法整爷爷。 不是整爷爷,是整个老沈家。 我看向旁边的陶人,王俊的眼色好,立刻用黑蛇砸碎那只陶人。 果然,里面也有一具尸体及锁魂符。 第80章 鬼画符 通道内油灯忽明忽暗,有的油灯已经灭了。 空气变得沉闷而压抑,我能清晰地听到两人急促地呼吸声和心脏声。 王俊看着成排的陶人,先前亢奋的情绪消失了,看着陶片疑惑顿起。 “老沈,你是认识这个鬼画符的对吧?” 现在王俊是相信世上有鬼,有鬼就克鬼的东西。所以,我并不想瞒他。 “嗯,若是我没有记错,是锁魂符,让魂魄和尸体不分离的一种手法。” 王俊难以置信地摸着符箓:“就画这几笔,人的魂魄就离不了尸身了?这也太玄乎了吧。” 对于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玄学玄学,不玄乎怎么还需要学。 如同程护法剪个纸人能活一样,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 符箓也是一样的,只有亲眼见了,才会相信一笔一画勾出来的字里蕴含着极强的力量。 王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死人不能入轮回,老沈,你们沈家得罪了什么人?这些陶人里都有尸体吧,而且全是你们沈家人?”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失血过多,我有虚脱感,实在撑不住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王俊的问题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入棺落葬的先人们会被拉出来封在陶土里,立在这条暗无天日的通道里。 到底是谁做的? 又为什么这么做? 是大伯个人行为还是大伯联合了其它村民? 还有沈家村和不死鸟神教又是什么关系? 我的脑袋原本就昏沉,想得多了,脑袋完全成了浆糊。 王俊偷偷地瞄了我一眼,背对着我用‘黑蛇’敲开第三只陶人的手臂,果然里面也是真人尸骨。 我看到了王俊的小动作,实在不想问,搓了一把脸,勉强站起来。 必须走,不走真的走不出去。 “王俊走吧。” 我看向爷爷的尸体,把上衣脱下来裹着爷爷的尸骨和封住他的锁魂陶片。 必须带上锁魂陶片,要不然爷爷会尸魂分离,入土的只有尸体,鬼魂依旧束缚在这里。 王俊过来伸手帮忙:“你要带你爷爷上去,重新入土?” “嗯,我不能让他永生困在这里。” “其它人呢,他们也是你的祖上。” 我怔愣一下,扭头挨个寻找另一个人,我爸。 爷爷的陶人和爷爷生前很像,我爸爸也应该好找。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直找到青石门口,也没有记忆中那人的陶人。 我扫了一眼其它陶人,虽然他们也是我的祖上,可是我和他们不熟悉,何况我只有两只手,管不过来。 爷爷的尸骨很轻,背在身上感觉不到有份量。 王俊看了一眼另外两个被敲开的陶人,心虚的把碎掉的陶片装回去。 他默不作声跟在我的身后,连转了几个弯道,口中不知道低喃什么。 壁上的油灯忽又灭了一盏,像是被人吹灭一样,昏暗的通道光线更暗,光线尽头人影绰绰。 王俊双手拄着拐杖,走一步喘三口。 “老沈.....我....你....” 听到他结巴的声音我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收住脚,喘了几口气回头看他。 “说话不要大憋气,我听着难受。” “我想问的是,所有的鬼魂被束缚在陶人身上,陶人有尸体有灵魂,不会活过来吗?” 我的脸色很难看,鸡皮疙瘩立起来再也没有消下去。余光看着静立不动的陶人,盘算着他们是真的不动了还是在等机会? 毕竟我进来时,他们个个是私语达人,手脚灵活的。 “你也说了他们是我的先人,没有哪个先人希望自己的后辈受苦受难的。所以,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话是这么说,我心里是没有底气的。 我的话音未落,旁边的陶人浮出两只手抓住王俊的手臂,用力一扯,把王俊拉到他的怀里。 王俊‘哇’的一声,尖叫声穿透了我的耳膜。 我心下骇然,余光扫了一圈,不知何时,两旁的陶人个个转动眼珠子,怒目瞪着我。 我他么的有种无力感,这些眼瞎的先人们很喜欢打我的脸。 王俊大叫着,手忙脚乱:“老沈,救我,有鬼要吃我。” 我现在手里只有雷木刀,一张符也没有。 只能物尽所用,用雷木刀砍向陶人的手。 陶人还是惧怕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王俊闭着眼睛啊啊叫,手里的‘黑蛇’乱舞,若不是我身体灵活,差一点被‘黑蛇’劈中。 ‘黑蛇’转了个弯,劈中旁边的陶人。 陶人被一劈两半,连同里面的尸身也被劈开。 我很诧异,‘黑蛇’外表看不出有刃,没想到如此的锋利。 “王俊,冷静点,没事了。” 王俊这才睁开眼,额上全是冷汗,脸色泛出青色。 “别怕,人鬼殊途,你是人,他们再厉害也是鬼。没有人怕鬼的道理。” 我不怕吗? 不是的,我也怕。但是,王俊比我小,又是因为我才被卷进来的,我不能让他有事。 王俊惊魂未定未定,眼中全是恐惧:“他们不会像电影里那样活过来吧?”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几句,笃定道:“不会,他们的魂被束在陶土里,最多露个手脚出来解解闷。” 我俩刚走出几步,身前身后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 不用看后面,只看前面就行。 两边的陶人动了,这次不是从掏人身上浮现出手和腿,而是,整个陶人动了。 如同某部电影里,活过来的兵马俑一样。 我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鬼魂的存在我能理解,这他么的活的陶人怎么解释,又怎么解决。 王俊一直跟在我身后,看到的是后面的活陶人。 “老.....沈......他.....们......真的......活了......” 他的一句话把我给憋活了,我挺了挺脊背,握着雷木刀舔着脸冲着他们笑:“各位先人老祖,我是沈明州,沈玉松的孙子,沈向东的儿子。你们是要钱还是要房要车要美人?有要求尽管提。我回去后一定满足你们。” 不管什么情况下先礼后兵是礼貌。 陶人并不搭话,我也看不出来哪一个是带头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一个老祖传下来的,总会可怜我一下吧。 我听过他们私语声,知道他们是能说话的,还想再打打感情牌,身后乱了。 王俊像疯了一样,双手握着‘黑蛇’对着陶人一通乱削。 ‘黑蛇’通身黝黑,每一剑下去,削中一个陶人,轻的掉了脑袋,重的一劈两半。 损坏的陶人里面露出肉干似的残肢断体。 脑袋,手臂,大小腿还能以诡异的姿势爬起来继续攻击。 第81章 大战陶人 王俊已经开打了,我他么的把老祖第一代搬出来救场也没有用。 通道只有两米来宽,两组陶人几乎把通道挤满,抬眼看去,黑压压的全不是人。 我的呼吸控制不住的乱了,脑袋里也晕乎得厉害。 怎么打? 我手里只有雷木刀,一刀砍在陶人肩膀上,连个印子都没有,反把我的虎口震得生疼。 陶人高矮不齐,胖瘦不等,身体笨拙,动作僵硬。但是,力量很大,一挥手臂把我撞飞到另一个陶人身上。 那个陶人转了半圈,横臂向我的胸口扫过来。 我本能反应,双手撑着他的手臂,想把他的手臂推开。 然而,对方施加过来的力道压得我的骨头吱吱作响。 两只手顶不住对方的一条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气,手臂因用力过度在颤抖。 我用余光看向王俊,希望他过来一剑劈了这位‘先人’。 却见王俊踉踉跄跄像砍上瘾一样,往回越走越远,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半截身体的干尸。 没了外援,我紧咬着牙,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开手同时蹲下身体。 陶人因惯性往前冲了一步,手撞到石壁,发出‘呯’的一声巨响,手掌随之断裂,可见其用力之强。 我吓得心肝都在抖,因为我瘦,为了保命,躬身贴墙向王俊跑去。 前面的残肢断体原本是追王俊的,不知为什么纷纷转身向我攻过来。 看着从陶片中翻滚跳跃的‘先人’们,我觉得可悲又可恨。 愣神之际,被拦腰斩断的某位‘先人’扑上来抱着我的腿,张开只有牙床的嘴咬我的大腿。 草! 挺疼的。 我用雷木刀对着他的脑袋斩斩斩,雷木刀对陶人没有用,对残干尸有用。 一个没杀完,又有一只光秃秃的手臂,五指着地,欢快的顺着我的后背爬到我脖颈上。 尖尖的指甲挠我的脖子,没两下,我的脖子上全是血。 我一把抓住住断臂,用力往下一扯,狠狠地扔在地上,用雷木剑戳戳戳。 妈的,我是真的发怒了,得亏还是我的‘先人’,下手这么狠。 然而,一拳难敌四手。 前面有残肢断体群,身后有陶人群,我像夹心饼干一样被困在当中。 心底涌出无数情绪,无奈又绝望。 “老沈,过来。” 王俊的声音沙哑不似人声,从前面传来。 我双手握着雷木刀,咬着后槽牙,对扑上来的‘先人’削劈砍剁。 不念战,只求突围。 刷刷刷! 陶人的步伐整齐,步步逼近。 我的身体很沉,脑袋渐渐空白,耳朵听不见,鼻子闻不到,眼睛里只有不断扑上来的断臂,断腿或是挂着黑肠的半截干尸。 雷木刀越挥越重,到最后,我全身一丝力气也没有,连雷木刀都拿不动,身体一歪,趴倒在陶片上。 透过血蒙蒙的视线,看到几只胳膊连着半个脑袋干尸扑过来。 他们会吃掉我?还是把我分尸? 他们为什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那是娘娘山,我们祖祖辈辈是靠山吃山,山上有无数宝贝,等州州再大一点,爷爷带你进山寻宝。” “州州,怎么哭了?是哪个小子敢欺负你?走,爷爷替你出气。” “过年了,州州又长了一岁,这是爷爷给你的压岁钱拿过买糖吃。” “州州,别哭了,吃完桑果你妈妈就回来了。” “州州,你一定好好活下去。” 是谁在说话,声音让我好怀念。 我的意识是模糊了,但是,我能感觉有人拽着我的两只手臂,拖着走。 我努力再努力,终于眼睛睁开一条缝,入眼的是一只脸上有颗痣的干尸,他在倒退。 “爷爷。” 我觉得我是叫出声了,又没出声。 ............. 我是被疼醒的,全身连脚趾头都疼,睁开眼,入眼还是在通道,而且身体在移动。 我无力地侧过头,看到王俊脸色惨白的躺在一只大红床单上,和我并排被拖着走。 有人救了我,也救了王俊。 我想抬头看看是谁,却使不上力气。 想说声谢谢,嘴巴干涩,张不开。 这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 “他又不是老沈家的人,你救他干嘛?就为还当年沈向东救你的人情?你还真傻,他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记得那点破事,” “好啦,我知道,你又要说当年如果不是他救了你,死的就是你了。你呀,当年的事,指不定就是冲他去的,和你无关。” 我混沌的脑子顿了一下,说话的人声音有点耳熟,又想不起来是谁。 “准备三年的任务又失败了,七教主又伤到了脑袋,大教主这次必然会发怒,惩罚,谁也跑不掉,你还有心情来多管闲事。” “程钟淹这次不死也会脱层皮,是我们的机会。” 只有一个人说话声音,似在打电话,又似另一人没有开口。 我很想保持清醒,又控制不住的陷入昏迷。 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旁边有一只强力手电。 我勉强坐起来打量四周,这是一个没有出路的小山洞,离洞口不远处有个小水洞。 王俊面无人色地躺在我身边,他的身边放着‘黑蛇’。 我试了几次才站起来,试了试王俊的鼻息,他还活着。 我试着叫醒他,没用,他应该还在昏迷中。 必须出去,我俩的身体和精神早到极限了,多呆一会多一分危险。 这个山洞没有明显的出口,只有一个水洞。 那人既然救了我们,必须是想我们活着的,所以,出口定在水洞里。 这时,我才发现,我一直背着的爷爷的骸骨不见了。 又想到昏迷时听到的话,看到脸上有痣的干尸。 或许在我倒下后,爷爷,救了我。 我闭了闭眼睛,压下翻滚的伤感,做了一套热身运动。 下水,水很冷,透骨的冷,这份冷也让我格外清醒。 我深吸一口气,拿着手电,下潜。 水下面是一条弯曲的通道,足有百米远。 出了通道,水温高了少许,而且可以看到水面上有光。 我心中大喜,脚底有了力气,不一会浮出水面,放眼一看,阳光正好,我身在干姥河里。 我默算一下位置,上了岸往村子走去,现在王俊昏迷,得想个办法才把他们带出来。 第82章 老熟鬼 大伯家的院门锁着,我无力翻墙,却有力气撬锁。 进了院子直奔厨房,在冰箱里翻出吃剩的一盆饺子,开火,把饺子热了一下。 一口气把一盆饺子吃完,肚子还觉得空。 妈的,你像是十天没吃饭一样。 现在没时间再弄吃的,我到杂物间翻出一套工具,又找来两只空饮料瓶,透明软管,绑带....自制了一个简单的水下呼吸器。 再次回到干姥河,入水、 我捞尸多年,记水下位置的能力不错。 时间不长,找到水道入口,回到山洞,我休息片刻,把呼吸器给王俊戴上。 我把他弄下水,王俊本身不胖,又有水的浮力,很容易把他带着水道。 进入干姥河,我的心平稳了。 我先浮出水面,换口气,想把王俊弄上来,一下子没能提动。 再想提王俊时,王俊忽然变沉,往下坠去。 草! 又是什么东西。 我跟着入水,放眼一扫,就见一只没脸没皮,眼珠子吊在眼眶,心肝脾胃肠暴露在外的扒皮鬼抱着王俊的双腿。 妈的,怎么又是他,老熟鬼了。 我就不明白了,鬼没有地域限制吗?可以全国流窜吗? 更不明白是的,他是怎么准确找到我的? 那只吊死鬼也是,我没有和她联系,她就能找到我! 直是见鬼了! 对付扒皮鬼,我有的是经验,绝对不能让他把我拖入幻境。 我抽出雷木刀,一手搂着王俊的腰,劈向扒皮鬼。 扒皮鬼裂嘴冲我笑。 在水里我不能说话,要不然一定给他一下恶评,笑得真难看。 雷木刀劈下之际,我莫名的心头一震,忽生警觉,不及思考,反手挥向身后。 在水下雷木刀有阻力,但我还是感觉劈到了什么东西。 侧过身,看到陈延瑞浮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瞬间,我有些失神。 鬼节时,我想招他的魂,老婆婆教了我一套可以超度他的方法。 可惜了,那晚没能招到他。 曾经的我们是亲密好友,现在的我们算是敌对吧。 扒皮鬼还拖着王俊往下坠。 干姥河很深,最深的地方有几十米深。如果王俊被拖到河底,自制的呼吸器里的氧气不够用,会死。 我劳累过度的体力没得到恢复,又下河两次,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心下焦急,必须尽快破局。 余光中八皮鬼冲我笑,陈延瑞又向我扑来。 正在两难时,我的心神一荡,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明州,我来。” 筱雅来了。 我激动的叫道:“老婆,你来了,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明州。” 一缕缕黑发在水里慢慢铺开,比之前的还要长还要密。 有头发裹住王俊,也有头发如利刃一般向前刺向扒皮鬼。 扒皮鬼神色陡震,松开王俊化作一团黑影逃了。 同样有头发攻击陈延瑞,陈延瑞却没逃,阴冷地看着我。 我忽觉得他似有话对我说。 我在脑海中用意识说:“延瑞,你想说什么?” 陈延瑞抬起一只手,中指扣在食指后面,其它三指弯曲。 我看不懂,“什么意思?” 陈延瑞神情木纳,身形在变淡。 他要走了,我忙说:“延瑞,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送你入轮回。” 黑发已缠上陈延瑞的身体,陈延瑞的脸上看不出喜悲。 我忽然对筱雅说:“老婆,放过他吧。” “他几次想杀你,你还放过他?” “不管是生是死,他是我的好友。” 筱雅气呼呼的不乐意。 我又哄了两句,她才放开陈延瑞。 陈延瑞没再看我,消失在水里。 我有些伤感,但想到筱雅出现了,我又很开心,“老婆,我能见见你吗?” “你见我干嘛?” “当然是想你了。” “想我什么?” “想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还有你的温柔。” “只想我这些?” “不是,我还想亲亲你。” 我挺郁闷的,和她恋爱两年,刚结婚就分离,世上哪有我们这样的夫妻。 筱雅沉默了,我一来她又消失了,她又说:“再等等,现在我的能力刚达到三级,等我练到小周天就见出来见你了。” 我带着王俊上浮,同时问:“小周天是多少级?” “七级一周天,七七圆满。” “你是如何升级?” “自我修练,吞噬恶鬼怨灵精怪。” “老婆,我帮你,帮你早日达到圆满。” “明州,我爱你。” “老婆,我也爱你。” 我把王俊拖上岸,长发也全部消失,筱雅又走了。 看着波光粼粼的干姥河,重峦叠嶂的娘娘山,一切的遭遇像梦一样。 我找了一辆三轮车,去了镇医院。 不仅是王俊,我也要需要住院。 到医院,我才知道,我跟着傻子去坟场已是五天前的事了。 也就是我在坟场下面不吃不喝地兜转了五天。 还能活着出来,算我命大。 王俊到第二天才醒过来。 我是旧伤添新伤,特别是右手臂,原本是轻微骨折,这么一通折腾,手臂差点废掉。 还是那个医生给我打石膏,这一次打得厚了几公分。 我休养了三天,让王俊继续在医院呆着,我决定回沈家村,有些事必须弄个明白。 我先到大伯家,大伯和大伯母都不在。 沈小花看到我,嘴角立刻下撇,一脸的嫌弃:“还以为你逃了,怎么又回来了。骗子,晦气鬼。” 我跟她没话可说,“你爸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骗子。” 我自行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半杯,对沈小花扬起笑脸:“小花,你还记得爷爷吗?” “不记得,你真想卖老屋?那个破地方谁会买。” 爷爷过世时,沈小花很小,她可能什么也不记得。 “大伯去哪了,这几天他回来了吗?” 沈小花看着她刚做的美甲,不想搭理我。 我吐口浊气,从手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到公司找我。” 沈小花眼睛一亮,激动地接过名片,“沈氏锦荣实业公司?沈明州,你....真的自己开公司了?你又骗我。” 我清清嗓子,看向门外:“大伯这几天回来了过吗?” “没有,我爸和小六叔去盐场打工去了。他每年都会去几次,一去就是好多天的。” “盐场在哪?” “不知道。哥,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跟你一起走。” 盐场?每年都会去,一去就是好多天。 我没再理沈小花,往傻子家走去。 第83章 寻踪 正是午时,大地像着火一样。 我的心比天气还热,老坟场下面的一切的一切像是无数根丝网裹在我的身上,困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快步走到傻子家,之前已听说傻子自从傻了后,六亲不认,而且脾气特别火爆。 话不投机,不是打就是砸。 一天两天还好,长年累月的,他的父母受不了,在远离村子的地方给他单独盖了两间屋子。 傻子的门关着,我的直觉是傻子不在家。 我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扑鼻的霉味迎面袭来。 我用手指堵住鼻子,进了门。 屋子里杂乱无章,破衣服,破桌子,烂板凳,空饮料瓶..... 桌子上散落着不知何年马月的饭莱,电饭煲上挂着不知何年洗过的袜子。 傻子果然不在。 之前,因为是我砸伤傻子变成傻子的,说实话,我暗中是有愧的。 现在,他故意引我去老坟场,在石门前砸了我一棍,我和他两清了。 我现在最想弄清楚,老坟场下面到底埋着什么秘密。 沈小花在家,大伯的屋子我没办法搜,只能先从傻子这里下手。 我很有耐心,在傻子屋子里翻了一遍,可惜,没有找到可疑的东西,哪怕是小鸟雕刻也没有。 有些失望的走出门,临出门前又扫了一眼屋内,忽有一种古怪感。 现在是夏天,傻子的屋子里又脏又乱,可是,没有一点臭味,也没有一只苍蝇蚊子,更没有老鼠。 而且,屋子里没空调没电扇,却感觉不到热。 忽有一个词从我脑海里冒出来,风水宝地! 傻子,可能一点也不傻! 我不甘心,又从里到外的搜了一遍,这一次,在一只破雨鞋里倒出一枚硬币。 面额是一元的,时间是2014年。 我捏着硬币有些恍惚。 多年前,沈七痴子给过我一枚一样的硬币,后来,那枚硬币被我丢进了十涪江。 再后来我遇到筱雅,每一次和她约会时,她都要我带上2014年的一元硬币。 隐约中,我觉得这样的硬币有着不一样的含义。 可惜,我猜不透。 离开傻子家,我又去了老屋,直奔旁边的菜窖,从壁墙上的小洞里拿出木盒子。 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三样子。 我拿起小鸟雕刻,红羽,白眼珠子,嘴里叼着黑色小蛇。 这个和山洞中那只大鸟雕塑是一样的。 这应该是不死鸟神教的信仰标记。 我试着抽鸟嘴里的黑蛇,蛇和鸟嘴是连为一体的。 又看向牌位上吴宵两个字,这个人应该是不死鸟神教里的人。 我一直猜这只盒子是谁藏在这里的,爷爷?大伯?二伯?爸爸?姑姑?还是妈妈? 不应该是大伯二伯和姑姑,如果是他们,他们成家了完全可以把东西带走。 剩下的爷爷,爸爸,妈妈,偏偏他们都过世了。 我捏着吴宵的牌位,贴着清凉的墙壁坐着,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一时思绪纷杂。 特别是想到那人说:他又不是老沈家的人,你救他干嘛?就为还当年沈向东救你的人情?你又要说当年如果不是他救了你,死的就是你了。你呀,当年的事,指不定就是冲他去的,和你无关。” 我可以肯定那人提到的沈向东就是我爸。 在沈家村,每个沈家人的名字是按字排辈的。 我是明字辈的,叫沈明州,沈小花的大名叫沈明华。 所以,在沈家村叫沈向东的只有一人。 他说我爸当年死不是意外,是有意救了谁。 他因谁而被谁杀了? 那个谁是谁? 那我妈呢? 我妈是在我爸失踪一天一夜后去找我爸死的,墓碑上他俩是同一天死的。 那人说的‘不是老沈家的人’,是指我吗? 又想到在通道中各位‘先人’聊天说我是窜种的事。 越想越郁闷,内心深处像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全身每个细胞在躁动。 出了老屋,直奔老坟场,现在我想把所有的空坟刨了,呸,狗屁先人老祖。 我到爷爷坟前,盯着爷爷的墓碑出神。 通道中,我昏迷后迷糊地睁开眼,看到拖着我走的干尸,就是爷爷吧。 我妈的鬼魂舍了命的救我,他,在一众先人老祖面前同样舍了命的救我。 谁敢说我不是他的孙子,不是沈向东的儿子?! 我在爷爷坟旁摸索良久,也没有找到那个入口,真是奇了怪了。 回到村子已是傍晚,家前屋后,阴凉的地方都有人捧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我有意打听事,主动靠近一棵老槐树,有几位婶子在拉家常。 “真的,有人亲眼看到的,又死了一人。” “我早就说了,人在做天在看,他们黄家村的人为了赚钱,坑蒙拐骗做了多少缺德的事。这是报应来了。” “这也太吓了,全是跳河自杀,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着他们了吧。” 我见一位婶子吃完饭了,主动搭话,“婶子,黄家村出什么事了?” 人与人之间想快速建立关系,找共同八卦最好。 那人打量着我,她不认识我,“你是我们村的吗,怎么没见过?” 我离开村子已有十来年了,她不记得也正常。 “我爷爷是沈玉松,我爸是沈向东。” 那人想了想,想起来了,“你是玉松叔那一支的,看着不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触动了我某条神经,冲着她爆怒,“你哪只眼睛看着我不像,我的眼睛和我爸是一模一样的。” 那人被我吼得一愣,继而脸色泛青,她可能没想到会被小辈吼。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个小娘崽子,你的魂要上天了,沈向东那个短命鬼都不敢冲我吼。” 我看她扯到我爸了,心火更盛,正要怼上几句。 有一人站在树荫下说:“妈,爸回来了。” 我的心神猛的一怔,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年轻的男人,瘦高个,因站在树荫下看不清样子。但是,他的声音我听出来了,正是我被救时说话的人。 果然,他也是沈家村的人。 那位婶婶子还没消气,又对我骂骂咧咧几句,在别人劝说下,她才跟着男人走了。 我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问旁边一位穿红衣服的婶子,男人是谁。 “他是小六,沈明淮。” 第84章 不是沈家人 沈明准?我有印象,他比我大上几岁。 我小时候常被村子里其它孩子欺负,开始时,他们对我只是辱骂,有一次动了手。 那一次就有沈明淮。 那时一群孩子围着我讽刺谩骂,有个不知死活的骂我是野种。 我暴怒,和那个孩子打起来。 沈明淮是路过,拎着我的后脖颈,往地上狠狠一摔。 我的脑袋都被摔晕了,勉强抬头看着逆光的沈明淮,一身的金光却有着冰冷的眼神。 从那以后,他们再欺辱我,变成打骂一起。 我收回心神问红衣婶子:“沈明淮现在在哪里上班?” 红衣婶子是个和善的人,又爱絮叨。 “听说他在外面替一个大老板做事,赚了很多钱,他的那辆车子要一百万.....” 红衣婶子说得嘴角泛着白色吐沫,全是羡慕沈明淮赚了大钱的事。 我问了沈明淮家的地址,没有再耽搁,直接过去。 我想问问他,老坟场下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想问他凭什么说我不是老沈家的人。 沈明淮家是一个院子围着两栋三层小洋楼,洁白的瓷砖,有质感的大门,看着确实值钱。 院子西边有一个小池子,里面有十多条锦鲤在欢快的游动。 院门没关,我正准备敲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匆匆跑过来,进了院子。 他扫了我一眼,我也看着他。 他似认出我了,指着我叫起来:“骗子,你是个大骗子,说好给我五百块钱的,你耍赖,你等着,我叫我六叔把你扔进血洞。” 我也认出他了,之前为了找王俊空口雇佣的五个孩子之一,也是他把我叫到傻子家的。 原来他口中的六叔是沈明淮,如此看来,真的是傻子借王俊把我叫老坟场的? 小孩跑进屋,好一会,沈明淮出来了。 他穿着黑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裤,眉眼俊朗,左颧骨到眼角处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嘴里叨着烟,站在门口看着我,姿态慵懒又冷漠。 我站在院门口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明淮知道很多事,包括我父母的死因,而我很渴望知道父母是怎么死的。 现在我不能得罪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六哥,好久不见。” 我和他是同辈,他年长几岁,叫声哥不吃亏。 沈明淮没作声,吐着烟团,烟圈有规律的上升,在半空中散开。 “六哥,看在我无父无母的份上,请我吃个晚饭吧。我一天没吃东西了,真的很饿。” 小时候我常会因为吃饿,四处找吃的。我想,沈明淮应该还记得的,不管什么时候,打打感情牌总不会错。 沈明淮把一支烟抽完,烟蒂随手扔在院子旁边水池子里,吓得锦鲤四下乱窜。 他抬步往我走过来,气势很足,我都怀疑他会揍我。 他却越过我转了弯,往路上走去。 我暗中松口气,跟了过去。 太阳已落山,瑰丽的晚霞也渐渐隐退。 鸡归窝,鸟回巢,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 沈家村明面上一片祥和,暗地里却是恢诡谲怪。 沈明淮步伐不快不慢,无声地走在前面,似乎不打算开口。而我心里憋闷,想着如何打破沉默。 我在身上摸了摸,想找支烟,男人想拉近关系,除了烟酒就是美女。 可惜,我身上没烟。 两人沉默着走到通往小镇的路上,这里没有人家,路两边是杂草荒塘。 我在琢磨如何开口,沈明淮先开口了,“你为什么回来?” “想回来看看了,这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我想回来看看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受老婆婆的委托来找吴安顺这个人,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意外的事。 沈明淮收住脚,侧过身漠然地看着我,伸手指向小镇方向,“既然只是回来看看,也看过了,回去吧。” 说完转身往回走。 我被他搞蒙了,还以为他是想和我谈谈的呢,愿意解答我心中的疑问,没想到是来撵我走的。 这他么也太自以为是了,说得沈家村是他家似的。 “我还叫你一声六哥,老坟场的事我记得很多。我也是沈家的一份子,我有权知道地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明淮收住脚,没有回头,宽肩窄腰瞬间绷紧,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戒备地盯着他,他若是动手,这一次,我一定会还手。 “我若是不说呢?” “我会告诉所有沈家人老坟场下面有什么。” 空气再次安静,天边落下最后一抹光。 “几年不见,你的胆子倒是见长了。” 沈明淮的声音带着轻笑,应该有不屑的意思。 我不想和他对着干,递了个台阶给他,“六哥,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既然你们有心让我看到,何不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以免让我自己一味的瞎猜。何况我这人一向遵守承诺,答应的事豁出命也会完成。” 王俊是被人故意带走,傻子给我留言.....这一切,看似有人拿我们当祭品,但同时也有人救我们。 沈明准转过身,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声音冷冽而残忍。 “我已经让你离开沈家村了,你还是沈家人吗?” 一个一直隐伏在我心灵深处的东西被搅动了,我咬牙切齿问:“沈明淮,你把话说清楚,我为什么不是沈家人?” “答案自己去找。”沈明淮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脑袋一热,飞快冲到他面前,一把扯住他的前襟,“你他么的有病啊,知道为什么还要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去找答案。说,为什么我不是沈家人?我爸妈又是怎么死的?” 我很讨厌他这样的人,比别人多知道一点,就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我和沈明淮身高相当,体型相近,黑暗中面对面站着。但在气势上,我却弱了一分。 沈明淮眸光幽深,一言不发,周身发出逼人的压迫感。 我很想比他还要有气势,可我做不到,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时我就知道自己输了。 我缓缓松开手,低沉沙哑问,“我爸妈是怎么死的?” 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他却说了:“被人害死的。” “是谁?” “不清楚。” 沈明淮走了,我独自一人在黑暗中站了很久很久。 第85章 死因 我没有回大伯家,连夜去了姑姑家。 姑姑就嫁在隔壁村。 我到时,姑姑还没有吃晚饭,在做莜面疙瘩。 姑姑见到我很高兴,给我做了一份。 姑父在外鬼混已几天没有回来,家里就她一人。 姑侄两吃完饭,我忐忑不安,犹豫许久下定决心问,“姑,我....是我爸亲生的吗?” 我紧张地攥着手,手心后背全是汗,难道我真的是野种?我不信。 姑姑吃了一惊,“州州,你胡说什么,你当然是你爸妈亲生的,是谁在乱嚼舌根,这种话也敢乱说,也不怕天打雷劈。” 姑姑的表情不作假,要不是她不知道,要不我就是沈家人。 我悬空的心放了下来,又问:“姑,我爸妈过世时我还小,他们是死的?” 提到这事,姑姑的脸色不太好看,让我别问。 我坚持问。 她长长叹口气,“你爸爸是失足坠崖,你妈是....” 她的目光躲闪,似有话却不能说。 “姑,我常梦到他们浑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叫我帮帮他们。求你了姑,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姑姑无奈地看着我,“你爸妈出事,我是第二天才知道,赶回去看到他俩的尸体全部面目皆非,身上还有动物咬过的痕迹。我是听去现场的人说的,说你爸是坠崖,你妈是被野兽活活咬死的。” 听到我妈是被咬死的,我心揪起来疼。 姑姑又说:“也是奇怪的,那时已入冬了,山上不应该有吃人的动物才是。” “姑,他们会不会是被什么人害死的?他们有仇家吗?” 姑姑思索半天,摇摇头,“仇人?都是邻居之间的吵嘴而已,怎么可能动杀机。”说着又皱起眉头低喃道,“我以前听你妈妈提过一个姓....吴....” 她的眼里陡然有光,“对对对,是姓吴,是你妈婚前认识的,你妈妈提到他好像很怕。” 我紧张的身体前倾,追问,“是叫吴宵吗?” 姑姑摇摇头,“叫什么不知道。” “我妈老家是哪的?” 我从没见过外家,想挖出更多,得去我妈老家。 “你妈妈是县城北边张家集的。不过,二十多年前,张家集发生泥水流,一个村子几乎全被淹了,死了很多人。你妈家只剩她一人了。” 我心是酸涩涩的,全家只剩我妈一人,真的是天灾还是人祸? 我又旁敲侧击老坟场的事,姑姑是一问三不知。 ......................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踏实,梦中猩红不片,不知是谁的血。 第二天早饭后,我去了二伯家。 二伯出门打工,一年到头几乎不回来。 我问了二伯母关于我父母的事,她说的和姑姑说的差不多。 这时,王俊打电话给我,让我到镇上找他。 我把几根头发收好,坐公交车赶到镇上。 王俊在奶茶店靠窗的座位上等我,见我进门,他笑道特别贼。 “老沈,请我喝一杯奶茶,我有好东西给你。” “奶茶喝多了伤精,不如白开水健康,等会我给你买瓶水。” 王俊一向知道我抠门,没想到我这么抠,“老沈,有钱就得花,不花只是一串数字。快,一杯珍珠奶茶。” 我被他磨得没办法,给他买了一杯,他给我一张纸。 纸上是全市名叫吴安顺人的地址。 我感到诧异,“好小子,你怎么弄到的?去市局了?” 王俊眉眼微弯,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昨天我去找小档案了,她帮我弄来的。” 小档案?我怔愣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派出所里那位调档案的女孩子。 王俊在我们队里有出名受欢迎的人,没想到这么快把‘小档案’追到手了? “你昨晚没住医院?” “没呀,住医院得花钱,她邀我去她家了。” 草! 我想不嫉妒都难。 我看着吴安顺的档案,目光瞬间被三个字吸引--张家集。 全市一共有二十一个叫吴安顺的人,其中有一个就在张家集。 我决定先去张家集,去找人,也去看看我妈妈的老家。 王俊喝着奶茶,用手肘抵了抵我,我忙回过神。 王俊给了我一个眼色,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男一女排队买奶茶。 女人身材火辣,穿着超短裙,挽着男人的隔壁,男人不时低头吻一吻女人。 那个男人我认识,小巴车司机,女人却不是收票员。 王俊一脸看好戏的神态,在我耳边低声说,“老沈,我俩赌一把,这个女人一定是他的情人。” 我在研究吴安顺,对谁的情人没兴趣,“那是别人的事,少管。” “我的直觉他们要出事。” “为什么?” “太高调的,这个小破镇能有几人,他老婆很快会知道的。” “说不定他老婆不在意。” 我的话音刚落,门外冲进一个女人。女人横眉倒竖,眼中泛着红血丝,进门对着‘超短裙’一顿拳打脚踢。 骂的话更是难听。 司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扯开女人,把‘超短裙’护在身后。 女人气得浑身发抖,抹了一把眼泪,扬起头,指着司机和‘超短裙’恶狠狠说:“我诅咒你俩被黄家村的恶鬼带走。” 司机脸色顿时大变,上前一步,一耳光扇在女人脸颊上,“你怎么这么恶毒,拿黄家村说事,我他妈的是瞎了眼了和你结婚。” 司机下手不轻,女人踉跄一下摔倒在地。 王俊气不过,拔高声音:“卧槽,打女人,打的还是自己的老婆。这他么的你还是男人么。” 司机脸上带着怒容,闻声看过来,看到是我俩,讪讪然没作声。 店里其它人对司机也是指指点点。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呸了一声,对男人说:“我和儿子坐等替你收尸。”扭头出了门。 ‘超短裙’被打得不轻,身上数道抓痕,扯着男人的手期期艾艾。 男人安慰几句,拉着她走过来,扯着嘴角生硬笑了笑,“大兄弟,真巧。” 两人不等我们招呼,各自坐下来。 ‘超短裙’瞅了一眼王俊,暗暗向王俊抛了个媚眼。 王俊嗤笑一声,装着没看到。 司机支吾几句,问我,“兄弟,你要找的那人找到了没有?” 对于为了小情人打自己老婆的男人,我本能的没好感,敷衍说:“还在找。” 司机大方的点了四杯三十块钱的奶茶,眉眼扬起献媚的笑纹,对我问,“兄弟,你有没有对付溺死鬼的办法?” “溺死鬼?” 司机点点头,“你还不知道吧,黄家村出大事了。” 我微微一怔,想起来了,昨天在沈家村好像听到关于黄家村的事,多问了一句,“黄家村出什么事了?” 第86章 诈尸 听到黄家村出了事,其实我好像并不意外。 当初黄三杠死的蹊跷,尸体更是在蹊跷的地方找到的。 我建议过黄大杠把黄三杠火化了,不知道烧了没有。 我和王俊对视一眼,王俊嚼着黑珍珠向司机问,“说说黄家村的事?” 黄家村姓黄的人多,几乎都有亲戚关系。 黄三杠虽没有结婚,也无儿无女,因黄大杠不怕花我,丧礼办得很隆重。 孝子是从侄甥里选了两位,外面帮忙的人也多。 那一晚夜已深,只留两位孝子在灵堂里守着,其它人都回去睡了。 黄大杠累了几天,有点受不住也回到家准备睡一会,不过他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天快亮时才有了点睡意,意识模糊间听到有人敲窗户,似乎还听到有人叫大哥。 他一惊醒了,睁开眼看向窗外,黄三杠死的那晚,也是敲了他家的窗户。 窗帘拉起来了,看不到窗外是否有人。 他静静等了一会,后背全是冷汗,忽听外面有猫叫声,而且声音是从黄三杠家的方向传来的,十分凄厉。 深夜人静下这一声猫叫吓得机灵灵打了个寒噤。 他的脸色大变立刻弹下床,穿着拖鞋往黄三杠家跑。 喵呜.... 刚出门遇到几位早起帮忙的人。 他们同样被猫叫声吓得脸色惨白。 在农村办丧事,灵堂里最忌讳有动物靠近,传说容易诈尸。 因为办事,家前屋后的灯都亮着。 黄大杠心慌得难受,远远看到两个孝子跌跌撞撞的从屋里跑出来。 黄大杠的心陡然沉到谷底,大步冲过去,故作镇定说:“别怕,一只畜生而已,还能反天不成。” 孝子吓得面无人色,指着屋内结巴,“大....大....有鬼。” 黄大杠走到门口,抬眼看向屋内,浑身僵直,目瞪口呆。 灵堂被收拾过,屋里除了棺材供口遗像香烛外没有东西。 火盆里的火还烧着,空气中弥漫着烧纸的味道。 而此时的棺材上面,黄三杠穿着藏青色寿衣,四肢着地爬在冰棺上,头发上还顶着冰渣。 他的头冲着门,龇牙咧嘴,嘴角的细纹如同胡须一样,发出尖锐的猫叫声。 黄三杠已死几天了,现在活了,活脱脱的诈尸。 跟过来的几人瞬间慌了神,这种事常听说,真正遇到还是头一回。 大家脸色惨白催问黄大杠怎么办。 黄三杠转动灰白色的死人眼,四下瞅了眯,像猫一样从冰棺跳到地上,嘴里发出喵呜叫声,迈着猫步往门口走来。 “怎么办,大杠,这是尸变了,要死的人。” “大杠,不能等了,赶快把他抓住,烧了。” “诈尸,这是诈尸,他会吃人的,大杠,一把火烧了吧。” 这边的动静,引来附近胆大的亲友。 众人七嘴八舌。 黄大杠脑子里一片混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黄三杠。 黄三杠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感情非常深厚。没想到黄三杠这么年轻就死了,而且死法诡异。 他一直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黄三杠,也后悔,那一晚黄三杠第一次敲他窗叫他喝酒,他要是答应了是不是黄三杠就不会死。 所以,黄三杠的丧事他要风光大办,而且要土葬,求个心安。 没想到黄三杠活着能闹腾,死了也不甘寂寞。 亲友中有人提议,“大家帮个忙,先把他抓起来。” “不能抓,干脆在他身上浇上汽油,一把火烧了。” “对对对,原地烧了烧了,我去拿汽油。” 黄大杠攥紧头头,额上青筋突空的跳,大吼一声,“不行,他是我弟,亲弟弟,要烧也是送到火化厂,我要让他落有根。” 原地烧了,骨灰都没办法收集。 “大杠,他已经诈尸了,不再是三杠了,赶快烧掉。” 黄大杠坚持,“不行,他生是我弟,哪怕诈尸也是我弟,抓住他送火化厂。” 门口几人争吵间,黄三杠离门口还有几步远,纵身一跃,扑到黄大杠身上,一爪子从黄大杠的脸上挠下来。 黄大杠的脸上出现四道血淋淋的爪痕,一只眼珠子都被抓破。 门外的人吓得一窝蜂的后退。 “三杠?三杠,我是你大哥,你敢挠我?” 黄大杠直捂着脸,既气又急,冲着黄三杠吼。 黄三杠充耳不闻,再次向黄大杠扑过去。 黄大杠身体壮实,甩手一个横臂挡下黄三杠的攻击,黄三杠被砸中喵呜一声摔落在地上,屁股一扭又冲着黄大杠龇牙示威。 胆大的亲友见状,纷纷操起搭棚子的杆子冲着黄三杠砸去。 黄三杠身体像猫一样的灵活,左避右闪,但架不住人多。 一杆一杆的砸下,黄三杠嘴里喵呜声变得悲痛,哀怨,像是怕了在求饶。 黄大杠听得心软又心疼,有那么瞬间,他想的黄三杠是不是没死,他还活着的。 这个念头转瞬被脸上的疼痛击溃,他没有阻止。 黄家村的民风一向彪悍,亲友们又个个是壮年,胆大力气大,见黄大杠没有反对,大家放开手,用杆子一下下砸在黄三杠身上,把他逼到墙角。 猫叫声刺耳,震得整个黄家村家家亮起灯。 东边露出肚鱼白,黄家村的人口耳相传都知道黄三杠诈尸的事。 黄三杠被鱼网层层绞住,又用绳子死死捆住,最后装进棺材中,天一亮,棺材被送进火化厂。 大家以为黄三杠火化了,事情就结束了。 丧事继续办。 谁知当天晚上,在现场帮忙捉黄三杠中的一位亲友,酒喝多了回家和老婆吵了一架。 老婆生气让他滚,他醉醺醺的出门,第二天一早,发现他淹死在河里。 事后他老婆想到一件事,男人临出门时嘟囔一句:我找三杠喝酒去。 黄三杠诈尸,又死了一人,有人传黄家村人坑骗游客遭报应了。 村里的大爷大妈不上网,也不玩键盘,消息却比网络传得还快,谣言比键盘侠还要厉害。 像是证实传言一样,黄三杠丧礼结束那晚,又有一人淹死在河里。 那人死前也和老婆吵了架,传说,他老婆诅咒他去死,他真死的。 十里八村中,黄家村有恶鬼,诅咒会成真的事传开了。 第87章 诅咒 奶茶店里的空调打得低,冻得我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司机像是在现场看到一样,把黄三杠诈尸的事说了一遍。 ‘超短裙’娇滴滴的挽着司机的手臂,“哎呀,真可怕,你说这女人怎么这么恶毒诅咒自己的老公去死。” 王俊看向我,用眼神询问黄三杠诈尸是不是真的。 猫? 古往今来,灵堂内不准动物特别是猫狗靠近,以前说是迷信,现在网上说是有科学依据的。 活物身上都是有生物磁场,动物身上的磁场更强。 人死后身上磁场渐渐消散,当猫靠近,猫身上的磁场会激化死人身上的磁场。生物磁再度变强,激活人体没有完全死亡的细胞。 死人就会活过来,因为活的只是最原始的细胞,所以,做的也是最原始的事,攻击人。 黄三杠的情况,我觉得不是什么猫靠近,而是和河里那只绿团子有关。 司机热情地看着我俩笑说:“兄弟,我们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这份感情谁也比不了。走,今天哥请你们去喝酒。” 王俊向我挑了一下眉,意思问我去不去,我摇摇头。 有人请客我是乐意的,不过,我现在忙着呢,得去张家集找吴安顺,得找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得把我爷爷的骸骨灵魂弄出来,入土地为安,得报复沈明淮一下.... 王俊把空杯子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冲着司机不冷不热,“嘁,你叫上我俩是怕诅咒应验吧?你找我们没用,不如回去哄哄你老婆。男人么,在外面玩归玩,老婆还是老婆。” 司机被说中心思,脸色微微一变,嘲弄说:“女人不能哄,你哄她一回,以后她会天天拿这事拿捏你。我每天辛辛苦苦赚钱养家,偶尔快活一下,怎么就不行了?” 王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你不怕你老婆和你离婚?” 司机不以为意,脸上全是轻视:“离婚?她敢吗?她这样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四十岁女人,离婚还有哪个男人会要她?说实话,我巴不得她跟我离婚,那样我可以给小美一个家。” 草! 之前我还觉得司机这人不错,热心肠的,现在,同为男人,我都想揍他。 我向王俊使了个眼色。 王俊同样鄙视司机,站起身,“吃饭就算了,我们很忙。” 我俩往门口走去,王俊问我下面做什么,我说去张家集,直觉张家集的这个吴安顺是我要找的人。 事情得一件件做。 刚到门口,司机扯住我的手臂,打着哈哈,“兄弟,别介,哥今天没事,无论什么事我帮你们。” 他还是在担心诅咒的事。 我拨开他的手,好言劝说:“大哥,你跟着我也没用,不管诅咒是真是假,我是不会解咒的,你还是回去好好哄哄你老婆,让她收回诅咒。” 我和王俊直奔公交车站,坐车去县里,再从县里转车去张家集。 天正热,公交车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忽有一辆黑色私家桑塔纳停在站台,车窗打开,司机满脸堆着笑,“兄弟,上哪?我送你。” 王俊想上车,我不想,只觉得和他扯上关系不太好。 司机又说:“今天是张三他们开车,以他们的尿性一天最多三趟,你至少还得等上两小时。” 王俊扯了扯我的衣角,他额上的汗珠如雨:“老沈,有免费司机为什么不用,走吧。” 我也怕热,看着司机小算计的眼神,挺憋闷的,“大哥,诅咒这东西很玄乎的,我真的不会解的。” 司机一脸真诚:“兄弟,我没别的意思,我今天不排班,真的是想帮帮朋友而已。”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没再坚持,上了车,‘超短裙’不在。 果然,车上有空调,就是舒服。 “兄弟,去哪?” “张家集。” “张家集我熟悉,我老婆家的二舅舅就住那里。” 我来了兴趣,“大哥,说说张家集。” 司机话特别多,“现在的张家集不是原来的张家集,老张家集在二十多年前被泥石流淹了,听说当年全村两百多口人几乎全死了。” “说起这事,我听说老张集会闹鬼。每逢下雨路过那里的人都能听到哭喊呼救声。” 王俊上车很快睡着了,我也困,却没有睡意,听司机胡侃了一路。 ............... 张家集并不大,只有四十多户人家,房屋分散。 司机开车直接到他妻舅家,他妻舅家只有一个老头。 张家集的方言和我们沈家村相近,一番寒暄后,我起身准备去吴安顺家。 老头的耳朵不太好,瞪着浑浊的眼珠子伸出脖颈问:“小伙子,你说你找谁家?” “吴安顺家。” 老头脸上的老树皮全部皱起,吧唧着嘴抽着旱烟:“这里就这么几户人家,哪有姓吴的?” 我和王俊面面相觑。 档案资料上清清楚楚记着,张家集七号,户主吴兴根,妻张春花,子,吴安顺,女,吴芳。 王俊摸了摸鼻子,“反正不远,去看看再说。” 我觉得也是,两人还是出了门,司机非要跟着。 这里的门牌号比较乱,一号后面跟的是二十号,二十号后面又变成三号。 更气人的是一户和另一户之间隔得蛮远的,有的相隔有几十米。 王俊大骂村长不作为,大贪官,一个门牌号都标不好。 红砖绿瓦,莱田野花,一片祥和。 我却觉得怪怪的,村子太安静了,没有鸡犬相闻,甚至感觉不到有人气。 偶尔碰到人,也是满脸皱纹的老人。 王俊似乎也觉察到了,他挨近我,“老沈,怎么感觉怪怪的?” 我转头问司机,“这里的年轻人呢?” “年轻人当然去大城市赚钱了,谁还会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刨山。” 这个问题是我多问了,现在的农付普通是只有老人和孩子留守。 我忽一怔,这里没看到孩子。 耳边忽传来王俊的急促叫声,“老沈,快点走,七号在前面。” 我忙回过神,看向旁边屋子门牌号是十六,问王俊,“你怎么知道七号在前面?” 王俊故作神秘的冲我笑了笑,“秘密。” 三人跨过莱地,横插过去,站到一间屋子前,我看着独立的一间屋子,脑袋嗡了一下。 红瓦白墙,一扇斑驳的红的残门,门牌号是七号,门头上横挂着一张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张氏祠堂。 第88章 吴安顺 夏天的天气如娃娃脸说变就变,不知何时起,太阳藏进云层,南边的天空中,黑云如游龙舞,在不停地翻滚。 我盯着张氏祠堂四个字,头皮一惊一乍。 户籍中谁会把地址写在祠堂里?! 王俊的脸色也很难看,爆了一句粗口,也意识到什么,拿过手机拔了出去,语气不太友好:“阿妹,耍我好玩吗?” 他是在责问派出所调档案的女孩。 我也怀疑是她耍我们,只是,我只是找人而已,和她又没有利益冲突,更没有仇怨,为什么要耍我? 司机狠吸了两口烟,把还有半截的红南京扔地上,用脚碾了碾,大步上前,“既然来了,进去看看,说不定你要找的人死了呢。”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又觉得不可能,老婆婆让我向一个死人要什么碗? 门上是一把老式挂锁,司机四下看了看,没别人。 他上前握着锁,一提一拉,咔哒一声,锁开了。 王俊挂了电话,气得半死,对着我抱怨,“真没想到看起来温柔老实的人居然做这种缺德的事。她居然不承认,说档案里就是这样的。怎么可能,谁他妈的活人地址留在祠堂名下。” “沈哥,你放心,等会我就去市局,哪怕是偷是抢,我也会把姓吴的名单拉出来。” 我知道这事和王俊无关,拍拍他的肩膀:“门开了,进去看看。” 祠堂就一间屋子,空间不大,左右两边放着两米来长的五层供桌。 靠北墙边放着一张五米来长的七层供桌,供桌上面摆有数百只牌位。 牌位全是胡桃木的,配着同色的底座,黑色的字体庄重而严肃。 外面的天空已黑下来,屋内没有灯,昏暗的光线中,一排排灵牌如同一个个亡灵在盯着不请自来的我们。 王俊进屋后抱着我的胳膊,东张西望:“老沈,你有没有发觉有点冷?” “有点,是外面要下雨了吧。” 我的目光落在牌位上的名字,几乎都姓张。 司机看到王俊害怕,打趣笑说:“小兄弟,你比我儿子的胆子还小,这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一块块木头而已。” 他说着,随意地拿起一只灵牌:“这名字起得真古怪,张三而,怎么不叫张三儿呢,你们说他的父母起名时是怎么想的。” 咔嚓! 突然一声巨雷在头顶上响起,轰鸣声回荡在耳边,魂都吓得一颤。 王俊吓得大叫一声,紧紧抱着我胳臂。 我也吓得一哆嗦。 啪啪! 两声,最上面有两只牌位倒了。 我用手机打开手电功能,在牌位上一一确认。 张...张.....张...... 王俊忽然摇摇我的胳膊,我看了他一眼,他手嘴巴指了指。 我顺势看去,只见司机站在供桌前,一手拿着牌位,一手翘着兰花指抚摸着牌位上的字,喃喃低语。 我干巴巴地眨了眨眼,卧槽,什么情况,鬼附身了。 王俊似乎和我是一个想法,身体有些僵直,叩着牙齿:“老沈,他不会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吧?兰花指,太监的官配动作。” 我心下大急,被鬼附身该怎么解? 若是以前,我有通爷的符,驱个鬼杀个鬼都行,现在符没了。 只能用雷木刀试试,我瞟了一眼牌位上的名字,把刀抵在司机的身上大喝:“张三而,你已死了,人鬼殊途,离开他的身体,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我把刀尖往前送了一下。 司机穿着白色短衫,很薄,我用了力,戳得他退了一步。 司机忽然抬头,目光清明,十分不解地看着我:“兄弟,你戳我干嘛?” 我一怔,有些尴尬了,他没有被附身,是我自以为是了。 “不好意思,手滑。你拿着牌位一动不动,怪吓人的。” 司机看了看牌位,又看了看我干涩地笑了笑:“没想到兄弟你的胆子也这么小,我看过你敢和鬼打,还以为你天不怕天不怕呢。” 这话说得我无语,我那是被逼的,谁想天天和丑八怪鬼打架。 “天快下雨了,找找有没有吴安顺的牌位。” 司机把牌位放了回去。 我们三人把牌位挨个看了一遍,有几个姓吴的,不过没有找到吴安顺这个人。 “老沈,这些牌位还有重名的,你说他们会不会祭祀错了?” 司机搭话:“这个东西只是图个心理安慰,有鬼魂也是在坟头,不会跑到这里来的,祭不祭错无所谓。” 咔嚓!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 天空完全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看样了马上要有一场大暴雨。 王俊不愿意在这里多呆:“老沈,趁现在还没有下雨,我们走吧,去他大爷家。” 我也觉得在这里没意思,纠正道:“那是他妻舅,不是他大爷。” 两人往门口走,发现司机没跟上来,我叫了一声。 司机没有应声。 我用手电扫过去,“大哥,回去了。” 司机依然站在供桌旁边,依然一手拿着牌位,一手捏着兰花指抚摸着牌位。 我和王俊同时一怔。 我有些生气,不客气道:“大哥,别玩了,吓我们有意思吗?” 司机站着没动,像是没听到我的话。 我真的生气了,拨开王俊的手,大步走到司机面前,见司机手里拿的还是张三而的牌位,冲着他大叫:“大哥,人吓人吓死人的,我们回去了。” 司机猛然抬头,苍白的一张脸,愤怒地盯着我,阴恻的:“闭嘴,别吵到我的宝儿睡觉。” 嗓子像是被捏住一样,尖细如针。 我吓得打了个激灵,有些不确定:“大哥....你....在开玩笑吗?” 司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似要爆出来一般:“滚,张建,你不是喜欢和吴家那几个流氓赌吗,去赌啊,你回来干嘛。滚,滚,你还在意我和儿子吗!” 叫得声嘶力竭,说得我好像真的是张建似的。 我后退一步,眼前这人是司机又不是司机。 忽想到什么,手电扫向供桌,落在一只牌位上:张建! 我紧握着雷木刀,心呯呯直跳,司机被张建老婆附身了。 王俊大骂了一句,心惊胆战地劝我:“老沈,我们去叫人吧,村里的老人一定知道怎么办的。” 我也觉得有道理,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把附身的鬼赶走,转身时我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司机’的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我,微微侧过头,似乎是迟疑了:“你....不是张建,你是....吴安顺。” 第89章 老张家集 外面雷声越来越密集,轰隆隆就在头顶上炸开。 我浑身僵直,脑袋一片空白,手里的手机都快拿不住。 吴安顺? 谁是吴安顺! 王俊久等不到我,急了,过来拉着我往门口跑:“老沈,别管他,我们和他又不熟。” 跨出门槛的瞬间,我甩开王俊的手,阴沉着脸转身回头,走到‘司机’面前。 我把手电对着自己的脸,看向‘司机’嘶吼道:“看清楚我这张脸,我是谁?” 我有一个很不好的念头,非常不好。 ‘司机’把张三而的牌位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拍着牌位的后背。 他掀了掀眼色,浅浅淡淡:“别来找我,我没钱,卖茶叶的钱全被张建送给你们吴家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想逼死我吗。” “我问你我是谁?” 一直压抑在我心底的一口闷气,爆了出来。 “吴安顺,你在外面发财了,忘本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嗤,男人都是一个死德性,有钱就忘本。” 我的脑袋嗡嗡响,怒火压也压不住,上前抓住‘司机’的衣领,摇晃他:“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为什么说我是吴安顺?” 老坟场下面的‘先人’说我窜种了,沈明淮说我不是老沈家的人,小时候同村的熊孩子骂我是野种。 林林总总,这些话我不信却一直隔应着我。 ‘司机’的神色大变,下巴微压,鼻孔变大,眼珠子上爬上血丝:“你们都要逼死我,逼死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奇大,把我像东西一样提起来转了一圈,手一松。 我的身体凌空撞飞到旁边的供桌上,哗啦啦,牌位散落一地。 我摔落在地上,腰部压着一只牌位的底座,硌得脊椎骨生疼。 “一起死,所有人一起死,一起死。” ‘司机’眼中全是怨毒,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大步向我走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疼爬起来,抽出雷木刀,挥刀向他劈过去:“我若是吴安顺,你是谁?” ‘司机’一把抓住雷木刀,另一只手撞向我的胸口。 出刀前,我就意识到雷木刀对他可能没有用,雷木刀是对付鬼魂的,而司机是被鬼魂附身。 鬼魂既然能附身在司机身体里,那么,司机的肉身成了鬼魂的保护盾。 我含胸收腹避开他的一击,起脚踹向他的腹部。 我用了十成力,而且踹个正着,居然没踹动他。 ‘司机’松开雷木刀,张开两只大手拍向我的脑袋。 他的动作快,我的太上导引功也不是白练的,我双腿定地,身体直直往后倒去,将要着地时,单手撑地,飞起双腿踢向‘司机’的腿。 这一次,‘司机’打了个趔趄,身体不稳。 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立刻跟上补了一脚,踹在‘司机’的膝盖上。 ‘司机’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着赤红的眼睛,“死,死,一起去死。” “你是谁?吴安顺又是谁?” 我很执着,一遍又一遍地问。 一个被附身的人说我是吴安顺?要么我长得像他记忆中的吴安顺,要么他认识我,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吴安顺。 不管哪一个答案,都不是我想要的。 ‘司机’的神色渐渐变得茫然,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什么。 这时,我的余光中,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司机’的身后,那人举起什么东西砸中‘司机’的脑袋。 我想阻止已经晚了。 王俊一招的手,‘司机’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他得意地笑了:“管你是人是鬼,昏倒就行。” 他扬了扬脸看着我,似在等我夸奖。 我没有心情理他,上前查看司机的情况。 忽然,门口传来大声斥问:“你们在干嘛什么!” 来的是司机的妻舅。 老人环看屋内的情况,脸上的皱纹在抖,干瘪的嘴巴蠕动一会,终没有再说什么。 他走到供桌前,一只只捡牌位。 私闯人家的祠堂,还弄得乱七八遭,是过火了。 我扶着腰,走过去帮忙同时道歉。 老人明显生气了,没有理我,默不作声的捡起牌位,在供桌上放好。 我犹豫一会问:“大爷,张建是谁?喜欢和吴家人赌博的张建。” 老人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我,捏着牌位的手背青筋突突跳。 我迎着老人的目光,心里紧张,却强装镇定。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好一会,谁也没开口。 屋外的风声更大,雷声翻滚,大暴雨即将到来。 老人主动撇过头,继续收拾牌位。 王俊走过来帮着捡牌位,同时劝道:“大爷,你知道什么说什么,我们真的不是坏人,只是想找人而已。” 老人把牌位收拾好,望着一个方向发呆,不知道想什么,良久才开口:“这里的灵牌全是老张家集死在那场祸事中的人。” 我愕然不已,老张家集的?这么说,吴安顺是老张家集的人,也死了。 我试探地问,“大爷,老张家集有叫吴安顺的人吗?” 老人沉默不语。 王俊一向有眼力见,他眼珠一转,跑到司机身边,从司机口袋里掏出红南京,先递给老人,老人迟疑一下才接过烟。 王俊殷勤地会老人点着火。 在雷声大作中,我们三人三支烟,也能赛神仙。 我一直在等大爷的回答,没急,王俊却急了:“大爷?吴安顺是老张集这的人对吧。” 老人吸烟有点古怪,直接把烟雾吞进肚子里,没有再吐出来。 他点点头。 我忙问,“他也死了?,为什么这里没有他的牌位?” 老人转过头,灰白色的眼睛里涌出阴沉的光:“我们倒是希望他死了。” 这话的意思是吴安顺没有死,却让人记恨到想他死。 我的直觉是老婆婆找的一定是他。 “他现在在哪?” 老人问:“你为什么要找他?” 这事我不想隐瞒,老婆婆也没让我隐瞒:“我是受人之托来找他拿样东西的。” “谁之托?” “一个老婆婆,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老人一支烟已抽完,看向门:“你真的要找他?” 我点点头,我这个重诺承,不答应则已,答应了尽一切办法去完成。 “跟我来。” 老人说着转身往门口走去。 我赶快跟上,又想到昏迷的司机,让王俊留下来照顾司机。 王俊不愿意。 我横了王俊一眼,上前拍拍司机的脸,想把他叫醒,却怎么也叫不醒。再转头,老人已到门外。 我焦急地中王俊吼:“我先过去,你要不留在这里,要不把他送到隔壁人家去。” 丢下这句话,我匆匆出了门追赶老人。 第90章 追不上的人 天地间一片昏暗,风力强劲,这是台风,天气预报说这是今年的第十三号台风。 老人一路往北,脚步极快,转瞬离我有二十多米。 我提速向他追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越走越荒凉,刚开始还有几户人家,最后四周只有荒草,连路都没有。 我隐隐意识到不对劲,大声叫喊:“大爷,你等等我,我们这是要去哪?” 老人在前面充耳不闻,闷着头往前走。 “大爷?” 草,真的是大爷! 我焦急地往前追赶,忽有人拉着我的手臂,我吓了一跳,扭过头,见王俊跟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司机呢?” 王俊目光闪了闪,脑袋偏到一边:“你放心吧,我把他拖到隔壁奶奶家了。“ 我没有再继续追问,有王俊在,我慌乱的心安定下来。 两人追着老人跑。 无论我们走多快,和老人之间的距离始终在二十米左右。 我看出不对,王俊也看出来了。 “老沈,这不对呀,我们两个加起来只有他年纪的二分之一,居然走不过他?这不是侮辱人嘛。” “不想被侮辱吧,跑起来。” 我俩拔腿往老人方向跑,诡异的事发生了,我们是跑的,老人是走的,我们却追不上他。 灰蒙蒙的天空下,半人高的杂草中,老人的身影亦真亦幻。 眼看要走到山脚下,这里的山和娘娘山是一脉的。 王俊一把拉着我,脸色极为难看:“老沈,我们别追了,回去吧。” 我虽有不甘,终是收了脚,比起找到吴安顺,我们的小命更重要。 这个老人绝对有问题。 我们停下,前面的老人也停下了,他缓缓转过头,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双赤红的眸子如野兽一般盯着我们。 我知道不好,急忙说:“我们回去,王俊,跑起来。” 王俊反应也快,‘噢’了一声,两人转身想跑,猛然一楞。 铅灰色的云层阴云下,是一排排白墙青瓦的房子,都没有院子,房子残破,看着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有的房子门口还贴着对联,只是对联被风吹雨打已经退成白色。 我和王俊站在泥土踩出来的小路上,小路的另一边是条小河。 不对,刚刚明明是荒草地,怎么会出现这么房子。 “老沈,你看哪里?” 王俊抬手指向河对岸。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竖着一只不起眼的广告牌:你违法生孩子,我依法拆房子,张家集计生委。 我的瞳孔缩了一下,再看向一排排屋子,这里是张家集,二十几年前的老张家集,被泥石流毁掉的张家集。 “老沈,我们....是遇到了鬼了吗?” 王俊的话让我心神一震,鬼?什么鬼有这种本事,再造了一个老家集。 我更倾向于我们进入了幻境。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打骂的吼声:“你是掉进屎缸里了,真是臭老娘们,有钱不给我,还想藏起来,老子又三天没打你了,皮痒了。” 我们连忙走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人家门口,一个中年男人一脚踹在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披头散发地跌坐在地上,嗓子都哑了,哀嚎:“张建,这钱是给儿子买药的,儿子病了,他再不吃药要死了。” 张建不理她,只顾着数手中的钱,钱不多,十块五块地。他似乎不满意,冲着女人叫:“家里还有钱对吧,在哪?” 女人脸上全是泪:“没了,卖茶叶的钱早被你赌输了。” 女人又爬起来,抱着男人的腿哭求:“张建,他是你的儿子,你可怜可怜他,给他买点安乃近,求你了,一颗也行,他烧了几天了。” 张建脸色顿时一变,一脚踹开女人,朝着女人呸了一声:“他不是我的儿子,是你和吴安顺生的野种。” 女人拼命的摇头:“不是的,我没有,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 张建不再理她,拿着钱喜滋滋地走过来,看到我俩,怒眉一竖,“看不什么看,滚。” 我和王俊皆是一惊,他居然能看到我们。 张建?吴安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附身在司机身上的鬼魂。 我和王俊对视一眼,向女人走过去。 女人杏目失神,痴呆呆地坐着,黑发零乱的散落在脸上,脸色透着青色。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已了解故事大概。 张建怀疑女人和吴安顺有一腿,还生了儿子,现在儿子病了,需要吃药,家里钱全被张建输了。 我很同情女人,做了一件很傻的事,从裤袋里摸出钱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的递给女人:“给孩子买药。” 回老家之前我身上几乎不带钱包,全是用移动支付,回来时怕网络不好,带了现金,没想到在这时用上。 女人呆滞的目光缓缓移到我的手上,死死盯着钱,没动。 她犹豫,应该是怕我要她还,我岂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解释一句:“孩子要紧,这钱你用着,不用还。” 王俊满眼诧异,他可能没想到抠门如我,还有大爱。 女人没有理我,爬起来,跛脚往门口走去。 我忙跟上去,我要向她问吴安顺的事。 女人直接进了左侧屋,我和王俊进了门,正堂里黑呼呼的,还有一股难闻的怪味。 王俊紧挨着我,捏着鼻子嘟囔:“好臭,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我吸了吸鼻子,脑袋一阵眩晕,臭味很上头:“是尸臭。” 王俊反驳,“不是,尸臭我也闻过,比这味淡,不上头。” “你说的是从水里捞上来的尸臭。” 我们常年捞尸,遇到很多水中尸体腐败发出的恶臭,因尸体在水里,水是流动的,尸臭影响广,但臭味不集中,能忍受。 岸上尸臭因空间有限,恶臭强度更高。 屋子里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几张缺腿的椅子,桌子上放着两只碗,一只茶壶。 王俊看了看碗里的东西,嫌弃说:“真穷,吃的是什么东西,草根?” 二十几年前,还没有山路通外面,我们这一块都很穷,吃的都是山里采来的菌子,果子.... 我转身进了左侧屋,借着外面昏暗的光线,女人坐在床头,手里抱着东西,应该是孩子。 屋子里的臭味更重,我扫了一眼,屋子东西很少,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臭味。 我清清嗓子,“大姐,孩子病了去看病,不能拖,万一拖出问题就不好了。” 我连说了两遍,女人才抬头看向我,像是刚看到一样:“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怔,他把我当谁了? “我说过,你别来了,被张建看到又得折腾。” 我顿时回过味了,她不把我当成吴安顺了,我忙解释:“大姐,我姓沈,我叫沈明州,我不姓吴。” 女人抱着孩子缓缓走过来,把孩子递到我面前,声音哀怨:“你看看,这个孩子真的像你吗?” 我低头看向孩子,胃里一阵翻滚,呕心感直冲到嗓子眼。 第91章 坠井 王俊是跟在我身后,也看到女递过来的孩子,他‘呕’了一声,转身跑出屋子。 我的定力不错,额上冷汗直流,全身鸡皮疙瘩起了一遍又一遍,还能忍着没有跑出去吐。 所谓的孩子,早已腐败,露出来的身体上全是一个个密集小洞,洞里一只只白头在蠕动。 女人似乎没有察觉,望着我,眼里一片死寂:“他明明是张建的孩子,为什么他不认?我只是因为受伤,你救了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和你有苟且。” “我爸妈骂我不要脸,我姐骂我是破鞋,该沉塘。公婆见我一次打骂一次,说我给他们丢人了。大家都说我下贱,说我给张建戴绿帽子,说我给村子抹黑。”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为什么所有人都想逼我死,为什么。” 她的声音没有怨恨,没有痛苦,平平淡淡的。 只因为平淡,我听了更加心酸,这是一个被谣言毁掉的人。 我安慰她几句,她似乎没有听到,依旧絮叨:“为什么所有人都想逼死我,为什么?” 我一时语塞,哪怕是二十年后,哪怕是法制健全,还有人会被模棱两可无中生有的东西逼死。 “你的孩子已经死了,送他走吧,让他重新投胎转世。” 她的眼珠子滚动一下,盯着我,眼睛越瞪越大:“你胡说,你胡说,我的儿子怎么会死,他只是发烧了,只是病了。” 她说着,疯了样一头冲了出去。 我忙跟后追出门,王俊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见追出来,想拦住女人。 女人猛地撞开他,往东跑去。 “追。” 我俩跟着女人身后追,女人看着瘦,跑得贼快,一溜烟,转了个弯不见了。 我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王俊比我差,坐在地上叫苦连天:“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跑起来这么吃力?” 我也发现了,这里的空气更稀薄,跑很吃力。 空中的乌云越堆越厚,看来将会有一场大暴雨。 休息一会,我们在村子里转悠,想找个人问问,出奇的是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只好随意找了一家敲门,没有人应声,推门进去,三间主屋空无一人。 王俊去敲隔壁人家,还是没有,桌上还放着冒热气的茶水,像是刚才还有人,因我们敲门人消失一般。 王俊怕了,挽着我的胳膊:“老沈,怎么办?我们不会被困死在这里吧。” 我也怕,却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给自己自信:“老头带我们来必有他的目的,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对他没好处,所以,我们不会死。” 我和王俊一家一家地敲门,终敲到一家有人的,而且有很多人。 男男女,老老少少都有。 三间屋子亮着灯,灯光橘黄色的,带点朦胧扭曲。 屋里放着六张牌桌,每张桌上有四到六人,桌子四周看牌的人围了几圈。 他们在推牌九。 张建嘴里叨着烟,面前放着一堆五块十块的纸币,动作娴熟,满脸堆笑:“终于风水轮流转,财神爷看到我给他烧的香了。吴老四,今天我要让你输得裤衩都不剩。” 抓牌,盲摸,放牌..... 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丁三配二四,哈哈哈,通吃通吃。” 张建又赢了,笑得满面红光。 坐在他旁边的女人阴阳怪气开口:“张建,你这个死鬼,今天运气怎这么好,昨晚和你老婆来几次。” 张建忙着收钱,不忘探头在女人脸上亲一口:“别提那臭婆娘,整天疯疯颠颠的。别说碰她了,看到她我都嫌脏了的眼。” “也是,想当年你那么稀罕她,她居然和吴安顺搞在一起,真是丢了我们张家集女人的脸。” 四周的人被吊起八卦的兴趣,纷纷提起当年。 “吴老四,你家房梁上的木偶真的是吴安顺放的?” “当然,有人亲眼看到他放的。” “他可真恶毒,就为了地基那点小事,给你家下邪术?这是要害人,应该一辈子不准他下山。” “前两天我在山上放捕兽夹,亲眼看到他把张舀抓到的猎物扛走了。” “真该处死他,偷人偷猎物还用邪术害人。吴老四,你报警,把他抓去吃牢饭。” 一屋子的人,指责吴安顺的恶劣行径。 我瞧不了这群人云亦云的人,拉过一位中年男人,客客气气问:“大哥,吴安顺他现在住哪?” 那人上下打量我一眼,眉头一皱,挥拳砸向我的脸。 我这人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错,又练了太上导引功,身体灵活,他的拳头已到的眼前我生生地避开。 男人一拳挥空,跟上一拳:“你他娘的还敢下山,把我的猎物还回来。” 我又避开一拳,退到门口。 这边的动静引得其它人看过来,所有人的眼睛都冷冷地落在我的脸上。 “他娘的,吴安顺,你怎么有脸回来?张建,他偷你婆娘,抽他。” “抽他。” “抽他。” 看着一张张蒙上一层橘黄光晕的嘴脸,我顿感厌恶。 王俊扯着我的手臂,在我耳边说:“老沈,我们走吧,这是一群疯子。” 我知道和他们没理可讲,正准备走人。 这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人,那人大声叫:“张建,你老婆跳井了。” 我心下骇然,不会是因为我点破她孩子死了,她心无可恋,寻死了吧。 我转向出门,却听身后议论纷纷。 “现在才死,我要是她早自我了断了。” “就是,丢了我们家张集女人的脸,连累我侄女的亲事都不好说。” “想死为什么不死远一点,井水都被她熏臭了。” “野种是不是一起带走了。” 我猛然回头,看着一张一合如同黑洞的嘴巴,流出最恶毒的语言,感到愤怒,又悲哀。 王俊怕我惹事,拉着我问来人:“井在哪?带我们去。” 那人看了看我和王俊,又看向屋里的人,“在村口。” 他话音落下,张建急了:“这个臭婆娘,那么多井他不跳,为什么偏偏跳村口锁龙井。她是要害死我们吗?真是下贱的毒妇。” 有人快步走到我面前,“吴安顺,她是被你害死的,你得负责把她捞上。” 不等我说什么,众人拥着我往前走,一直走到村口。 村口有两棵老槐树,两树之间有一口古井,井边上立着一根铁柱子,柱子上面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 第92章 锁龙井 我很讨厌被人挟持,然而对方人多势众,我还真没办法,一直被推到井边。 井口直径一米多一点,水面离井口足有四五米。 人跳下去容易,想捞起来不容易。 天空乌云黑压压的,已有先行的雨滴落下来。 张建阴沉着脸推了我一把:“她是你害死,你快点下去捞。” 我没理他,看向报信的那人,那人就站在我旁边,面目却模糊看不清眉眼:“你亲眼看到他跳下去的?” “我亲眼看到的,还抱着个孩子。” 众人神色激动起来,围着我,无数只手把我往井里推。 我心底的怒火被激起来,救人,我知道要争分夺秒。 但是,我的脑子很清醒,妈的,这群人死了二十几年了,推我下井不是救人,是想要我的命! 我抽出雷木刀,轮起来舞了一圈,逼退靠我最近的几人。 他们有了忌惮,往后退了几步。 我用雷木刀指着他们,铿锵有力:“首先,我不叫吴安顺,我叫沈明州。其次,你们这群人渣,上下嘴皮一碰吐出来的全是屎,张建老婆是被你们逼死的,你们全是凶手。” “最后,我不管你们幕后是谁,你们已经死了二十几年了,死人就滚回死人呆的地方去,别在阳间作妖。” 雨终于落了下来,大雨,倾盆大雨。 雨帘中,村民们脸上的生气瞬间消失,个个脸色惨白,瞪着死鱼眼,机械的转动脑袋:“下去下去下去。” 他们步步逼近,我手中的雷木刀左劈右削。 然而,对方人太多,我被迫退了两步,身体一歪往井里栽去。 下坠的瞬间,看到王俊舞着‘黑蛇’和村民打在一起。 我的运气差,落井的姿势不对,脑袋撞到井壁上,脑袋被撞得一阵眩晕。 哗啦一声,落水。 与面的冲击中,撞得我骨头都像散了一样,还有,井水真他么的冷,透骨的冷。 周身被冷水一激,眩晕的脑袋居然清醒了。 我立刻踩水从底下钻出水面,立在水中,环看四周,井壁光滑,但是,有两根铁链连着上面。 所以,我并不慌。 豆大的雨滴从上面砸下来,砸得我视线模糊。 我抹了一把脸,把脚上的鞋子脱了,用脚趾扒着井壁,准备借着铁链爬上去。 王俊一人留在上面太危险。 我拽着铁链用力,铁链哗啦啦的被抽动。 我心下暗惊,铁链有两条,每一条都有成年人手臂粗。 刚听村民说这叫锁龙井,锁龙井在全国各地都有听说,配标就是有一条无限长的铁链垂在井里。 至于锁龙井的说法,最多的是井底锁着龙。 这当然不可能的,不要说世上没有龙,真有龙也不可能被一条普通的铁链锁着,一锁就是无数年,活龙也锁成死龙了。 我再次把两条铁链一起抓住,借力往上爬。 手还是打滑,铁链哗啦啦又被抽动。 头顶上的雨滴像有重量一样,砸在我的脑袋上,我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干巴巴的被无数雨点砸,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被雨滴砸得头晕。 我试着不借铁链的力道,单用手和脚趾扒着井壁往上爬,爬出一米多,哗啦一下,再次滑落水里。 草! 井壁太滑,爬不上去。 我深吸一口气,冲着上面叫:“王俊,你没事吧?” 声音在井壁上回荡,一圈圈往上传,上面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担心王俊,又试了几次,还是上到一米左右滑下来,拉铁链,铁链就被抽动。 困在方寸之地,头顶上只有巴掌大的幽暗天空,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恐慌在我心底蔓延。 我不会被困死在这里吧? 王俊不会被他们杀了吧? 吴安顺还没有找到,我父母的事还没找到真相..... 想着想着,脑袋糊涂起来,脑袋被雨砸得麻麻的疼,失去思考的能力。 一肚子的憋屈,心火渐渐烧了起来。 我对着井壁死劲地砸,砸到手背上全是血,臭老头,你等着,等着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都怪司机的妻舅,我不停的抱怨。 我知道要失控了,在这种情况下失控与死无异,我忙练了一遍吐纳法,压下心底的烦躁。 为了脑袋不被砸坏,我一头闷进水里,水里没有雨滴。 这时,我猛然发现水底不是一片漆黑,水底有蓝色的光晕。 我很好奇,也为了躲雨和活动筋骨,若是立在井水里不动,身体会被冻僵。 我向着光亮游过去。 亮光看着不远,一点点下潜,亮光一直在前面,在我的胸口一口气快憋不住时,我意识自己可能错了。 我立刻调转身体往上浮,脚踝处突然一紧,低头一瞧,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瞪着一双黑洞般的眼睛,一手拽着我的脚踝,一手抱着襁褓。 是张建的老婆,二十几年前她真的投井了?变成一只抱婴的溺死鬼。 我用另一只脚踹她的手,一口气快把我憋死了,没空理她。 然而,一脚踹下,没用,踹不到她,我反而被她向水底拉。 我胸腔已无多余的氧气,生死关头,我屈膝,用雷木刀劈向抱婴鬼。 抱婴鬼手立刻松开,避开雷木刀,立在水中直勾勾地盯着我。 借机我登脚想浮出水面,却发现水像有重量一般,把我往下拽。 我怀疑是抱婴鬼在搞鬼,低头一看,抱婴鬼消失了,而我,还在往下沉。 我伸手抓住旁边的铁链,铁链跟着我往下抽动。 这他么是什么原理? 我他妈的也要变成溺死鬼了。 我不甘心,环顾四周寻找生机,发现蓝色的光晕就在眼前。 横竖是死,找一个自己接受的死法。 我凭着最后一丝意识,游向蓝光。 清新的空气入喉,呛得我直咳嗽。 原来蓝光是颗珠子,珠子有乒乓球大小,镶嵌在石壁上,石壁是一个横向的山洞,洞口并不大,能容一人爬行。 井底有个山洞,神秘而好奇。 我缓了缓,在身体快冻僵时爬起来,这里的气温很低,不能久待。 我把蓝珠子抠下来,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很值钱的,这一趟没有白来,只要我活着出去就能成百万富翁了。 激动的身体在抖,顺着洞往里爬去,山洞蜿蜒,趋势是向上的,而且气温渐渐变暖。 我心下大喜,应该可以出去。 不知爬行多久,看到前面有光,我激动得加快‘膝’步。 十多米后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很大的溶洞。 第93章 是他 我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溶洞穹顶垂挂着千姿百态的石帘,地面上铺满形态各异的石笋。 石帘和石笋上有蓝色珠子发出的幽暗光芒,还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光点浮在半空中,奇幻瑰丽。 长这么大,我几乎没有出去旅游过,眼前的美景让我第一次生出,大自然真奇妙的想法。 我兴奋地一遍遍叫筱雅,让她也看看这样的美景。我想,世上没有比这更美丽更奇玄的地方了。 哪怕后来我看到水神宫,还是觉得此时此刻的风景最美。 特别是一颗颗蓝色夜明珠,更让我血液沸腾,我觉得我能成为亿万富翁,到那时一定要买一个属于我和筱雅的小岛。 夜明珠像是石笋开的花一样,几乎每根石笋上都有一颗,我忙着抠夜明珠,一颗颗抠下来。 口袋装不下,干脆把衣服脱下来,把领口和袖子扎起来,做一个简单的大口袋。 有这笔钱,我把未来二十年的日子都安排好了,抠得正兴起,忽感到有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忙转身,幽蓝色的光线下,抱婴鬼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的脊椎骨一阵冰凉,直起腰,摸着雷木刀,戒备地看着她。 一人一鬼,对立良久。 我的宗旨是她不动,我不动。 抱婴鬼不知想什么,撇过脑袋直直往前飘去。 走了? 没有攻击我,见鬼了。 她不想打架,我也不想惹事,继续抠夜明珠。 抠了几十颗,大口袋里沉甸甸的,兴奋之余,眸光一抬,猛的一惊,只见不远处的石帘下盘坐着一具干尸。 干尸垂着头,脑袋光秃秃的,身上几乎没有衣服,一根银色铁链从他的锁骨处穿透,铁链一端深陷在地下,用一只石墩压着。 蓝光下,干尸身上也染成诡异的蓝色。 我心下奇怪,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干尸。 古人? 谋杀? 自杀? 练功走火入魔? 任凭我怎么也想不出干尸的来历,索性不想,专心抠夜明珠。 “你叫什么名字?” 身后忽有人开口,用的是张家集的方言,声音粗粝,如同沙纸磨石一般难听。 我惊恐地转身,身后没有人,只有干尸。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紧盯着干尸,诈尸了? “问你话呢年轻人。” 干尸活了,缓缓抬起头,硕大的脑袋上顶着一张皮包骨的脸,眼睛显得特别大,看起来很突兀。 我捏着夜明珠一时忘了反应,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什么鬼?” “呵呵呵,我的阳寿还未尽,算是人。” 我很怀疑他是死而不自知,所以说是人。看着他尸身上的链子,想着哪怕是诈尸,不会太危险。 我稳了稳慌乱的心神:“是人就好,你叫什么名字?怎会在这里?” 干尸的目光一下锁在我的脸上,好一会才说:“吴安顺,张家集人。” 我的眼睛越睁越大,手上的夜明珠差点没拿稳,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一般,重复问:“你说你是谁?” 干尸呵呵笑了两声,“吴安顺,你知道我?” 吴安顺?从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我一直要找的人,这他么太惊喜太意外了。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着他。 他就是吴安顺?!一具干尸,干尸真的是干尸,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全身只剩皮和骨。 他怎么会这样,我莫名的对他生出同情,“你,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成这个样子?” 吴安顺不以为意,目光清澈,“这个等会再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个劲的想问我的名字,我不想回答,“你先别管我是谁,你叫吴安顺对吧,有人托我向你要只碗。碗呢?” 吴安顺平静的眸中顿了一下,视线撇向一边。 我顺着他的线视看去,又是一怔,又是抱婴鬼,她看着我不知想什么,又飘向另一边。 溶洞内的空气水气重一些,但是十分清新。 我不关心抱婴鬼,看同吴安顺,没有催促,慢慢等着。 好一会,吴安顺收回视线,看向我:“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他第三次问我,我被问烦了,“沈明州,沈家村人。” 吴安顺眉骨动了一下,干瘪的嘴角扯了扯,似乎想笑,却显得诡异而恐怖。 “你爷是沈玉松,你爸是沈向东?” 我无比惊讶,“你怎么知道?” 吴安顺脸上的神色生动起来,“沈明州,你得叫我一声舅舅。” 这话像一声惊雷,炸得我外焦内嫩,舅舅? 按理来说知道我还有亲人,应该高兴,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高兴。 从小到大,从来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干尸舅舅。 这怎么可能,我潜意识里强烈否认。 “不可能,我妈可是姓张。” 吴安顺缓缓地活动枯瘦的手臂,“你妈叫吴芳,后改名换姓,跟你外婆姓了,我被关在这里时,她嫁给了沈向东。” 他说的像真的一样,可是我无办法相信,也不想相信,责问:“她为什么要更名改姓?” “因为我想她活下去。” “为什么?” 吴安顺似乎想起什么,眼神有些涣散。 我急了,催促说:“说呀,我妈为什么要改名换姓?你说是我舅舅,我就得信。” 吴安顺看向另一边,没理我。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再次看到抱婴鬼从左则过来,她看了我一眼,往右飘去。 这他么的抱婴鬼是什么意思,窜门也不是这样窜的。 “她也是可怜人。” 吴安顺的语气中隐隐透着愧疚。 一个被全村人逼着抱着孩子跳井的,怎么可能不可怜。 我想到刚才在村子里听到的一切,不知为何,此时对吴安顺心生厌烦。 “她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大家误会你和她有关系。所以,她的死,你也有责任。” 吴安顺扭动一下脖颈,我真怕他细细的脖子被扭断了。 “沈明州,看事看本质,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知道真相吗?” 我当然知道不能偏听,更不能带着个人喜恶偏听。 “说吧,我听着。” 第94章 当年的事 吴安顺扭动一下跨,缓缓站了起来。 个子蛮高的一具干尸。 他站了一会,一边活动手臂,一边来回走动。 “张家集是以种茶采茶制茶为生,全村制茶手艺最好的就是张小荣的父亲。” 张小荣就是张建的老婆,也就是抱婴鬼。 “张小荣从小生得漂亮,学习又好,村子里有很多男青年喜欢她,同时遭到很多女青年的嫉妒。” “张建倚仗和张小荣是邻居,得了先机,两人订了亲。张小荣没能考上大学回家接手制茶,没多久和张建结婚。” “两人婚后不久,张小荣的父母相继过世,张建的本性也暴露出来,好吃懒做,又被吴老四他们勾着染上赌瘾。” “张小荣家原本的一点家资很快被张建败完,张小荣是爱着张建的,没吵没闹忍了下来。” “后来,张小荣怀过两个孩子,因张建想要男孩,他们偷偷查了孩子性别,皆因是女儿被迫流掉。” “那时张小荣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了。” “有一次,张小荣在山上差点昏倒,正好我路过,把她带回我山上的屋子,前后不过两三小时。” “九个月后,张小荣生了个男孩,同时关于我和她的谣言起来了。” “开始,我不以为意,张小荣被逼得要崩溃。我下山查了一番,你可知道谣言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 我听得真入神,他突然问我,我茫然地摇头。 “是张建和他的姘头联合吴老四传出谣言,然后一村子的人羞辱她,孤立她,逼迫她。他们目的很简单,得到张小荣手里的制茶方子。” 再一次看到抱婴鬼从边飘过来,想着她被张建打,孩子已死多日还抱在怀里,心里很难过。 世上最恶是人心。 “后来呢?她真的跳井了对吗?” 吴安顺手脚越来越灵活,走到压着铁链的石墩处,“明州,过来拿碗吧。” 我正听他说往事,话题一下跳到碗上面,心里极不舒服,还是走过去,看着石墩,诧异问:“这是碗?” “她要你拿的就是这只碗,你对着它说三遍:冤债还完。” 我看着石墩,说是碗,上窄下宽,还真像是倒扣在地上的碗。 我对着石墩说了三遍:冤债还完。然后弯腰,左手抱着石墩,我以为用一只手能掀动,没想到很重。 只好用两只手去搬,草,还是很吃力,石墩就和长在地下一样。 在我用力搬碗时,后脖颈的汗毛忽然立起来,我本能的侧身避开两步。 一只刀掌从我脑袋上劈开,落到石墩上,卡擦一声,石墩一分为二。 我惊恐地看着他,脚底生凉,刚才但凡我慢半拍,脑袋没了。 我摸着雷木刀,既愤怒又害怕:“你不知吴安顺,为什么想杀我?” 吴安顺盯着我手上的雷木刀看了一会,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到石墩旁,抬脚很轻松的把石墩踢飞。 他伸手扯铁链。 铁链是被石墩压着的,石墩下面是个三尺见方的小洞。 铁链一点点从洞里被抽上来,铁链另一端捆着一只笼子。 笼子是用柳条编的,笼子里是一具长发尸体,尸体呈抱膝状,细看,尸体怀中抱着一个东西,尸体已被风干。 我盯着笼中尸,目光不受控制的颤抖,我猜到她是谁了。 “她不是跳井死的?” 吴安顺把笼子拉上来,盯着笼子叹口气,对我下命令:“带着她,出去。” 他刚才想杀我,现在居然敢命令我,我心中更是不爽,“你是谁啊,凭什么叫我做事,还有你刚才为什么想杀我?” 吴安顺没理我,大步往前走,他锁骨上还串着铁链,铁链被拉直,拖动枊笼子。 草,他到底是不是人,不疼吗? 我上前提起枊笼子跟上他,笼子并不重。 吴安顺走到一只石笋边收了脚,似乎在等什么。 我正好奇,就见抱婴鬼又从左边飘了过来,直直来到吴安顺面前。 吴安顺单手打出佛手印,在抱婴鬼印堂上扣了三下:“阴归阴,阳归阳,人生不过梦一场,张小荣,你该上路了。” 抱婴鬼灰白色的眼睛里陡然有了光彩,灰白的脸上扬起了笑容,身影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一只白色光点。 和洞里其它光点一样,在半空中沉沉浮浮。 我怔然问:“这些光点全是鬼魂?” “这个洞可通阴阳,是个不错的灵场,那些不甘心入轮回的灵魂在这里可以得到净化。” 灵场? “所有灵魂都可以净化吗?被人用五行大阵害死的可不可以?” 我想到陈延瑞,如果把他的鬼魂招到这里,是不是也可以净化,早日入轮回。 “被人害死得分几种情况,如果阳寿尽了,是可以的,如果阳寿未尽,不可以。” 吴安顺说着走到我爬进来的空口。 “没有其它出路吗?” 我知道洞口的另一端连着锁龙井,锁龙井的井壁太滑,上不去。 吴安顺没搭理我,径直弯身进了洞。 我没办法,一手拉着装夜明珠的袋子,一手拉着枊笼子,还得防着吴安顺害我,一路走得很辛苦。 再次回到锁龙井,水还是一样的冰冷。 吴安顺扯过井壁上的铁链,顺着链子往上爬去。 我模仿他的动作,以五个链扣为一个单位,这一次,链子没有被扯动。 出了水面,外面雨还在下。 顺着铁链出了锁龙井。 我被眼前一幕震惊了,之前一排排白墙黑瓦的屋子被从山上滚下来的泥石流冲得七倒八歪。 狂风暴雨中,无数悲泣哭喊声从一个方向传来,那里是吴家的方向,也就是赌场的方向。 我立刻闪过救人的念头,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知道这是当年发生泥石流时的情景,我救不了任何人。 但是,我得找到王俊。 我不管吴安顺,提着袋子踩着泥泞大叫王俊。 到处是残垣断壁,树枝碎石,路不好走,我又没有穿鞋子,脚底被磨得血淋淋的。 我一遍遍叫王俊,找到吴家门口,鬼哭狼嚎的声音震耳欲聋。 抬眸看去,吴家的大门被泥石堵住,屋里的人惊慌失措的拍着窗拍着门,奇怪的是门和窗像被封死一样。 其它地方的泥石流是见空走,只有吴家门口的泥石越积越高,高过屋檐时,生生把三间屋子压塌。 里面的人哭喊声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风雨中。 第95章 舅舅 据说当年杨家集的人几乎全部丧生在泥石流中,没想到,单在吴家就死了几十号人。 我在愣神时,一棵大树裹夹着碎石块向我冲过来,我来不及躲被泥流裹走。 身体在泥浆中沉浮,口鼻被泥水糊住,阵阵窒息,,在自不由已的翻滚中我好像看到王俊,他和我一样狼狈。 我想叫他,嘴巴一张开,泥浆往嘴里灌。 我搞不懂了,我到底是在幻境中还是在现实中,如果是在幻境中,不该被泥石流冲到。 如果在现实中,不该看到当年的人当年的事。 窒息感憋得我脑袋发昏,忽感有人扯着我的胳膊,把我提了起来,然后甩手一扔,我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耳朵嗡嗡的,隐隐有人说话。 “想杀我,呵呵,凭你?” “吴安顺,你该遭天谴,滥杀无辜,天理不容。” “我滥杀无辜?你们扪心自问,整个杨家集哪一个不该死。何况,我已经被罚了,债已还清。” “还清?人命岂是你用苦修能还完的?吴安顺,找了你这么些年,没想到你就窝在我们眼皮底下....好手段。现在你出来也好,我们程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 天空阴云滚滚,雷声隐隐,坐起来,发现自己在杨家祠堂门口。 吴安顺锁骨上的铁链已不见了,枊笼子也不见了。 一个女人凶狠地盯着吴安顺,似乎拿吴安顺没办法,脸色铁青转身走了。 女人我见过一面,在沈家村老坟场下面的山洞里,程护法。 我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站起来,缓了缓,“吴安顺,你到底是谁?杨家集的泥石流不是自然灾害,和你有关?” 吴安顺已穿了长衣长裤,头上戴着一顶宽沿帽子,脸上依旧还是皮包骨。 他瞪了我一眼,“没大没小的,叫舅舅。” “你算是哪门子的舅舅,你在灵场时还想偷袭我呢。” 我嘴里死不承认,心里隐隐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他真是我的舅舅,还是一位道法高深的舅舅。 吴安顺没有一丝脂肪的眼角抽抽两下,横了我一眼,“明州,你太弱了。” 我呼吸一顿,心里十分难受,不过,不用他提醒,我也知道自己太弱了。 “老沈?” 王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心中一喜,扭头看到王俊和司机并肩走过来。 王俊脸上全是担心,捏了捏我胳膊,“你上哪去了,我转个头就看不到你了。” 我猛地一愣,细细打量着王俊,试探问:“什么叫转个头看不到我了?” “刚才你出门,我不想照顾臭胖子,想追你的,出门你没了。” 我傻了,当时司机的妻舅说带我去找吴安顺,我让王俊照顾昏倒的司机,我出门后不久,王俊追上我了。 然后一起进了老杨家集。 现在,王俊告诉我,他没有和我一起去。 那么,和我在一起的王俊是谁? 我莫名的打了个寒噤,想到在沈家村,我拜祭完爷爷父母后,和王俊下山,真的王俊是没有下山,被人抓到老坟场下面了。 那个跟我下山的王俊和跟我进杨家集的王俊是不是同一个人伪装的? 我和王俊共事几年,居然没有发现王俊被人替换了,心底感到恐惧又愧疚。 司机瞪大小眼睛,看了一眼吴安顺,对我陪着笑,“兄弟,那人是谁?” 我的情绪不高,语气软而无力,“我要找的人。” 王俊一听十分兴奋,“他真的在这里呀,老沈,你的运气好到爆了,第一个找的人就是你要找的。” 他说着走上前,想看看我一直要找的人长什么样,抬眼看到吴安顺只有皮骨的脸,目瞪口呆。 司机也看到吴安顺的脸了,脸色也是一白。 吴安顺没理王俊,目光看向我,“明州,跟我走。” 我没好气的问,“去哪?” “你别多问,跟我走就行。” “不要。” 我还承认他是我舅舅呢,哪怕他真的是我舅舅,我为什么要跟他走。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吴安顺冷冷地扫了一眼王俊和司机。两人很识趣,走得远远的。 吴安顺示意我问。 “吴宵是谁?” 吴安顺想了想,摇摇头。 “我爸妈的死因你知道吗?” 吴安顺又摇摇头,“我被她关在灵场时,你妈刚和你爸结婚。” “刚才找你的女人是谁?” “不死鸟神教的程家人。” “不死鸟神教是什么东西?” 吴安顺望着远处,不知看到了什么,眉骨皱了起来:“有些事不是一句二句话说得清的,明州,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现在你或许还有事要处理,你忙完了到小昆仑吴家宅找我。” 他说完从口袋中掏出一只袋子扔给我,“从基础开始。” 说完大步往前走了。 我想叫住他,他走得极快,转眼到了几十米外。 看着他渐不消失的背影,我的心情很复杂,是老婆婆让委托我来找到吴安顺,没想到吴安顺是我舅舅,还是位有点本事的舅舅。 他么的,人生像小说一样神奇。 王俊走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老沈,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这时,雷声隐去,豆大的雨点砸下来。 我们抱头跑进祠堂躲雨,借着幽暗的天光,我再次看向供桌上的牌位。 脑海中闪过在吴家赌场上看到的人,一个个人名背后是怎样的一张丑陋的嘴脸。 看着天空像被撕破般倾倒下来的雨水,我心里总觉得忘了什么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挖空心思的想,想到脑仁突突的疼,猛然记起来,我的夜明珠呢? 草! 夜明珠,我的! 我顾不上外面的大雨跑到我刚躺着的草地,雨水模糊了我的线视,我几乎是贴着地面找。 心慌得要命,我能不能成为千亿富翁,就看能不能找到袋子。 要怕得要命,东西会不会被吴安顺拿走,或许,一切只是我的幻觉,更本没有什么夜明珠。 心里像钻进十五只老鼠,七上八下。 一边拔开几堆杂草,呼吸一顿,欣喜不已,看到用我衣服扎成的袋子。 我立刻扑过去,抱过袋子,像疯子一样冲天狂笑。 下一个亿万富翁就是我! 第96章 鸟教 王俊和司机站在门口看着我发疯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 王俊犹豫一下跑到我面前,“老沈,你是老沈吗?” 他以为我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我知道自己高兴得像个疯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王俊笑说:“小王八,以后,但凡需要用钱跟哥说,哥有钱了。” 王俊盯着我怀中的东西,意识到什么,警惕的环顾四周,蹲下来说:“哥,你盗墓去了?哥,请收下小弟的膝盖。以后你让小弟往北小弟绝不往西。” 我拍拍他的肩膀,算是答应了。 司机一直盯着我俩,我把袋子拢好。 这时雨势小了点,我对司机说回去了。 三人回到司机的妻舅家,老人会在门口,神态平和,和之前进祠堂说带我去找吴安顺的人,外貌是一样,眼神绝对两样。 那个老人同样是什么伪装的。 司机给我倒了杯水,还找了两套干净的衣服给我和王俊。 我没客气,湿衣服贴身上实在难受。 收拾好,准备回王集镇,出房门时,看到老人佝偻着身体依旧坐在门口,背影寂寞。 我忽想到一件事,问老人:“咱们村没看到孩子?” 老人抽着旱烟,目光浊浑,好一会才说:“杨家集被人诅咒了,年轻人都不生孩子了,也生不出来。” “诅咒?谁下的诅咒,世上哪来这么多诅咒。”王俊好奇地追问。 老人静静地看着门外,好一会才说:“是老杨家集的人。” 王俊再次追问是谁,老人不再回答。 我灵光一动,脱口说:“是杨小荣吧。” 老人没作声,想来我是猜对了。 我又说:“当初,杨小荣不是自己抱着孩子投井的,是被全村人浸在枊笼子里沉井的吧。” 草,知道比不知道还要压抑。 什么年代了,还会有人被浸枊笼,还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 所以,杨小荣死得冤枉,才会对杨家集的人下诅咒。 王俊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也没想多解释,有些事,有果必有因。 暴雨只息了片刻,又开始大发淫威,天地间扯开了水帘。 司机开车,开得很慢。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雨幕里的娘娘山,思绪纷杂。 电话响起时,把我吓一跳。 看着来电,我立刻接起来,“李叔?” 车内空调温度刚好,王俊干巴巴地盯着我的手机。 李叔的声音沙哑,听着有些疲惫。 “明州,上次你托我打听的事有点眉目了。” 我立刻坐直身体,凝耳倾听。 之前因筱雅的尸体出现在沉船上,我花钱给李叔,让他打听大副,也就是扒皮鬼和混血男的背景。 “程东和杨伯特年轻时就是两个混混,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两人是在局子里认识的。后来,两人加入了鸟教,突然之间变得有钱了。” 我诧异问:“鸟教?” “全名叫不死鸟神教,这个组织隐蔽性很强,我花了不少人脉才探听一点点消息。” 我紧张得捏紧手机,催促:“李叔,说说这个鸟教。” 李叔沉默了,我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似有口痰堵在他的喉咙里一样。 我心急,却也知道隔着电波催也没用。 “五万。” 我已麻木了,“没问题,快说。” “鸟教听闻已存世很多年,一种说法是从秦朝徐福开始的,另一种说法是从明朝姚广孝开始的。” “他们教众并不多,每隔七年才会收七人。” “教义是天下大同,标志是红鸟吞蛇。目前我能了解的就这些,还有,听说有两件大事的背后黑手就是他们。” “一件是明朝的王恭厂大爆炸,一件是营口坠龙。” “明州,这件人手里是有东西的,能不得罪不要得罪。” 我听得心惊,营口坠龙这事我在网上看到过,一直以为龙是假的,难怪世上真有龙? “李叔,他们教会地址在哪里?” “我说了,鸟教很隐蔽,地址哪那么容易找到。” “李叔,筱雅的尸体是鸟教的人带上船的,既然他们懂术法,他们为什么带筱雅去金水湾?” 李叔呼吸顿了一下,继而长长叹口气,“明州,世界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美好,人心同样,隔着肚皮谁也看不透谁。你自己小心。” 李叔说着似要挂电话了,我急了,“叔叔叔,等一会,再问你一件事。“ 李叔明显不乐意,“说?” “你听过剪个纸人成真的吗?” 我想到的程护法的手法,真的只是一只纸人纸虎,却能活成真人。 这手法太诡异了。 李叔思索一番,“纸人成真,这是厌胜术中的一种。” “厌胜术?叔,闲着了是闲着,聊聊呗。” 李叔知道我不懂的太多,想套知识,笑骂我几句,“厌胜意思是厌而胜之,源于一种巫术,用法术诅咒或是祈祷以达到压制人,物或是魔怪的目的。” “佛家有三宝,佛,法,僧。民法有三术,纸人,草人,人偶。三术既是厌胜术。” “我听闻,最低级的厌胜术是把人偶或是木偶放在某人家里的床下或是新房的房梁上,就可以害人了。” “你说的纸人成真,是高级术法了。明州啊,你说你怎么尽遇到这些人。” 以前我听隔壁邻居说我房东的事,说当年我房东是做海鲜生意的,生意做得大,人飘了,有一次去洗头房看中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年纪不大,而且人家是真的只洗头的。他却威逼利诱,毁掉了那个女孩子。 事后,房东找关系,把事抹平了。 过了几年,他老家新修房子。房子修特别漂亮。 谁知房子修好后,从房东父母开始,到他的老婆儿子,相继意外死亡。 房东自己也是做什么赔什么,最后还惹上官司。 有懂行的人提醒他,是有人针对他。 他细想一下,也意识到这一点,花大价钱请那人替他找原因,最后,那人在房东老家新房的四墙地基里挖出四只死的黑猫。 房东父母,老婆儿子正好四人。 听说修房子人中有一位是那位女孩的远房表叔。 这也属于厌胜之术吧。 世上之事,世上之人,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第97章 被诅咒 车子到县城已是傍晚,杨家集是滂沱大雨,几十里外县城一滴雨也没有下,而且特别热。 三人找了个地方吃了晚饭。 司机喝了两杯酒,意思是在县城住一晚,王俊不乐意,他和‘小档案’有约了。 我随他俩,最后王俊占了上风。 司机或许是喝酒的原因,话变得特别多,从老婆变丑床上没劲,到孩子不听话,再到钱难赚,絮絮叨叨。 我只是听着,并不想搭话,王俊也几乎没理他。 车子经过上次遇到山魈伥鬼的地方,突然熄火了。 司机一遍遍打火,怎么也打不着。 司机骂了几句,和王俊两人下车,打开引擎盖检查。 我也下了车,去旁边放了‘水,’ 太阳已落山,晚风习习,东边一弯圆月升起。 我扫了一眼山林,忽发现古怪的地方,现在是日暮,百鸟归巢,林中正是热闹的时候。 此时,路旁的山林里一片死寂,这不正常,多次遇险的经历让我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立刻回到车前催促两人快走。 司机没有抬眼,拿着扳手在拧什么东西,“兄弟,走,怎么走?到王集镇还得有十几里路,你想用两条腿走回去?” 我隐隐急了,“不管怎么走,离开这里。” 司机忙着修爱车,“兄弟,我的车一直没坏过,应该是线路问题,小问题,你再等等,马上修好。” “等不了,大哥,你还记得几天前在这里发生的事?” 两鬼在这里打得天翻地覆。还有山魈伥鬼在这里买了九个人的阴寿。 司机说:“我记得,这辈子不会忘记。但是兄弟,我的车不能停在路中间,万一后面来来的车子看不清,一撞就废了。” 王俊也过来劝我,“我们的运气不会那么差吧,次次被我们遇到。” 我的心已经提起来,不管司机了,从车里拿出装夜明珠的袋子,一把拉过王俊,沿着路往王集镇方向走。 王俊心里是不愿意走十里的山路,小小挣扎一下。 他回看向司机。 车子虽熄火了,车灯却还亮着,司机在车头忙绿着,忽然,把盖引擎盖。 王俊反手拉着我,惊喜说:“老沈,车子修好了,我们等会。”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过头。 借着车灯光芒,只见司机脚一抬爬到引擎盖上,在引擎盖上四脚着地,躬着腰,缓缓调转脑袋看向我们。 但凡正常的成年人都不地四脚着。 强烈的危险直觉让我拉着王俊往前跑,王俊也意识到不正常。 两人撒开腿,只恨爸妈少生了两条腿。 “老沈,什么情况?” 王俊落后我几步,大口喘着气。 我也说不上来,大夏天狂奔是件辛苦的事,何况我还拎着几十颗夜明珠。 忽然王俊惊叫一声,我忙回头,就见司机一手抓住了王俊的胳膊,月色下裂开嘴,“王俊。” 我一时分不清司机是不是原来的司机,王俊被抓住了,我不得不停下来。 “大哥,你没事吧?” 我观察司机的动作神态。 司机手搭王俊的肩膀上没松手,目光盯着王俊的后脑勺:“王俊。” 王俊忙着喘粗气,没应。 司机又叫了一声:“王俊。” 王俊缓过来了,正在张口,我立刻阻止:“不要回答他,闭嘴别喘气。” 王俊一怔,立刻用手捂着嘴巴。 司机没等到王俊的回答,抓过王俊的手臂,狠狠地把王俊甩下斜坡,狂暴地对着月亮叫了一声:“喵呜!” 声音凄美诡异,我可以肯定司机不再是司机,他又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我有些费解,他一个大男人,这么容易被附身,阳气也太弱了。 大晚上的,看着他我也害,但我更担心王俊,扭过头想去扶王俊,突然傻了,心咚咚狂跳。 我他么的也是郁闷,就像李叔说的,我的运气为什么这么差,每一次都能遇到事。 斜坡上,王俊跌落的地方站着八个人,高矮不等,胖瘦不一。 他们围成一个圈,盯着圈中躺在地上的王俊。 “兄弟,一起吃点?” 突兀的身体从身后响声,是司机声音,但不是司机往日的语调。 我把夜明珠袋子扔了,捏着雷木刀侧过头。 月色下,司机还是那张脸。 但是,眼睛变了,瞳孔变成竖瞳,嘴角两边的纹路往脸颊延伸,嘴唇微启,露出尖尖的犬齿。 又联想到他刚才行为,可以肯定司机是被猫附身。 想到猫,我就想到找黄三杠时遇到的绿团子,以及黄三杠诈尸。 同一个地方哪有那么巧,尽出现相同的事。 我试探问:“你是黄三杠?” “呵,你倒是聪明的,居然认出来了,对,我就是你黄三爷。” 我心里有底了,再看向其它八人,明白了,他们正是被山魈傀鬼借了阴寿的九人。 一对九,我没自信能打得过。 但是,黄三杠是附身,其它八鬼应该是怕我的雷木刀的,还能拼一拼。 我清清嗓子,看向黄三杠,“不管怎么说,是我把你的尸身从河底找捞上来的,这算是一份恩。黄三杠,直说吧,你想干嘛?” 黄三杠用竖瞳盯着我,我把雷木刀尖对准他,同时迎着他的目光。 见怪不见,其怪自败。 两人视线交缠一番,黄三杠先开口:“恩?呵呵,沈明州,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败得一塌糊涂。” 这话说得我听不懂了,追问:“什么意思?” “我们也算是老认识了,走,边吃边聊。” 黄三杠下了斜坡,往几只鬼走去。 我怕他对王俊不利,哆嗦着身体向一群鬼走去。 草! 我他么天生与鬼有缘,在水里遇水鬼,在岸上遇死鬼。 王俊被一下子甩昏了。 八只鬼见黄三杠走过来,自行让了个位置。 黄三杠侧头对我说:“来,吃饱了好上路。” 我放眼看过去,杂草荒地上凭空出现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美食:猪头,整只鸡,整条鱼,还有许多糕点水果。 这他么满桌是祭祀用的供品。 这东西我是不可能吃的, “怎么,不敢吃?这由不得你,沈明州,本来因为时机未到,我不想杀你的。你却三番五次的坏我心血,不杀你,我难消心头恨。” 黄三杠阴恻恻地盯着开口。 我一时没弄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和黄三杠只是同车的一面之缘,何来坏他心血? 心念电转,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第98章 双魂人 月光如纱,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夜风带着花草香味沁人心脾,这应该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可惜了,对于我来说,指不定明年的今日是我的忌日。 荒草地上,一张圆围着一人一被附身的人和八个鬼魂。 草! 我用余光打量黄三杠,我和黄三杠是萍水相逢,他却说破坏他的心血,只能说明一件事,司机被黄三杠附身,黄三杠不是黄三杠,被另一人控制了。 而我接触怪鬼的时间并不长,想杀我,最近又有什么大事被破坏的,我还真知道一人。 在老坟场地下山洞中,我听到玄安和一人对话,那人提到玄安的五行大阵没成,而玄安不会放过我。 综上所想,控制黄三杠的是人玄安。 最近,我遇到过几个被控制的鬼怪,山魈傀鬼,小林村河底的老巴子,甚至自杀的阿芳..... 他们背后指不定全是玄安搞的鬼。 想到此,心底窝着的火化作恨意,泥人还有三分火性,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司机个子高且有微胖,站在桌边能抵两人。 他的脸色白中透黑,伸手撕了一只鸡腿给我,“吃吧,味道不错。” 我紧握雷木刀,有心想问问玄安,你他么的有病啊,为什么专害我身的人。 还弄一桌子祭品让我吃是什么鬼! 黄三杠见我没接,上前一步扑到我面前,一把抓向我的后脖颈,想把鸡腿往我嘴里塞。 我的反应不算慢,他扑来时,我侧身想避开,没想到撞到旁边的鬼魂身上。 鬼魂似没有实体,我直接从他的身体穿过去,我不觉得疼,直觉得冷,透骨的冷,冻得身体微僵。 黄三杠趁机赶上来,从我身后一把扯过我的头发,把鸡腿往我嘴里塞。 我死死地咬着牙齿,他执着让我吃祭品,必然有什么目的,我不能如他所愿。 黄三杠因过份用力,眼睛瞪得浑圆,横肉一个劲的抖:“吃吃吃。” 其它七只鬼魂同样阴恻恻地盯着我,叫着:“吃吃吃吃。” 荒山野里,一群鬼魂逼我吃东西。 我双脚扒着地,撑死了不松牙齿,不过,渗进牙齿的鸡腿味道确实不错。 有那么瞬间,居然心生恍惚,想着吃一口应该也没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黄三杠拽着我的头发往下一扯,抬膝盖顶在我的脊椎骨上,腰像断掉一般,疼得我哎呦一声,嘴巴张开了。 大鸡腿立刻塞进我的嘴里,直达喉咙,连呼吸都困难。 这时,我身上的僵直感渐渐消失,手上有了力气,挥动雷木刀砍向黄三杠的手臂。 黄三杠没动,满眼讽刺的任由我砍。 雷木刀对鬼怪有用,黄三杠附身在司机身上,司机的肉身成了挡箭牌。 若是有杀鬼符就好了,可惜,我身上只有雷木刀。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砍不成,我就冲着他的脸劈,戳,刺.... 生死攸关,我是下了狠手,慌乱之下,噗的一声,雷木刀戳中司机的眼睛,抽回时,连带眼珠子掉了下来。 司机的魂魄被控制,身体还是本能地抽动一下,应该是疼的。 但是,黄三杠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扯着我的头发不撒手,鸡腿又堵住我的喉咙,我要被噎死了。 想不明白我噎死对玄安有什么好处。 因呼吸不畅,浑身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离,我不自觉地瞪圆了眼睛。 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忽见其它七只鬼魂乱了起来,我的余光看过去。 王俊不知何时醒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额头上全是血,血已迷糊了他的眼睛。 他舞着‘黑蛇’冲向鬼魂大叫:“我不怕鬼,我不怕,你们放开老沈,放开他。” 黄三杠极为不屑,对一旁的中年鬼说:“杀了他。” 中年鬼飘忽忽的扑向王俊, 我很感动王俊哪怕害怕还是不畏死的想救我,又很着急,想让他快走,别管我,却叫不出声。 中年鬼似乎忌惮‘黑蛇’,一直在王俊身边游走。 王俊一对七,脸色惨白,眼神慌乱,手腿都在抖,‘黑蛇’舞得没有一点章法。 中年鬼转了几圈,转到王俊的背后,抓到了机会,身体贴在王俊后背,双手伸进王俊的手臂里,控制着王俊把‘黑蛇’松开。 ‘黑蛇’无声的掉在杂草丛里。 中年鬼向其它鬼示意一下,其它六只鬼齐齐站到王俊面前,对着王俊的脸部深吸。 王俊知道不好,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中年鬼的半个身体已陷入王俊的身体,王俊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 我眼睁睁地看着几只鬼吸食王俊的阳气,心急却一点办法没有。 上一次遇险是吊死鬼救了我,这一次,不知有没有哪位好心的鬼来救我。 被活活噎死,当然不甘心,我的意识模糊,作最后一次的挣扎,伸手在司机身上画了一个杀鬼符箓,没有朱砂,没有血,也没有黄纸。 只是手指在司机的衣服上画了一个祼符,最后一笔落下,我在脑海里默念一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啊,哗啦啦。 黄三杠顶着司机的身体被弹飞出去,撞到一棵树上,摔倒在地上。 我很意外,没想到我有画符的天赋,随便画了一只符居然有如此炸裂的效果。 我连忙拔掉鸡腿,拼命地吸了两口气,提着雷木刀杀向七只鬼魂。 中年鬼瞪着死鱼眼,见我举着雷木刀冲过来,他从王俊的身体里穿过,向我撞过来。 雷木刀配合我的太上导引功,中年鬼也对我也没办法。 其它几只鬼纷纷向我围这来,七只鬼,左冲右突。 我眼疾手快,把雷木刀舞得水泄不通,这时,余光看到黄三杠蹒跚地走到王俊面前,冲着月光喵呜一声,低头一口咬中王俊的脖颈,大口大口吸食王俊的血。 我心神俱震,大吼:“不要,黄三杠不要,不要。” 我不再管其它鬼,明知没用还是挥动雷木刀向黄三杠冲过去。 王俊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中年鬼抓到了机会,从背后向我贴过来,我顿觉得背上爬着什么东西,脖颈僵直。 此时,我管不了其它的,只想把王俊救下来。 背上的东西越来越重,我努力把脑袋往前伸,躬起后背,吃力地挪步到黄三杠面前,用雷木刀指着他恶狠狠说:“你现在是黄三杠还是玄安?” 玄安不管怎么说也是修道之人,不应该会做出吸食人血这种邪恶的事。 只有黄三杠被猫撞了尸身,鬼不鬼,妖不妖,有可以吸食人血。 第99章 意外 月上中天,树的影子落在黄三杠身上,他抬起头,一只眼珠子吊在眼眶下,一只眼睛赤红,露出犬齿裂开嘴:“你说呢?” 我不敢肯定,只能试探:“玄安,是你!你他妈的真变态,堂堂的清风观主持是个妖道,你也不怕被天下修行的人耻笑。” 我这人不太会骂人,我是真的想对玄安破口大骂,用最脏的话骂他。 黄三杠直勾勾的看着我,手臂突然变长,五指并拢攻向我的胸口。 我抬起雷木刀格挡一下,他的手臂伸到一半又缩回,转而插进王俊的胸口。 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感到一阵窒息,“王俊!” 我想扑过去,奈何坠在身后东西太重,我站着都吃力,窒息和愤怒让我的双眼一片赤红。 黄三杠眯眯带笑,声音尖锐刺耳:“我想要的是你的心脏,你不给,只好用他的凑合。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是你不给我想要的。是你害了无辜的人。说我是妖道,错,我是在替天行道。” 好一副恶心的嘴脸。 “你放过他,我的心脏,我给你。” 为表诚意,我把雷木刀扔到一旁。 黄三杠的手还插在王俊的胸口,我很害怕,怕他把王俊的心脏捏碎了或是直接摘出来。 玄安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准确的说是在铁印堂上。 我心中忐忑,我知道他注意到了,刚才寄生在我体内的筱雅醒了。 筱雅的声音透着朦胧,像是还没有睡醒,她说她会帮我。 “玄安,能说一说为什么,你为什么需要我的心脏?又为什么能随时随地地找到我?” 我想分散他的注意力,找机会和筱雅一起杀了他。另外我是真的好奇,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当初,在公交车上,他给我的手串和三张符,我一直放在家里。更甚者,我想公交车上的相遇,也是他刻意的。 黄三杠笑了,神色放松:“因为你是至阴至阳的双魂人,用你开阵,何愁大阵不成。至于我为什么能随时找到你,这个你得问你的好朋友。” 我微一愣,我的好朋友? 陈延瑞。 这事和他又有什么有关系?这让我感到无比的意外。 “既然说了,不如说清楚,想我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 黄三杠的手从王俊的胸口抽离,我紧张地盯着他的手,怕他把王俊的心脏掏出来。 时间像放慢一样,变得十分煎熬。 玄安似乎看出我的紧张,一只血淋淋的手抽出来时还在我的眼前挥了挥:“我说了,我只想要你的心脏。” 他站起身,跨过王俊的身体站到我的面前。 我努力想站直,妈的,输人不输阵,可是,因背后吊着几只鬼,重我站不直,只能身体微微前倾死盯着他。 “你的好朋友为了他的妈妈,向我求一枚驱邪符,代价是把你的头发,指甲,心头血给我。” 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抽离,只剩下一个无法置信的震惊,不可能,陈延瑞不可能这么做的。 我不想相信,脑海中却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 那天我们在十涪江北岸打捞一个自杀的人,那人因自杀,尸体费了一番精力才捞上来。 晚上,陈延瑞请我去他家吃饭。 他特意买了酒,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莱。 那晚我喝醉了,在他家睡下。 半夜里感到胸口疼,迷迷糊地睁开眼,看到一个人影背着光,手里拿出一只很长的细针。 当时,我醉得厉害,以为是梦。 我顿时心里生出一股悲凉,我最好的朋友,用最卑鄙的方法取了我的心头血。 我闭了闭眼,心灰意冷:“原来,什么都是假的。” 黄三杠对我的样子很满意,伸手戳向我的胸口,就在这时,我的头发暴涨,瞬间缠住他的脑袋。 他离我近,脑袋被头发缠得密不透风。 我知道事情成了,还是戒备的看着他,同时抬手在他衣服上画个杀鬼符。 这是筱雅告诉我的。 因过分激动,我的手有点抖,符刚画了一半,黄三杠中指弯曲,在我的印堂上叩了三下。 长发瞬间消失。 我的身体莫名颤抖起来,脑袋一惊一乍的疼,脑海深处浮现出筱雅抱头痛苦的样子。 “筱雅?筱雅!” 筱雅是不是会死?我不知道,只觉阵阵心慌和心疼。 “一只残魂而已,也敢放肆。” 我怒目瞪着面前顶着司机的身体,黄三杠鬼魂的玄安,凶狠的诅咒:“玄安,你这个卑鄙的混蛋,杀人都要借别人的手,你真无耻。我做鬼也要把你大卸八块。” 事已至此,我没有机会再画符,也没有活的机会了, 我想扑过去和他拼了,黄三杠错开一步,伸手勒住我的脖子,一手伸向我的胸口:“这不怪我,怪你不认好歹,刚才给你鸡腿你吃了最多被我控制,不至于现在就丢了命。” 妈的,原来他是想控制我! 我的脖颈被钳制,打不了,动不了,也呼吸不了,只能看着他的五指像利刃一样插向我的胸口。 胸口传来尖锐的疼通感,周身血液翻涌,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耳鸣加重,呲呲声中似有人说话。 “又是你?” “玄安,放过他。” 声音像是带着颤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这一次又凭什么让我放过他?” “你不放也杀不了他,你若是真把他印堂里的东西惊醒了,你的清风观会再次被他夷为平地。”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感觉很奇怪,像是昏迷过,又像是没有。 我看着几步外的人,神思迷茫,好会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而且看到了老婆婆。 老婆婆站在王俊身边,依旧穿着破烂不堪的斜襟衣服,头发用一块破布包着。 看到王俊,我立刻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只能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跪坐在王俊身边。 王俊脸色灰白,胸口的衣服被血渗透,月光下成一大块黑色。 我不敢,手一直在抖,还是伸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颈部动脉,顿时手足无措,仿佛世界变得一片空白。 王俊没有呼吸了。 第100章 事了 王俊还小,不过二十出头,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度过。 为了我,他把命丢在这里。 我心痛难耐,五脏六腑像被煮沸一样,怒气翻滚,每个细胞都叫着杀了玄安,夷平清风观,杀了玄安,黄三杠。 只因为我弱小,只因为我是双魂人,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我,伤害我身边的人。 杀意搅动我的脑神经,我的手痒,喉咙干涩,莫名想起刚才黄三杠喝王俊血的情景,我居然对血心生渴望。 身体里似乎蛰伏着另一个自己,一个渴望鲜血的自己。 “小伙子。” 老婆婆主动开口,声音淡若轻风又带着凉意,把我从浑浑噩噩的思绪中拉回来。 我没理她,探身想横抱起王俊,把他还给他的父母,然后我会替他报仇。 “唉,孽缘啊。” 老婆婆不知为何发出感叹。 我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心里憋着一肚子窝囊,对玄安的,更多是对自己的,动了迁怒,是她让我回来找吴安顺,王俊才跟过来的,是她的错。 我的语气很冲:“你早知道我和吴安顺的关系?阿婆,你到底是什么人?今天的一切是不是都和你有关?” 老婆婆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长长叹口气:“我是想了却阴缘的人,岂知了却这一桩阴缘,又结了下那一桩阴缘。缘来缘去,了不尽。” 缘来缘去?她在敷衍我,我听着心烦,“您的委托我已完成,我该走了。” 我再次想带走王俊。 老婆婆又叹口气,似乎很无奈:“你想救他?” 我一听,想也没想点头,立刻换张嘴脸,几乎是哀求:“阿婆,求你了,救救他。” 老婆婆看了看王俊,又看向不远处的‘黑蛇’,不知在想什么:“我救他也是有代价的.....” 我知道她意思,无非是这个代价让我出:“阿婆,你说,要钱还是要东西,尽管开口。” 不管她要多少钱,多少东西,有我一袋子夜明珠,大不了全给她。 老婆婆缓缓地走到‘黑蛇’边上,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布,她用布把‘黑蛇’包起来,回到王俊身边:“我一个老乞婆子不用钱。小伙子,我会收他为徒,你得应我一个承诺。” 现在救王俊要紧,不要说一个承诺,十个八个我也会答应的。 “阿婆,您说?但是,说好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不答应。” 老婆笑了,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整个人变得温和慈爱。 “将来有一天,我会让你放过一个人。” 我没能理解她的意思,让我放过一个人,什么人,好人坏人? 此时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我也给自己留了后手:“只放一次。” 如果对方是好人,放就放了,如果对方是坏人,我再抓一次就是了。 老婆婆似有些为难,终还是点点头。 我扶过王俊,王俊身上的温度渐渐消散,我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声音带着哽咽说:“阿婆,你快救他。” 我见过她在小林村救没有气息的男孩的,我相信她既然说了,一定有办法救。 老婆婆站着没动,忽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弯腰从我手上接过王俊。 我傻了,抹了一把眼角,眼巴巴地看向老婆婆:“阿婆,他....” 老婆没再看我一眼,跟着戴斗笠的人踏着月色渐行渐远。 夜风有点冷,我后知后觉发现事情不妥,连忙站起来追过去。 说实话我并了解老婆婆,她是帮过我,但是,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不敢肯定。 她会用什么方法救王俊,会不会是邪术? 她会不会变相地控制王俊? 我想亲眼看着她救活王俊,追到树林边上,只是眨眼的功夫,再也看不到老婆婆和戴斗笠人的影子。 王俊就这么被我丢给别人了! 有些懊悔,不应该这样轻率,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王俊已经没有呼吸,送到医院最多是宣告死亡。 在失神间,夜风中传来猜拳声和杯盏碰撞声。 我回过神,寻声看去,月色下,荒草地上有九个人围着桌子在大吃特吃。 此时,我有一肚子火没地方宣泄,大步走过去,先是捡起雷木刀。 九个鬼魂像是饿死鬼一样,徒手撕扯祭品。 黄三杠还顶着司机的身体,啃着鸡头,招呼其它鬼魂:“大家别客气,多吃点,这是我哥给我烧的,味道特别美。” “你大哥对你真好,这几天天天给你弄好吃的好喝的,昨天还给你弄了几个大美女。” “那当然,我哥把我当弟弟,也把我当儿子。” “三杠哥,等会吃完我们再去女澡堂?” “去女澡堂没意思,我带你们去更好玩的地方,比昨晚的地方还要刺激。” “好好好,跟着三杠哥有吃有喝有玩的,真好。” 九只鬼吃得不亦乐乎,居然没多看我一眼。 我稍稍走到黄三杠身后,举起雷木刀猛击他的后颈动脉,我想把他敲晕。 借用王俊的话,不管是人是鬼,打晕再说。 一击而出,黄三杠没有晕,嘴里塞满东西,转过头用竖瞳看着我。 我没等他反应过来,空手在他后背上画了杀鬼符,快速念了一遍咒语。 黄三杠发出一声轻呼,身体腾空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其它八只鬼魂,嘴里手里拿着肉或是糕点,脸色灰白,阴恻恻地看着我。 我握着雷木刀:“死了死了,人死万事皆了,你们既然不入轮回在这里作崇,别怪我不客气了。” 雷木刀挥出,中年鬼魂身上的鬼气暴涨,掀翻桌子,飘到半空中,从空俯视着我。 其它几只鬼魂截住我的退路。 他们几只除了黄三杠特列殊一点外,全是新鬼,没了玄安控制,我的雷木刀对付他们足够了。 我在玄安处受到的憋屈,要在他们身上找回来。 四面八方加上空中,八只鬼同时向我进攻。 我眼观六路,准备死拼。 “明州,我来。” 忽然,脑海中出现筱雅的声音,筱雅似乎很虚弱,声音断断续续的。 “筱雅?你怎么样?” 刚才筱雅要帮我,被玄安伤到了,我很担心她。 “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明州,你一定要多小心。” 稀疏的长发从我身上伸出来,缠住攻向我的鬼魂。 鬼魂被缠住,十分惊恐,随后身影变淡,最后消失。 转眼间,筱雅消灭了七只鬼魂。 中年鬼魂躲得快,往林中飘走了。 黄三杠想让司机的身体站起来,试了几次没能成功,他干脆从司机的身体脱离出来,扭动一下脖颈,像猫一样四肢着地向我走过来。 第101章 黑珠 “筱雅,雅雅,你怎么样?” 我连问了几遍,筱雅再也没有回答我。 她应该又沉睡了。 我有些失落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现在没有其它障碍,我和黄三杠是一对一。 黄三杠真当他是猫了,一边围着我转圈一边喵呜喵呜的叫。 一个成年男人四肢着地,龇牙咧嘴,怎么看怎么滑稽。 我不知道如何对付被猫魂冲撞的鬼魂,但是我知道如何对付猫。 猫这种动物,特别的谨慎,而且善于抓时机,出爪又快。 所以,我得给他创造一个他以为的机会,然后一招击杀。 荒林中,虫鸣鸟叫,和刚才的死寂完全不同,说明让它们害怕的东西没了。 这对我有利,我清嗓子,冲着黄三杠说:“黄三杠,你说你大哥把你当弟弟又当儿子,你呢,你是怎么回报他的?他的一只眼睛瞎了,是你害的。” 我故意吊起他的回忆。 黄大杠的事我是听司机说的,眼瞎完全是我胡诌的。 黄三杠游走的动作顿了一下,急切的争辩:“不是我,不是我害的。” 看来他诈尸的事还是记得的。 “就是你,所有黄家村的人都看到了。” “闭嘴,那不是我。” 他应该是怒了,可惜,他身上没有毛发,要不然能看到他躬身炸毛的样子。 “你不仅害了爱你的大哥,还让全黄家村的人背着被恶鬼诅咒的流言,他们要把你从族谱上除名,说你不配姓黄。” 黄三杠身体在抖,瞄呜声短而急,是愤怒到极点了。 说到这里,我觉得差不多了,握着雷木刀率先发起攻击,跑出几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狗啃泥摔下去。 余光中,果见黄三杠竖瞳一闪,冲着我的脖颈纵身跃起。 我没有让自己摔实了,单手撑地,转身飞腿压向黄三杠的后颈。 猫的后颈是个弱点,再凶的猫,你拿捏住它的后颈肉,它都会变得乖顺。 黄三杠既然把自己想成猫,想来弱点也是相通的。当然,不是猫,后颈也是脆弱的地方。 我一击而出,黄三杠身体真的如猫一样灵活,凌空缩起脑袋,躬身下坠。 我预判到这一点,脚着地立刻弹跳起来,抓住黄三杠的后颈。 黄三杠不甘心的瞄呜一声,我以为他还会再挣扎一番,谁知他耷拉下脑袋,垂下手臂,失了力。 还真是猫! 他低声呜咽,身形渐渐转淡,想化虚,我的雷木刀已刺中他的印堂。 黄三杠感知到有危险了,瞄呜瞄呜的叫了两声,“放开我,求你,好疼,放开我。” 我没有心软,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黄三杠挣扎无果,在雷木刀下慢慢消失。 这时,有颗黑色的珠子从黄三杠的身上掉落在草地里。 我很好奇,小心地捡起来,对着月亮观察一番,珠子通体黝黑,看不出值不值钱。 我对珠子很敏感,从筱雅身上的紫珍珠到灵场的蓝色夜明珠,能收的我都收着。 世界一下子清净了,月色下,我看着自己落在杂草上的影子,或许是草木舞动的原因,我的影子被一分为三。 我深深地吸口气,心灵深处还是感到淤堵,玄安带给我的那股浊气却没能散去。 玄安太厉害了,他都不需要本人出现,只需用某种方法控制一些人和鬼,就能把我的杀了。 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一是我运气是好的,二是有贵人相助。 可是,凭什么?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只因我弱小? 我紧紧攥着拳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现在,哪怕我知道玄安在清风观,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打不过他。 我必须强大起来,要不然谁也保护不了。 。。。。。。。。 司机的一只眼睛毁了,镇医院的医生不行,我让救护车送司机到县医院。 救护车一路飞驰,进了县医院急救室。 医生看到司机的眼睛伤得很重,偷偷报了警。 我是唯一的当事人,对警方的解释是司机自己摔倒,眼睛扎树枝上了。 路上几乎没有监控,警方也查不出什么。 我还是到派出所做笔录,出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 因为司机还没有醒,警方让我手机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且不能离开本县。 我随意地吃了午饭,坐车回沈家村,沿途的风景依旧,可惜现在只有我一人了。 车子路过黄家村,我想到黄三杠的事应该向黄大杠交代一声。 我下了车,往黄大杠家走去。 远远地听到吵闹声,在黄三杠的家门口站着二十来个男人,分成两拨。 一拔是以黄大杠为首,另一拔是个小年轻。 阳光正好,两拔人都指着对方的鼻子连说带骂。 我听了听,是为了黄三杠的房子。 黄三杠死前把房子输给了小年轻,现在小年轻来收房子,黄大杠以黄三杠已死为由不承认。 双方骂得不过瘾,大打出手。 黄家村民风彪悍,打得十分凶狠,拳拳到肉,甚至有人动了刀子。 我吓得退到一旁,这事不是我一个外人能劝的。 这一场团架打了十多分钟才被拉开。 村子里这种架没人会叫警察,自己打架自己人拉开。 小年轻终不是黄大杠的对手,脸上挂了彩,他指着黄大杠的鼻子:“姓黄的,你明知道我没有说谎,你却贪他的房子想赖帐,小心黄三杠死了入不了轮回。你黄大杠也不会有好下场。” 草,小年轻的嘴巴像开光一样,黄三杠确实入不了轮回。 黄大杠火了,轮起胳膊,打了小年轻一耳光:“他娘的,你敢诅咒我弟,我现在就能弄死你。” 小年轻的眼晴一片赤红,‘呸’了一声:“黄大杠,我看你能横到几时,这一耳光我迟早会还给你的。” 周围有人劝说,小年轻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几人,带人走了。 黄大杠不以为意,吐了一口血沫,让他老婆做饭,招呼众人一起喝酒。 他抬眼间看到我,神色微微一顿,大步向我走过来。 我怔愣地看着他的脸,听司机讲黄三杠诈尸时抓伤过黄大杠,没想到伤得极重。 黄大杠的左半边脸几乎是毁了,四道触目惊心的爪痕从眉骨直到下颌,伤口是青黑色的,已经慢慢愈合。 而且,黄大杠的左眼上裹着眼罩,应该伤得不轻。 “兄弟,从哪里过来的?走,正好晚上一起吃个饭,我弟弟的事真的谢谢你。” 黄大杠很客气。 我摆摆手,拒绝了:“我来是想和你说件事,你弟弟....已入轮回了。” 雷木刀是消魂利器,我不可能傻到实话实说。 黄大杠愣了一下,脸上染上悲伤,他没有多问:“能入轮回是他的福气,希望他下辈子投个有钱人家。” 我和他又寒暄了几句。 我看着黄大杠脸上的伤口和发黑的印堂,迟疑一会,提醒道:“黄大哥,你脸上的伤不对劲,我建议你找个懂行的人看一看。” 一般伤痕是粉红色的,黄大杠的伤口是青黑色的,像是中毒。 黄大杠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伤口的颜色不好看对吧?呵呵,没事,市医院的外科医生是我朋友,他说什么.....反正没事。” 我又劝了几句,黄大杠态度很是敷衍。 我没再多说什么。 他留我吃饭,我没有答应。 他直接开宝马车送我到大伯家门口。 第102章 想不到的人 大伯家的院门开着,沈小花听到汽车声,从里面出来,看着我从宝马车下来。 她激动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哥,你回来了?这车是你买给我的吗?” 我感到无语又尴尬,她的脑回路真特别,直接说不是。 沈小花不信,指着黄大杠:“他是不是你的司机兼保镖?有钱人都有保镖的。” 我懒得和她多说,对黄大杠道了谢,让他走了。 沈小花看着车子开走了,立刻换了脸色,“沈明州,只是一辆车而已,你送我又能怎么样。” 我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又不是我的车,我怎么送她。何况,是我的车我也不会送她。 “大伯回来了没有?” “没有。” “小花,好好说话,大伯什么时候回来?” “我怎么知道。” 沈小花显然生气了,扭头进了院子。 我跟进院子,余光一扫,看到围墙边上放着一只半人高的狗笼子,里面关着一条小黑狗。 我好奇地问:“小花,这黑狗哪来的?” 沈小花在生我的气,不理我,直接上楼。 我没办法,又问:“伯母呢?” “晦气鬼,你别和我说话。” 我无法奈,给大伯打电话,还是关机,给大伯母打电话,大伯母说有事,晚上不回来。 听到大伯母说不回来,我心里一阵惊喜,先上楼收拾我和王俊的行李。 我不知道王俊的行李箱怎么样,反正我的行李箱被人翻动过。 我也没在意,横竖我的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设了闹钟,零震两点起床,沈小花已睡了,我进了大伯的房间,开了灯。 我想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关于老坟场的,或是关于我父母的珠丝马迹。 大伯母是爱干净的人,房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我不能像在傻子家那样随意翻找,找得很小心。 衣柜,电视柜,书柜,樟木箱子....... 翻了一遍,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有。 忽然,后背传来直视感,胳膊上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我小心地转过头。 窗户上的竹纹窗帘没有拉严实,边上露出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窗外似乎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屋内。 我急跨几步到窗户口,一把拉开窗帘,打开对开的窗玻璃。 窗外没有人,月光清冷地落在院子里,小黑狗趴在狗笼子里,一声没吭。 看错了? 这些天我太紧张了,草木皆兵! 大伯的房间里一无所获,后来,我又去了傻子家,傻子依然不在家,屋子里的东西和我走时一样。 我又去找沈明淮,他家人说沈明淮回去上班了,追问沈明淮在哪里上班。 他的家人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是赚钱好工作。 我要了沈明淮的手机号,拔过去一直无法接通。 我又向村子里的老人打听我父母的事。 他们说的和我姑姑说的差不多,只说是意外。 我又去了老坟场,甚至从干姥河的水道进了那个山洞。 山洞连着一条通道,通道很短,只有十多米,是条死路。 我当然不相信是条死路,只是没有找到机关而已。 我魔怔一样在村子里晃荡好几天,直到警方打电话给我,说司机醒了,要见我。 司机住在四人病房里,床位靠窗,窗户半开着,有阳光斜透进窗户,在墙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短短几天,司机瘦了几圈,连下巴都尖了,人显得特别憔悴,特别是两眉之间,乌黑一片。 他手里捏着手机,眼睛被纱布包着,看到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我把水果篮子放在床头,他的眼睛是我伤的,虽然是迫不得已,还是对他说了一句:“大哥,对不起。” 司机没有回我,拿着手机给什么人打电话,对方似乎没有接,他脸上的哀伤又重了一分。 我进来前,警方已经和我说了,司机受伤和我无关,司机的说词和我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挺好奇的,想问一问。 我在凳子上坐下,随手从篮子里拿出丑橘剥了一只递给司机:“大哥,人没事就好。” 司机用一只含着泪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看得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自己剥了一只橘子:“大哥,有话直说?” “我....修车时感觉被人撞了一下,再回过神,我看到另一个自己,自己像动物一样爬上了车子,看到自己请你吃饭,想杀你和王小哥。那种感觉很诡异,兴奋又害怕又空虚。” 司机带着一半朦胧讲了他的魂魄被黄三杠撞出体外,全程观看乱斗的事。 我有些诧异,原以为黄三杠附身是控制住了司机的魂魄,没想到司机的魂魄来个离体一游。 我听了嘴巴比大脑反应快,“大哥,在我被你的身体勒晕后,除了老婆婆还有谁在现场?” 问完我一怔,为什么问这个,当时就是老婆婆再次救了我。 司机侧头想了想,“还有一个男人,个子瘦高。” 我更吃惊了,真的别人在?还是个瘦高的男人? “是在杨家集你看到的那个男人吗?” 我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吴安顺,那个口口声声说是我舅舅的人。 司机摇摇头,拧着眉头,想了一会:“长得挺好看的,噢,对了,他的颧骨有道疤。” 我瞪大眼睛,紧张地一把抓住司机的手,“左颧骨还是右颧骨?” “左边。” 是他?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沈明淮! 从玄安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沈明淮不是第一次阻止玄安对我不利。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又想护着我,为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 草! 我心里忽有一种恶心感,这是本能的排斥,他看着我像傻子一样被耍团团转一定很开心。 我越想越气愤,心火像岩浆一样随时会喷发,我踢倒了凳子,在病房里转了几十圈,心火还是压不下去。 如果沈明淮在我面前,我一定揍到连他妈都不认识。 我出了门,进了卫生间用冷水冲了脑袋,冰凉的水通过毛孔一点点浸透血液,熄灭了我的怒火。 我看着镜中略显苍白且憔悴的自己,神思一片清明。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人想让我知道某些事,又有人不想我知道,有人想杀我,又有人想救我。 既然他们在斗法,那就让他们斗,不管谁输谁赢,总会有一个结果。 而我只需要在夹缝中让自己变强,强大到他们双方都不可小觑! 第103章 成真了 我再回到病房,司机又在打电话,对方还是没有接。 我搓了把脸,压下一切情绪,独自坐在凳子上剥丑橘。 司机有气无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老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在这里住了四天,亲戚朋友连小学同学都来了,她和儿子怎么不来看我?” “医院的饭莱太难吃了,我想吃她炖的排骨汤。我告诉你,我老婆能烧一手好莱,去年我阑尾炎手术住院四天,胖了三斤。” 这几天事多,我思绪转了几圈,才想起来他老婆是那个小巴车收票员。而且,他出轨被他老婆抓到了,他还打了他老婆。 他老婆当场诅咒他和他的小情人。 现在,他住院了,舍不得让小情人来照顾他,想到老婆的好了! 我一口气把丑橘吃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嘴角全是讥讽:“你不是还有一个小情人嘛,让她来照顾你一样。” 司机一脸茫然,好一会,想起来我说的是谁:“她不行,她还小,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怎么能照顾好我!这种事还是老婆来。” 虽然我也是男人,对他的行为还是不耻,“嘁,情人是用来疼的,老婆是用来当保姆的?大哥,你可真渣。” 司机脸色沉了沉,勉强扯开嘴角:“话不能这么说,现在社会,哪个男人在外面没有几个相好的?女人嘛,过了四十岁真的没劲透了,哪有十七八的小姑娘水嫩....” 话说得没错,不过不好听。 我还想怼几句,他忽然咳嗽起来,开始是轻咳,渐渐地越咳嗽越凶,咳得腰弯成弓。 我吓了一跳,连忙出门叫医生,正好碰到一群医生查房。 我立刻让他们过来,一群人来一病床前,就见司机捂着嘴巴的手指缝中全是血,他还在不停地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病房里消毒水味被血腥味掩盖了,同时还有淡淡的臭味。 主任医师让护士拿来轮椅,几人想把司机扶上轮椅。 病床前人多,我帮不上忙,站在一旁干着急,忽听几人惊呼一声,众人纷纷散开。 我扭头看过去,司机跌坐在轮椅上,仓皇地看着大家,他的手已离开嘴巴,手心里除了血,还有一只血团在蠕动。 有几只掉落在地上,身体展开,居然是半指长的虫子。 所有人,连见惯大风大浪的主任医师都吓得脸色惨白,有两位女医生捂着嘴巴呕吐起来。 我也目瞪口呆,嘴巴里怎么会有虫子?蛔虫也能从嘴里吐出来? 司机眼神涣散,把手伸向医生,似乎想问什么,终因还在咳嗽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司机手上的血团在见到空气几秒后,渐渐停止活动,化作血的一部分。 司机咳嗽似乎轻了一点,但是嘴角的血一点点往外溢,脸色一片死灰。 我盯着司机的印堂,直觉是他活不了了。 病房内诡异的安静一会,主任医师回过神,立刻安排司机去急救室。 轮椅路过我,我听到司机一边咳嗽一边呢喃着:“老婆。” 他还是想他老婆过来照顾他吧。 时间不长,司机的父母兄弟都来了。 我完全可以离开,却没有走,一直等到下午六点,医生宣告司机死亡。 医院是让警方出面,公布司机的死因,蛔虫病。 我本能的不信,心念电转,联想到之前司机老婆下的诅咒。 我这人比较轴,想到一件事就去做。 第二天,我在王集镇多方打听司机情人的情况,还真让我打听到了。 那个女人也死了,在司机老婆下诅咒的那天夜里,死前同样吐了很多虫子。 我又打听到司机家,见到了司机的老婆,我开门见山地问她怎么会下诅咒。 司机老婆死不承认,当然,这种事放谁身上都不会承认。 我多方保证没有恶意,又拿她儿子做威胁,如果她不说,我到她儿子学校传她会诅咒,看看以后谁还会和她的儿子玩。 司机老婆被我逼急了,破口大骂,最终妥协。 她说:“一个月前的夜里,我亲眼看到老公和他的小情人去开房,我痛苦不已,又不敢翻脸,一个人坐在空旷的马路牙子上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无意间抬头,看到一群人从白色大客车上下来。他们个个穿着白色长衣服,头上戴着面具。” “我以为见鬼吓得不敢哭了。这时,走在最后面的白衣人向我走过来,问我为什么哭。我当时太痛苦了又很害怕,把所有的事情说了。” “他问我想不想把邪恶的人送进无间地狱。” “当时我太恨了,说想。他给了我两颗胶囊一样的东西,说只要把这东西给人吃下去我的痛苦就结束了。” “原本我以为孩子还小忍忍算了,谁知他居然拿儿子上兴趣班的钱给那个女人买包....” 所以,她偷偷地把胶囊给司机和他的小情人吃下去了,胶囊里放的应该是某种虫卵。 我不由的后怕,千万不能得罪女人,女人疯起来真的会要死的:“给你东西的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司机老婆想了一会,不确定:“他戴着面具,面具像一只鸟,他应该姓程吧,后来有个男人来找她,叫她程护法。” 鸟形面具?程护法? 原来是她,沈家村老坟场下面那个有着枊叶眉,一双动人的杏眼美女不仅会法术,还会养虫子! 女人,真可怕。 “那些人后来去了哪里?又说了什么?” 司机老婆说:“他们又上了大巴车,车子往东开去了。我还听到他们有人提到休眠湖,通天河。”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老张打来的。 我立刻接起来,老张语气里透着疲惫和不安,“明州,你们快回来,队里出事了。” 我吓了一跳,紧张地追问:“老张,出什么事了?” “你别多问,尽快赶回来。” 这里还有多事我没能弄明白,却也不敢再耽搁,回到大伯家,把我和王俊的行李箱带着,直奔高铁站。 沈小花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像狗皮膏药一样,非要跟着我。 我跟她说了我就是个捞尸人,没钱,她不信,还是要跟着我。 我讽刺她,嘲笑她,还是甩不掉,只好随便她,反正我是不会养她的。 第104章 长袖拳 高铁安全速度又快,就是票价有点小贵。 我进站晚,上车后车子就启动了。 沿着过道我找到座位号,把行李箱放到上面置物架上,再转身看到沈小花坐在我的座位上。 对沈小花我很是厌烦,脸色一沉,凶狠的让她让开。 沈小花撇撇嘴,翘起二郎腿扬起小胖脸,一副理所当然说:“哥,我没有买票,你替我补个票吧。” 卧槽! 我怎么可能给她补票?我更希望乘务员把她赶下车! 我扯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动作太大,周围的人面露怒容,个个以为我是恶人。 沈小花见势,借机抹了一把眼角,双手捂着肚子:“哥,你只买了一张座票,我平时是能站的,但是我现在肚子不舒服,求你了,你就让我坐一会吧,一小会儿。” 我气得脸色铁青,很想反驳她,你不舒服和我有什么有关系?又不是我让她跟着来的! 谁是她哥?可惜,事实我就是她哥。 周围有人报不平,“一个做哥哥的怎么能这样对妹妹,平日里一定没少欺负妹妹。” “怎么只买他的座票,座票和站票也没差多少钱。” 数十双责备的眼睛落在我的身上,我尴尬得想钻地缝。 这里的骚动引来乘务员,查票,座位是我的,再查身份证,我叫沈明州,沈小花叫沈明华,光看名字就知道关系非浅。 乘务员是位大美女,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小姑娘有那么几天不容易,体谅一下。” 在众人的目光中补票,还是我补的,补的是站票。 大庭广众之下,我对沈小花没有办法,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拎着背包去了下一节车厢。 眼不见心不烦。 窗外,花草树木房屋村庄不停地倒退,夕阳的余晖铺在大地上,染上一丝忧伤和寂寞。 如果,时间也可以倒退就好了。 我一定护着王俊。 我长长松口气,收回所有思绪,闲来无事,打开包,把吴安顺给我的袋子拿出来。 之前一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没时间打开。 袋子是黑色防水袋,拉开拉链,里面只有一本书,书页泛黄,透着古旧感。 书面上有三个字---长袖拳! 原来是个拳谱。 里面有小人示图,也有文字注解。 可惜,文字全是繁体字,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 我只看示意图,示图中的一招一式很清楚,我似懂了,又似没看懂。 我练太上导引功已经有一段时间,对防身术有少许心得。 可以看得出来这套长袖拳是有一定的难度,吴安顺却说它是基础的,真想知道吴安顺能有多厉害。 我在手机上把繁体注解翻译成简体文字,再一一对照示图,从中找出学长袖拳的诀窍。 我不怕苦,也愿意花时间,只要能让我变得强大。 高铁到站,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无数人插肩而过。 我将要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眸光猛然一顿,一个意外的人影出现在人群里,是和黄三杠一起混的中年男人鬼。 当初筱雅消灭了七只鬼,中年男人鬼是逃了的。 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逆着人群,身穿白衬衫黑色燕尾服,黑色西装裤,黑色皮鞋,嘴角裂到耳际,露出森森白牙,眼睛弯成曲线,像一只机械的人偶冲我挥手。 这时,车子再次启动。 我的脸贴在玻璃门冷冷地看着中年男人鬼,他扭头贴到一个穿红衣的女人背上。 车速加快,通州站三个字越来越远。 中年男人鬼为什么会离开王集镇出现在通州? 是他个人行为还是和其它人有关? 不知从何时起,我现在周围全是魑魅魍魉。 高铁到站已是晚上十一点,我给老张打电话,老张手机居然关机。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现在公司有事,老张不应该关机。 我惶惶不安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莫名生出一种直觉,我只是离开几天而已,地发现这里很陌生。 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我没空细想这个小城哪里变了,奢侈了一回,直接打车去公司。 沈小花阴魂不散紧跟着我,我心里烦躁,却还是带上她。 现在是夜里,哪怕她不是我堂妹,真把一个女孩子扔在车站,于情于理不合适。 十涪江打捞公司主体是三层办公楼,此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门口停着十多辆车,还有警车,救护车。 我脚步顿时一沉,我们是以打捞尸体为主的打捞公司,很少加班,更少是全体加班。 加入公司以来,我只见过一次这种情形,那是几年前十涪江上游决堤,大水淹没了北岸,有数百人被水冲走。 我们没日没夜的参加救援打捞。 我心慌慌的,把行李箱扔在门卫室,只背着背包大步往办公区跑。 过道上人来人往,我一口气跑到我们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 我的脑袋有些混沌,想了想,才向大队长的办公室跑去。 过道上有几位后勤的同事迎面走来,我一把拉住一位同事:“兄弟,我们队的人呢?” 那人看着我,眸光闪动几下:“你还是去问大队长吧。” 我一向善于观察别人的表情,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同情和怜悯。 我心瞬间跌到谷底,队长他们出事了。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害怕,脑袋里像有雷鸣嗡嗡作响。 我脚步带着凌乱,一路飞奔到大队长办公室,半路遇到大队长助理,他阴沉着一张脸,看了我一眼:“去会议室。” “队助,我们队长呢?”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他没有理我。 我跟着他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坐满了人,还有警方人员。 我坐在最后面,大队长在台上,投影仪上放着一个湖的地形图。 湖叫休眠湖,位于隔壁市的郊区,面积有一百来个平方千米,最深的地方有七十米,平均深度有三十米。 休眠湖风景秀美,旁边还有山,一直是旅游景点,人气不错。 几年前,又有人在湖底发现古村,休眠湖的人气暴涨,成为网红的打卡点,特别是爱潜泳的人。 湖里发生过几起溺水事件,后来地方政府立下法规,不准任何人私自下湖。 三天前,有七个潜泳爱好者,又是小网红,他们一边开直播一边偷偷下水。 终还是发生意外,他们直播间的粉丝们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淹死。 公司接到任务,队长吴凯,副队长林进春,还有老张等七人下湖打捞。 原以为是平常的打捞任务,谁知,吴凯队长他们下湖,没有把七人捞上来,他们自己也没有上来。 第105章 湖底 我一直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眼睛看着APP却心乱如麻。 三天前? 怎么可能,昨天下午老张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 难道不是他联系我的? 他从湖里上来因什么原因躲起来了? 我的思绪万千。 只到大队长站在台上,眼尾带红,嗓音沙哑:“我们是打捞人,他们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兄弟,无论如何,我们得把他们带回家。” 我的眼角一下子酸了。 众人散去,大队长大走到我面前,神色严肃:“沈明州,这次任务你不需要参加,你明天到后勤帮忙。” “不要,我一定要参加。” 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眼角一片赤红,以前我们是打捞陌生人,现在,变成打捞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 但凡心理承受力弱的人,会崩溃的。 我知道大队长是为我好,但是,我和吴凯他们是有感情的,我相信他们一定愿意让我带他们回家。 大队长面色不虞,不容置疑说:“这是命令。” 我攥紧拳头,梗着脖颈,第一次正面顶撞大队长:“吴凯是我的队长,我是他的组员,他们的任务有我的一份,我只是在执行我们队的任务。” 大队长虎着一张脸盯着我,鼻孔翕动,浓眉压下来是要发火了。 队助连忙把大队长拉到一边,劝了几句,大队长冷哼一声走了。 队助叹口气,走到我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休眠湖牌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我。 我迟疑一下,接过香烟。 队助自己没有抽烟,打火机给我,我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让我焦虑的大脑冷静下来。 队助拍拍我的肩膀,语气轻缓:“沈明州,我理解你和吴凯他们感情好。但是,他们用的是十五升的氧气瓶,三天没有找到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十五升氧气瓶,连续使用的话最长可用三天。 而现在,三天已经结束。 我夹烟的手抖了一下,还是不死心:“刚过三天,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何况昨天下午,老张还给你打电话了。” 队助惊愕地看着我:“你说什么?谁给你打电话?” “老张,他和我说队里出事了,让我回来。” 队助的眼睛快速眨动,搓了搓手,语气中满是质疑:“你确定是老张给你打电话了?” 我点点头,老张的声音我听得出来的。 “你的手机给我?” 我拿出手机,翻到老张的通话。 队助默默地看着我的手机,眉心拧出川字,不知要想什么,过了好一会,他目光坚定,“你看一下他们的救援录像,明天一早,你跟七队的人一起下湖,队长那里我去说。” 我道了一声谢,转身之际,我问:“队助,你相信他们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活着吗?” 这个白痴问题是多问的,我只是希望有个人给我一点信心罢了。 “吴凯是个有能力的人,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活着。” 我压下眼角的酸意去后勤领取了装备。 再到行政处拿了队长他们下水的录像以衣七位网红的直播录播。 现在离天亮还有两小时,我得抓紧时间。 按公司章程,我们每一次下水打捞都得带上水下收录系统,特别是重大任务。 开始大家还是执行的,后来,大家发现录制回来的东西没人看没人查,完全是浪费资源,渐渐的所有人懈怠了。 我没想到这一次队长他们录了。 录像的视角是以副队长开始的,几个人装备齐全,一边下潜一边聊天,越往湖底走,自然光线越差。 强力手电的光线中,隐约看到一条古船。 副队长林进春还和老张开玩笑,说运气好能捞个古董。 最后镜头对着一个‘黑洞’,黑洞里露出一小截人腿和一张惨白的人脸。 还有老张的半句话:“队长,目标应该在船里。奇怪,怎么.....” 从这录像中看不出队长他们遇险,没理由上不来。 反复看了两遍录像,我心里隐隐生出古怪感,却说不出哪里古怪。 我喝了一杯咖啡,狠狠地搓了把脸,思索片刻,找出七位网红的录播视频。 四男三女,用专业相机直播的是个男生,镜头对着其它六人。 因为是直播,里面有很多作秀的镜头。 从七人对话中可知他们是冲着水下古村去的。 视频录到七十分钟时,忽有一个女生惊叫一声:“你们谁在唱歌?难听死了,别唱了。” 其它人纷纷表示没人唱歌。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还是那个女生冲着另一个男生说:“你有病啊,摸我屁股干嘛。” 那男生离女生有一米多远,语气非常不好,“你别胡说了,就你那干瘪的地方,谁想摸。” 又过了五分钟,镜头里出现一栋相对完好的石头屋子。 七人兴奋的游进去,纷纷期盼里面有古董宝贝。 有一人发现屋子墙角有什么东西,他用力扯下那东西,突然,屋子坍塌了。 视频突然黑视频,只能听到慌乱的叫喊声,求救声,还有哭声。 我思绪微转,细细听了几遍,全身汗毛顿时竖起来。 里面的声音杂乱,不像是只有七个人发出来的,更像是数十数百人在叫喊在求救在痛哭。 我紧紧盯着视频,一分钟后,镜头重新有画面,里出现七个人被压碎石下面,无法动弹的画面。 他们身上氧气瓶不见了,呼吸器也没了。 七个人围成一个扇形,背下面上,个个张大嘴巴无力的吐着泡泡。 最后的镜头怎么会定格在七人惨白的脸上? 不对,很不对! 我反复看了几遍,脸色渐渐转白,看出问题所在了,最后这个镜头角度不对。 如果相机是因为慌乱丢掉了,相机应该下沉到湖底,捕拍到的镜头最多是某一个或是几个人侧影。 现在镜头中出现七个人,是从左上方的角度拍的。 要么,相机运气好,被甩到某东西上面,镜头正好对着他们七人。 要么,有另一个人拿着相机对着他们拍。 又想到前面那个女生说有人唱歌,有人摸她屁股,有另一个人存在的可能性更大。 第106章 休眠湖 我的情绪杂乱,站起来走到窗口,外面天色已蒙蒙亮,嘎嘎....的鸟叫声隔着玻璃透进来。 队长,副队长,老张....你们还能撑得住吗! 我努力让自己相信他们还活着。 在食堂吃了早饭,我提上必要的装备,上了小巴车,七队的人已经到了,车上连我又是七人。 大家起得早,车上没有说话,都在闭目养神。 我默念一遍吐吸法,强迫自己休息,要保有旺盛的体力才能下湖找人。 五个小时的车程,不算远。 意识朦胧间,忽听身后一人惊叫:“卧槽,又出事了。” 我猛地睁开眼,侧头看向窗外,心头微微一颤。 只见一座公园里,一辆消防车停在一棵树下,两名消防员从树枝上抬下一人。 那人怎么看都是死了。 跑到公园里上吊自杀,没有连累他人,死者还是不错的。 身后的人感叹说:“我是搞不懂了,现在人的心灵怎么这么脆弱,动不动自杀。他们死前只想着自己的不容易,没想到父母生他养他的不容易?没想到爱他的人不容易?” 另一人接口:“最近很奇怪,自杀的人也太多了,前几天我们小区,三天死两个,全是从楼上跳。“ ”你说的还真是,我们市最高的那栋大厦,观光楼顶已经关了,一个月跳了六个。“ 话题扯开了,大家七嘴八舌。 我的意识完全清醒,刚才看到消防员把人从树上弄下来,让我想到之前那个吊在梧桐树枝中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死法怎么看也不是自杀,更像是他杀。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 隔壁市的经济条件发达,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户外广告铺天盖地。 连郊区也是人头攒动。 直播事件影响非常恶劣,休眠湖已经封湖,各个路口设了障碍物,不准闲杂人靠近。 我下了车,看向休眠湖和北边的龙首山。 阳光铺在碧绿的水面上,波光粼粼,青山白云倒映在湖水里,正是一幅山水画卷。 七队长个子瘦高却有着一身腱子肉。 他扫了我一眼,招呼大家上艇。 这次是七队长带队,副队长在岸上接应,连我一共八人,大家都是老员工,注意事项不用多说。 快艇停在湖靠北的地方,当初七个网红就是从这里下水的,队长他们也是从这里下去打捞的。 我们最后一次检查装备,七队长拍拍我的肩膀安慰说:“明州,你放心,我们一起带老吴他们回家。” 我用力点点头,眼中涌出水光,活在见人,死也要带回家。 八下人相继入水。 我们身穿的全是干式潜水服,湖水温度对我们影响不大。 七队长带头,八个人呈扇子形下潜。 阳光透过水面,可以看到很多类似‘雪花’的浮游物,偶尔看到成群的小鱼小虾游过。 八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对讲机里只有电流的滋滋声。 越往下潜,自然光越暗,最终成为一片黑暗,水压也渐渐变大。 潜水探照灯的光线也只四五米的射程。 我落在最后,原因之一我是外来人员,没有他们本组的人有默契。第二,七队长有意护着我,万一有危险,我更容易逃生。 对七队长的庇护我是感激的。 前面七道光线还在往下。 我紧跟在他们身后,忽然莫名的一惊,把探照灯从全体人员身上扫过。 我的脊椎骨一阵发麻,再次用探照灯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怎么会有八个人? 不对,这一次下来连我一共是八个人,为什么前面已经有八个人了? 怎么多出一人?是谁? 我心下大惊,想到七个网红拍的视频里的怪事,我把对讲机调到专用频率,联系七队长,“七队长,我发现情况了。” “什么情况?别急,慢慢说。” “我们是八个人下水的对吗?” “是。” “现在是九个人了。” 七队长沉默一会,声音平缓:“明州,要稳住,你再确认一下。我们现在在水下,因压力等多种原因会出现幻觉。”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为了保险起见,我再一次一一确认:“七队长,我可以肯定多了一人。” “多出的那人穿什么样的衣服?” “大家穿的都是一样的,全是灰色的带红色反光纹。” “你别急,我来确认。我会让他们挨个亮灯,你留意那个人。” “好。” 我心里莫名有些发慌,死死盯着前面几人。 不一会,从最前面左侧开始,探照灯往上面打。 接着左侧方第一人,右侧方第一人..... 前面的七道灯光闪过,他们似乎没有问题。 对讲机中传来七队长的声音:“明州,怎么样?” “七队长,你右边的那人是谁?” 最前面的灯光忽然右转,瞬间,灯光灭掉了。 我不及细想,快速往前游去。 其它人也发现不对劲,离队长最近的人率先出手。 其它人把灯光全部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脸上戴着呼吸机,只能看到半张脸,半张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的脸。 我们人多,灯光多,那人见势不妙,躬身后跃,消失在黑暗中。 我们七人浮立在水里,围在七队长身边。 七队长气气败坏,大骂几声,“他妈的,你们看清是什么人了没有?” 几个都是摇头。 “他穿的衣服和我们一样,会不会吴队他们的人?” “他们的人为什么要袭击队长?” “说不定真的是找到了什么宝贝。” 几人纷纷看向我,隔着呼吸器,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想来不是很友善。 我急眼了:“你们别胡说,队长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不是看到他的脸了吗?烂成那样子....” 我想说烂成那样了,还能是活人嘛。 早上,我在食堂吃饭时,听到谣言。说队长他们早上岸了,他们从湖底捞出价值连城的古董,集体逃跑了。 我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污蔑的话。 七队长重新拿出一只手电,“好了,大家别瞎猜,马上到沉船的位置了,大家小心点。” 这一次,我不是走在最后,而是和七队长并行。 湖底全是手电光线,又下潜十多米,一个庞大的影子渐渐浮现。 潜水服,呼吸器,水下收录系统,对讲机,救援艇,救援杆,防水强光手电 吴凯,林进春,老张, 第107章 无名生物 我们长期和尸体打交道,或多或少是信有某些东西的。 刚才莫名多出一人,并没有把大家吓退,任务第一,所有人继续往前走。 眼前的黑影渐渐清晰,是一艘高大的九桅帆船,船身上半部保存完好,下半部半埋在泥沙中。 离沉船不远的地方摆放着摞摞青石板,青石上雕刻着一只只鸟的图案,鸟的形态各异,有展翅飞翔的,有收翅远远望的,栩栩如生。 此时我没有心思理会这船是哪朝哪代的,又为什么会沉在这个湖里。 青石板上雕刻着大鸟又表示什么意思,我一心寻找队长录像中出现的那个黑洞。 我围着沉船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那个黑洞,心里疑惑不已,莫非还有第二只沉船? 对讲机的公用频道里热闹起来,大家纷纷议论着沉船。 “这就是明朝的宝船吧,太厉害了,对当时的人来说这个完全是战舰,你们说当初大明皇帝为什么不用这个征服世界?” ”就是,如果大明一统全球了,还有后来的老美老德老日什么事。“ “瞧瞧你们这种猪脑子,当时的大明就是世界最强的,其他国家和动物园差不多,你愿意去管理一群野蛮的猴子? 这话引来大家一阵哄笑。 “你们瞧瞧这石板上雕的是什么鸟?挺古怪的。” “有点像红雀。” “喂,你们快来,这里有个黑洞。” 我正准备进船里搜索,忽听有黑洞,立刻绕道船的另一边,看到它其人围在青石板旁边。 我凑过去,只见一块青石板旁边的泥沙里有个两尺见方黑洞,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有同事用探照灯往里照去。 我隔着一人,隐约看到洞里有个人脸一闪而过。 “队长,里面好像有东西,还会发光。” 一位同事惊喜地说着蹲在洞旁,把手伸进洞里,泥沙被搅起,洞口变得浑浊看不清。 那人很快整条胳膊伸进泥洞。 我们是打捞公司,和水打交道,有时水里会有些有价值的东西,顺手捞上来交给公司。 公司会按东西的价值给打捞的人发放相应的奖金。 如同上次在小林村打捞的那只大磨盘,副队长说今年我们队所有人的年终奖不会少于五位数。 我紧张地看着那位同事,心脏一个劲的狂跳,直觉会出事。 果然,那人摸了两圈,突然一声惨叫,他整个人往洞里栽去,像是洞里有什么东西在拽他。 他旁边的人反应快,立刻抱住他,我和其他人也过去帮忙。 洞里的东西力气很大,我们七个人,不是,八个人和里面的东西抗衡,差一点输了。 费了吃奶的劲才把那位同事拉起来,同时从洞里拽出一个东西,是一条我没有见过的动物。 它的身体细长,目测有一米三四,像蛇又不是蛇。 脑袋像马头,但是没有一根毛,光秃秃的,头顶上有两个圆疙瘩。 眼睛像兔子,赤红色的竖瞳孔,身体是黄色的,周身覆盖着细密的鳞片。 这东西凶悍无比,被拽出洞还咬着同事的胳膊不松口。 “草,队长,这‘细长条’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国家保护动物,能不能杀了?” 七队长没有回答,直接过去给‘细长条’一甩棍。 不过没有打它的脑袋,而是它的脖子。 ‘细长条’知道疼了,扭头恶狠狠看向七队长。 我用探照灯照它的眼睛照,所有动物都不只喜欢光对着眼睛。 果然,它怕了,松开大嘴,身体卷起来像个球,再舒展开,借着张力往后跑了。 速度很快,光线没有追上。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一个老人惊喜声音。 “七队长,想办法把它抓住,一定要把它抓住,这可能是我们传说中的神兽。” 说话的是在岸上工作室的某位教授,他应该是通过录像系统看到‘细长条。’ 大家面面相觑,神兽? 中国的神兽多的去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凤凰,麒麟… 那条光秃秃的东西和传说中的任何动物都不像。 七队长沉默不语,上前查看被咬人的伤势。 那位同事嬉皮笑脸地拍拍胳膊,“队长,我没事,衣服都没有被咬破,小东西只是力气大,牙齿不行。” 大家放下心。 对讲机里又传来七副队长的声音,“教授,刚才那东西一看就是条幼崽,你说说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弱点是什么?大家在水里没有优势,昨天我们的同事在湖底被一条大鲶鱼咬伤了。” 七副队长说的有道理,人类在水里很脆弱。 我也竖着耳朵等答案,却一直没能听到教授的回答,或许是教授也不知道。 七队长招呼大家继续走。 我没有动,看着黑洞,洞口搅起的泥沙慢慢下沉,隐约看到里面还有东西。 犹豫一会,“七队长,洞里还有东西。” 我的话一出,大家纷纷转身看向我。 七队长没有犹豫,走回到我身边看向泥洞,没有怀疑我,也没有多问,蹲下身把胳膊伸进洞里。 七队的成员急了,“队长,让我来,我有经验。” “队长,你要小心。” 有同事抱怨我,“你看到里面有东西,你为什么不去捞?” 我也知道这事应该我自己动手,可是我不敢,我怕里面…… 七队长摸了一圈,吩咐旁边的人:“把尸网拿过来。” 他真的捞到东西了,其他人过去帮忙。 我不敢动,攥紧拳头睁大眼睛看着忙碌的身影,在心里一遍遍默默祈祷,千万不能是他们。 七队长跪坐在洞口,很小心的从洞里拽出一条人腿。 惨白的大腿笔直细长,上面没有任何衣物,大腿和小腿上的肉被咬得七零八落,咬痕细细密密。 是刚才的‘细长条’吃的。 尸体被鱼虾啃咬这种事大家都见过,大家默默不语,张开尸网,把大腿放进网里。 七队长又从洞里捞出两条胳膊,半截身躯,还有一颗脑袋。 脑袋的眼珠子被吃了,其它皮肉完好。 是七个网红中的一人。 七队长又摸了两遍,又摸到几根人的肋骨,再无其它。 他看了看尸网中的尸骸,郑重说,“大家搜索时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走散了,还要留意这样的泥洞,看到泥洞一定不能私自靠近,更不要轻易伸手。” 大家都点头答应。 这里是陌生的湖底,像‘细长条’这样的动物指不定还有。 我心里忐忑,不知道队长录像中的黑洞里有没有这种吃人的东西。 第108章 鲶鱼精 一行八人沿着湖底往北边游去。 七队长带头,我还是在最后。 湖底像黑幕一样一片幽暗,八道光柱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我的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对讲机中滋滋电流声,望着前面的七个人,心生恍惚,像是他们要消失一样让我恐慌。 我快走几步,忽然心生警觉,立刻转过身,探照灯扫了一圈。 光之所及,只有活在暗处的微生物和小鱼小虾,没有半个人影。 但是,刚才我明明感觉到有人靠近我。 “队长,前面就是教授说的古村了吧。” “卧槽,这是什么,太壮观了吧。” 我确定身后没有可疑的东西后,大步跟过去,也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有一半埋在泥沙里的石桥,石桥是拱形,有两个石洞,不断有小鱼小虾从洞里游进游出。 桥面保存得相对完整,十二对望柱上雕刻的不是龙凤狮猴,而是鸟,和青石板上的鸟很像。 有同事游过去站到桥上,桥面很结实。 石桥后面是一座高大的牌楼,四柱三间五楼,歇山顶,龙门枋上刻着字。 牌楼不知在水里多少年了,居然保存完好,连额枋上雕刻的图案都没有损毁。 牌楼后面是成片的屋子,一座连着一座,有纯木头的,也有青砖老屋,有个别的屋子被水草侵蚀了,其它大部分屋子保存得不错。 如果不是我清楚知道自己是在湖底,我一定以为是在哪个古镇老街上。 大家议论纷纷。 我走到七队长身边,用专用频道问他,“七队长,我们队长他们来过这里吗?” “老吴留下的录像你看了?” “我看了,到沉船那里就结束了。” “录像是到那里结束。不过,当时在岸上接应的人听到你们副队说了一句古怪的话:牌楼那里有人。” 我愕然不已,沉船和牌楼相隔几十米,副队长是火眼金睛不成,能有看到牌楼的情况。 七队长拍拍我的肩膀,无意识的叹口气,“另外七个尸主出事点是在古村,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把他们全部带上去。” 我压下心中不解,想到刚才对讲机中七副队长提到的事,“七队长,刚才七副队说被鲶鱼咬了是怎么回事?” “老吴他们失去联系后,二队的下来找过,他们在村子西边遇到一条快成精的鲶鱼,几个都有受伤。” 我错愕不已,“鲶鱼就是鲶鱼,怎么可能伤人?” 我爱吃鱼,最爱吃鲶鱼,想象不出来那小玩意变成能咬人是什么样子的。 七队长笑了笑,没有回答。 八人虚浮地踩着泥沙往牌楼走去,从牌楼边上绕过去, 我刚穿过牌楼,脑袋里嗡的一下一阵眩晕,回过神时听到有人在唱歌,也不是听,这种感觉很古怪,像是声音不是从我的耳朵,而是自动进入我的脑袋。 歌声美妙,婉转哀怨,像是女人唱的。 而我们只有八个大男人。 我极力控制自己翻涌的情绪,问七队长:“七队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七队长愣了一会,“什么声音?” “像是有人唱歌。” 七队长沉默一会,关切说:“沈明州,我让人陪你一起上去。” 他想让我上岸,我立刻语调放松,嬉笑说:“七队长,瞧瞧你真不经逗,我是逗你玩的。” “沈明州,无论什么事都不如自己的小命重要,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上去,这是对你也是对我们好。” 我知道他的意思,人在水里时间长了,会因外部压力和环境的改变让人体发生异常,最常见的是出现幻觉。 以前听队长说过,他打捞过三个潜水员,三人平时是好朋友,却在水底自相残杀。 我诚恳说:“七队长,我是老员工了,队长都夸我心理素质好。” 说话间,似有人碰了一下我的屁股。 我打了个激灵,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发声音,同时甩棍往身后甩去。 因用力过猛,身体晃了晃。 探照灯下,我身后空无一人。 脑海里的唱歌声时断时续,我是被鬼魂缠过的人,很清楚有东西又缠上我了。 不知道来的又是哪只鬼,希望是老熟鬼! 探照灯下下左右扫视一圈,我的目光微微一顿,探照灯扫过上面看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影子很奇怪,说是人却有着鱼尾,说是鱼,却有着人的脑袋。 我狠狠地拍拍脑袋,我他妈的脑袋是坏掉了,真的出现幻觉了,世上怎么可能出现似鱼似人的物种! 又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我继续往前走,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七队长焦急地提醒:“所有人趴下,趴下,趴下。” 我不明所以,立刻趴在泥沙里。 刚趴好,一道庞大的黑影出现在我的头顶上,借着远处的光亮,我扭过头,目瞪口呆。 草! 鲸鱼? 湖里哪来的鲸鱼? 大鱼从头到尾至少有十多米长,黑背白腹,脑袋是扁的,嘴巴很大,上下颌有四根胡须,光灯下,胡须是白色的。 卧槽! 这不是鲸鱼,是鲶鱼? 对讲机里已的炸开锅。 “妈呀,这么大,真的要成精。队长,要动手吗?”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湖里有这么大的鱼,以前怎么没听过有大鱼袭击人的事情。” “这湖确实奇怪,刚才我还看到一只像螃蟹又像蜘蛛的东西。” “队长,它又过来了。” 果然,鲶鱼精在半空中调个头,又向我们游过来。 我把探照灯从它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它的头上,隐约看到它的嘴巴里有一只手露出来。 我在公用频道中说:“七队长,这东西嘴里有人手。” 七队长嗯了一声,对所有人说:“大家小心点,不要被它咬到了,我们准备捕鱼。” 鲶鱼精扭动身体,小眼珠子灵活的转动一圈,忽然往下看来。 似乎看到我们了,尾巴猛地一甩,大脑袋俯冲下来,目标是我前面的一人。 我大吃一惊,鲶鱼个子太大,虽然主攻的不是我,我必会被殃及。 我从备用袋里抽出军用匕首,鲶鱼精的速度很快,一头扎过来。 前面的同事反应也快,就地滚了几圈,离开鲶鱼的攻击范围。 而我惨了,鲶鱼精的大尾巴从上而下拍向我。 第109章 精 几道灯光在鲶鱼身上交错开,鲶鱼精脑袋扎在泥沙中。 我眼看着大尾巴砸向我,我没有动,不是我不想动,是我的双腿动不了,像是被什么人抱住一样。 我只能拼死一搏,举着匕首从上划到下。 这一次下水公司下了血本,每人配的装备全是精良的,匕首是军用的,削铁如泥。 鲶鱼精的尾巴被我生生撕开一个口子,血在水里弥散开来。 鲶鱼精吃痛了,身体剧烈扭动,尾巴左右甩动,我虽一击而中,身体却动不了,还是被鲶鱼精的尾巴击中。 巨大的撞击中把我拍飞出去,庆幸的是在水里,水有阻力。 我的身体只是倒飞出去几米,撞在牌楼上,并不觉得疼。 牌楼被我撞得晃了晃,好在没有倒。 我揉着胸口游到原处,光亮中,七队长他们似乎早有准备,纷纷亮出武器开始捕鱼。 鲶鱼精个子大,而且速度快。 但是,它只是一条鱼而已。 七队长怕破坏古村,诱引鲶鱼到空旷的地方。 七队长手里拿着一柄系着绳子的叉,绳子的另一头系着浮标,只要扎中目标,浮标会浮出水面,水上的人可以遛鱼,捕鱼。 他们七人配合精妙,我插不进去,索性我站在一旁。 这条鲶鱼精是有脾气的,它左突右进只认准一人张开大嘴攻击。 它嘴巴一张,有一只人手从它的嘴巴里掉下来。 我很紧张,还是趁机过去捡起人手,是一只男人的左手,手指骨节分明。 我心里涩涩的难过,我可以肯定不是老张的手,但不肯定是不是其它人的。 “啊。” 一声惨叫震得我耳膜刺痛。 我忙抬头,鲶鱼精的大嘴咬中一人腹部,殷红的血在水里散开。 我急了,快速游过去,匕首对准鲶鱼精的小眼珠子扎下去。 还有一位同事和我是一样的想法,我俩把鲶鱼精的眼睛弄瞎了,匕首没有立刻拔出来,搅动几下才拔出来。 鲶鱼精大怒,一个劲的甩动身体,张嘴向我咬过来。 另一位反应快,把被咬的人救出鱼嘴。 我踩水往后退出去,这时七队长找准了机会,把叉子扎进鱼脊椎骨上。 鲶鱼精猛地往上窜去,带着浮标消失在黑暗中。 有人受了伤,任务没办法进行。 七队长让所有人出水,我不愿意,七队长几乎是强拉着我上浮。 ............. 受伤的人立刻被救护车带走。 这一次只打捞上来一具尸体和一只手,而我们却伤了一人。 我站在休眠湖边,看到湖里游艇上的人在追捕鲶鱼精,这只鲶鱼精的肚子里不知道会不会还有残肢断体。 这只该死的大鱼,应该活炖了。 我索思好一会,给李叔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能在水里唱歌的东西。 李叔沉吟一会,“五万。” “行,说吧。” 现在我是头上有虱子多不怕痒了。 “美人鱼就能在水里唱歌。” 我气得想骂他,美人鱼只是传说中的东西拿来忽悠我,“叔,我的亲叔,现在有关人命,请你知无不言吧。” 李叔呵呵笑了几声,然后重重叹口气,“明州啊,说美人鱼你可能不信,我也不信。那么,鲛人你信吗?” 我以为我的耳朵有问题,“什么人?” “鲛人。” 我翻遍我的脑袋也没想起来鲛人是什么东西,“叔,你知道的我学问有限,请你说清楚一点。” “鲛人,鱼尾人身,善歌,善纺织,而且滴泪成珠。”李叔迟疑一下继续说:“明州,你还记得你之前给我的那颗紫珍珠吗?” 我当然记得,是陈延瑞拿给我的,说是在筱雅的身体里发现的。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什么意思,是说筱雅是什么鲛人? 这怎么可能,筱雅的尸体我见过,是人。 “叔,紫珍珠是鲛人的眼泪?” “上个星期我参加了一个秘密拍卖会,拍卖会上有一颗紫珍珠,宣传手册上介绍就是鲛人眼泪。” 鲛人?鱼尾人身? 我在湖底看到的那个影子就是鱼尾人身,难道世上真的有鲛人! 不可能吧。 “李叔,鲛人的弱点是什么?” 李叔也不知道。 我又给通爷打电话,神迹,电话居然接了。 我十分激动,声音微哽,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他却问我:“你是谁?” “通爷,我是沈明州,陪你吃过肘子的沈明州。” “不认识。” 他把电话挂了。 我茫然之极,一个月,我陪了他一个月,他居然说不认识我。 我又拔过去,关机了。 心底的怒火瞬间升起来,如果买手机不要钱,我一定把手机砸了。 我调节一下心情,看着湖面,鲶鱼精最终被捕上来,动用了一辆大卡车把它拖到专门的地方。 我们吃了午饭,又休息两小时。 这一次只有五人,再次入水。 没有鲶鱼精了,大家心情轻松许多。 我们很快进入古村。 七队长让大家小心行事。 我们沿着一条巷子往里走,远看,屋子结构是完整的,近看,木头都泡烂了,地上全是淤泥和水草。 这里成了各种小鱼的窝。 我用探照灯扫视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座青砖老宅,门上贴着一个东西有点古怪。 一般人家门上贴的是门神或是桃符,用于驱邪避鬼保平安的,而这家门上贴的却是木雕人偶。 人偶龇牙咧嘴,雕刻得栩栩如生,被水泡了多年,盯着人偶的眼睛看久了,还有惊悚感。 我心生好奇,推开残破的大门,门内是个小院子,院子中间有一扇青石影壁。 影壁上雕刻着一组画,画上面有人有花有草还有鸟。 我用探照灯人画面扫过,越看越惊心,后脊背沁出密密冷汗。 画面可分四个部分,第一幅是村子,远山近水,花红枊绿,牌楼村庄,鸡犬相闻,一片安宁。 第二幅是一个穿长袍的男人出现在村子里,村民纷纷对他下跪。那人给村民喝了什么东西。 第三幅是村民自相残杀,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第四幅是一群长袍人在村子四周埋东西,然后引水淹村。 这他妈的是屠杀,长袍人为什么要灭村,为什么又要淹没村..... 我盯着第四幅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个村子里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忽然,老宅的门窗响了一下,我回过神,绕过影壁,看向门窗。 门窗已有破损,隐约看到屋子里站着一人,像是一位老太太。 我压下心惊,从装备袋中摸出雷木刀,一步步靠近大门。 第110章 无目鬼 我犯了大忌,把注意力全在屋内人影身上,忽略了身后。 咚的一声,我的后脑勺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身体惯性地往前冲去,撞到几步外的门框上,门板被泡了这么多年,严重腐朽,不碰像是完好无损,一碰像豆腐渣一样。 门板瞬间碎成几块,往屋子里飘去。 我急忙刹住脚,本能地捂着脑袋扭过头。 探照灯落在一个男人身上,男人穿着和我一样的潜水服,眼上戴着护目镜,这一次他没有戴呼吸器。 下半边脸也不是血肉模糊,是有不同程度的腐烂,半边牙床烂了个洞,白森森的牙齿带反光。 他手里握着的不是棍子,而是一只氧气瓶。 草! 我认出他了,正是之前混进我们队伍的东西。 “呵呵,他娘的,真没用。” 我还没有开口骂他,他倒是嫌弃我了! 我准备骂回去,目光无意间从他胸口扫过,心尖顿时不受控制的一颤,我握紧拳头还是难以驱散心头的慌乱。 四周的声音变得模糊,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男人身上潜水服的左胸口上贴着一张奥特曼贴纸。 我们队的人都知道这张贴纸由来。 之前在十涪江打捞沉船,任务急,大家不眠不休地忙了几天,而队长儿子的生日也在那几天。 一切忙完,已经很晚了,队长才想起来没有给他儿子准备礼物。 是王俊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奥特曼贴纸给队长救急,说小男孩都只喜欢这些东西。 后来一起执行任务,下水前王俊注意到队长潜水服上的奥特曼贴纸。 队长说是他儿子贴纸,承诺过到明年儿子生日前不会撕下来。 世上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正好有另一件潜水服上也贴着奥特曼贴纸,男人身上的潜水服就是队长的。 我忍着脑袋里眩晕,一只手握着匕首一只手握着雷木刀,压抑的声音在发抖,扯着嗓子嘶吼,“妈的,你身上的潜水服是哪里来的?说,哪来的!” 哪怕到现在,我也不承认队长他们牺牲了! 我绝对不承认我们小队会散了。 男人裂开嘴笑了,脸上的皮肤同时也变了,变成一个个撕裂的血洞,下颌骨在血洞中隐约可见。 “你小子还是有点意思的,不怕我还敢冲我吼!不过,他娘的,龟奴儿也敢责问爷,找死。” 他提着氧气瓶飘到我身边,扬起氧气瓶往我头上砸下, 我心中的焦虑化着怒火,怒火同样有攻击力。 我想侧身避开落下的氧气瓶再用雷木刀攻击男人的印堂,然而,我的身体突然动不了。 而且,可以感觉到身后有东西贴在我的背上。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他妈的是在找死,死了也不怨任何人。 队长一直教我们不要让情绪控制心智,不要让后背留下空白。 而我,一直没能做到。 以前依赖陈延瑞,后来是王俊老张。 现在,他们都不在,我再一次忽略了背后,死也是应该的。 咚! 一声巨响,震得我脑壳碎裂般疼。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发软。 “册娘的,真没劲。” 男人声音带着魔音般钻进我的脑袋,圈圈扩散。 我的身体发软,却没能瘫倒在地上,身后的东西支撑着我站着。 “他怎么这么不经打?只是砸两下而已,真没劲。” 男人似乎在和别人说话。 “他还没死,也不会死。”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我的脑袋昏沉一时想不起来, “再砸一下?” “别闹,他马上要到了,你去接他吧。” “让我去接他?哼,龟奴儿怎么配让爷去接!” “好,你不去,我去。” 随着声音消失,我的身体失去支撑瘫倒在地上。 我努力不让自己失去意识,一遍遍练习吐纳法,意识一点点回笼。 隐隐听到有人在唱歌,这一次不是女人,是男人。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歌声凄楚哀怨,似求而不复,又似曾经拥有又失去。 我隐约觉得这歌在哪里听过,只是此时无力去细想。 四周十分安静,连对讲机里的电流声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脑壳还疼,但是,意识十分清晰了。 我缓缓睁开眼,探照灯落在门口,照亮了院子。 透过护目镜,我看到院子当中站着一个男人,男身长身玉立,五官俊朗,身穿银白色的长袍,外套蓝色的马褂。 头上戴着白色的瓜皮帽,脑袋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辫子。 男人扬头看着半空中,轻轻哼着小调。 我的脑袋转了几个弯,才把眼前的帅哥和烂脸的人联系在一起。 这或许是他身前的样子。 我不动声色地缓缓站起来,还好,匕首和雷木刀都在。 我放轻脚步,他能偷袭我,我也可以偷袭他。 离他越近,我越紧张,我没打算杀他,我是要逼问他,队长他们在哪里。 离他还有两步远,我举起雷木刀抵在他的后背,“别动,我手里用的是雷木刀,你敢动,我就敢让你魂飞魄散。” 男人不为所动,嘴里依旧哼着小调,只到小调哼完,他毫不在乎地转过身。 瞬间,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 衣服消失,皮肤迅速腐败,块块血肉脱落。 眼睛只剩两只黑窟窿,身体上凹凸不平,残留着撕咬的痕迹。 他抬起千疮百孔的手臂按住我的肩膀,裂开嘴,露出森森白牙,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说:“果他所说,你真没死,还不错。说,你叫什么名字,爷的手里没有无名鬼。” 他的手如有千斤重一般压着我的肩膀,我咬紧牙关,把雷木刀往前送了一寸,刺中他的身体。 他身体微躬,后退两步。 他没有眼睛,脸上肉残缺不全,我读不出他的表情,只凭着直觉,他似乎很意外。 我挺了挺脊背,模仿着他的口吻,“我的手里也没有无名鬼,说,你叫什么名字?不说,我只好叫你无目鬼了。” 无目鬼微怔,继而哈哈大笑,四周的湖水随着他大笑,震颤起来。 第111章 三个条件 我的脑袋很疼,还阵阵眩晕,同时还想吐。 多种感觉重叠加在一起,我是脑震荡没跑了。 妈的,被一只鬼砸成脑震荡,真的好憋屈。 无目鬼笑够了,身形化作一团黑影钻进旁边的潜水服里。 他动,我也动了,穿潜水服的无目鬼站起来时,我的雷木刀已抵在他的后背:“说,你身上的衣服从哪里拿来的?他们人在哪?” “他们是你什么人,家人?朋友?” 无目鬼应该是忌惮雷木刀,站着没有动。 我顶着晕乎乎的大脑,嘴巴比大脑反应快,“他们是我的仇人,我要亲眼看看他们惨烈的下场。” 无目鬼听了,似乎很开心,声音轻快起来:“呵呵,你这小子还不错,合了小爷的胃口,对仇人必须亲自送他们死。” 我看着无目鬼,态度坚决,马上接话:“对,对仇人绝不能手软心软。我要亲自一刀刀解决掉他们。” 我恨透这些缠着我的鬼魂。 “我带你去杀掉他们。” 无目鬼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往院子门口走去。 刚才另一个鬼说接什么人过来,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我想问他另一个鬼是什么鬼,接的又是人还是鬼,又一想,队长他们更重要,没必要节外生枝。 我把探照灯扣在腰带上,匕首和雷木刀拿在手上。 过了影壁,我的大脑慢了半拍问:“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知道影壁上画的是什么意思吗?” 无目鬼身子顿了一下,侧过头应该是在打量我:“你能看到影壁上的内容?” 我被他的话问楞了,青石影壁上的四幅图画得栩栩如生,长眼睛都能看得到。 莫非他是没有眼睛所以看不到? 不对,鬼哪怕没有眼睛也是看得到的。 见我没有回答,无目鬼身上的戾气陡然加重,水温明显降了几度,以他为中心有一个小小漩涡形成,“回答我,上面是什么?” 我的脑壳很疼,让我心烦意乱,“我可以告诉你上面画的是什么。不过,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无目鬼向来是不接受威胁,身上的旋涡越来越大,强大的吸力落到我的身上。 我竭力后退,然而,在水里,没办法真正使出力气,我还是被旋涡的力量牵引,被拉进旋涡中。 强大的绞合力把我甩得七荤八素,我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能输在这里。 无目鬼声音带着穿透力,震得我耳膜生疼:“说。” 我咬紧牙关,这个湖底至少还存在另一股力量,而无目鬼的实力不容小觑,如果能让他帮我最好。 我在赌,赌无目鬼非常在意影壁上的内容,只要他在意,他就不会杀我。 果然,在我的身体快要被绞碎时,漩涡消失了。 我浮立在院子中,强压下翻滚到喉咙的隔夜饭,晃了晃脑袋看着无目鬼。 无目鬼没有看我,而是看着影壁,“好,我答应你的条件,告诉我上面画的是什么?” 没想到他这么容易答应了。 不过,我不放心,人的话都不能轻信,何况是鬼话。 “你拿你最爱的人发誓,如果违背誓言你最爱的人永不得超生。” 我这招可谓是绝了,从刚才他唱的小调可见,他是有深爱的人的,这就是软肋。 无目鬼不屑的嗤笑一声,“我承诺过的事绝不反悔。” 我回到影壁前,再次确认一遍,把内容说了。 无目鬼听了似乎很失望,扭头往院门走去。 我可以肯定无目鬼在寻找什么东西,而这东西就刻在什么地方。 出了院门,一直安静的对讲机里传来七队长焦急的声音。 “沈明州,听得到吗?沈明州,你在哪?沈明州,回答我。” 我心头微微一热,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很自私,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奇,没有和七队长说一声就进了院子。 “七队长,我在。” 我的声音微微哽咽。 对讲机里传来其它同事愤愤不平的声音。 “姓沈的,有你病啊,玩消失很好玩吗,怕了就滚上去,没人拦你。” “真不知道他跟过来干嘛的,是监督我们的吗?” 七队长长长松口气,冷喝一声:“好啦,少说两句。明州,你现在在哪?” “七队长,你....能看到我的位置吗?” 这一次下水,公司花了血本,我们身上装了定位器,岸上的人能看到,七队长那里是能看到的。 “看不到,上面的人也看不到。” 我微微一怔,不知道定位器什么时候被弄坏了,“我在古村第三条道上。” 我犹豫一下,想着怎么和他们说,无目鬼要带我去找队长的事。 无目鬼径直往村子深处飘去,我不得不紧跟其后。 最终我没有提及无目鬼,只说发现了队长留下的标记,然后把去向告诉七队长。 无目鬼飘得很快,我渐渐地跟不上他,脑袋炸裂般的疼,胃里又如翻江倒海,呕心感来越重。 终我压上不去,取下呼吸器,张开嘴喷射出一堆东西。 还没有消化掉的食物一股脑的大水里散开,立刻吸引来叫不出名的小鱼。 我的感知在变钝,身体也不受控制往下坠。 草! 我的脑袋可能被无目鬼砸坏了。 这两下我迟早会还给他的。 我重新戴上呼吸器,任由身体轻飘飘地落在一座屋子的屋顶上。 双腿软绵绵地踩在青瓦上,我有气无力的呼救:“七队长,救救我。” 七队长立刻问我在哪。 我吃力地转动身体,寻找标志性的东西,忽然,瞳孔猛的一缩,在光线的尽头模糊地站着三个人,三个人一动不动。 “明州,你在牌楼的哪个方位?” “七队长,我....看到三个人。” “明州,深呼吸,保持冷静。你在哪个方位?” “东北方。” 我说完用手划着水向三个人影靠近。 队长,会是你们吗? 队长,请不要丢下我! 不知是不是脑袋太疼影响到了视觉,我看清了三个人影,正是队长吴凯,副队长林进春还有老张。 三个人只有脑袋是完好的,身体被咬出一个个血窟窿。 腹部全部被撕开,惨白的肋骨根根可见,心脏脾胃肠散落在水里。 ‘细长条’正在吞食队长的心脏。 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扑向过大叫:“不要。” 第112章 求外援 我睁开眼,满鼻子是消毒水的味道,好难闻。 头很疼,伸手摸了一下,裹着白纱布。 我恍恍惚惚的,好像做了一个很不好的噩梦。 “医生,医生,快来,我哥醒了。”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渐近渐远。 我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一时想不起来我是谁,又为什么在医院里。 “医生,快点。” 一个微胖的女孩子拖着一个白大褂进门。 白大褂对我做了一番检查,然后是三连问:“头疼吗?晕吗?呕心吗?” 我的大脑反应慢了半拍,“头还疼,但是不想吐了。” 医生关照几句,“多休息,如果有不舒服叫我。” 女孩眉眼带笑,把床位摇高,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削着苹果,“哥,你命真大,脑袋被砸出一个碗大的坑,居然只是脑震荡。” 我木木地看着她,“你是谁啊?” 女孩神色一怔,手上的水果刀微滑,划到了她的手指,鲜血直流,她顾不上疼盯着我:“哥?我是小花呀,你,你脑袋真的坏了?惨了,原本就不聪明,现在变白痴了。” 她站起来跑去叫医生。 我靠在枕头上,脑袋里乱糟糟的,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等我去做。 不一会护士过来把我推进检查室,又是一番仪器检查。 我认真地想自己忘了什么事,怎么也想不起来,想得多了感到好困,没等仪器检查完,我陷入昏睡中。 ..............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 “不要怕花钱,葬礼一定要办得隆重一点。” “先不要告诉他,我怕他受不了。” “还是没有人承认?水下就他们五个人,还能有第六人不成?报警。” 我再次睁开眼,外面下着大雨,雨滴狠命地敲打着窗户。 这一次我的意识清醒,记忆没有混乱,记起了一切。 队长,我是要去找队长的。 我下床,身体有点虚弱,不过还好。 我四处找衣服,我要出院。 无目鬼说:‘我带你去杀掉他们’是不是可以理解队长和他们还活着。 这时,沈小花提着保温盒进门,诧异地看着我:“哥,你要大便还是小便,你帮你。” “我衣服呢?” 我心急如焚,队长他们在水下已经有好几天,不能再拖了。 “哥,你不能出院,你的脑袋上有个坑,要等坑填平了才行。” “你闭嘴,我要出院,我要出院,队长他们还等我去救。” 我心里有一股熊熊怒火在烧,谁也别想阻止我。 “沈明州,你跟我吼个屁啊,是医生说的,你得住上一个月。你放心,我们大队长说了,你的住院费公司全部报销,你安心的住。” 我红着眼眶冲着吼了一个字,“滚。” 也许是用力过猛,脑袋生疼。 我穿着病号服直接拉开病房的门,却见门外站着大队长助理和一名警员。 我一把拉住队助,几乎是哀求:“队助,是不是找到队长他们了?他们没事对吧?” 队助怔愣看着我,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拉着我返回病房,让沈小花出去。 队助说,“沈明州,你把第二次入水的经过一字不落的讲出来,必须真实,必须一字不落。” 旁边的警员打开执法录相。 我看向旁边的警员,想到醒来前听到的几句话,意识到我受伤,公司是怀疑七队长他们下的黑手。 我压下心中的急切,喝了半杯水,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地讲了。 只隐去了无目鬼的事。 我受伤的事赖在‘细长条’身上,是‘细长条’不知从哪里卷起一个氧气瓶砸的。 ‘细长条’力气大,这事岸上的教授也知道。 我的伤痕和用氧气瓶砸的是吻合的。 队助一再确认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我也一再保证是实话,并再次问是不是找到队长他们了。 队助遗憾地叹口气,“七队只把那七名市民的尸体打捞上来了。” 原来,我最后昏迷前看到的三个人影是那七人中的三人尸体,不是队长他们。 我坚持要出院,再下湖。 队助不同意,说队长他们已失踪五天,公司已认定他们牺牲。 我默默不语,看着窗外狂风暴雨,已下定决心,只要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我就不信他们死了。 我会一个人下湖,湖里的无目鬼我也得防备,需要保命的东西。 队助劝我多休息,他前脚离开,我后脚出院。 我打车直奔无妄山,我认识懂玄学的人不多,通爷绝对可以排第一,而且随时可以找到。 老婆婆也是个厉害的,可惜,只有她找我。 夏天的暴雨是走偏的,出了小城,就没再下雨。 到山脚下不过下午两点多钟,我的身体有点虚,看着无数只台阶有点发怵。 正好旁边有抬滑竿的,我咬咬牙,花钱请他们抬我上去。 两人瞧着脑袋上裹着纱布,还穿着病号服,十分同情,少收我五块钱。 到了明月观,我用手机付了款,没有立刻进门,而是看向旁边的大树。 上一次我来,通爷就是抱着一堆零食躺在大树下面的。 这一次,树下空无一人。 我抬脚进了观门,忽然愣住,道观还是那个道观,上次我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也打扫了一个月。 现在,这里还是一片荒凉,地上堆满枯枝落叶,像是很久没有人住一样。 我心下有点慌,通爷不会不在吧! “通爷。” 我扯着嗓子大叫。 没有人回应,只有声音在古色古香的大殿间回荡,惨了,死胖子真的不在。 我一间一间的找,一遍遍叫,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你是要死了,一直叫,吵得胖爷美梦都被你搅和碎了。” 我寻声望去,只见夕阳下,屋檐上躺着一个胖子,他的皮肤白里透红,嘴唇上留着两撇八字小胡子。 肚子大得像孕妇一样,鼓囊囊的。 我扯下嘴笑了,“通爷,求你救命。” 通爷的小眼睛在我身上溜了两圈,“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像死过一样。” 我想笑,想到自己一连串的遭遇却笑不出来,“通爷,我赶时间。” 我真的很急,我在这里耽误一分钟,队长他们就少一分钟希望。 通爷翻一个身,从屋檐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走,“明州,我还是那句话,你最好留在我的山上,要不然,你这小命难保。” 这话上一次他说过,我也给过答案。 “通爷,我也还是那句话,这世界上有很多条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要走的路。” 通爷收住脚,站了一会,微不可闻的叹口气,“跟我来吧。” 第113章 洗髓 夕阳的余晖洒在道观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有一束光落在通爷身上,在他宽厚的背上蒙上一层金光。 通爷无知无觉,背着双手直接往紫极殿走去。 我忍着头痛,深吸一口气拾阶而上。 通爷进了大殿,对着真武大帝拜了拜,然后走到供桌前。 供桌上摆放着一只紫流金的小香炉,他伸手在香炉里抓了一把。 我仰视着头戴冠冕,身着金色袍服,脚下踏着龟蛇的真武大帝,第一次无比虔诚的在心里一遍遍祈祷,让他保佑队长他们平安。 通爷没有理我,往后院走去。 我祈祷完,跟着进了后院。 通爷没有进二殿,转身进了旁边的内院,推开一间空屋的门。 他对我指了指单人床,然后张开手,他的手里多了一把颜色大小各异的丸子,“吃了,按我教你的吐纳法,把它们吸收掉。” 看着他肥胖短粗的手里握着的丸子,我本能的抗拒,“通爷,我急着回去救人,你再给我一些镇鬼,杀鬼,驱鬼的符就行。当然,如果有比雷木刀更厉害的武器,给我更好。” 通爷翻了个白眼,“我让你上天行不行!” 我也知道自己过份了,我没有出家,通爷也没有收我为徒,没给钱没付费。 何况,有修为的人画一张灵符不容易。 但是让我吃从香炉里抓出来的东西,我怕闹肚子,“通爷,这个....” “爱吃不吃,你选的路,自己走。”通爷似乎生气了,把丸子扔进大瓷杯里,出门之际又说:“就凭你这将死的样子,会死在山上。” 他的话让我醍醐灌顶,现在我连山都爬不了,以我现在这个状态下湖,不要说救人了,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 而我此时只能信通爷。 我暗中下了狠心,大不了拉肚子,一把抓过丸子,一口气全部吞下肚子。 还好,味道不错,有炖肘子的味道。 我在床上盘膝而坐,闭上眼睛,一边呼吸吐纳,一边感受自身。 渐渐的,我的呼吸变得微不可闻,元气萦绕着我的身体。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暖流从胃里开始往四肢百骸游走。 暖流如同涓涓小溪在五脏六腑,在血管里流淌,带走杂质,只留至纯至灵的血液汇聚心脏。 这种感觉很舒服,连之前的头疼头晕都好了。 暖流一遍又一遍洗涤。 我全身像包裹在春日阳光里,舒畅自然安恬。 渐渐的,暖流的温度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我感到热,烫,滚烫,如同岩浆冲撞着每个细胞。 疼,灼热,我的身体像被烤焦似的,我甚至能闻到焦糊味。 我无声的大喊,让它停下来,不要再烧了,我要被烧死了。 然而,我的身体动不了,我的声音也没能出口。 岩浆依旧一遍遍滚过五脏六腑回到心脏,我的心脏像被煮熟了一样,一抽一抽的生疼。 我疼的受不了,身体一挺站了起来,转过身,惊恐地发现我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 头顶上悬挂着一颗椰汁形状的东西,那东西在猛烈的一缩一放。 咚咚.....发出如雷鼓般的声音。 心脏? 谁的? 我的? 我怎么会看到自己的心脏? 这是怎么回事? 我踩着通红的通道往前走,那又是什么?弯曲的圆管子,大肠? 既紧张又新奇,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在血管中间穿梭,欣赏自己年轻活力的器官。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明州,天亮了。” 接着空间里剧烈晃动,我站不稳,一头往深渊栽去。 我吓得惊叫一声,缓缓睁开眼,看到一张肥胖的脸。 通爷面带意味不明白微笑,摸着小八字胡子,看着我似乎很满意,点点头,“去洗个澡吃饭。” 我缓缓了神,下了床,猛然发觉自己身轻如燕,感觉一纵身能飞出地球,而且头不痛,眼不花,神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明。 我直接把头上的纱布拆了。 走到院子里,环顾四周,空气清新,百鸟啼鸣,一切非常美好。 我打了一桶井水,从头上浇下。 山里的水冷,何况还是井水。但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 一桶水浇下,我脚底的水变成黄黑色,像吃坏肚子拉稀似的。 我不明所以,又浇了一涌,还是黄黑色的水。 我吓了一跳,大叫:“通爷,快过来,你家的井拉肚子了。” 通爷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从里面传出来,“滚,胖爷山上的水最纯最灵,好好洗,洗干净了。” 我总感觉不对劲,跑到门口,把吃了丸子后的感受说了一遍:“通爷,我身上的污质是不是和吃丸子有关?” 通爷眼皮掀了掀,“当然有关,它把你筋脉里的污秽洗出来了。” “洗出来?”我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忽有一个词冒出来,“洗髓吗?” 我很兴奋,想着电视里的主角经过洗髓,都是武功更进一层楼,甚至是天下无敌。 现在我是不是也可以称霸天下了? 想到此,我兴奋不已,屁颠颠地跑到旁边的树下,蹲马步,运气,一掌砍向大树。 哎呦喂,草!好疼! 手掌都红了。 我郁闷的回到井边,也不知道冲了多少桶水,总算冲干净了。 原来我穿的是医院里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通爷大方,给我找了一件他的旧道袍。 他的身材,呵,道袍可以装两个我。 不过,我也没精力嫌弃,腰带勒得紧一点,进了屋子。 通爷已把早饭摆好:红烧排骨,红烧鸡腿,红烧鱼,红烧牛肉,烤鸭还有两碗虾仁粥。 满屋子的香气我却目瞪口呆:“通爷,你的牙口真好,一大早吃这些东西也不怕拉肚子。” 通爷吹胡子瞪眼的白了我一眼,“小子,能吃到胖爷做的东西,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份。” 他徒手抓过鸡腿啃。 我看着他的吃相顿时没了胃口,只喝了两碗粥,吃了几块鱼肉。 朝阳跳过山头,万丈光芒普照大地,有光落在门内。 我纠结了好一会,翕动嘴唇,望着通爷声音很轻,“通爷,我能请你给队长算一卦吗?” 我是渴望也相信队长他们是没事的,但是,现实让我很不安,我想让通爷算一卦,而且保证一定是上签。 通爷没理我,想来是不愿意的。 我也没有非让他算一卦,我潜意识里怕听到不好的结果。 “通爷,吃完饭我必须下山了。休眠湖里的那只无目鬼很厉害,还有一只鬼我没有看到,实力应该也不弱。通爷,能多给我几张符吗?” 通爷扯着鸭腿啃,嘴角沾满油花,抬头问:“什么湖,休眠湖?” “通爷,你知道休眠湖?” 通爷沉吟片刻,“你可知道湖名的由来?” 我摇摇头。 通爷没再说什么,风卷残云,一顿饭吃完,直接去了藏书阁。 我很有眼色,求人办事,手脚得勤快。 我把碗筷洗了,然后去藏书阁找他。 第114章 绝杀符 通爷站在最里面的桌子前,我忍着没有叫他,走到他旁边,只见桌上已经画好两张符。 这一次符和上次杀鬼,镇鬼,驱鬼的不一样。 上次的符是黄底红字,这一次是白底红字,因朱砂的颜色深,符字像血一样醒目。 符箓的字体结构锋利,一撇一捺似含刀带枪,隐隐透着杀气。 我看着心惊肉跳,额上冷汗直流。 通爷白胖胖的脸上也挂满汗珠,身体还有轻微的发抖。 为了我他费了太多精气法力, 他如此帮我,我心里非常感激,暗下决心,以后只要通爷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没有打搅通爷,余光一扫,看到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是本地方县志。 想到之前通爷听到休眠湖的反常,我下意识的拿起书。 果然,书里画着一张图,从形状上看是休眠湖,里面还有文字,又是繁体字。 我打开手机,把繁体字翻译成简化字。 粗略看一遍,心里是极为嫌弃,古人真愚昧,听风就是雨。 书里内容很简单,除了介绍休眠湖的位置外还在说一件事,说明万历年间,世间不太平,百鬼横行。 东海口有恶龙作乱,祸害千里。 地方官被逼得没办法,花大价钱请了一个修道高人来镇恶龙。 高人和恶龙大战三百回合,最后摆了个大阵,大阵有个杀气腾腾的名字:天斩大阵。 高人原本是斩杀恶龙,永绝后患。 这事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下旨,说真龙不可斩,改为镇。 地方官无奈,高人也无奈,利用风水之势把恶龙镇在一座山里,后人把山名为龙眠山,后改为龙首山。 龙首山下有个湖,叫休眠湖,是高人为了镇恶龙开的阵眼。 有人传言,高人的镇术是有时限的,时间到了,恶龙会醒来,会再次为祸人间。 我把书往旁边一丢,看了一眼通爷,我心里很急,却也知道此时不能催。 我找了本简化字版的初入道门,心不在焉地看起来,片刻后,忽听‘啊’的一声惨叫。 我立刻惊起,奔向通爷。 只见通爷左手握着右手腕,右手的手掌上血肉模糊。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紧张得呼吸都不畅,“通爷,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通爷额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脸色惨白,摇摇头:“明州,这里有五张绝杀符,够你用了,你快下山去吧。” 我是急着下山,但是,通爷这个样子不像是没事的,“通爷,要不我们一起下山,我送你去医院?” 通爷扭头呸了我一口,“你是想骗我下山?不可能,山下的水太浑,哪有我山上清静。你快走吧。” “通爷?” “走吧走吧,赶快走。” 通爷一个劲的撵我走,我心里也确实记挂着队长他们,只好把五张符收好,“通爷,这符怎么用?” 通爷指着符下面的花体字,“你用时,把你的食指血滴在上面,再把符贴在你想杀的妖魔鬼怪身上即可。” 我点点头,通爷对我一直不错,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通爷,你....为什么要帮我?”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我第一次来这里,是因为老婆婆指点的。所以我猜测,老婆婆和通爷很熟,通爷知道玄安,老婆婆或许也知道玄安。 玄安想杀我,老婆婆想救我,说明他俩分属不同的阵营。 那么,通爷呢? 哪一方的? 通爷看着不断滴血的手掌,额上青筋在跳。“小子,我帮你确实有我的私心,你现在有时间听吗?” 我的时间确实不多,也知道此时通爷并不想说,“好,等我把队长他们救回来,我再来给你扫道观。” 我急匆匆地往门口跑。 “等一下。” 通爷又叫住我。 我回身看着他。 通爷站在桌边,身体晃了两晃,像是晕过去一样,“我再给我一件东西。” 我立刻跑回到他身边,担心他的身体,“通爷,东西给我,你快包扎一下伤口吧,千万不能感染了。” 通爷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目光清明。 他从道袍里拿出一块似玉非玉的东西,“这个你拿着,陷入绝境时,把这个摔碎了。” 我没有犹豫,接过来,东西入手光滑温暖,想来,这东西对通爷很重要,“通爷,你放心,不到最后一步我绝不用他。” 通爷默默地点点头,“滚吧。” 我飞奔出门,身体轻快,脚步轻盈。 洗髓真有效果,下山变得特别轻松。 我包了车,回到公司已是下午,公司里的人很少,一问,才知道南圳发生水涝,有几十人被水冲走。 公司多数人出任务了。 我直接到后勤部,想领装备,他们不找,我自己下湖找队长。 后勤部看到是我,直接拒绝了,大队长怕我下水,关照过他们,不许给我装备。 没有装备下到几十米的湖底,不要说找人,自身风险太高。 气得我打电话给大队长,大队长直接让安保部送我回医院。 我狼狈地从公司逃出来。 怎么办? 我决定自己去外面买装备,这时,接到七队长的电话。 他约我在牛肉面馆见面。 两三天没有见,七队长消瘦了许多。 七队长一直对我不错,我担心地问:“七队长,你没事吧?我知道,我受伤,公司怀疑是你们对我下黑手,这事我已澄清了。” 七队长点了两碗大份的牛肉面,二十根烤串,“这事过去了。先吃饭。” 我中午没有吃饭也不觉得饿,不过,还是吃了十三根烤串,半碗牛肉面。 七队长吃得很快,吃完点上一支烟,透过烟雾,他的眉眼看不清楚。 我主动从他的烟盒里抽一支出来,也点上。 “你还要坚持下湖?” 七队长是听到我去后勤的事了。 “嗯,见不到他们的尸体,我死也不相信他们真的没了。” “你的伤怎么样?” “我年轻,好得快,一点事也没有了。” 七队长沉默一会,脸上带着纠结,“我欠老吴一个很大的恩情,我打心里也不相信他就这么走了。” 我没有接话,一口一口地吸着烟。 两人没默好一会,七队长下定决心说:“我和你一起去,装备我从公司调。” 七队长肯帮我,我是很感激的,转念又问,“七队长,你们这次没参加南圳的任务?” “我们队刚下过湖,大队长让我们休假几天。” “谢谢你,七队长。” 七队长开着他的私家车,两人一起再次入休眠湖而去。 第115章 一真一假 我们到休眠湖已是傍晚。 七队长的意思,在附近七天宾馆住一晚,明天再下湖。 我的意思,湖底横竖都是一片漆黑,白天晚上无所谓。 七队长没有坚持,后来想想,如果我听他的就好了。 我们把游艇停在上次下水地方,再检查一次装备,一切没问题。 七队长把记录仪放在艇上,又在水里放了导引绳和浮标。 这是为了安全考虑,也是为了万一有意外,给来救援的人提供提示。 我俩熟门熟路地入了水。 在来的路上,我和七队长说了无目鬼的事。 现在只有我和他,不管他是信还是不信,我保证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和他共享。 七队长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夜晚的湖水比白天更冷,也更安静,几乎没有看到小鱼小虾。 我俩直奔古村,整个湖底只有古村最复杂。 七队长走在我旁边,忽然拉了拉我的衣服,指了指前面。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居然是‘细长条’,它用尾巴卷着一条人的胳膊往北边窜去。 胳膊? 谁的? “七队长,那七人的尸体全吗?” 我指的是七个下湖的网红。 “不全。至少缺了两条人腿,三条胳膊,实在找不到了。” 七队长知道我问话的意思,我潜意识里希望那条胳膊是网红他们的。 “明州,现在我们的目的不是一条胳膊,而是一颗脑袋。” 我没有反对,刚才我确实是想追过去,想确认是不是队长他们的。 七队长说得没错,一条胳膊代表不了什么。 我绕过牌楼,脑袋又是嗡了一下,又是这种感觉,果然,又听到有人唱歌,是女人,歌词听不懂,但是,曲调美妙。 我把探照灯往四周扫射,忽然定格在上方,惊得我瞪圆了眼,说话开始结巴,“七.....队...长,看。” 七队长顺着光柱抬头。 光柱的尽头有只生物,只能说是生物,生物从头到尾只有一米来长。 她有鱼一样的尾巴,女人的身体,没有胳膊,脑袋长得古怪。 说是像人吧,长着一圈圈肉瘤,说不是人吧,又长着像人的眼睛鼻子嘴巴。 “七....队长,这里什么东西?” 七队长也说不清,他拿着录像机对着生物,“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鱼?” “美人鱼?这么丑!” “呵呵,明州,没人说美人鱼一定美。” “七队长,你....能听到歌声吗?” “听不到,你能听到?” “嗯。我第一次下湖时,经过那个牌楼就听到了,一个女人在唱歌。” 七队长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感叹不已,“这个湖还真奇怪?你知道教授说‘细长条’是什么吗?” 我也好奇,追问,“是什么?” “幼龙。”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什么?龙?这怎么可能?还幼龙,它爸它妈在哪?在东海龙宫?” 七队长没有接我的话,“上次的影像保存下来了,听说,最近会有一群古生物学家过来探查。” 我一时找不到词来反驳,古生物学家,多牛的身份,他们都信了‘细长条’是幼龙,我这个没学历的人说个屁。 “明州,听说美人鱼就是会唱歌的,走,我们去看看她的真面目。” 七队长比我的好奇心还要重,纵身向‘鱼尾姑娘’方向游去。 ‘鱼尾姑娘’似乎只到此时才被吓着了,尾巴一弹,弹离几米。 七队长紧咬着跟过去,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我怔愣一下,现在是追美人的时候吗? 没想到七队长也有幼稚的一面! 不得已,我也跟上去。 湖面很广,我游出几十米,才追上七队长。 我用探照灯扫视一圈,“你的鱼尾姑娘呢?” 七队长背对着我,默不作声。 “不管她是不是美人鱼,等古生物家来了就知道了。七队长,我们走吧。” 我俩继续往古村游去,想到七队长刚才提到龙,我思索一番问,“七队长,你知道这个湖为什么叫休眠湖吗?” “不知道。”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湖边上的龙首山在以前叫龙眠山,这湖是镇压恶龙的阵眼,才叫休眠湖。” 七队长似乎没兴趣,没有追问。 我有心再说点,见他不问,也就算了。 两人走到我之前进过的老宅门口,门板上的木偶还在。 进了门,发现影壁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这是谁这么手贱,直觉是无目鬼。 我指着一堆小石块说:“之前这个影壁上有四幅画....” 一抬头,看到七队长越过我进了屋子。 我原本想讲一讲四幅画的,七队长没兴趣,只到算了。 屋门之前被我撞坏过,进了门,我用手电扫视一圈。 屋里没什么东西,原本的木制家具早已腐烂不堪,墙上全是一个个破洞,应该是鱼虾钻的,水草长在墙根下。 手电的光线有限,我转身想进侧屋,猛然一愣,头皮顿时一麻。 手电余光落在七队长身上,七队长正扬着头看墙上的小洞,从一个小洞到另一个小洞。 他的举动没有问题,可是,他的双腿没有着地。 人是直立行走的动物,哪怕是在水里,只要有实地可以走,双腿还是喜欢着地。 我把灯光对准七队长,瞪圆了眼睛注视着他。 他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身体挺直,缓缓转身,“怎么了,明州?” 是七队长的衣服,七队长的声音。 我不放心,握着雷木刀,“七队长,刚才在岸上,你说订了宾馆,你订了哪一家?” 如果他不是七队长,是鬼魂幻化的,一定不知道七队长的事。 “七天,休眠湖边上的七天连锁酒店。” 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不说了。我们查一下这个屋子里有什么?” 之前这屋子里有一只鬼魂,无目鬼和屋子里的鬼是认识的,甚至是同伙。 他们为什么选在这个老宅里? “好,你去东次间,我去西次间。” 七队长说着往西次间飘去。 我转身往东次间走去,光线扫过院子,我顿时头皮一乍。 院中站着一人,细看,正是七队长。 我又看向西次间,再看向院子。 两个七队长? 必然有一真一假。 谁是真的? 又是鬼? 第116章 再次扒皮鬼 这是在湖底,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探照灯在水幕里留下一个几米宽的光柱。 我用探照灯光在院子和西次间来回转换,两个七队长? 一样银白色带红色反光纹的潜水服,一样的护目镜,一样的呼吸器,一样的对讲机,身形也几乎是一样的。 我全身僵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我能感觉到汗珠沿着我的脊背缓缓流下。 怎么分辨? 一定院子里的这个是假的,是鬼魂幻化的! 这时,西次间的七队长飘了出来,看向我不紧不慢的说:“明州,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最终把光线落在院中七队长身上,“七队长,中午你在牛肉面馆请我吃了多少根肉串?” 我相信鬼魂能幻化成人的样子,但是,记忆一定不行。 院中的七队长没作声,像是在回忆。 我又看向西次间的七队长,问了同样的问题。 西次间的七队长也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索。 我握紧雷木刀,在水里都能感觉手心有汗,我努力留意着两个‘人’的动向。 西次间的七队长神色淡定,向我靠近两步,不解地问,“牛肉串?十几二十根吧,怎么了明州?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我愕然不已,再看向院子中的七队长,原来他看不到院中的七队长。 也对,鬼魂的存在,不是所有人能看到的。 能看到鬼魂的有三种人,一是身体虚阳气弱;二是身上的生物磁场和鬼魂相近;三是修道的人。 我测试了两次,我身边的这个才是真正的七队长。 我也没有瞒他,“七队长,我说的是实话,现在院子中还站着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 七队长果然吃了一惊,茫然地看向院子,“怎么可能?在哪?明州,他真的和我一模一样?”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到鬼魂。” “杀掉他,明州,他在哪?我去杀掉他。” 我侧过头,余光落在七队长浮立的脚上,又看向院中七队长是脚踩实地的,思绪涌动,“不,七队长,我能看他你看不到,我去杀了他,你配合我” 我向七队长打了下手语,这个手语是打捞公司特有的,还是我们大队长助理为了在水下作业时方便交流。熬爆了肝创造出来的。 我打出的是左右包抄。 七队长果然看懂了我的手语。 他往左边,我往右,他落后我一步出门。 院中有三道灯光,一道落在我的身后,两道落在院中七队长身上。 我举起雷木刀指着院中七队长的鼻子说:“妈的,不要再装神弄鬼了,我识破你了,快显出原形吧。” 院中七队长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手里紧握着匕首,见我靠近艰难的叫了一声,“明州。” 声音暗哑如鬼叫般。 “呵呵,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鬼还知道我的名字。还不错,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一边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向他靠近,同时让另一个七队长缩小包围圈。 院中七队长似乎被我骂急了,举刀向我挥下。 雪亮的刀刃在光线中发出莹莹白光,七队长的招式大开大合,直奔我的面门。 我本能的用雷木刀虚晃一下,转个身,和他调换了一个位置。 院中七队长跟进一步,再次出手,刀刀挥下,密集得如同一张网,铁了心不放过我,又隐隐透着赴死之态。 匕首是削铁如泥的,我招架不住,狼狈地侧身往身后另一个七队长方向窜过去。 将要靠近另一个七队长时,我忽然转身,举起雷木刀向他刺去。 另一个七队长的眼中闪过错愕,想避开,晚了一步。 我的雷木刀已刺中他的脖颈。 他的脸色迅速灰败,声音依旧是七队长的,“明州,你这是?” 我双手握着雷刀木,眼睛酸涩涩的,声音微哽,“陈延瑞,是你对吗?” 人有人的习惯,鬼同样有鬼的习惯。 就如,人喜欢双脚着地,这样有踏实感。 而鬼,喜欢浮在半空中,因为他们没有实体,脚是否着地没感觉。 我对他一连试探了三次,他都完美的答对了,我应该信任他才是。 但是,换个角度,如果这个鬼很了解七队长,一样是能答对的。 了解我,了解七队长,知道公司手语的鬼魂,我还真想到了一个。 还有,上次我被无目鬼砸中脑袋,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正是陈延瑞的。 ‘陈延瑞’的身体剧烈变化,突然化作黑影从潜水服挣脱了雷木刀,飘在几步外。 我握着雷木刀紧跟了过去,黑影在水里如鱼得水,一个闪身跑到院中七队长身后。 院中七队长木木地站着,像失去灵魂的玩偶一样。 黑影的样子渐渐变化成肥胖的中年男人,男人从头皮到肩膀,以及半个身子上的皮肤全部被扒开。 圆溜溜的眼珠吊在眼眶下,腹部挂着一团内脏。 扒皮鬼,沉船上的大副,程东。 扒皮鬼嘻嘻笑了两声,“没想到几天不见,你变聪明了,可惜了,溺死鬼死了。” 我心下大喜,陈延瑞的魂魄在机缘巧合下融合了几只鬼魂,扒皮鬼,溺死鬼,残缺鬼。 在小林村时,残缺鬼被老婆婆带走了。 这一次溺死又死了。 是不是再把扒皮鬼杀了,陈延瑞就能得到解脱踏入轮回路?! 我顿时信心大增。 “程东,你老婆在你死后第二天就和小情人结婚了,还有,你的两个孩子都不是你的,吃不吃惊?意不意外?” 我故意激怒扒皮鬼,人发怒会失去理智,鬼也一样。 只要他露出破绽,我就送他一张绝杀符。 扒皮鬼歪着头愣了一下,“老婆?孩子?是什么东西?” 这话把我问愣了,莫非,他的鬼脑袋坏掉了?! 扒皮鬼裂着大嘴巴,一手捏院中七队长的脖颈,“他的脖子很好扭断的,你说,往左转还是往右转好?” 我的神经紧绷得像一张弓,扒皮鬼是极为狠毒的鬼,我的大脑快速转动,七队长绝对不能出事。 “程东,我们做个交易。你在这里一定是有目的的,我帮你,你放过他。” “帮我?” 扒皮鬼笑了,我和他打过多次交道,对他算了解的。 他的声音里透着得逞的味道。 我大惊,立刻意识到不好,扭过头,就见一只氧气瓶从半空中砸下来。 第117章 曾经 光线外灰蒙蒙的半空中,浑身是血窟隆,眼眶只是两只黑洞的无目鬼飘浮在我身后。 氧气瓶已向我压下来。 “草,你他妈的是砸上瘾了。” 一股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怒火直冲我的脑门,我一手抽出匕首削向氧气瓶,一手雷木刀挥向无目鬼。 匕首和氧气瓶相碰,发出沉闷声响。 无目鬼的身体灵活,雷木刀也没能碰到他。 无目鬼翻一个跟头,倒转,头下脚上地盯着我,呵呵冷笑几声,“小子,不错,越来越符合爷的心意了。” 他在上,我在下,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和憋屈感,我狠狠地呸了一声,扬脸看着他:“无目鬼,别忘了,你还欠我三个条件。” 这是之前我解读影壁上的图画和他达成的交易。 无目鬼嗤笑一声,“你可知我是鬼。”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果然,他下一句是:“鬼话你也信,真是幼稚。” 我应该很生气才是,应该破口大骂诅咒他十八代祖宗才是。 可我没有,和鬼生气,不值得。 我退后数步,看着扒皮鬼和无目鬼,分析着我的处境。 心念一转,想到一个办法,没有看向无目鬼,故意说,“....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多凄美的歌曲,以前我也听一个女鬼唱过。” 鬼能骗人,我他妈的也能骗死鬼。 这首小曲唱的一定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无目鬼是男人,而且留着辫子,清朝人装扮,让他思恋的一定是女的,一定也死了。 骗鬼,不犯法, 无目鬼的脸色又在变化,血肉一点点融化,变成一架白骨。 以他为中心,一个小漩涡形成。 我之前见识过,漩涡的吸力能把人绞碎了。 我立刻抬手阻止说:“无目鬼,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想说,你绞碎我的肉身也没有。如果你杀了程东,我一定告诉你她是谁。” 扒皮鬼晃动着眼珠子,“沈明州,你真变聪明了。不过,他杀我前,我先杀了他。” 扒皮鬼手上用力,勒紧七队长的脖子。 七队长开始没反应,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他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开始挣扎。 目光四下搜寻,看到我,向我打了个手语。 他在问我他的身后是人是鬼。 我神经绷得紧紧的,全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向他打了个手语:他是鬼。 七队长闻言拉开潜水服的衣领,从脖颈上掏出一根红绳子,绳子一头系着一只小香袋。 他打开香袋,从里面拿出一张符。贴在束缚住他脖颈的无形力量上。 扒皮鬼正得意的晃着眼珠子,忽然一道金光乍起,‘啊’,一声鬼叫震得周边水域在激荡起来。 他的身影一闪,变成黑影跑了。 我短暂的震惊后,快速窜到七队长身边,用手语问他有没有事。 不知为何,在这里对讲机没办法用。 七队长让我放心,说没事。 我告诉他,这里还有一只鬼,无目鬼。 无目鬼或许是信了我的话,身边的漩涡自行消散,他也变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模样。 他的眼睛涌出温情,“她在哪?” 他问得真心实意,语气中全是柔情,他应该非常爱那个女子。 “带我去找那几个人。” 无目鬼知道我的意思,没有反对,身形一晃钻进旁边的潜水服中,“我带你们去。” 七队长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泥沙地里的潜水服慢慢立起来,像被隐形人穿起来一样。 他没有害怕,只是问我是不是无目鬼。 我向他点点头。 湖底很安静,无目鬼在前,我和七队长跟在后面,出了老宅,对讲机又可以用了。 我急切地问,“七队长,你刚才拿出的驱鬼符对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驱鬼符,这个是我老婆在清风观求的。” 我极为诧异,“什么?在哪里求得?” “清风观,听说那里请的符很灵。我老婆去时还遇到了延瑞。” 我脑袋嗡了一下,一个很不好的念头隐隐浮现。 “嫂子知道陈延瑞去清风观干嘛的吗?” 陈延瑞上清风观的事,我听王俊说过一些,后来,又听玄安控制的黄三杠说了一些。 玄安说是陈延瑞为了请符出卖了我的心头血,我潜意识是不信的。 我俩跟在无目鬼身后,我一直把探照灯落在前面的无目鬼身上。 七队长则不时的把灯光扫向四周,人在湖底,不得不防。 “明州,你知道延瑞家庭情况吗?” 我当然知道。 陈延瑞的爷奶过世早,他的父亲又在他四岁时出车祸死了。 他是他妈妈一手拉扯大的。 我还见过他妈妈,是非常温柔的人,厨艺也非常好。 七队长继续说:“延瑞刚进公司时是在我们七队,后来才到你们小队。” “有时我们小队吃饭还会叫他。大约去年中秋后吧,有一次我们一起喝酒。他喝得有点多,抱着我哭。” “我再三追问他出什么事了,他说他妈得了一种怪病,每天夜深一点准时起床吃生肉。如果冰箱里有生肉正好,如果没有,她会走出屋子。杀流浪猫流浪狗,甚至是老鼠。” “我老婆说在清风观看到了延瑞,我知道他可能是为了他妈妈去的。” 听七队长这么说,我反而信了玄安当时说的话,陈延瑞是为了请驱鬼符上的清风观。 七队长迟疑一会,又说:“其实延瑞死的那晚我在小区里见过他。当时我不知道出事了,他站在小区旁的树影里,对我说:队长,好疼,好疼,你能救救我吗。” “明州,延瑞的死一定不简单。”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陈延瑞是被玄安害死的事说出来。 忽然,七队长收住身,浮立在空中。 我警觉起来,前面的无目鬼没有异常,不解地问,“七队长,怎么了?” 七队长脸色煞白,缓缓地把灯光移向下面。 我顺着光线看下去,全身汗毛阵阵颤栗,恐惧像一条冷链穿过我的脊背,让我一时无法动弹。 第118章 鬼虫 古村的面积并不算小,牌楼,居民住宅,宗族祠堂,多年来因多种原因,屋子被密集挤到一起。 此时,几乎是每间屋顶上都站着一个人,不,一个鬼魂。 男女老少都有,光线有限,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只鬼。 他们双眼无神,个个顶着惨白的脸仰望着上空。 而我们在他们上空,像是他们都盯着我俩一样。 “明州,他们....是鬼对吗?” 这一次七队长看到了,他被吓傻了,这么明显的事实还需要问,不是鬼,人能不借助任何外力站在湖底一动不动? 只是,这里哪来这么多鬼? 庆幸的是他们只是站着,没有攻击的意思。 如果他们群攻,我的五张绝杀符都未必够用。 七队长摸索着,又从贴身内衣里摸出一只香袋,递给我,“明州,这里面还有一张符,给你防身。” 我闻言心里如有一股温流淌过,七队长为人真的很好,对我是真心的好。 我摇摇头,举起雷木刀得意说,“七队长,这个是雷木刀,杀鬼利器。还有,我身上也有杀鬼符。” 七队长怔愣一下,没再强求,看向前面的无目鬼,“你问一下无目鬼,这里是什么情况?” 我向着无目鬼游近两米,“无目鬼,下面这些是什么情况?” 无目鬼心情不好,没理我。 没办法,我只好动杀招,“只要你回答我,我不仅告诉你上次见到她的情况,还告诉你在哪里找到她。” 没人喜欢被胁迫,何况无目鬼一看就是个有自尊心的鬼。 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他们是跟着村子一起沉下来的冤魂,已被困几百年了。” “他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想知道你下去问他们。” 无目鬼急了,丢下一句话往前窜去。 我又想到在通爷那里看到的县志,“难道是因为休眠湖是阵眼,他们没办法入轮回?” 七队长点点头,“还真有可能。玄学博大精深,关于阵法更是变幻莫测。我们加快速度,找到老吴他们立刻通知上面。” 无目鬼是一直往北走的,休眠湖的北边是龙首山。 我隐隐有个直感,队长他们和龙首山有关。 果然,无目鬼停在山壁前。 我用手电扫过,没看到山壁上有山洞,“无目鬼,他们人呢?” 无目鬼一动不动的浮立在半空中,好一会,缓缓转过头,他的脸又变成腐烂不堪的样子,祼-露着牙床,裂嘴笑了。 我戒备地瞪着他。 七队长忽然扯了扯我的手臂,我顺着他的目光转身,草!不知何时,古村的冤魂出现在我们身后。 他们凌乱的浮立,不按高矮不按男女,数百只鬼魂静静地立在水里。 黑压压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我心生慌乱,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侧过头恶狠狠地看着无目鬼,“你在耍我,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无目鬼笑够了,向冤魂招招手,“把他们带去龙眠洞。”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冲着无目鬼道,“无目鬼,你不想知道她的下落了?” 无目鬼侧对着我,身形晃了一下,冷漠说:“一个女人而已,爷不稀罕。” 身后群鬼动了,一步步向我们带近。 面对一群冤魂,想战,不容易。 七队长把小香袋拿在手里,站在我的侧前方,“明州,我拖住他们,你快上岸。”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跨了两步,拦在七队长面前,霸气吼道,“一群冤魂而已,七队长,你信我,我能决掉他们。” 我拿出一张绝杀符给七队长,教他怎么用。然后我自己也拿出一张,快速的划破手指,把血按在符底的花体字上。 七队长没有强行和我争,“明州?你小心一点。” “我会的,我这人命硬,只克别人,不克自己。” 我持着雷木刀主动攻向离我最近一只冤魂,冤魂脖颈上有一条细线,他应该是被人抹脖死的。 冤魂见我靠近,身体像充气一样渐渐鼓起来,胀得眼珠子都突出来,嘴巴张到能塞进一颗人脑袋。 草! 这是什么幼稚的打法? 我一刀刺向推到我面前的白肚皮。雷木刀尖发出一点金光,金光带着刀尖刺是冤魂的肚子。 噗! 我甚至听到穿透的声音。 冤魂的肚皮炸裂开,无数道黑影从肚子里飞出来。 我离冤魂最近,那些黑影全部跑到我的身上。 是一种虫子,这种虫子通体黑色,只在背上有一组红色云纹,小头,有一对触角,三对足,带着隐翅。 它们落在我的身上立刻撕咬我的潜水服,护目镜,呼吸器,氧气瓶。 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咬中,火辣辣地疼。 我手忙脚乱地拍打,然而它们数量太多,我的身体上密密匝匝挂着这些东西。 潜水服在它们嘴里像美食一样,很快被咬破,有几只钻进我的裤子里。 七队长急了,要过来帮我。 我忙阻止他:“七队长,你快上岸,别管我了,快走。” “明州,我不可能丢下你。” 七队长执意过来帮我,他拍打我身上的虫子,虫子顺着他的手臂爬向他。 我忍无可忍,远离开他一点,冲着七队长吼,“别管我了,我又不是你的队员,你不用费心的照顾我。快滚。” 死我一个就够了,我无父无母,死了就死了。 七队长不行,他有老婆,有孩子,有父母,还有一个弟弟。 七队长眼圈红了,堂堂的七尺男人,居然哭了。 我没有精力伤心,因为臭虫子咬我的大腿。 他妈的,鬼欺负我也就罢了,连鬼虫也欺负我。 真的是忍无可忍! 我手里除了雷木刀,还有一张滴了血的绝杀符。 我的脑子一抽,通爷花了大力气画出来的符不能浪费了。 我把符贴在一只虫子身上。 嗡!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从鬼虫身上闪现,迅速往四周扩张。 不仅是鬼虫,连附近光线内的冤魂都瞬间被红我消灭。 果然是绝杀符,威力真大。 劫后余生,我正要开心,心里却莫名奇涌现出痛苦的情绪,这种痛像钻入骨髓一般。 疼得我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我正不解,脑海里浮现筱雅痛苦的挣扎。 我吓了一跳,紧张的问,“筱雅?你怎么了?” 筱雅的身体扭曲成一团,俊俏的小脸煞白。 我一遍遍的叫她。 不知过了多久,筱雅的身体缓缓展开,向我点点头,又消失了。 我灵光一动,会不会是绝杀符伤了筱雅? 如果真是如此,绝杀符还不能用! 第119章 生死战 灯光如同一把圣剑刺穿黝黑的水幕,视野内看不到一只冤魂,一只鬼虫。 七队长震惊过后是欣喜,拍拍我的肩膀,“明州,以前小瞧你了,你这是家族绝学还是拜师学艺了?” 我还沉浸在伤害了筱雅的愧疚中,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哪有什么家族绝学,只是我的运气好,认识了一位高人,他给了我几张杀鬼符。” “高人?他在哪个座山里修行?有机会我也带队里的几个小子去求几张平安符。我们在水里讨饭吃不容易。” “等我们把队长找回来,我带大家一起去。” 对于七队长我是非常感激的,连大队长都已经放弃,他还是坚持陪我来。 哪怕他说他和队长有私交,也属不易。 所以,他想见通爷,我可以帮他。 七队长又问关于绝杀符箓的事,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干脆岔开话题,“七队长,刚才,无目鬼提到龙眠洞对吧。你说队长他们会不会就在龙休洞?” 七队长沉吟片刻,劝我说:“明州,我们上岸吧,这里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们回去上报大队长,让大队长请外援。” 我的理智认可他说的,但是情感不接受,“如果现在队长他们还活着,下一刻他们出意外呢?” 队长他们失踪好几天了,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是被困在什么地方,时刻面临着生死考验。 我找到他们,哪怕不能马上救出他们出来,我也能告诉他们,我没有放弃他们,公司没有放弃他们。 陷在困境中的人,信念非常重要。 七队长懂我的意思,迟疑一会,下定决心说:“好,我们去找龙眠洞。” 既然无目鬼带我们到这里才提到洞,洞一定在这附近。 我印象中的龙首山并不高,然而,沉在休眠湖下面的部分竟达几十米高。 黝黑的山体如铜墙铁壁般竖立在湖底。 我俩不敢分开,用有限的灯光一点点搜索。 “明州,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他不提,我都快忘记了。 经他提醒,我的脸上腿上,甚至全身都有种被咬的疼感,还有虫子在身上爬的细密的麻痒感。 草! 他妈的好难受! 是谁这么缺德,把鬼虫子藏在冤魂身体里! 我没忍住,在全身挠了挠。 很奇怪,我以为我的潜水服被鬼虫咬破了,其实并没有。 我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伤口,摸了一下,也没有。 我想不明白,也没精力去猜,得意忘形了:“只是一群破虫子而已,没咬到我。” “那虫子我认识,叫埋葬虫,又叫尸虫,从名字就能知道它们是和尸体有关。只是这种虫子生活在陆地上,怎么会出现在水里?” 我微微一愣,看着七队长疑惑的表情放肆的笑了起来,没想到七队长一点想象力也没有,“七队长,那虫子不是活的,是鬼虫!” “虫子…也能变成鬼?” “凡是有灵性的动物都能变成鬼,鬼不是人的专属。” 这话是李叔告诉我的,虽然我还是不能解理,人变成鬼是因为有执念,山魈,虫子能有什么执念? 我忽一愣,想到山魈,山魈作为傀鬼,是被玄安控制借了黄三杠他们九个人的阴寿。 湖底的冤魂,鬼虫,无目鬼,扒皮鬼,陈延瑞...... 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只是一时抓不着。 “明州,你快看!” 七队长惊呼一声,我收回思绪,顺着光线看过去。 只见光亮的尽头有两只动物在打架,一只是老熟‘人’‘细长条’,另一只是两米多长,褐背白腹的大鱼。 大鱼的身体呈圆筒形,头部平扁,尖吻,口裂大,嘴里是倾斜的锐齿。 它俩身上都带伤,应该打了有一会了。 七队长把探照灯落在大鱼身上,仔细看了一会才说:“明州,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我对这鱼有点印象,就是叫不出名字。 七队长没等我回答,又说:“哲罗鲑鱼,一种极其珍贵的大型肉食性凶猛鱼。不应该的,这个湖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凶猛的动物。” 我想到之前的鲶鱼精,还有那只鱼尾姑娘..... 这湖确实古怪。 眼前的两只动物打得难舍难分,水花四起,旋涡暗生。 ‘细长条’不仅细还短,在哲罗鲑鱼面前,‘细长条’像幼儿一样。 但是,‘细长条’凶,动作灵活,力气大,特别是绞力。 哲罗鲑鱼也凶,却因身体长,调个头都得多花几秒。 ‘细长条’似乎看到我们了,转动赤红色的竖瞳仁扫了我们一眼,没理会,继续围着哲罗鲑鱼转,逮到机会上前一口,牙齿穿透鱼鳞,生生撕下一口血肉。 哲罗鲑鱼弓背甩尾,转头一口咬向‘细长条’的尾巴。 ‘细长条’卷起尾巴往旁边弹开,再一个俯冲。 “明州,你觉得哪一边会胜?” “‘细长条’。” 果见,‘细长条’的脑袋对准哲罗鲑鱼脊背旁的伤口冲下,强大的冲击力把哲罗鲑鱼逼到山壁上。 碰! 我都感觉到碰撞声。 哲罗鲑鱼不死心,还在扭动脑袋,拍打尾巴拼命挣扎,‘细长条’却一个劲的往哲罗鲑鱼的伤口里钻。 脑袋,脖子,身体,一点点钻进了哲罗鲑鱼的身体里。 草,还有这种打法? ‘细长条’得了一个行走的食堂。 哲罗鲑鱼会在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吃掉的极度痛苦中死去。 我看得目瞪口呆,在水里讨生活真的不容易。 “明州,你快看下面。” 七队长的声音里满是震惊。 我连忙看过去,山壁上,就在哲罗鲑鱼撞击的下方出现一个黑洞,原本洞口被什么东西堵上了,我们没看到。 哲罗鲑鱼的撞击,把那东西给撞开了。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运气,欣赏一场武戏还能找到了山洞。 洞口并不大,里面有水,可以容一个人游进去。 七队长想进去探路,我年轻,怎么可能让他探路。 我率先进了水洞。 水洞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低,好在我们的潜水服是正品,要不然,身体在这种低温环境下早受不了了。 灯光扫过,我头皮一阵发紧,只见上下左右的洞壁上挂着白色藤壶,放眼看去密密匝匝。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会疯掉的。 七队长也感到诧异,“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藤壶?” 我连猜都不知道如何猜。 水洞一直往里延伸,而且越往深处,越宽阔。 第120章 再遇鬼虫 水洞变得能容一个人站起来,再往深处,水道抬高,有部分空间没有水。 又往前游了一段,水道到尽头。 七队长浮在水面上,看着眼前近三米高的大洞,取下呼吸器和护目镜,“空气没有问题。” 我也把护目镜和呼吸器取下,忽然可以正常呼吸,顿时觉得全身轻松。 我顺着台阶出了水,用手电扫了一圈,山洞不大,有两张席大小,在右前方还有一个能容一人出入的通道。 通道里一片漆黑,看不到头。 我拿着手电沿着洞里走一圈,忽然,目光微顿,洞壁上有一个小凹槽,凹槽里有一个黑色防水袋。 “七队长,这里有东西。” 七队长走过来,拿过袋子,仔细看了看,“不是我们公司的东西。” 他打开袋子,里面有一把包裹在油纸里的盒子炮,还有一本笔记本。 七队长打开笔记本,我也好奇本子里面能写些什么,可惜,里面全是英文。 我看不懂英文,七队长似乎能读懂。 我没了兴趣,看着盒子炮心里痒痒的,见七队长不注意,我伸手拿过盒子炮。 枪还不错,没有一丝腐蚀的痕迹,弹夹里有三颗子弹。 我兴趣被勾起来,举着枪对准水面扣动扳机。 咔哒一声,怎么会没响? 我郁闷地看着手中的盒子炮,外表看起来挺新的,怎么就坏了! 想扔了又没有舍得,放进防水袋中,转身一抬眸,立刻吼道,“七队长,他们又来了,快走。” 灯光扫过,水面露出一层鬼脑袋。 是古村里的那冤魂追过来了。 无双死鱼眼直勾勾地看着我们,身体一点点从水里浮出水面,虚虚地站在水面上。 这群东西不好对付,我敢肯定他们都会自行充气,然后自爆喷出鬼虫。 七队长正在研究笔记本上的内容,被我的吼声吓了一跳,转身看到冤魂,脸色一片死灰。 我一把拉过他往通道里跑,苦于脚上穿的是脚蹼,在水里还好,在陆地上真的不方便。 我手忙脚乱的把脚蹼脱掉,短短的数秒内,后面的冤魂已追上岸了。 七队长神色还有些恍惚。 “七队长,脱呀,把脚蹼脱了,我们得跑。” “明州....我们逃不掉的。” 我不明白七队长为什么突然变得悲观,动手帮他脱了脚蹼,“不会的,大不了再甩他们一张符箓。” 冤魂队的先锋离我们只有两步远,他站定,身体像蛤蟆一样在鼓气。 有过一次经验,我被吓得心惊肉跳,拉过七队长往前跑。 通道有一定的坡度,是往上的,空气潮湿,带着淡淡的海腥味,吸到肺里很不舒服。 我们被逼往通道深处跑。 “明州,这条通道是死路。” 我一愣,七队长惨白的脸,眼神里含着慌乱,我忙问,“你怎么知道?” “记笔本的主人是个外国人,平时爱冒险和潜泳,十年前他来这里潜泳,发现了古村。” 原来是那本笔记本主人写下的,我紧张地等他说完。 “他独自一人多次下湖,最后一次下湖时他和我们一样看到了无数冤魂,被冤魂追赶进了这条通道。” 我的脑袋有些乱,“冤魂为什么要把他赶到这里?” “不知道,不过,他在笔记里还记了一件事”七队长的呼吸变得急促,语气也迟疑,“他说他看到了龙,一条被锁在古村下面的白龙。” “龙?锁在古村下面?” 我本能反应是不可能,又一想,之前看的地方志上记载,龙首山下就是镇压着一条作恶多端的龙。 莫非,世上真有龙? 两人一路狂奔,果然,道路尽头是一张席子大的空间,再往前没路了。 我和七队长在洞里转了几圈,对着山壁既白又打,拍得手腕都要断了,也没有找到机关。 转过身,一群冤魂堵在在回去的路上。 我喘着粗气,用雷木剑指着他们,“别过来,再过来别怪我让我们魂飞魄散。” 冤魂不为所动,还是一步一步靠近。 我急得额上全是冷汗,七队长和我一样。 一只冤魂能爆出数百只鬼虫,一群冤魂爆出的鬼虫,能把我俩直接淹了。 匕首对鬼魂没用,七队长把他老婆求来的小香袋拿出来。 绝杀符好用,可是我不能再用,刚才用的一张差点杀了筱席。 我焦头烂额间,飘在前面的十来个冤魂已经充-气了。 小小的空间里连空气都在不安,极为压抑。 想到满眼的鬼虫,我两股发颤。 怎么办? 七队长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任由额上大颗汗珠滚下,眉头紧紧皱起,最终抬起灌铅的腿,上前一步。 “明州,这一次我来。” 他把小香袋里的符箓拿出来,冲到第一只冤魂面前,把符箓贴在冤魂身上。 冤魂空洞的眼睛对着七队长,没有一点反应,继续膨胀,肚皮越来越圆。 没想到七队长的符能逼走扒皮鬼,对冤魂却没有用。 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见七队长又一抬手,把我给他的绝杀符贴在冤魂的大肚皮上。 我心下一颤,立刻想着如何救筱雅。 然而,预想中的红光没有出来。 噗! 第一只冤魂的肚子炸裂开,无数中鬼尸虫爆出来,层层叠叠地扑在七队长身上。 七队长急忙往后退,撞到山壁上,鬼尸虫如骨之蛆,紧贴在他的身上。 仅是呼吸之间,七队长被鬼尸虫淹没,鬼尸虫一个劲地往七队长的皮肤里钻。 七队长双手并用的拍打,然而尸虫的数量多得让人绝望,他只能咬着牙隐忍没有发出痛苦叫声。 看着面前的虫‘人’,我的大脑有一瞬间是一片空白。 本能的挥起雷木刀砍向鬼尸虫。 然而,雷木刀刀刃短,一下子只能杀十几二十只,对于眼前的情况是杯水车薪。 我疯了一样对鬼尸虫大叫,“滚,滚,滚,不要咬七队长。” 没用,杀不完,同时还有鬼尸虫顺着雷木刀爬到我的身上。 我忙拍打钻进我身上的鬼尸虫,再一抬头,眼前出现一人,我以为是幻觉,来人是我熟悉的陈延瑞。 陈延瑞对着七队长张开黑洞洞的嘴巴,他嘴里似乎有一股吸力,鬼尸虫纷纷从七队长身上剥离,一股脑的进了他的嘴巴。 我他妈的像个傻子似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如何反应。 最后一只鬼尸虫进了陈延瑞的嘴里,他猛地咽了一下,转过身面对一群冤魂,鬼气森森的脸上立显狰狞,嘴巴翕动。 几个正在自我充气的冤魂的肚子慢慢小了下去。 他们被陈延瑞压制住了。 能帮我和七队长的,这个陈延瑞一定是我最好的朋友陈延瑞。 “延瑞?” “走,上岸去,永远不要再来了。” 陈延瑞的声音和我记忆中的一样,清朗中带着一丝软意,听在耳朵里十分舒服。 “延瑞,你知道队长他们在哪对吗?” 陈延瑞笔直的站着,“你当他们死了吧。” 当他们死了,意思他们还有没死,他们没有死,我就不可能放任不管。 第121章 龙眠洞 七队长的脸色苍白,身体晃了晃才站直。 奇怪的是,他明明被鬼尸虫咬中了,身上却看不到伤口。 我也是一样的。 七队长平缓了呼吸,对陈延瑞说:“延瑞,刚才谢谢你。你只要告诉我们老吴他们在哪,余下的我和明州来做。” “没用的,你们不仅没有机会,还会死在这里。走吧,赶快走。我.....支撑不了多久的。” 陈延瑞的鬼魂是融合了其它几只鬼魂,现在,他身上还有一只扒皮鬼。 陈延瑞之所以能来救我们,应该是扒皮鬼被七队长的符箓伤到,没办法再控制陈延瑞。 七队长注视着陈延瑞一会,对我说“明州,我们先离开这里,到休眠湖再说。” 我也不想在这里呆着,妈的,这里空间太小,想逃都没地方逃。 冤魂像被陈延瑞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的站着。 我和七队长飞快地往回赶,一口气从水道回到休眠湖。 入了湖,居然有重生之感,我回头等陈延瑞出来,却迟迟不见他出来。 七队长和我一样在等。 在湖底,时间像静止一样,看到一丝流逝。 七队长知道等不来陈延瑞了,“明州,我们上岸吧。” 我没动,死死盯着水道入口,隐隐猜到了什么,“七队长,延瑞他不会有事对吗?” “他的级别一定比冤魂高。所以才能压制住鬼尸虫。” 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声,“他的级别高?呵呵,他那种级别和废物一样,他想吸收掉鬼尸虫会掉半条鬼命的。” 我和七队长回头,无目鬼穿着潜水服飘在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无目鬼,鬼尸虫很难对付对吗?” 我看到他就火,这该死的鬼。 无目鬼用一双黑洞的鬼眼看着我,答非所问,“你是我见过最蠢的人,你要找的仇人就在龙眠洞。我让他们带你去,你为什么要反抗?” 我一时哑口无言,什么意思?刚才他是有意让冤魂带我们去龙眠洞的? 草! 有话也不说清楚,谁愿意被一群鬼劫持。 “无目鬼,这话你为什么不说清楚。你....” 无目鬼显然心情不好,打断我的话,“现在我带你们去,你们敢去吗?” 我脱口想说敢,莫名想到刚才陈延瑞说的话,真正的陈延瑞是不会害我的。我居然犹豫了。 七队长同样面露纠结。 我死死盯着无目鬼,无目鬼一张腐烂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但我就是读出来了,他在嘲讽我。 我的喉结滚动,心火一个劲地往外冒,正要开口。 七队长说:“你带路,我们去。” “七队长?” “明州,哪怕这一次我们救不了他们,知道他们困在哪里,上岸叫人也有理有据。” 七队长和我的想法一样,我们只要知道地点就好。 无目鬼不屑理会我们,沿着山壁往下沉。 休眠湖最深处近七十米,往下走,如同往地狱坠,我的心头涌出一阵一阵恐惧。 探照灯的光线似乎穿不透了水幕,只能射出两三米的距离。 我心慌得厉害,看了一眼七队长,他就在我身边,我却发出他离我好远,“七队长,要不我们上....” 我想说我们上岸吧。 七队长眸色坚定,打断我的话,“明州,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理由放弃。老吴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 我没再说话,暗中鼓励一下自己,继续下潜。 无目鬼越游越慢,最后落在我身边,他没有看我问:“她在哪?” “目的地还没到。” 我不会傻到提前告诉他的。 “你看到下面的灯光了吗,那就是龙眠洞。小子,说吧,她在哪?” 我往下看去,确实看到一团莹白色的光晕。 “龙眠洞里有什么?” 我学聪明了,无目鬼一定去过龙眠洞,我得解清楚。 无目鬼眉骨抖了一下,似乎心情不错,“里面是个宝库,你想什么都有。” 说话间,离光晕越来越近。 我也想到了如何骗无目鬼,“上次在王集镇的地方看到她的,她生前很漂亮,死后能力也很强。” 无目鬼脸色突然变了,“王集镇?她出世了?她长什么样子?小子,别想骗我,敢骗我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无目鬼的能力不容小觑的。 我的大脑快速运转,忽想到无目鬼是清朝人,我认识的鬼怪中吊死鬼也是清朝人。 我见过吊死鬼生前的记忆,决定拿吊死鬼的生平往上套,大不了说记错人了。 我只把吊死鬼的长相,和前世吃穿描绘一遍,和情夫私奔的事没有提。 我以为无目鬼会吼我胡编,却见他立在水中发愣,黑窟隆一样的眼睛里居然有东西溢出来。 “她真的出世了,真好。” 七队长看向白光,眼角露出难以抑制的欣喜,“明州,龙眠洞到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无目鬼,他呆呆地立在水中不知想什么。 龙眠洞口也不大,够三四个并行,洞口的石壁缝中陷着一颗白色珠子。 又见到珠子,我觉得我跟珠子太有缘了。 “七队长,这是夜明珠吧。” 在黑暗的水底能发出莹莹光芒,绝对是夜明珠。 七队长游过去,伸手摸着珠子,“温润有光泽,是上好的夜明珠,单这一颗就能买上百万。” 我一听,乐了,上前想把它抠下来。 七队长忙阻止:“明州,别动,这颗是照明用了,我进洞再说。” 我忍了又忍,才没有抠下它。 我俩进了洞,水道弯弯曲曲,每隔一段有一颗夜明珠。 “七队长,你说这个洞一直没有人发现吗?” 我觉得不对,休眠湖开发成旅行景点,每年都会有人对湖底进行清理的。 真的没人发现这里? 七队长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他带头,似乎对水道很熟悉。 转了九个弯,入了一个池子,池子有一个篮球场大。 我猛地收住脚,睁圆了眼睛。 光亮从上面射下来,把池底照得雪亮。 而池底站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有的尸体穿着衣服,有的衣服应该腐烂光了。一个挨着一个。 第122章 金山 池子有两米多深,数不清的尸体站在池底,尸身被保存得很好,几乎没有一点腐烂,他们像是某种仪式,又是随意为之。 “这些应该是历年来在休眠湖里自杀的尸体吧。” 七队长也被眼前一幕震住了,眼神颤了一下。 我的声音莫名地变得尖锐,“这不像是自杀,更像是屠杀。” 一年到头能有几个人在这个湖里自杀? 而这里少说成百上千具尸体,说不是人为的,我也不信。 我压下恐慌往前走,目光从所有尸身上扫过,忽然,看到不远处有几个穿潜水服的尸体,瞳孔控制不住的震了一下。 我急忙往穿着潜水服的尸体走过去,一路撞到几具尸体。 尸体站得很稳,被我撞了也没有倒,更没有移动。 那几人的潜水服和我们的不一样,我还是心惊胆颤的一一确认,见不是队长他们才松口气。 转身之际,余光扫过,看见靠墙有一具银色白的身影。 我隔着几排尸体望过去,那具尸体穿着和我一样的潜水服,没有戴护目镜,惨白的大圆脸,几乎没有眉毛。 “老宋!” 我在心里疯狂呐喊,跌跌撞撞的奔过去。 老宋是我们队的‘保姆’,家境不太好,为人老实,什么苦活累活他都愿意做。 我站到他的面前,果然是他,我像傻子一样颤抖地抬起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上,希望能试出他还有呼吸。 可是,没有,他的皮肤透骨的冷。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那么队长他们呢? 我疯了,一具尸体,又一具尸体,挨个确认有没有队长他们。 直到有人拉住我的胳膊,“明州,别这样!” 我看着七队长,视线有些模糊,声音微微发哽,“七队长,老宋死了,队长他们会不会出...” “你别胡思乱想,我刚才确认过了,这里只有老宋一人。走,我们上去。” 七队长硬拉着我沿着台阶上了岸。 他把氧气瓶等潜水装备卸下,打量四周。 我的目光在池底的尸体上确认一遍,队长他们确实不在里面,这才有精力查看四周环境。 山洞似乎专为水池设计的,面积只比水池大一点,有十几米的挑高,上空石壁上同样镶嵌着白色夜明珠。 我看着轻装的七队长,有些担心,“七队长,万一这里有危险,我们还得逃跑的。” 我是怕了,怕冤魂再追过来。 七队长的语气笃定,“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来,明州,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 他递给我一瓶营养水和几块黑巧克力。 经他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我犹豫一下,也把氧气瓶等装备放下,面对池中一群尸体简单的补充一下能量。 “七队长,你知道这里?” 七队长没有隐瞒,“那个老外笔记本里提到这个洞。他第一次下湖运气好,进了这个洞。后来,他花几年时间也没能再找到这个洞。” 没想到老外挺厉害的,居然找到过这个洞。 “他来时水池里也有尸体吗?” “他只提到水池,没说有没有尸体。” “笔记本里还提到其它的吗?” 七队长顿了一下,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等会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他吃完巧克力,弹了弹衣服上的碎屑,转身往左侧方走去。 我疑惑地看着他,刚才我看过,没有看到其它的出入口。 七队长眼中带着一丝兴奋,沿着山壁观察一周,走到一处抬手推了一下石壁,石壁居然真的被推开了,露出一人高的洞口。 我十分惊讶,“这也是老外笔记本里说的?” “嗯,他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走,明州,我们进去。” 他的话中透着兴奋,带头走了进去。 我有些不安,回头看了看池中的尸体,转身进了通道。 通道内漆黑一片,而且空气十分干燥,阴冷。 七队长打着探照灯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走出不久,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我。 我用探照灯往后扫了一圈,没有人。 鬼魂么? 来的又是哪只鬼? 我又继续往前走,被尾随的感觉还在。 这种时刻被盯着的感觉真他妈的难受,我索性握着雷木刀胡乱的往后扫,感觉碰了到东西,又觉没有。 再往前走,那种被尾随感消失了,看来那东西还是被雷木刀伤到了。 通道转了个弯到头了,出口也有一道门。 七队长伸手一推,很容易把门打开。 门内顿时有金光倾泄出来。 七队长加快脚步进门。 我进了石门看着眼前的东西,心跳立刻飙升到二百,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呼吸都忘记了。 我找不到词来形容此时的感受,真他妈的要疯了。 这个山洞比外面的小一点点,顶上同样有夜明珠,不过,这里没有水池,没有尸体,只有一堆几米高的黄金饰品。 金块,金镯子,金盆,金步摇..... 金光闪闪,金光灿烂,金光璀璨..... 满眼刺目的金光,眼睛都快亮瞎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哈哈大笑起来,七队长比我有控制力,他的脸皮不停地抽搐,却没有失笑。 我把雷木刀一扔,纵身跌进黄金堆里,因用力过猛,黄金硌得我骨头疼。 不过,这点疼算个屁。 七队长拿起金碗看了看,放下,又拿起金壶看了看,又放下,又拿起金盆,爱不释手了。 我挑了一支金步摇,上面雕着一只鸟,应该是凤凰,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问筱雅喜欢不喜欢。 筱雅没有回应我,应该是刚才被绝杀符伤的有点重,沉睡了。 我想她一定是喜欢的,又找了一只金扳指,一只金镯子,上面同样雕刻着凤凰,欢欢喜喜的往防水袋里装。 转身又往黄金顶上再挑送给筱雅的礼物,好东西太多,挑得我眼花缭乱。 忽然脚下一滑,我踉跄一下顺着黄金往下滚。 一路滚到下面,身体被硌得生疼。 我捂着后腰爬起来,一转身看到七队长趴在地上,他一手拿着黄金盆,一手拿着一尊黄金弥勒佛摆件。 “七队长?看着这么多的黄金你也有睡得着?” 我上前推了推他,他一动不动。 我隐隐感到不好,急忙把他翻过身。 七队长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是白色的,双眼紧闭。 “七队长?” 我心慌意乱,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怎么会这样?谁下的黑手? 我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却看到金堆对面还有一个人。 第123章 离魂 夜明珠散发出银白色的光华,我清楚地看到对面人的头顶。 我心里一紧,心跳从二百变成三百,立刻躬身藏起来,掉头寻找我的雷木刀。 雷木刀静静地躺在不远处,我放轻手脚,一点点爬过去。 我是跟着七队长进石门的,跟在我后面进门一定不是人。 三米,两米,一米。 雷木刀就在眼前,我刚想伸手,眼前忽然多出一双脚,一双悬浮在空中的脚。 脚上穿着黑色低帮潜水鞋。 我的视线顺着他的脚往上,他穿着银白色的潜水服,再往上,看到一张熟悉的眉眼,忍不住低呼,“七队长?” 我一把抓过雷木刀,弹跳起来,打量着眼前的人,虽然他脸上有几个黑洞,还是可以肯定他就是七队长。 再扭头看向身后躺在地上的七队长。 我的脑袋时嗡了一下。 七队长离魂了! 鬼魂七队长没有注意到我,一个劲的从黄金堆里拿东西往口袋里装。 但是,他的口袋像是有洞一样,他装一件,漏一件。 他却无知无觉,依然捡起金器往口袋里装。 我心里大急,上前想拉住他的胳膊,我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感到有一股寒意袭击我的五脏六腑,再次向他伸手。 无一例外,我碰不到他。 “七队长,七队长。” 鬼魂七队长充耳不闻,和我在同一个空间,却处在两个世界。 我急得抓耳挠腮,怎么办? 怎么让魂魄回身体里去? 正焦头烂额间,轰隆一声,对面的石壁上开了一扇门。 有四个身穿白色道袍,头戴混元巾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我的身边,四人皆是一愣。 继而有两人走向七队长的身体,一人手摇铜铃,鬼魂七队长像是听到召唤一样迎着铃声走去。 情急之下,我跨步上前想拉住鬼魂七队长。 果然,还是徒劳。 我立刻转身跑向带走七队长身体的人,“你们放开他,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两人没有理我,拖着七队长的身体快速往门口走去。 我举起雷木刀,纵身一跃劈向其中一人。 旁边忽有一人斜刺过来,一个后旋踢向我腹部攻过来。 我没有慌,凌空从腰间抽出匕首,划向那人的腿。 那人见势,中途收了腿。 我落地到上,没想到一只脚踩在金球上,脚底一滑,打了个趔趄。 草! 遍地是黄金也不是好事。 还好我反应快,很快站稳。 “别动。” 身后一个男人开口了,同时有个尖锐的东西抵在我的后背。 “你们是什么人?” 我确认他们是人,鬼可不用后旋踢。 男人轻嗤一声,“你还不配知道我是什么人。走,进去。” 他的声音落下,我的后背传来一阵刺痛。 草! 应该见血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能顺从的往前走。 石门后面还是一条通道,一直往下的。 通道转了七个弯,前面又有一道石门。 石门开着,远远可以看到里面有火光。 我进了石门,看着眼前壮观又带着压迫感的景象,脑袋就像有一道惊雷,瞬间划破寂静的夜空,让我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这里空间足有几个足球场大,很高,高到我望不到顶。 身在其中我变渺小的像一只蚂蚁。 洞壁上每隔几米有一只石鸟,石鸟的脑袋上顶着灯盏,此时数百盏灯全亮着,把山洞内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四周的洞壁上刻着数米大的黄色字符,字符笔画繁琐,像是符箓。 山洞的中间有一座圆形大石台,石台高有十多米,直径有上百米。 石台的四周有无数根比手臂还要粗的铜链,铜链上每隔几米挂着一只铜铃。 铜链从石台上往四周延伸进石壁里,有两根是往上延伸的。 我震惊的嘴巴合不拢,这么大的工程是怎么完成的? 身后的人又推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 那人强迫我走到石台下面,冲着上面恭敬开口,“观主,人带过来了。” 十多米的差距,我只有仰着脖颈望去。 等了好一会,没有看到人,只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摄魂术居然没用,呵呵,剥了他的魂。” 声音有点耳熟。 我身后的男人应了一声。 我也不傻,看到石壁上的石鸟,我立刻联想到在老家老坟场下面的情景。 不死鸟神教! 当时我可是九死一生。 所以,我的神经一直紧绷,一直在想脱身之计,在台上的人话音未落时我侧身挥动匕首。 我默算过,劫持我的人和我差不多高。而且,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轻敌了,看轻我也没有把我的匕首收走。 我他妈的沈明州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男人刚应承完,脖颈上多了一道血痕,鲜红的像喷泉一样血喷洒,溅了我一脸。 他一手捂着脖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他做梦也没想过会死在我的手上吧。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血腥味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 然而,非常奇怪的是我没有害怕,没有恐慌,也没有呕心。 我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一脚踹上他的腹部,转身看向高台厉声大喝,“玄安,你他妈的出来。” 高台上人的声音很耳熟,我这人的记忆力一直很好,何况是敌人的声音,必须记住。 “年轻人,少动怒,怒伤魂。” 玄安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 我真的很火,恨不得杀了玄安,“玄安,怎么,你想重新搞五行大阵?” 他没再回应我,高台边缘却出现两只鬼,无目鬼和扒皮鬼。 无目鬼没有穿潜水服,身体腐败,全身是一个挨一个的血窟窿。 扒皮鬼还是老样子,晃动眼珠子冲我诡笑,“引你来这里真不容易。” 无目鬼没有出声,抬手一挥,有一颗硕大的脑袋纵身扑下来。 草! 我立刻往后跳开,一只和我肩膀比高的狮子摇晃着尾巴,阴恻恻地盯着我。 我一手握着雷木刀,一手匕首,判断这只狮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狮子的脾气似乎不好,不愿意让我打量,张开大嘴,露出一口好牙向我冲过来。 我确定狮子是假的,真的狮子会吼叫能呼吸。 我把匕首收起来,双手握着雷木刀,迎着狮子的脑袋挥下。 狮子离我一步远,一个转身,绕向我的侧面。 我不得不跟着它转身,忽然,脊背一阵战栗,我猛地回头,第二只狮子从空中压下来。 第124章 通爷来了 我的危机意识一向很强,感到危险本能的用雷木刀刺过去。 狮子身体雄壮,两只爪子也长,我的雷木刀没能刺中它的胸口,刺中它的前爪。 一招刺中,我并不高兴。 警觉地转过头,果然,身后的第一只狮子已立起身体,两只前爪子从我身后搭在我的肩膀上,探头咬中我的脖颈。 第二只狮子也没有因为被我刺中而消失,它张嘴咬向我的手臂。 草! 两只畜生也知道玩阴的,果然物以类聚。 显然那臭妖道身边连只畜生也卑鄙。 我咬着后槽牙想把雷木刀抽回,却抽不动,像是卡住了。 而我身后的狮子如同吸血鬼一样死盯着我不放。 再挣脱不了,我的血要被吸光了。 我心底涌出阵阵烦躁,杀了它们,杀意如同翻滚的岩浆喷涌而出。 我的瞳仁上泛起点点红光,杀了他们,我伸手摸出绝杀符,沾上从脖颈上滴下的血,贴在第二只狮子的爪子上。 一道红光闪过,两只狮子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转瞬间,变成两只剪纸飘落在地上。 这一次绝杀符的攻击范围没有之前大,力量似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我抬手捂着脖子,很庆幸没被咬断喉咙气管,也没有没有咬中动脉。 双手压着伤口,用为止血。余光看着地上薄薄的狮子剪纸。 厌胜术! 不由地想到程护法。 莫非她也在这里? 我正思索间,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小子,爷还挺喜欢你的,劝你一句不要再挣扎,越挣扎死得越痛苦。” 无目鬼飘忽忽从高台上下来,浮在两米高的空中睥睨着我。 我往后退了几步,“你是鬼,你不懂,人,只要活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挣扎。”又看向高台,“扒皮鬼,别做贼了,你也下来吧。” 我怕再被偷袭。 扒皮鬼从高台上露出头,似乎很得意,裂开大嘴上前一步,飘在半空,“呵呵,沈明州,说吧,想怎么死?” 我用余光环顾四周,快速分析怎么应对。 现在,除了雷木刀,还有两张绝杀符。 他们刚才应该看到我用绝杀符了,不会再靠近我。 所以,他俩会用远攻杀我。 脖颈上的血还没有止住,我想拖延时间,看向扒皮鬼,“程东,如果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我想怎么死。你敢吗?” 扒皮鬼在空中慢慢的飘荡,把玩着爆出在体外的一团内脏,“是关于你那朋友的?” “不是。” “你们不是好朋友,你不应该关心他一下,他私自吞了那么多鬼尸虫,现在魂灭了没有。” 陈延瑞为了救我和七队长,吸走无数鬼尸虫,这个我当然担心。 但是,我担心没有任何用。 “我了解他,他的韧性非常强,不管有多苦,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弃。只是区区几只小虫子而已,他既然能吞下,一定能消化掉。” 不知道我和扒皮鬼对话,陈延瑞能不能听到。哪怕他听不到,这话我也一定要说。 扒皮鬼已飘到我身后,和无目鬼把我夹在中间,“果然是好朋友。不过,我告诉你,他快要死了。” “不可能,陈延瑞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我本能不信。 扒皮鬼笑得手舞足蹈,“这是真的,他真的要死了。哈哈哈,现在我的心情好,你问吧?” 我强忍着不适,“你们为什么会有筱雅的尸体?” 筱雅的尸体出现在沉船上,后来我调查,筱雅的尸体是被程东和张伯特两人带上船的。 而这两人和不死鸟神教有关。 我想弄清楚筱雅到底是怎么回事。 扒皮鬼脸色顿变,居高临下用怨毒地眼神盯着我,没皮的脸颊抽搐两下,应该是回忆起不好的事。 我戒备地看着两只鬼。 无目鬼一直无声无息,像是不存在一样,越是这样越危险。 果然,无目鬼先出手了,他飘在半空中,鬼脸阴晴不定,伸手在空气中搅动。 空气像水一样动了,一个空气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 我暗道不好,连忙往边上跑。 扒皮鬼也动了,手臂暴涨抓住我的脚踝。 真卑鄙! 一个踉跄我摔倒在地,我立刻扭过身,空气漩涡已向我砸过来。 若是被空气漩涡吸进去,我真的要被绞碎了。 上次无目鬼没有用水漩涡绞碎我,是我还有用。现在,他是抱着杀我的心的。 生死关头,我想到通爷最后的交待,立刻把他给我的玉在地上砸碎。 我希望来个毁天灭地的大杀招。 玉碎后,一缕白烟从碎玉中升起来,渐渐的幻化成一个人形。 一个挺着孕妇肚子,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正是通爷。 我震惊不已,眼前的通爷不是真通爷,他的身影是白色的,似影非影,是一缕魂识。 眼看空气漩涡已经要砸中通爷,我情急地大叫:“通爷,小心。” 通爷一身道袍,手里还拿着一柄佛尘。 他把佛尘随意的向空气漩涡甩去,空气漩涡像泡泡一样,立刻消散。 果然还是通爷牛,如果他真人来就好了。 无目鬼和扒皮鬼对视一眼,齐齐向通爷出手。 通爷身体在半空中旋转几圈,飘到高处,一手拿着佛尘出手了。 两只鬼,一个魂识,在半空中打得难舍难分,我的两只脚离不开地面,一点忙也帮不上。 我站起来,或许是失血过多,脑袋有点晕,看向高台。 玄安在高台上,这里的一切有玄安有关,只有杀了玄安一切才能结束。 我大步向高台走去,绕了半圈,看到上高台的台阶。 拾阶而上。 只有九级台阶,每一级台阶上都有符字。 我很好奇,这个山洞里处处有符字,作用是什么? 上了台阶,看清石台上的情景,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冲着打坐的玄安吼道,“臭妖道,你还是修行的人吗?你他妈的该下血湖地狱。” 石台面积大,地面上画满了奇怪的符号,不像是符字。 有的像眼睛,有的像婴儿,有的像蛇.... 每一个符号上面立着一只鬼魂,数量之多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个个耷拉着脑袋,身体中有流光隐现。 玄安盘膝坐在一个逆行八卦上,他的四周站着九个人。 九个人同样耷拉着脑袋。 我一眼看到队长,副队长,老张他们,既激动又紧张还害怕。 第125章 我就是天 山洞过于空旷,按理应该是湿冷的,宁静的,石壁上满是湿润的青苔。 这里偏偏相反,站在石台上,能清晰的感到空气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语的躁热。 我的火气越发的旺盛,握着雷木刀大步走过去,宰了玄安这个臭妖道。 忽然,一脚踢到什么东西上了。 我微一愣,又试探一次,果然,眼面前似有一道无形的墙,看不见却真是一堵墙。 我换了个方向继续试,还是如此。 我急了,对着空气用雷木刀砍,用匕首刺,一点用也没有。 反而因动作过猛,牵动脖颈上的伤口,止住的血又往外溢出。 我不甘心,队长他们就在里面,我一定能救出他们的。 我沿着石台边缘转了大半圈,也没有找到突破口。 这时,不远处的空中传来砰砰两声。 我紧张地寻声望去,只见无目鬼和扒皮鬼被一柄拂尘像肉串一样串在一起,钉在石壁上。 通爷身影浅淡,浮在半空中,拍拍道袍,圆润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区区两只孽障也想给我下马威!” 我忽感到此时的通爷不是胖,是高大威武。 果然,弱肉强食是恒古不变的规律。 我弱小,在无目鬼和扒皮鬼手里,只有挨打的份。而他俩在通爷眼里,只是动动手指的孽障。 “通爷,快来,该死的主犯在这里。” 我向通爷挥手。 通爷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石台,淡眉紧锁,怒眼倒竖,“玄安,立刻停止仪式!” 玄安依然鹤发童颜,穿着一件金色道袍,头上戴着古怪的帽子,帽子没有顶部,呈莲瓣形,两边垂着两条剑形长带。 有点像电视剧中唐僧戴的帽子。 他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通爷,口吻像教训,“一通,你变了,我认识的一通视诺言比命还要重要....呵呵。” 这种茶里茶气的话说的,开口就指责上了。 通爷身体微有僵直,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瞥一眼,解释,“我没有打破和你的誓言。我只是....前些日子练功时三魂不聚,天魂无意间入了瓮,被这个臭小子带下山而已。” “对对对,都怪这个臭小子。” 通爷不知道在无妄山上呆了多久了,人都呆傻了,这种话光听心虚的语气就知道在说谎。 玄安没有揭穿,“既然如此,你回去吧。” 我不知道他俩之间有什么约定,此时,一定不能让通爷走。 “通爷,我问一句,古语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是什么意思?” 玄安明面上修道的,通爷也是,既然如此,他们都应该遵守众生平等的理念。 凭什么,他只是比普能人懂一点道术就可以人任意夺人性命! 任意残害控制其它人和鬼魂! 这种人连他修道的立身之本都忘记了,凭什么还配讲遵守什么誓言? 通爷没有回答我,但是,他脸上的心虚褪去,看向玄安,“你很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设的阵法万一出岔子,毁了天斩阵,引发的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玄安神色倨傲,“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承担不起。一通,你可以回魂了。” 通爷怔怔地看着玄安一会,又环顾四周。 我真怕通爷一走了之。 我有自知自明,我一个人是干不过玄安的。 空气像凝固一般,四周死一般的安静。 我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玄安,我只是一缕魂识,不算违背当初的誓言。你...放下执念,收手吧。” 通爷的话是不走了,我的心定了。 玄安云淡风轻,并没有把通爷的话放在心里,“既然你觉得凭你一缕魂识能赢我,来吧,别客气,我俩再斗斗法。” 玄安打了个手印,嘴角翕动,伸手用木剑挑起一张符箓往空中一甩。 符箓在空中转着圈飞到通爷面前,噗的一声炸开,一个高达二十米的神像凭空出现。 神像身披金锁甲胄、手执赤足长剑,额头很宽,样子既丑又凶。 通爷和它一比,像只蚂蚁一样。 我很担心,冲着通爷大喊,“通爷,我们不需要和它打,只要杀了玄安就行。” 通爷浮在空中没动,还是看着玄安,“玄安,你一定要逆天而行吗?” “逆天?呵呵....”玄安脸上浮现一丝悲哀,这个神情一闪而过,“何为天?天,只是懦弱无能之辈逃避的借口。自从挣脱初始寿命束缚,我就是天,我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我就是天? 这种中二的话居然从一个法力高强的道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到是想怼他:你是天,你咋不上去。 通爷似乎也失望了,转向我:“明州小子,你别管我,你做你想做的。” 说完,他冲向神像。 通爷不顾一切,是要殊死一搏了。 我呢? 当然也要放手干。 我和玄安之间有隐形墙隔着,现在,我猜测隐形墙可能是某阵法形成的气场,要破坏气场,得先破坏阵法。 我沿着石台转,寻找玄安这处臭妖道设了什么阵。 五行大阵? 还是像老坟场下面的那个大阵? 石台上画的符号看不出规律,站在符号上的排排鬼魂身影淡薄,像是随时会消失。 走到最北边,猛地收住脚,我快速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我居然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的身影比前面的要清晰一些。 是黄三杠他们九个。 这就是不久前的事,我的记忆深刻。 黄三杠他们九个是被山魈傀鬼借了阴寿,我还知道除了中年男人鬼,其它七只鬼全部再死一次了。 那么他们又是什么?. 阴寿? 之前通爷说过玄安杀人摆五行阵是为了给自己续命,难道这里摆了五行阵? 我是越想越糊涂,只好试探黄三杠,和他聊他大哥,他大侄子,还聊和黄大杠打架的年轻人。 黄三杠没有一点反应,低垂着脑袋,身体中的流光在循环转动。 好一会,我有一个发现,黄三杠身上的流光转了七圈后会有几秒的停顿,我的脑海里一个念头闪过,心下大喜。 正在这时,脑袋后面有破风声。 我本能的侧头避开,一条腿贴着我的头皮扫过。 两个穿白袍的小道人冷冷地盯着我。 我捏着手中匕首,同样冷冷看着他们,“我已经杀了一人,不介意把你们全杀了。” 第126章 双方战斗 白袍小道人年纪都不大,都是练过的,一招一式彰显他们的扎实的武术底子。 他们配合默契,连表情都一样,全用鼻孔看我。 而我凭的是手中匕首和太上导引功的灵活。 三人在石台边缘死缠。 二打一,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占上风,我尽可能护着要害,其它地方被打几下也死不了。 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流到脖颈的伤口里,生疼。 左边的白袍小道人打得一手好拳法,如猛虎般拳拳击向我的胸口。 我恨不得伸出六只手来格挡,他又是一拳砸向我的脑袋,我抬肘挡下。 他的另一记直拳已砸向我胸口,我还要应付另一人,空门大开。 正在我哀呼要死时,一缕黑发忽然变长,出其不意地扎进对面小道人的印堂。 小道人怔愣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后退,他人是退开了,魂魄却被黑发扯了出来。 黑发散开迅速缠紧小道人的魂,小道人的魂魄拼命挣扎,甚至念起口诀。 黑发也知道是冒险,必须快,它拖着小道人的魂魄缩回我的身体。 筱雅! 我老婆就是好,哪怕受了重伤还出来护着我。 小道人失了魂魄,明亮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身体晃了晃,离石台边缘太近,一头往下栽去。 所有事发生在呼吸间,另一个白袍小道人捏口诀出手时,筱雅已经回到我身体里。 “你真卑鄙,居然在身体里养小鬼?” 小道人咬牙切齿,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我卑鄙?呸,你俩二打一不卑鄙!你们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不卑鄙?到底是哪个神仙给你们的脸了,让你这么说我。” 他敢骂我,我还想拆他的清风观呢! “为道法献身是他们的荣幸,是为下辈子阴积福,我们没有错。” 我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看着这个被成功洗脑的蠢货。 “你们是修道的人,为什么不去死给道法献身?去积下辈子的阴德?” 小道人俊俏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红光,“我们是为了洗理人间污秽而被上天选定的,是执法人,怎么可有和你们这些肮脏的人一样。” 这一套言论,我深深怀疑清风观在传播邪教。 “天选之人?呸,你是比我们多一条腿还是多一嘴?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人,我们肮脏?你们满手沾着血的人反而干净了!若真如此,还有天理吗!” 我恨这些人明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偏偏编个高人一等的理由。 小道人说不过我,心里也有忌惮,防着筱雅偷袭,出手不再果断。 这给了我机会。 俗语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何况我手里的不是菜刀,而是削铁如泥的匕首。 我一边语言攻击他,攻击清风观,攻击玄安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全力攻击。 小道人有点招架不住,手臂上被我拉了几道血口子。 疏忽之际,一脚踩空,跌下石台。 十多米的高度,对于他来说是死不了。 我平复一下剧烈的心跳,扫了一眼隔壁的通爷和巨大神像,震得我目瞪口呆。 像看电影特效一般。 通爷不仅没有落下风,还占了主动权,他双手结印很快,一道道紫色的天雷,金黄色的地火,随着通爷的结印攻向神像。 山洞里的空气都带着灼伤感。 而神像只是个子大,宝剑长,一剑劈下震得地面都在动。 他身上的铠甲能抵御雷电和大火。 双方你来我往,一时难分胜负。 通爷这里我真帮不上忙,我侧头看着鬼魂身上的流光,转了七圈,伸手推向鬼魂,果然,没有了阻挡。 我向前跨了一步,顿感里外两重天。 若是说外面是夏天,里面就是寒冬,而且是湿冷的寒冬,空气稀薄,连呼吸都不畅。 放眼看着数不清呆立着的鬼魂,我暗暗攥紧拳头,虽不知道这些鬼魂是什么,既然玄安看中,我必破坏。 我用雷木刀削向一只只鬼魂。 意外的是,雷木刀从鬼魂身体里穿过,他们居然没有消失。 雷木刀是杀鬼利器,连无目鬼都忌惮。 这些东西不是鬼魂? 我下了狠心,捏着一张绝杀符,刚才用绝杀符时没有再伤到筱雅。 心里有些忐忑,还是决定用,在绝杀符上滴上血,贴在最近的鬼魂身上。 一道红光闪过,被贴的鬼魂化为蓝色的流光融入到地面上的符号里。 我错愕地看着这一切,怎么会这样?一张绝杀符只杀了一只鬼魂,这也太亏了! 我一阵心疼,狠得牙痒痒,大步向玄安奔去。 玄安四周围着九个人,九人的脚下和其它鬼魂的不一样,不是符号而是符箓。 玄安盘膝而坐,神色看似平静,额上却有汗珠,目光一直盯着通爷。 他在借神像的手和通爷斗法,这对于我来说是个机会。 我先走到队长身边,心慌得厉害,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颈动脉。 他的皮肤很凉,不过,脉搏还在微弱地跳动。 又试探了其它人,九人都是活的。 我激动得眼角微酸,一直以来的坚持,受再多的苦和伤都是值得的。 现在要做的是解决掉玄安。 我恶狠狠的盯着玄安,紧闭嘴巴,连呼吸都放轻,主角也可能死于话多的道理我是懂的。 我悄悄地走到玄安背后,用匕首对着他的后脖颈刺去。 我心里是这么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动不了。 身体像被强行定格一般,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眼珠子转。 草! 什么情况,传说中的定身术? 玄安的后脑勺像长眼睛一样,此时用鼻子松口气,缓缓地站起来,转身面对着我,“小友,五行阵,只差你这只阵眼了。若不是阵眼要活的,你早死八百回了。” 真的是五行阵? 五行阵不是毁掉了吗。 他这是故意引我来这里的? 我现在是手不能打,口不能言,只能通过瞪眼睛恨玄安。 玄安面色温润,云淡风轻,“你是不是奇怪,我的五行阵已经被你破坏了,为什么又可以用了?” 他似乎憋久了,想跟人炫耀一番,不管我要不要听,说了一堆的话。 “原本我的五行阵只差一个土行者,所以,在小林村我设了一局,把土行者归位。” “一切已成定局,我已经派人抓你。没想到你居然跑到小林村,还把我的土行者给烧了,磨盘也被你们打捞走了,真是可恨之极。” 我的身体不能动,大脑还能转,他说的事我记得,是小林村被淹死的老巴子。 没想到他是玄安选中的土。 这可真是天意! 第127章 阵法启动 我保持偷袭的状态,心里憋屈得要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玄安这个恶道似乎很得意,“五行缺一,他们都说阵法废了,呵呵,我偏偏不让它废掉。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龙眠洞,山下镇着一条恶龙。” “龙气属纯阳,然世间万物,物极必反,纯阳也可纯阴。我只要错龙气补了土行者,五行阵任然可行。”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你了。” 我只能用哼哼表示不满。 “不要不高兴,能为我添寿是你们这些肮脏人类的福气。” 他的话音落下,我的身体动了,不是我自己动的,是有人搬着我走。 我暗中练吐纳法,催动身体动起来。 我被一个小道人搬到石台中间一个大大的符号上,符号是一只大鸟,红色羽毛白眼珠子,张着嘴巴。 我的鞋子被脱了,小道人用尖锐的东西在我脚底戳了一下,不算很疼,但一定有血。 然后站在鸟嘴里。 我一直哼哼表示抗议。 小道人没有理我,把我放好后转身往玄安身边走去。 玄安一手铜铃,一手白幡在逆八卦中既跳又唱,像个疯子。 我心里急,转动眼珠子,求救似的看向通爷。 通爷那里还在打,还是分不出胜负。 怎么办,谁来救我。 玄安唱了一会站在九人之间,缓缓闭上眼睛,“三奇日月星,通天鬼神惊,急急如律令。” 他的声音带着魔音,一圈圈往四周扩散。 让我震惊的是,所有站立鬼魂的两肩和头顶上依次出现蓝色的火焰。 火焰轻轻跳动。 整个石台上被成百上千鬼魂的蓝色光芒照亮。 诡异而妖艳! 我不知道自己的头上有没有,只知道两只肩膀上没有。 我一边想着自救,一边观察周围情况。 鬼魂被点燃一点声音也没有,真的像是供品一样。 四周的空气也流动起来,变得灼热,似乎隐形的墙自行消散了。 这是阵法启动不用防护了? 随着时间流逝,我发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从脚底流走。 鬼魂身上的灯越亮,我身体里的东西流得越快,而我精神越困顿。 我知道不好,呼叫筱雅,要老婆来救我。 叫了好多遍,筱雅一点反应也没有。 侧目看向通爷,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只神像对付通爷。 通爷一对一,应付起来还算轻松,一对二,显得有些狼狈,何况通爷只是一缕魂识。 我不想放弃,努力的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鬼魂身上的灯渐渐转暗,他们身下的符号却一只只被点亮。 这些符号像有生命一样伸出手脚,连成一片,又点燃玄安四周九人脚下的符箓。 符箓发出温柔的淡黄色光芒,光芒催动玄安身下的逆行八卦。 整个石台上的一切活了。 我摇摇望着玄安,玄安长身玉立,打着手印一副得高道人的模样。 却是最最狗的东西。 他妈的,哪怕我变成鬼,也要一刀一刀剁碎了他。 这个念头随着我精神困顿,越来越弱。 或许,这一次我真的要死了。 叮叮....似有风吹过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 嘭! 一声巨响。 我努力地睁开眼,我不想死,希望出现奇迹。 我强撑着眼皮四下寻看,忽然,一条大鱼从石台下面飞上来。 大鱼似乎十分难受,扭头摆尾,一头扎上石台,穿过数十只鬼魂的身体。 大鱼跌落在石台上,尾巴一弹,又挣扎着飞离石台。 鱼会飞? 飞鱼? 咦,这大鱼有点眼熟,头部平扁,尖吻....正是之前和‘细长条’打输的哲罗鲑鱼. 我困顿的精神减了些,好奇地瞪大眼,是鱼能飞还是‘细长条’能飞? 哲罗鲑鱼痛苦的鱼眼里全是水,张开大嘴,用满嘴锐齿咬着虚无的鬼魂。 它应该是恨的,逮什么咬什么,所以,向我冲过来,一口咬着我的胳膊,鱼头一甩,带着我一起飞了。 我的胳膊撕裂般的疼,但是我疼得高兴。 玄安见状,脸色煞白,额上青筋突起,冲着哲罗鲑鱼不顾形象地嘶吼:“孽畜!” 我在半空中看向石台。 这才看清整个石台上那些符号是什么,是一幅色彩灰暗的画。 而且是活的。 画里有很多人鬼动物花鸟树木,主角有三个。 他们或乘坐麒麟车,或是狮子车,或是蛟龙车。 周围是举幡旗,捧薄录的恶鬼。 而我刚才站的地方,是一只恶鬼张嘴吞鸟,鸟张嘴吞我。 画中所有线条都在流转,所以,整幅画像活的一样。 我不懂画的意义,只感到阴森森的恐怖。 我一离开,画中线条渐渐失去动力,画面变成静止的。 随之,鬼魂身上的火焰一个接一个灭掉,他们身影也越来越淡,最终无声无息的消失。 同时,九个人脚下的符箓也失去光泽。 玄安的面孔变得狰狞,道袍被吹起,头上的帽子都掉了,冲着天空挥舞着双手,“啊....苍天不公。” 哲罗鲑鱼听不懂玄安鬼叫什么,自顾自的把我往空中一甩,张开嘴巴想把我吞进肚子里。 我离开石台时身体已有知觉,看着大鱼一嘴的锐齿,感到一阵恶寒。 我是不可能离开狼窝再进鱼口的。 在将要落进鱼嘴里我缩起身体,落在一颗硕大的鱼齿上,一手扒着它的尖吻,爬上鱼脑袋上。 哲罗鲑鱼是有自尊心的,被一个人爬到头上,觉得受到侮辱,一头往山壁上撞去。 我被它撞得七荤八素的,也被甩下鱼脑袋,跌落到地上。 草! 尾椎骨要被摔断了。 还没等我站起来,一抬头,一只大黑脚从半空中向我踩下来。 脚差不多有我人大了,我连滚带爬的离工攻击范围。 一脚没踩中,又跟着一只大巴掌。 刚才看通爷和神像打,觉得神像也就这么回事,这事落到我身上,才知道妈呀,神像带来的压迫感不是我能承受的。 现在我身上只有一张绝杀符可用。 也中能用。 五指山向我拍下时,我把最后一张绝杀符用掉了。 一道红光闪过,一只二十多米高的神像消失了。 第128章 疯子玄安 我扶着石壁站起来,刚缓口气,忽从头顶上吹来一阵风,像蒸汽一样落在我的身上,烫得我捂着脖颈上的伤口‘啊’的一声叫起来。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上空斜插进洞壁的一条铜链上的铜铃,对着我晃荡。 它晃一下就有风吹下来。 草! 这里的一切都很诡异,连一只死物铃铛也带着邪性。 我站到头顶上没有铜铃的地方,扭头望向半空的通爷,“通爷,要不要帮忙?” 这话完全是客套的,现在,我手里没有雷木刀,没有匕首也没有符箓。 只能靠嘴巴帮忙。 通爷没有理我,捏诀唤出一道闪电劈向像神的脑袋,神像僵直一瞬。 通凶飞身跟进,一记带火的刀掌插进神像的印堂。 像神的脑袋晃了一下,立刻烧了起来,呼吸间,神像消失了。 我有点震惊,这么容易杀了? 为什么刚才会纠缠那么久! 通爷轻轻飘地到我身边,他的身影又淡薄一分,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我很紧张,“通爷,你没事吧?” 通爷挺了挺大肚子,“哼,胖爷我哪怕只用一缕天魂,对付玄安召来的守护神也是绰绰有余。” 看着他单薄的身影,我也没有拆穿他,“通爷,现在怎么办?” 通爷脸上浮出一丝忧伤,叹了一口气,“他离正道越来越远了。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送他一程。” “你真能打得过他?通爷不是我小瞧你,就是,玄安这个臭妖道有点门道的。” “胖爷我的门道比他多。” “那是,胖爷人慈心善,哪怕是拼福气也能干死他。那么,胖爷,我能做什么?” 通爷摇望着石台,石台上的玄安像疯了一样,指着天空大骂。 不知怎么的他的头发散开了,真的像个疯子似的。 我不由嘀咕一声,“他这是要疯了吧。” “他....真的是要疯了。五行逆运大阵本就难成,不仅是代替五行的鬼魂不可好找,像土行者这样特殊命格的人,往往是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出一人。还有,被他借阴寿的人同样要特殊命格的。这个阵法他少说花了二十年。” 我轻嗤一声,愤愤不平,“怎么,因为他的不容易,我需要同情他,需要成全他成功?那么被他自私害死的人就是活该倒霉?活该他们家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活该老人没人养,幼子没人陪?他那里来的这么大的脸!” 玄安这个恶棍单单害了陈延瑞就该死。何况他还害死那么多人。 我因一口气说的太多,吐气不顺,直咳嗽。 通爷满眼不悦的瞪我着我,“这话你指着他的鼻子对他说,胖爷我从来没有做过丧天害理的事。” 我在喉咙里低估一句,“我哪敢当他的面说。”灵光一闪怼了一句,“你也是有修行的高人,却明知他在害人而不作为,等同助纣为虐。” 通爷脸顿时一沉,要发火了。 我忙陪着笑脸,“当然,胖爷是有不得已原因的。胖爷,现在我们怎么做?” 通爷气各呼呼的沉思片刻,飘到石壁前,上上下下寻找什么。 我很不解,不过没有打搅他。 他最后停在一个符箓前,“小子,过来,你把这个聚魂符箓临摹熟了。” 我看着他离地有三米高,没好气地低吼,“爷,我不会飞!” 想到飞,我转头找飞鱼,好家伙,还在远处一遍一遍地撞石壁,寻死的心挺执着的。 通爷打个手印,神奇的事出现了,我感到身体被一团无形的东西托着,一点点上升,只到符箓的位置。 这种腾空感非常奇妙,和乘电梯不同,完全自由的。 我忍不住说,“通爷,我拜你为师,你把这个法术你教给我吧!” “不行!” 通爷一口拒绝了。 我疑惑地扭头看着他,我第一次上无妄山找他,就是想拜师学艺。他也没有答应,只是让我看书,教了我一套吐息法,一套健体术。 这一次他又拒绝了,我脱口问,“是我的资质不够吗?通爷,俗语说,勤能补拙,我一定会…” 他打断我的话,“你如果想要救星位上的九人,必须在三十秒内学会画它。”’ 我大惊,“三十秒?你早点说嘛。” 我的大脑迅速调动所有细胞,心脏拼命搏动供大脑使用。 我的眼里是一个约有一米长,三十公分宽,笔画繁琐像对称迷宫的符箓。 时间紧,我下意识的用两只食指同时对符箓临摹。 只临摹了两遍,毫无征兆的,吧唧一声,我失重摔到地上。 哎呦,我的尾椎骨又断了! 我扭头想冲通爷发火,发现通爷不见了,心里咯噔一下,不顾尾椎骨钻心的疼爬起来。 环顾四周,只有石台上有动静。 我急吼吼地往石台跑去,刚要上台阶,头顶上压下一块黑影。 飞鱼又直直地向我撞过来,真是欺负人太甚,专欺我一人。 被欺负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往后逃。 飞鱼硬生生撞在石台阶上,台阶被装碎了一块。 我戒备地看了一眼,飞鱼的脑袋已经被撞的稀烂,按常理,它早是一条死鱼了。 可是它还在东撞一下西撞一下,有时撞到铜链铜铃上,铜铃只晃荡却没有响。 我都怀疑它撞我是不是希望我杀了它! 现在我管了它是死是活,上了石台。 石台上没了无数鬼魂,特别空旷,连地上的符号都变得模糊不清。 而中间的几个人影显得渺小。 我捂着尾椎骨跑过去。 队长他们九人还一动不动地站着,而玄安和通爷几乎是面对面的盘膝坐在地上。 两人都是披头散发,瞪圆了眼睛鼓着腮帮,嘴唇快速翕动,十指结印快到我只看到残缺影。 他两在斗法,不过我很好奇,四周没有电闪雷鸣他们在斗什么法。 莫非是比谁结手印快? 我摇摇头不想这些,杀了玄安才是主要的事。 抬眼扫了一圈,看到我落下的雷木刀和匕首。 我周身的杀气很重,拿着匕首向玄安走去。 四周咚咚咚飞鱼撞墙声和我咚咚咚心跳声产生共鸣。 我眼里只有玄安的后脖颈,脑中预演血花飞溅的美景。 忽然,耳朵里传来细微的声音,“别捣乱,在他们九人身上画聚魂符,赶快带他们离开。” 我茫然看向通爷,这话只能是他对我说的。 我看看手中匕首,想帮忙,又怕坏了通爷的事,有不甘心,还是转身向九人走去。 第129章 解魂 聚魂符我只临摹了两遍,没有信心一下子成功。 看了看脸色惨白的队长他们几人,决定拿不认识的人试刀。 人性本是自私的,不认识的人哪怕我失败了,最多愧疚一下下。 他们几人身上都没有遮蔽物,后背和石壁的符箓差不多大。 我深深吸一口气,食指如笔,在一人后背上画下聚魂符。 最后一笔落下,我长长舒口气,忐忑地看着面前的人。 这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一股失望情绪顿时在我心里蔓延。 第一次画是记忆最深的,如果这一次错的,我就不知道怎么画了。 我有些自责,自己怎么这么蠢,队长他们要是出事了,就是被我蠢笨害死的。 忽然,面前的人吁口气,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我既惊又喜,忙上前扶过他。 男人喘气有点急促,嘴唇苍白干裂。 “你没事吧?” “我……活过来了,谢……谢你。” 我激动不已,聚魂符我居然画成了, 我没空再管他,在队长背上画好聚魂符。 缓冲的几秒像是几年一样漫长。 直到吴凯吐口气,身体晃了晃,没有倒地。 “队长!” 我激动地扬起脸等他表扬我。 吴凯注视着我,嘴角扯起欣慰的笑纹,“明州,做的不错。” 我重重地点点头。 我做到了当年的承诺。 当年,进公司时我年纪不大,没学历,不太会游泳,不是本地人,还傻愣愣的。 面试的人没有看上我,让回去。 我站在大门口一时没有地方去,茫然失措。 那时吴凯正好带队回来,在大门口看了我一眼。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羡慕他们有工作,能赚钱,能吃饱饭。 吴凯已经进门又退回来问我,“想在这里工作?” 我死命地点头。 “我们多数时间是和尸体打交道,你不怕?” “不怕,总比没有饭吃好。” “会很苦很累,有时还会有危险,你也不怕?” “我不怕苦,也不怕危险,以后领导有危险了,我一定拿命救你。” 我离开老家后,是吴凯给我一口饭吃,对他,我可以豁出命的! 吴凯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一下,让我解其它人。 我觉得我是有画符箓天赋的,后面几人解的很顺利。 老张年纪最大,脸色非常难看,看着我,声音暗哑,“明州,有吃的吗?” 我忙把身上仅有的几块巧克力分给他们。 我想问问他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老张说回去再说。 吴凯是队长,习惯做决策,他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圈,看向玄安和通爷。 我简单地向他讲了玄安和通爷的事。 他果断说,“我们离开这里。” 说完不再看玄安和通爷一眼。 其他人相互搀扶跟上去。 我习惯听队长的,却看向通爷,不放心,“通爷,要帮忙吗?” 通爷的身影又淡了少许,没有理我。 队长他们已经走远,我无奈,“通爷,我先走了,回去后去找你。” 又厌恶地剜了玄安一眼,急冲冲追向队长他们。 一行十人下了石台,副队长林进春一直锁着眉头,这时落后几步和我并排,低声问我,“明州,你进来时有看到金山吗?” 我点点头。 林进春神色陡然放松,“我以为是做梦呢。”他清清嗓子,语气特别的温柔,“明州啊,你还记得进来的入口吗?” 我的记忆力一直不错,手指指向左前方,“就在那里。” 林进春快走几步跟上吴凯,和吴凯不知道嘀咕什么。 我们离入口还有数十米,忽然,从高处砸下一物。 咚! 一声巨响,接着是血沫四溅,浓烈的腥臭味弥散开。 我立刻捂住口鼻,看着面前的一堆烂肉,有点悲哀有点同情。 它,终于解脱了。 不知道鱼死了会不会变成鬼? 林进春瞪大了眼镜看着烂鱼头,“这不是我们遇到的大鲶鱼?这是哲罗鲑鱼!” “你们也遇到那条大鲶鱼了?太可怕了,这湖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鱼?” 几人轻声议论起来。 吴凯皱着眉头,“好了,走吧。” 我听到哲罗鲑鱼,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 队长的话音刚落,有人发出一声惊呼,“你们快看,哲罗鲑鱼还没有死!” 我震惊不已,摔烂成泥还没有死? 这是真的要变成鬼了吧。 我张圆了嘴巴看过去,一堆粉白色的骨头烂肉里慢慢鼓成一个球,球往上一点点撕扯。 一个长嘴巴冒出来,一颗脑袋...... ‘细长条’挣脱开骨肉的束缚,嗖的一下飞到半空中,用一双赤红的瞳孔从我们几人身上扫过,睥睨之态像是在挑选食物。 吴凯见过‘细长条’,知道它的厉害,急切大叫,“大家小心,千万不要被它缠上。” 十个人如临界大敌,虎视眈眈地瞪着‘细长条’。 我暗中惊叹,只是一会没见,’细长条’似乎大了一圈。 我的三观在知道有鬼后就震碎了,不过,此时还是不能理解,‘细长条’没有翅膀是怎么飘在空气中的? 难道它也是灵魂? ‘细长条’摆动着尾巴,目光扫视一圈后,直勾勾地盯上林进春。 林进春大气不敢喘,更不敢跟它对视,双脚不知觉的往后退。 我们人多也没有屁用,每个人被吓的头皮发麻。 ‘细长条’不知看上林进春什么,龇牙咧嘴地向他飘近两步。 大家手里没有武器,只有我有一把匕首和一把雷木刀。 我没有迟疑,把匕首给吴凯,自己握着雷木刀。 我和吴凯一左一右护着林进春,死盯着‘细长条’。 ‘细长条’在空中占有主导权。 我不敢掉以轻心,手心不停地冒冷汗,脑子里想到的是它钻进哲罗鲑鱼的狠辣。 ‘细长条’细长的身体缓缓卷起来,它要发动进攻了。 果然,身体陡然打开,看似向我们俯冲过来。 我和吴凯交换一下眼神,说好了如何打配合杀了‘细长条’。 然而,我眼前一花,‘细长条’脑袋掉头,冲向我左边的一人。 它一口咬中那人的脖颈,尾巴一甩又要腾空。 我的身体反应比大脑快,挥动雷木刀劈向‘细长条’。 ‘细长条’动作太快,雷木刀只碰到它的尾巴。 如果我手里是匕首,不断它的尾巴,也削下它的一块肉。 第130章 铜铃 吴凯意识被骗立刻跑过来,一把抓住被咬人的腿,想把人救下来。 ‘细长条’的力气真大,一个成年男人,哪怕几天没吃饭瘦了,也有一百六七。 它轻轻松松的叨着上天。 吴凯紧抱着那人的腿不撒手,也被带着双脚要离地。 我赶紧抱着吴凯的腿,其它几人从震惊中回过神,过来帮忙。 终把那人从‘细长条’的嘴里抢回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血雨,殷红的血水溅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 那人的脑袋被咬断,‘细长条’叨着一颗人头蜿蜒直上。 我既气又恨,气自己真傻,居然被一条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给耍了,恨的是‘细长条’真他妈的该死。 再恨也没有办法,它在空中,除了用枪,我想不到其它杀它的办法。 枪? 猛的一愣,我还真有枪。 我立刻翻开系在腰上的防水袋,盒子炮完好的躺在里面。 虽然这东西是坏的,也是枪,何况吴凯当过兵,他应该会修枪。 吴凯看着地上没头的人,眉峰紧紧蹙起,沉声说:“哀悼一下行了,我们走。” 九人绕过哲罗鲑鱼,往入口方向走去,刚走几步,石壁上的门开了。 五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小道人鱼贯而出。 他们年纪都不大,面容姣好眉眼清冷。 有一个我还认识,是之前拖七队长身体的人。 我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动作太大扯到脖颈上的伤口,好疼。 我结结巴巴拉着吴凯,好哭我就哭了,“队长....七队长也在这里。” 吴凯微微一惊,继而有些担忧,轻声问,“老七来了,人呢?” 我摇摇头,还真不知道七队长离魂后,身体和魂魄被带哪里去了。 好在,带走他的人出现了。 带头的小道人目光如火般扫过我们,高抬着下巴,对身后的人说,“带他们去葬坑。” 吴凯当过兵,看一眼就知道小道人不好惹,如果是他一人,他拼一下冲出去,或许能逃掉。 现在九个全是病弱的人,他不能硬来,只能找机会。 我跃跃欲试,只要吴凯开口,我就上。 吴凯向我摇摇头,让我别动手。 有三个小道人过来,像赶鸭子一样,逼我们往前走。 真的很憋屈,却没办法。 走出不远,身后传来铃铛声。 我忍不住回头,顿时目光微颤,收住脚。 留在入口处的两个小道人手中摇铃,清脆的铃声带着不可抗拒的魔性在空气中回响。 一具接一具的尸体从门外进来。 我之所以说他们是尸体不是人,是因为我看到了老宋。 这些尸体是尸池里出来的。 老张也回头了,也看到了老宋,不自觉地停下脚。 他旁边冷傲的小道人抬脚踹了老张一脚。 老张身体本就弱,往前踉跄一下,摔倒在地。 我怒了,挥动雷木刀砍向小道人。 吴凯眼疾手快拉住我,“明州,别冲动。” “他们就是一群魔鬼,一群人渣。” 我咬着后槽牙大骂出口,玄安更是混蛋恶鬼。 小道人被我骂得脸色泛青,飞脚向我踢来。 吴凯拉着我退开,主动对其它人说:“我们向前走。” 小道人一脚扑空,哼哼唧唧啐了一句,“几只脏脏的臭虫,还当自己是人。” 林进春落后吴凯一点,轻声问,“队长,他们要利用这些尸体做什么?” 吴凯摇摇头,“不管是什么,一定不是好事。” 这时,我们已走到石台中间。 我担心通爷,转头看向石台上,目光一凝,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站在石台边缘,怨毒地看着我们。 玄安! 他自由了,通爷呢? 通爷不会死了吧。 想到此我心慌意乱想往石台的另一边台阶跑去。 林进春一把拉着我,“明州,你干什么去?” “玄安现在没事了,通爷一定出事了。” 我急得眼角都是酸的。 “哪怕通爷出事了,你有办法杀了玄安吗?” 他把我问愣了,有把握杀玄安吗? 玄安只要召唤出一只神像,就能把我们团灭了。 林进春紧紧拉着我,不让我单独离开,“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冷静。” 玄安居高临下,像宇宙间独一无二的帝王一般挥手,“开始。” 叮.....叮...... 铃声从身后传来。 我寻声看过去,数百具体围成一个圆,圆里面也有尸体排列,若是从空中看,就是一个八卦阵。 两个小道人有规律地摇铃,尸体僵直着身体却像活的一样,齐刷刷地抬脚,跺步转着圈。 铃声忽缓忽急,尸体的脚步声或轻或重,震得地面都有颤动感。 渐渐的,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变了,温度渐渐升高。 叮铛! 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有一只铜链上的铜铃响了。 我错愕不已,刚才哲罗鲑鱼撞了多少条铜链上的铜铃,也没能让铜铃响。 现在,铜铃响了。 一只,两只..... 叮铛...... 声音像会被传染一样,一只只传递下去,满耳的叮铛声。 我抬头看着上空晃动的铜链,摇摆的铜铃,心慌得厉害,直觉非常不好。 两个小道人还在摇铃,尸体还在转圈跺脚,头顶上的铜链晃得越发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我眼神慌乱,“队长,不能再让铜铃摇下去了,要出大事的。” 吴凯当然知道不妥。 他斜眼看向一旁边的小道人,三个小道人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满眼浮出兴奋光芒,看得入神,连他们的任务也忘了。 吴凯捏着匕首,稍声挨近一名小道人,手起刀落,割了小道人的脖子。 我看出吴凯的动机扑向另一个小道人,林进春和老张他们几人对付第三个。 一拳难敌四手,何况我们是偷袭。 我用雷木刀把小道人砸昏了。 老张他们也解决了手里的人。 吴凯松了一口气,“那个出口是不行了,我们得找其它出口。” 林进春立刻否决,“队长,咱们还是从那个出口出,那里我们熟悉。其它的出口,哪怕是找到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还是走熟的出口好。” “对对对。” 几人议论时,铜铃声更响。 叮铛叮铛! 头顶上铜铃声渐渐响成一片,震得我耳膜生疼,脑袋也疼,还眩晕。 其它人和我差不多。 身体弱的两人直接躺地上,有血从他们耳朵里,眼角溢出来。。 吴凯是能站着绝不坐着的人,此时也双手捂着耳朵弯下腰。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是死! 第131章 镇压物 山洞里的气温渐渐升高,如同头顶上倒扣着的一座大火炉,蒸汽从上面不停的往下倾泻。 皮肤越来越烫。 叮铛声又震得人耳晕目眩。 铜铃声如同一把锐利的刀,深深刺入我的耳朵直达内脏,我的思绪也被搅得一团糟。 不仅我感到痛苦不堪,我体内的筱雅也是一样的,我能感觉到她蜷缩成一团,痛苦呻吟。 我无法忽视,无法逃脱,这种无助地憋屈感让我心生怨恨,为什么每一次我都这样软弱无能? 每一次都任人宰割? 想到筱雅在受苦,我双手苦撑在膝盖上,抬眼看向在转圈的尸群,怎样才能阻止他们。 尸体太多,如果少一点..... 目光移到摇铃铛的两个小道人,我的脑子糊涂转不动,还是知道只要杀了两个小道人,痛苦就会结束。 怎么杀掉他俩? 我们之间距离太远,让我走过去不现实,我现在连脚都抬不起来。 我的大脑还在想,手却动了,从防水袋中掏出盒子炮,挪到吴凯面前,“队长,你会修枪吧,修一修,干死他俩。” 吴凯眼里一片赤红,眼角鼻孔都有血溢出。 他看向盒子炮,颓败的神情一震,接过盒子炮快速地查看一番,挺直腰杆,打开保险扣,举起盒子炮扣动扳机。 我想提醒他,这枪是坏的,要修一下。 乒乒乒。 三声枪响在震耳欲聋的铃声下微不足道。 我揉了揉眼睛,视线稍微清晰一些。 吴凯的枪法非常好,子弹几乎全中两位摇铃小道人的眉心,两人一头栽倒在地。 弹夹里只有三颗子弹。 吴凯的第三枪是打向玄安的。 两个小道人死了,玄安却没有死。 玄安站的石台有十几米高,而且带着度角。 子弹带着破风飞向他的面门,他没有一丝紧张,宽大的衣袖一挥,子弹不知道哪去了。 差一点就把玄安干掉了,老天不公。 我以为两个摇铃小道人死了,群尸不会再转圈圈,铜铃声也会停止。 然而,我错了,群尸还在跳,头顶上无数条铜链在晃动,连带着铜铃声响起一片。 热天铺天盖地烤着我们。 我感到鼻子下有液体流下,伸手一摸,果然是血。 躺倒在地的两人也是七窍流血,血像自来水一样不断从体内往外流。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无助地看向吴凯。 吴凯神色决然,往石台的一头挪步,我怕他想不开,拉过他,“队长,还没有到最后,说不定有奇迹出现。” 吴凯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明州,有奇迹出现是运气,但更多的还得靠我们自己去创造奇迹。” “你要去杀玄安?” “我知道他厉害,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我陪你,我早就想杀了他了。” 吴凯没有拒绝,躺着也是等死。 我没问他凭现在的我俩怎么杀玄安,就像他说的横竖要死的,不如拼命为民除一害。 两人一步步绕到石台一端,看着前面的台阶,感觉像在天涯一样远。 我也想坚持,却不行了,从眼角,鼻孔嘴里吐出来的血更多,五脏六腑像是融化掉一样。 每走一步,我能感觉到肚子里有东西在晃荡。 吴凯和我一样,意志力但凡弱一点已经躺倒了。 时间变得无比煎熬,眩晕中我出现幻听,不知从哪里传来野兽的嘶吼,声音苍茫悲壮又裹挟着狠戾。 我捂紧耳朵,凭着残存的意识练吐纳法。 忽然,隐约听到玄安的怒吼声,“又是你?又要和我作对吗?” 声音像是慢音一样一字一字钻进我的耳朵。 我拍了拍耳朵,扭过头,刚好可以看到转圈跳舞的群尸,不知为何身上全部着了火。 火势烧得很快,转瞬间吞噬了他们。 数百只尸体张大嘴巴,四肢扭曲,在无声的哀嚎。 石壁上的火光摇曳,他们在火中挣扎越发的恐怖。 群尸不跳了,某种和铜链铜铃共震的力量随之消失。 头顶上的铜链渐渐平息,铜铃也不再响。 一切像幻觉一样,流的血,受的苦全是虚幻的。 我抹了一把脸,激动地看着从群尸后面走出来的人。 她依旧穿着破烂不堪的黑色斜襟衣服,花白的头发用一块破布包着 老婆婆! 老婆婆看向玄安,好一会才开口,“玄安,这么多年,你逆天改命几个轮回了,也尝遍了人间的恩怨情仇,为何还是如此执拗?” “我执拗?难道不是苍天不公,师祖负我?” 我看不到玄安的表情,听他的语气应该是咬牙切齿的。 “当年的事……只怪命运弄人。玄安,收手吧!你如果把它惊醒,又得生灵涂炭。” “生灵涂炭与我何干?皮囊下顶着肮脏的灵魂,都该永世不得超生。” “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她。” “是她抛下我,我为什么要在乎她?” “既然你不在乎她,何不入轮回?” 玄安居然沉默了。 我听玄安和老婆婆的对话,有种看狗血小说的幻觉。怎么听着玄安杀人收魂还是有苦衷的? 他妈的,没有天理了。 短暂的休息,我的感觉好多了。 吴凯的体质比我好,调息一会可以走动,他目光沉沉地看向老婆婆,“明州,这两位还会拉一会家常,我去看看他们,有机会离开这里。” 我不知道玄安和老婆婆谁更厉害,但我知道,老婆婆和通爷一样不想杀玄安。 要不然,这么多年,总有机会为民除害的。 “队长,我和你一起,我可以的。” 我捂着脖颈上的伤跟上吴凯,回到老张他们身边。 七人中,有两人因身体太弱,他们蜷缩在地上,身下是一滩从他们眼鼻耳嘴里溢出的血。 此时他们身体在颤抖,脸色惨白,眼睛瞪圆了,张大嘴巴在抽气。 我们都知道他俩失血过多,如果能及时医治,命还能保住。可惜是在这里,只能看着他们死。 他俩和我们并不认识,然而因经历相同,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而这一切全是玄安那个妖道的错,一定要杀了他。 第132章 魂壁 我看着缩成一团的人,又有两个家庭破碎了,侧过头仰望石台边上的眉骨颤动的玄安,这个人必须死。 林进春身体比其它人好一些,搓了一把脸,让自己精神好一点,对吴凯说;“老吴,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必须离开。现在入口处没有阻碍,我们从那里出。” 吴凯蹲身把死不瞑目的两人合上眼睛,他也清楚这里不能呆了,思索一下,“你们先在石台下面修整一下,我去找找老七,只找一起圈,如果能找到我们一起回去。” 我上前一步,“队长,我知道到哪里去找七队长。” 大家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到我的身上。 我跑到之前被打晕的小道人身边,先把小道人的两条手臂卸掉,然后对他连掐带打,好一会把他弄醒。 他一脸的茫然地看着我。 “说,在黄金洞里被你带走的人在哪里?不说我要你的命。” 我一把把他拉起来,凶神恶煞的揪着他的脖子道。 小道人正是之前从黄金洞带走七队长身体的人。 小道人眼神渐渐清明,他比我矮一些,嘴角一拉,扬起下巴不屑地撇了我一眼,不打算理我。 我扬起拳头对着他的脑袋,“说不说?” 小道人梗着脖子,看我像看蝼蚁一样,这让我心里窝着火。 吴凯审视着小道人一眼,走过来,没有废话,大手抓住小道人的后脖颈,往上一提。 小道人‘哎呦’一声,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耷拉着脑袋,“你放手,要不然观主人剥了你们的魂。” 吴凯手指用力。 小道人疼得脸色煞白,甚至身体轻轻发抖,“好....好,好带你们去。” 吴凯没有放手,提着小道人往前走。 我羡慕又佩服吴凯的手段,不知道他是抓了小道人哪里了,居然让清高的小道人服软了! 小道人确实有着莫名奇妙的清高,手臂不能动,也不愿意和我们说话,全靠抬下巴之指路。 我恨的牙痒痒,踹了两下他的屁股才解报。 山洞里的空间大,石台只占一部分。 我走出不远,听到身后玄安声音冷冽说,“既然苍天无能,不能净化掉人类中的糟粕,就让我重生创造个干干净净的世界。” 老婆婆长长地叹口气,“玄安,祖上规矩,阴阳事阴阳了,各有各的阴缘不能强行介入。这些年,你介入太多人的阴缘了,这是要遭天谴的。” “呵呵呵,遭天谴?如你所说,这么多年我断了多少人的阳寿阴缘,又怎么样?我还是活着好好的。” 老婆婆又说了什么,因为太远,我没有听清楚。 果然如吴凯说的,他俩的家常得聊一会。 我厌恶玄安,也不喜欢小道人,转念又想从他嘴里探听点东西,主动开问,“小子,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 小道人脑袋一偏,果然不理我。 我又踹了他屁股一脚,“草!你还没有搞清状况对吧,现在你的命捏在我的手里,不想死嘴巴勤快点。” 小道人是有脾气的,死不开口。 哎呦,真的惹到我了。 吴凯给我递了一个安抚我的眼色,他淡淡哼了一声,“说!” 小道人把嘴唇拉成一条线,不一会,委屈兮兮地开口,“我们一直是知道这里的。” “一直知道?玄安的五行阵一直设在这里的?” “之前的那个不是,这个是最近一个月摆的。“ 不得不佩服玄安挺厉害的,只用了一个月,把尸体,阴寿,还引队长他们入局.... “关于这里有个传说,你知道吧?” “天斩阵下镇白龙,谁都知道。” “这世上真的有龙?你们看过白龙了?” 老外笔记里提到过白龙,我非常好奇,如果发现了真龙,算不算是第十大奇迹! “你真烦,我没有见过。” 小道人火了,气的脸色发青。 我也拔高嗓子冲他吼,“你怎么这么没有用……”我忽然住了口,余光中有一道流线从空中直冲过来。 我怔愣一下,微微眯起眼,看清了又是‘细长条’。 我和吴凯赶紧左右分开跑。 ‘细长条’闪电一般从我们刚才的地方冲过去,一个旋转又回到半空中。 它偷袭不成很不开心,静立在空中盯着我们看。 几次接触下来,‘细长条’聪明,凶悍,狡猾还会飞,我对它很是忌惮。 小道人瞥了我一眼,用鼻子哼一声,“瞧瞧你们的熊样,把我的手臂接好,我来对付它。” 我诧异的看着他,“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你想怎么对付它?” 吴凯不像我话多,他直接把小道人脱臼的手臂接好。 小道人活动一下筋骨,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什么。 我死死盯着他,防止他暗器伤我们。 ‘细长条’似乎也好奇我们怎么对付它,嘴角还带着鲜血,半眯着大眼睛。 小道人在口袋里淘呀淘,掏出一张黄符,往‘细长条’方向走进几步。 我好奇地看着他,‘细长条’在空中,他怎么把符箓贴到‘细长条’身上。 下一秒,我被小道人的卑鄙整不会了。 他虚晃一招,扭头往回跑了。 两条腿跑的飞快,我想追,奈何体力没有完全恢复,只追了几步。 此时特别的懊悔,刚才应该把匕首插在小道人的肚子上。 我对着小道人背影骂了几句恶毒的话,回头看向吴凯。 吴凯却看向空中。 我也看向‘细长条’。 现在,二对一,我们更是没胜算。 ‘细长条’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觉得它的智商并不低。脑袋一抽问,“喂,你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对吗?” ‘细长条’吧唧着嘴巴、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吴凯摇摇头,“它怎么可能会听懂我们的话。明州,我进攻,你配合。” 我想也没想应下了。 这时,身后传来电闪雷鸣。 回头看去,石台上玄安和老婆婆隔空打了起来。 ‘细长条’身体抖了一下,像是害怕闪电,卷起尾巴,跑了。 它逃了,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 吴凯也暗中松口气。 两人继续往前走,快要走到洞底时,发现左边的石壁上有个洞,洞口有一人高,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到头。 “队长,要进去看看吗?” 我趴在洞口往里张望一番,扭头看向吴凯,却见吴凯看向另一边发怔。 我寻着他的目光看去,全身汗毛一阵颤栗,紧张地合不拢嘴巴。 对面的石壁里镶嵌着一个又一个‘人’,对,就是镶嵌,像是‘人’被活生生挤进石壁似的。 他们一个挨一个,层层叠叠,痛苦地扭曲着,脸贴在石壁上,像是要出来又出不来。 光是看着,那种无法宣泄的痛苦感让我感同身受,全身连骨头渣都疼。 玄安,你他妈的该死无全尸! 第133章 聚魂 吴凯眼角不停地抽搐,可见他是愤怒到极点。 石壁上的‘人’墙有八九米长,三米多宽。 二十多平方的地方挤着不下百‘人’。 过于密集,以至于像是有无数双手臂在舞动,在呐喊,在求救。 “我靠,玄安就是一个恶鬼。” 我咬着后槽牙骂起来。 “他们不是人,是魂,是被封印在里面的。” 吴凯已平复紊乱的心绪,有意识地走到墙边,忽然目光一颤,大步走向左边,对着一‘人’叫道,“老七?老七!” 我听到吴凯叫七队长,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的,不会吧。 我跑到队长身边,看向石壁,果然,七队长被挤在最边上,四周的鬼魂挤着他。 “队长,怎么办?如何才能把七队长救出来?” 我急得声音都变了. 吴凯不会道术玄术,压下紧张不安,安慰说,“明州,冷静点,办法总比问题多。我先找找看有没有破绽。” 我一手托着下巴来回转圈,思考自己会的东西。 吴凯开始在墙上摸索。 不一会他一声惊呼,他的运气好,在魂壁上摸到一只铜环,他小心用力拉动。 铜拉卡擦一声,魂壁边缘出现一道裂痕。 吴凯用了吃奶的力气拉环,我拉着吴凯,两人合力拽开一扇门。 原来,魂壁里面有个百来平的空间。 打开门时,我隐约有个猜测,果然,里面是尸体,外面是魂魄。 里面的尸体横七竖八,多数是青壮年男人,少有女人和孩子。 他们不知死了多久,个个面目栩栩如生,看不出一点腐败。 到今天,我已经见过很多尸体,腐烂的,半腐烂的,没腐烂的,也见这群尸。 这里的尸体让我最呕心。 吴凯大步走进去,寻找七队长。 我忍下胃的不舒服,屏息和队长一起找,心里一遍遍祈祷,让所有神仙保佑七队长没事。 “明州,在这里。” 吴凯的声音有颤抖。 我腿有点发软,走过去,看着躺在尸堆上的七队长。 他依然闭口闭目。 我和他在黄金堆里分开时,他虽然离魂,还活着的。 “明州,他....还活着对吗?” 吴凯一向是带头冲,三刀六洞不皱眉的人,此时他胆怯了,他想确认又不敢确认。 我和他的心情一样,硬着头皮伸手摸向七队长的脖颈。 他的皮肤干滑冰冷,而且软柔。 “队长,七队长还活着。” 我摸到了脉博的跳起,惊喜的尖叫起来,“真的活着。” 吴凯一把拉开我,他自己探脉,脸上不自觉地扬起笑意。 我又试了试其它人,其它人全死了。 吴凯二话不说,背起七队长往外走去。 出了门,吴凯把七队长放在地上,看向魂壁。 我也发愁,人无魂不活,怎么把七队长得的人魂合一。 吴凯在魂壁上寻找摸索,希望找到解开封印的东西。 我看着魂壁里的七队长,又看向地上躺着的七队长。 渐渐发现,魂魄七队长的眼睛动了,斜视着地面上他的身体。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浮出。 “队长,我有一个办法,你敢不敢试?” 吴凯额上全是汗,“说。” “这个封印指望我们从外面打开很难,不如,让七队长的魂魄自己走出来。” 吴凯神色晦暗,看向我,没有反对。 “人的魂魄和身体是有联系的,这种联系是天定的,不容易破坏。” 其实,原理我也说不出来,只是直觉如此。 吴凯思索一番,把七队长扶起来,贴在七队长魂魄位置立着。 我观察七队长的魂魄,魂魄确实有所变化,但是变化很小。 我纠结好一会,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我在七队长的身体上画了一个聚魂符。 收了最后一笔,我后背全是冷汗。 我再次观察七队长的魂魄,这一次魂魄动了,不过,动的不止七队长一人的魂魄。其它的魂魄也动了, 它们往七队长的身体蜂拥而来。 看来,‘人人’想夺舍。 七队长的魂魄占优势,他拼命地伸出手抓住自己的身体,一点点从石壁上挤出来。 我攥紧拳头,对七队长的魂魄喊加油,是男人就再快一点点。 对其它的魂魄我也同情,但也没办法,不可能让他们进七队长的身体的。 七队长魂魄已有半个身体钻进自己的身体,有几个无赖鬼魂撕扯着七队长的腿,想把七队长的魂魄拉下马。 我急得让他们快放手,要不然不客气了。 这话不是吓吓他们的,他们无动于衷,我直接在魂壁上画了个镇鬼符。 几个动手的鬼魂被镇住,一动不动。 七队长的魂魄一点点钻入了自己的身体。 随着他魂魄入体,七队长像是做了噩梦一样哼了一声,不一会,缓缓地睁开眼。 他看到吴凯,愣了好一会,“老吴?” “老七,谢谢你来救我。” 七队长的意识还有些混沌,“救你?” “是,救我,好了,现在我们一起回家。” 吴凯背起七队长往回走。 我非常高兴,也很庆幸,既找到了队长,又没有人死亡。 老宋除外。 远远地看到石台附近蓝色火焰四射,还伴着野兽的低鸣。 林进春和老张带着人慌慌张张地这里跑。 玄安和老婆婆对决,两人都是道术高手,法术层出不穷。 这是一场视觉盛宴,电影特效都未必有这个精彩。 我远远地看着站在石台上的玄安,他的头发飞扬,道袍鼓起,从气势上来说,他居高临下,占了优势。 老婆婆手里拿着碗,一手拿的是拐杖,看似弱小,一步也没退让。 林进春跑过来,喘着粗气,带着抱怨,“队长,现在那个入口过不去了,全是火。” 对林进春的语气我很不喜欢。 “刚才如果我们走了,现在早到湖里了。” “是啊,队长,现在怎么办?” 大家七嘴八舌。 吴凯平静地看着大家,把七队长放下来,对我说,“明州,和我过去看看情况。” 我应了一声,跟着队长往入口处走。 果然,石台的前端全是蓝色火焰,火焰看似没有温度,但是碰一点,立刻烧一片。 吴凯知道入口是没希望了,他抬头看向石台上打着手印的玄安,玄安和老婆婆斗关键之时。 他掏出盒子炮,对准玄安又是一枪。 我大吃一惊,三颗子弹不是用完了?怎么还有子弹。 子弹带着破风第二次向玄安飞去。 第134章 拐弯的子弹 我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子弹飞,心里在为子弹加油,干掉玄安,应了那句武功再高也怕莱刀的话。 吴凯也紧张,喉结滑动,紧紧地握着盒子炮。 老婆婆手中的碗飞速地旋转,打出一记手印,一道闪电从玄安的头顶上劈下。 玄安不慌不忙,手指随意甩出一张剪纸,一只麒麟兽迎着雷电而去。 这个时机正好,吴凯开枪了。 一道金光飞出,又飞了回来。 我愕然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脑袋里一片空白,木然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几米外倒地的吴凯身上。 吴凯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地想爬起来却没能成功,又倒了下去。 血如涓涓流水从他的五指间溢出来。 “队.....长?” 刚才子弹在离玄安脑袋不到一尺的地方,忽然转了一个弯,回来了,居然会发生这种违背物理常识的事? 也不是,人能操纵雷电本身也诡异。 “队....长?” 我的双腿变得异常沉重,心尖一个劲的抖,队长要死了? 不会的,我已经把队长救回来了。 “队.....长?” 吴凯之前因铜铃的共震,身体受到不小的损伤,吐了很多血。 此时,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在颤抖,嘴角却放松,“明....州,别怕,我....没事,你...去找老林。你们....” 队长也要死了,不行,我不能让他死。 我从小亲缘浅,父母爷爷相继过世,大伯一家把我当免费长工使唤,吃不饱穿不暖....被迫打了人逃出来,饿得无路可走时,是他给了我一个安身之地。 他,对于我来说是师是友,也是亲人,对我好的亲人。 他要死了,被一个恶毒的妖道杀了。 我扭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玄安,目光茫茫然,瞳仁上渐渐泛起红点。 一个念头从心灵深处乍起,杀了他! 我刚进公司时游泳技术不太好,吴凯整天冷着一张脸,不管我做错什么事,罚的一定是下水。 开始,陈延瑞的游泳技术和我差不多,但是他学得比我快,却一直陪着我受罚。 副队长林进春看不过去,“老吴,他俩还是小,快七个小时了,这样超负荷的练习会伤身的。” 吴凯站在水池边,一手拿着表,“伤身也比丧命强,我们是在水里讨饭吃的,没有过硬的水下本事会害人害已,再快。” “好了,上来吧,晚上我请大家吃牛肉火锅。” 吴凯对我们一直是这样,打一棍给一个甜枣。 杀了他! 队长,陈延瑞,我好不容易又有了家有了亲人,再次被夺走。 杀了他! 我瞳仁上的红点已连成一片。 ............ “快,再快点,时间不多了。” “副队,让我来吧,我年轻背得动。” “副队,没路了,这是一条死路。” “怎么办副队?那东西还在后面追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意识瞬间清醒,身体晃得厉害,我在谁的背上。 说话的声音我听得出来,是我的同事。 他们在跑,急促地跑。 “老林,让大家先休息一会,我们找出路。” 我眼开眼,昏暗的光线下几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背我的人把我放在石壁旁边,回过头看到我醒了,惊喜说:“副队,小州州醒了。” 林进春跑过来,上下打量着我,“明州,感觉咋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话问得简直是废话。 我想摇头,却摇不了,我全身疼,连脚趾头都疼,嘴硬说,“还。。。好吧。” 话一出口,自己吓一跳,我的嗓子哑得像八十岁老头。 这是怎么回事? “你没事就好,你休息一下,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林进春说着又转身拍着石壁。 我的感觉很怪,像是丢掉了一段记忆。我一遍遍回想自己是怎么昏迷的,想到了中枪的队长。 我精神一震四下寻找,“队长呢?” 目光搜寻一遍,落到地上躺着的一人身上。 我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队长?” 吴凯身上穿着从小道人身上扒下来的白袍,脸色和白袍一个颜色,呼吸极弱。 我眼神慌乱看向大家,带着不易觉察的祈求地“队长不会有事对吗?” 他们同样一脸的担忧,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七队长拍拍我的肩膀安慰说:“那个老太太说,她保老吴两个小时。” 我顿觉得全身不疼了,急得跳起来,“那赶快走啊。” “没路了。” 我环顾四周,只有一条来时的路。 “这条出口不是我们进的那条,那条路被玄安毁掉了。” 七队长在洞壁上摸索,寻找隐蔽的门。 提到玄安,我恨不得生撕了他,“老婆婆和玄安还在打吧?” 七队长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岔开话题,“我们得抓紧时间,‘细长条’在后面。” 又是‘细长条’? 草,怎么阴魂不散呢。 我在石壁上一阵乱拍,这里一定有机关,在山里打道通本就不容易,总不会弄条死路出来玩。 七队长,林进春,老张和我四人几乎拍遍了四周的石壁。 真的是条死路,只能回头和‘细长条’狭路相逢。 所有人身上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完全靠着一口气撑着。 如果这口气泄了,再想爬起来很难。 七队长很认真,凝神敲着石壁,“回音沉闷,对面是有空间,找不到机关只能强行撞开。” 撞? 靠我们几个病残的人? 七队长试了试,不行。 我看向七队长,“七队长,我们去找‘细长条’” 七队长愣了一下,能懂我的意思,点点头,和林进春说了几然话,对我说,“走。” 老张已经把雷木刀还给我,七队长带着匕首,我和他沿着道通往回走。 这条通道能容两人并肩走,两米来高,四周没有灯,只有七队长手里的探照灯。 我和七队长全神贯注留意前面的情况。 “来了,” 七队长把光灯上扫,果然,‘细长条’停在半空中。 我手里捏着一个小石块,瞅准了向‘细长条’的脑袋砸去。 通道只有两米多高,‘细长条’再能飞,也飞不出这个高度。 而我掷东西的准头不错,它躲了,还是被我砸中身体,我还向它竖了个中指。 不管‘细长条’看不看得懂我的国际手势,反正它被我挑衅到了,竖瞳仁缩了一下,尾巴卷起来,猛地弹开,向我冲过来。 我扭头就跑,为了活着,把身体里的所有潜能开发出来,两条腿跑得飞快。 第135章 耳光 通道幽暗,跑得急,难免会撞到石壁,此时顾不了疼,一直往前。 七队长把灯光落在我的背上,让‘细长条’追得省力。 我真的是铆足了劲,一口气跑到没路的地方,快速转身。 这是我和七队长商量的笨办法,利用惯性! 原以为身后的‘细长条’会收不住力,撞到石壁上,借它的力气把洞口打开。 然而,它比我们想的还要聪明,我转身,它冲到石壁前也收身,转过头,像小狗一样摇着尾巴,尾巴拍着石壁发出咚咚声。 灯光落在它的身上,它似乎很高兴,大嘴扯了起来,露出利齿。 我和七队长对视一眼,压住心中的窃喜。 ‘细长条’的尾巴无意识地拍着石壁,反把石壁上的机关门打开了。 这叫什么,阎王想我们活,死神来了也没用。 有同事稍稍地背起吴凯,他们相互搀扶着,逼近‘细长条’左侧开出来的,仅容一人出入的小门。 我和七队长留下掩护。 灯光一直落在‘细长条’身上,‘细长条’此时应该不饿,又爱被关注。 舞首弄姿,龇牙咧嘴。 他们都进了门,我先走,七队长垫后。 ‘细长条’晃动脑袋,也意识到什么,立刻向拿挖照灯的七队长攻过来。 七队长果断地用挖照灯向它砸去,冲向门口。 门里面的空间也不大,我看着有点眼熟。 林进春用探照灯扫一遍,我隐约认出来了。 这是之前发现外国探险者留下笔记和盒子炮的地方,当时没找到出口,若不是陈延瑞过来救命,我和七队长已经被鬼尸虫吃了。 七队长也认出来了,长长松口气,“从水道过去,快的话最多五分钟可以到休眠湖。” 大家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下。 不过,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八个人只有两只微型呼吸器。 这两只还是我和七队长的,其它人的装备都丢在之前的尸池边上。 七队长当机立断,吴凯重度昏迷独用一只呼吸器,我们七人共用一只。 这样的分配有人心里是有意见的,毕竟,水道长,休眠湖也深,稍微出岔子就会死人。 但是,抛弃吴凯又不可能的。 这时,‘细长条’晃着脑袋跟了进来。 “走,没时间耽误了。” 七队长催促道。 林进春背过吴凯先入水,其它人只能跟着入水。 我最后,入水看了一眼‘细长条’。 ‘细长条’歪着脑袋,眯着眼睛,一副欠揍的模样。 入水后,我和七队长还好,身上有潜水服,他们几人没有。 湖水很冷,不一会,有人身体冻得僵直, 我只好过去拉着他,托着他。 大家在前面尽全力游出去,‘细长条’在后面乐呵呵地追。 草! 这只该死的东西,能在水里游,能在空中飞,简直是开了挂了。 如果还有子弹,一定赏它一颗。 ‘细长条’不知是不是饿了,开始攻击我们,让我意外的是它只攻击我和七队长。 在水里,‘细长条’同样占优势。 我和七队长尽可能地逃。 然而‘细长条’的力气大,尾巴又灵活。 我避开它的三击四击,还是被它的尾巴甩中后背,手臂撞在石壁上,被附在石壁上的藤壶划开一道几寸长的口子。 ‘细长条’跟着向我窜过来,它是吃定我了。 七队长见状,拿着匕首过来救我。 ‘细长条’对付我们有经验了,摇尾巴的时机非常准,七队长又被它的尾巴砸中。 七队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退,重重地撞到对面的石壁上。 石壁上的藤壶被撞坏无数个。 ‘细长条’眼睛一亮,看到了希望,嗖的一下跟过去,伸头咬向七队长的脖子。 七队长一手吃力地抵住‘细长条’的嘴,一手用匕首刺。 匕首格外锋利,划伤了‘细长条’的脖子。 ‘细长条’应该没想到会受伤,会吃痛,像孩子似的眼中闪着水花,一下子弹开,远远地避开。 我和七队长得了喘息的机会,不敢大意,两人快速追向其它人。 入了休眠湖,大家快速上浮。 微型呼吸器在几次轮流后,里面的氧气所剩不多。 庆幸的是,队长平日里强抓我们的训练,特别是深水作业,憋气的能力谁都不弱。 老张和林进春两人扶着吴凯,其它人勉强独自往上游。 虽然吃力,因为看到了希望,大家把老底都搬出来了。 我手臂划动,努力踩水,忽感到手臂上钻心的痒,这时水里已隐隐有自然光。 我低头一瞧,微微一怔,只见刚才受伤的手臂上冒出三个白色点点。 我随意地抓了一下,痒意不减,还越来越浓,我以为是什么虫子,伸手捏着白点,往下一扯,生疼。 细细一看,居然是小藤壶。 我吓了一跳,哪来的这玩意?忙把三只小藤壶扯下来扔进水里。 一口气快用完时,我终于从湖面上探出头,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外面是傍晚,蓝天白云,轻风中带着花香,恍惚隔世一般。 林进春,七队长,老张,大家陆续冒出水面。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笑了,有着劫后余生的欣慰感。 不一会,有几只救生艇过来。 因吴凯的伤势重,立刻上了救护车拉去医院。 其实我们所有人都有伤,都要住院。 我从救生艇跳上岸,大队长健步如飞地走过来,他身后跟着队助。 我挺了挺脊背,这一次我没有听公司的命令冒了险,至少把队长他们六人带回来了。 我是自豪的也是骄傲的,甚至冒出一丝虚荣心,等着大队长夸我一句。 大队长走到我面前,一句话也没有,抬手给我一记耳光。 我踉跄一下,被打懵了,眼眶顿时发红,十分委屈,“为什么....打我?” 大队长再次给我一记耳光,两边脸对称了,我的脑袋被打得一阵眩晕。 两记耳光把我的火气打出来了,我妈他的受苦受伤受累把人救回来,他作为大队长,不感激不安慰我就算了,还打我。 我梗着脖子想冲大队长喊,张开大嘴,我的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意识,关机了。 眼前一阵发黑,失去了意识。 第136章 食物链 滴! 滴! 仪器有规律的低鸣。 意识回笼,我不用睁开眼也知道在哪里,因为消毒水的味道太难闻。 我静静地躺着,手指上夹着动心电监护仪,手背上插着揪置针,连小便都不用下床。 所有的回忆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过一遍,最后停留在两耳光上。 凭什么?! 他凭什么打我?! 雪白的天花板上居然有一只壁虎,我好奇看着它要偷袭那只虫子。 壁虎肥嘟嘟的肚子左扭一下,右扭一下,绿豆大的眼睛珠子灵活的转动。 它谨慎地爬向灯管右边,我眯起眼睛也没有看到哪里有虫子。 忽然,它的长舌头一伸一缩,一场捕猎结束。 我心里暗暗一惊,原来那里是有虫子的,不能因为我看不到,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不存在。 壁虎吃了美食,心情不错追着尾巴转圈。 我看着看着笑了,怎么壁虎和狗一样,我脸上的笑纹还没有达到眼底,瞬间僵住。 壁虎旁边出现一团黑影。 黑影慢慢变大,大到变成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模样。 女人从腰到脖颈之间靠着一块烂肉饼支撑着。 她直勾勾地盯着壁虎,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悄悄的把被子往上拉一拉。 壁虎也被吓坏了,撒开四条腿跑。 它不跑或许会没有事,它跑了,女人伸手抓住它。 “你也想不要我了?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跑!” 女人狂了一样抓着壁虎脑袋,用力一扯,壁虎身首分离。 血花飞溅! 女人抚摸着壁虎的脑袋嗤嗤的笑,“不跑了?这才乖,这才是我的好宝宝。” 又是一个疯鬼。 我不想惹事,装睡着了,眼睛却留一条缝隙,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女人一会哭一会笑,从她絮叨中,我知道她是该死的。 女人因为自己的孩子病死了,受不了打击,偷了别人家好几个孩子。 孩子小一点的,她嫌哭闹,卖了几个,饿死了一个。 留一个大的,大的孩子比较聪明,找到机会跑了。 女人发现了在后面追,报应来了,她不小心被大车撞了,车轮从她的胸口压过去,当场还没有死。 我不明白,她这样作恶的人死了为什么不下地狱? 还留在人间徘徊。 女人似乎说累了,手里的壁虎尸体随手一扔。 非常精准地扔在我的嘴边,草,我怀疑她是故意的。 我本能的嫌恶,惊叫一声,连忙坐起来把壁虎尸体拨弄到床下。 呸呸呸,嘴里全是古怪的味道。 陡然间,余光看到床边有一双悬空的脚。 我故意装着没有看到,擦擦嘴巴,“真奇怪,我要投诉,医院怎么会有死壁虎?必须闹一闹。” “你能看到我?” 女人弯下肉饼一样的腰,一张死人脸几乎贴在我的脸上。 我能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我的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后仰。 “你果然能看到我,哈哈哈,终于有人能看到我了。你去把我的宝儿带找回来,要不然我杀了你!” 她突出一对眼珠子,满脸狰狞。 我被她气笑了,死了还想带走别人家的孩子,她哪来的脸。 女人没有得到我的回答,一把掐着我的脖子,“还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 该死的鬼,就看我好欺负,我确实是好欺负。 我伸手抵在她残缺的胸口,愤怒地看着她,“滚,要不然让你再死一次。” 她如果不松手,我会在她身上画杀鬼符。 以前我试过,哪怕我空手画符,也能杀鬼,这就是天赋。 女人神色忡怔一下,手上力道加大,不停地摇晃我的脖子,“我只要宝宝,你该死,要不是你把孩子救命的钱输了,我的宝宝怎么会死。我要杀了你,该死的是你。” 又是一个把我错认成别人,真让我窝火。 “你放开我。” 我手指动了,在她身上画镇鬼符箓,笔画刚起,女人的身体忽然往后飞去。 呵呵,怕了,我果然是画符天才。 再一抬眼,我得意的笑容卡在脸上。 几步外,一个熟鬼抓着女人,把女人从头到脚卷起来,像卷饼一样塞进了嘴里。 扒皮鬼程东! 我们出来了,他也跟着出来了。 当时,通爷居然没有杀他,想来无目鬼也没死吧。 扒皮鬼狼吞虎咽的吃了女人,还打了个饱嗝,然后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强行保持镇定,“程东,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之前在石台前,我问他,筱雅的尸体为什么会有沉船上。 这个问题他是知道的。 扒皮鬼晃了晃挂在体外的五脏六腑,侧目怨毒地看了我一眼,手臂暴涨,举起旁边一张单人病床向我砸过来。 卧靠,一句话也没有,直接想杀我。 我太了解扒皮鬼了,看到他时一直戒备。 我立刻翻身下床跑到旁边的窗户前,拿起挂吊瓶的架子护身。 单人病床砸在单人病床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引来外面护士的注意。 她推开门看到一张单人床悬在半空中,眼睛眨了眨,“鬼啊。” 尖叫一声转身跑了。 我手上身上连接的管子全部断开,手指着扒鬼皮威胁说,“扒皮鬼,你真以为我怕你?我能杀溺死鬼就能杀你。” “你毁了他,我杀了你,姓沈的,我要碎了你的尸灭掉你的魂。” “他?谁?” 让扒皮鬼在乎的人,我想了想,试探地问,“玄安?你是‘玻璃’,爱上玄安了?” 扒皮鬼面容扭曲,再度举着床向我砸来。 我拉开窗户跳了下去,刚才我看了,病房在二楼,死不了。 楼下有个小花圃,花圃里是营养土,我跳在花圃里,没有受伤。 我刚站稳脚,一张被拆散的病床从窗户里扔下来。 我避开铁管轮子想跑,扭过头,便看到树荫下站着一只眼睛只有黑窟隆的鬼。 “你也来杀我?” 两只鬼,我真没有信心。 无目鬼双手背在身后,像贵公子一样踱了一步,“当然。” 我目光沉沉地看着无目鬼,“也是为了玄安?” 无目鬼想了想,摇摇头,“我是为了感谢你告诉她的事杀你,这样,除了我就没有人知道她以前的事了。” 这是什么理论?为了谢我杀我,恩将仇报,果然不是人。 第137章 再遇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热度渐渐退去,住院部下人来人往,多是病人家属。 他们不解地看着我脸色煞白地盯着小道上的松树。 有位好心人瞅了瞅我,上前问,“小伙子,你怎么了?要帮忙吗?” 这年头主动开口帮忙的人真不多了,我很是感动地摇摇头。 无目鬼扯了扯身上破败的长袍,腐烂的脸转向我,像是在审视,忽然飘到好心人背后,把鬼脑袋一点点探进好心人的脑袋。 他在变相威胁我,我把拳头捏得吱吱作响,他是要玩附身,被鬼附身的人几乎全部会丧失自我,生死被鬼操纵。 “放开他,想杀我,冲我来。” 无目鬼把脑袋缩回来,不明所以地笑了两声,岔开话题问,“转移婚内财产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一心想着自救,“无目鬼,你真的不想找到那个女子吗?” 无目鬼死后还为了那个女子唱歌,我不相信他真的不在意她。只要他在意,我就能活命。 无目鬼没有理我,黑洞一样的眼睛盯着被他弄得意识混沌的好心人,“他老婆要和他离婚,他却在想如何把财产转到另一个女人和孩子手里。你们现在的人都是这样对待原配妻子的?” 我怔愣一下,搞了半天是他盗取了好心人的记忆,我无语的直翻白眼,余光中鬼影一晃,一脸铁青的扒皮鬼从上面飘下来,落在我左上方。 他对着无目鬼大叫,“他是我的,我的猎物,我会让他生不如死,你不许出手。” 无目鬼好脾气地点点头,身体往前一探钻进好心人的身体里。 我没办法阻止,眼睁睁地看着无目鬼顶着好心人的身体一步步走远。 扒皮鬼身体缓缓落到我对面,阴狠地直视着我。 我身体恢复得不错,脑袋也很清醒,转身像蛇一样跑,还路得挺快的。 扒皮鬼飘在我的后方,他的手臂可以伸得很长,不时捡起地上的东西往我身上砸。 有时是小石墩,有时是扫地机。 我的运气真好,他一次也没有砸中。 这里是医院,人来人往。 路过的人纷纷驻足,有的人干脆拿出手机拍视频。 视频中一个年轻男人拼命地往人少的地方跑,身后有物体自动飘起来砸向他。 我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看到这种诡异的画面不应该想到有鬼吗?不应该逃命吗? 忽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生拿着手机迎着我跑过来,“帅哥帅哥,我是‘逗你玩’博主,我的账号有一百万粉丝。帅哥,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你的团队在哪?那些东西上面是吊着隐形钢丝了吗?” 我急得嘴角起泡,冲她吼,“让开,快让开。” 小女生不仅没有让,还挡住我,手机对着我的脸,“各位花莱,我就在现场,我来为大家揭秘....” 我侧过身想绕过她,她的动作十分灵活,又挡在我面前,缠着问我隐形钢丝藏在哪里。 我慌乱地转过头,扒皮鬼浮在不远处冲着我笑,手臂伸向地面上一辆电瓶车。 我立刻推开那个女生,往另一个方向跑。 咚的一声,后面是几秒的死寂,接着是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我已跑到大门口,侧过头,人群四散,那个女生被电瓶车砸中脑袋,脑袋碎得像豆腐渣一样,一只眼珠爆出来,像球一样滚到一边。 可惜了,花一样的女生的就这样没了。 一股愤怒从心底直顶着天灵盖,我很想有骨气一回,杀了缠着陈延瑞的扒皮鬼。 真的很想杀了他。 我的心乱了跑时没注意看路,连撞了几个人,最后撞到一人的怀里,一抬头,又是个女人 女人身穿大红色碎花连衣裙,跨着一只白色肩包。 他的长发披肩,皮肤白净水嫩,弯弯的枊叶眉,一双杏眼冷漠地看着我。 我忙道歉,转身想走又觉得她眼熟,不等我细想,扒皮鬼又到了。 我赶紧接着跑,跑出几步忽然转身看着女人,“程护法?” 对,她就是在老坟场下面,和杨家集见过的不死鸟神教的程护法。 程护法冷漠地扫了我一眼,又看向半空中的扒皮鬼,没作声,转头就走。 我的身体反应比大脑快,立刻跟上她,讨好地笑说:“程姐,我们真有缘,你什么来过来的?是出差还是旅行?我们相识一场不易,我请你吃饭,这里的烤鸭特别有名。” 扒皮鬼一直跟着我,或许是忌惮,没有再出手。 程护法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她不搭理我也没关系,只要能摆脱扒皮鬼,她骂我都行。 毕竟在杨家集时,从她和吴安顺的对话中可知,她和吴安顺是有仇的。 而吴安顺又说是我舅舅。 这么一算,她打我一顿都是情有可原的。 我一直和程护法东拉西扯,没发现走到了偏僻的小河边。 太阳已落山,路灯依次亮起。 程护法站在路灯上,明艳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静静地看着我。 我还在关心她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去明珠广场..... 忽然,全身汗毛立了起来,独角戏我唱不下去了。 而且,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会不会和扒皮鬼是一伙的,也是来杀我的? 我他妈的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惹到他们的眼了。 “程姐,我们都是人,有话直说。” 程护法终于开口了,是动听的女声,“吴安顺联系你了?” 我忙摇头,从老家回来没有几天,而且全是在休眠湖度过的,不知道吴安顺的事。 “沈明州,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和吴安顺断绝关系,今晚我饶你一命。” 我立刻表示,“我和他本来就没关系。” 程护法审视着我,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 我丝毫不怕她,坦坦荡荡地迎着她的目光。 “好,我信你,不过你得发誓,如果你和吴安顺扯上一点关系,这辈子你得不到真爱。” 这个我是不愿意的,又一想,我对吴安顺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如果他真的要认我是他的外甥,我不认他就是了。 何况,现在的事紧急,一个扒皮鬼就能要我的命,再加一个程护法...... 我点点头。 程护法从肩包中拿出一只剪纸,剪纸是个大脑袋的老头,老头一手拄着拐杖,拐杖一头有一轮圆月,“对着他发誓。” 我看了看幽暗中的扒皮鬼,硬着头皮竖起三根手指,“我沈明州对天发誓,我这辈子不会和吴安顺扯上关系。如果违背此誓言,失去我的真爱。” 程护法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剪纸,微微一抖,剪纸烧着了,风一吹,灰烬在空中散去。 此时我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 第138章 净化 河边的路灯幽暗,偶尔有散食的人。 他们看到我穿的是病号服,会有人多看我两眼,但也没有人多管闲事。 扒皮鬼死死地盯着程护法,“我会一直跟着他,我看你能护几次。” 程护法轻轻地嗤笑一声,“我不用护着他几次,杀了你就行。” 扒皮鬼怒了,在空中转了几圈,大声咆哮,“观主二十年的心血全部被他毁掉了,哪怕你们不待见观主,观主也为程家立下过汗马功劳。你们不替他报仇,还护着仇人?你们比他更该死,该死,死。” 我的大脑有点转不过弯,玄安为程护法家卖过命? 程家和不死鸟神教有关,我隐约听过玄安是叛徒..... 扒皮鬼也姓程,莫非和程护法是一家的? 扒皮鬼被残缺鬼杀死在沉船上,然后遇到缠上陈延瑞的鬼魂,这一切是真的技不如人还是有预谋的? 这个认知差一点烧坏了我的大脑。 扒皮鬼像失去理智一样,在空中疯狂大喊大叫。 程护法静静地站着,像是毫不关心,我却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近乎绝望的忧伤。 扒皮鬼叫嚣够了,一个俯冲过来,不是对我,是对程护法。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想去救她。 不知何时她手指间多了一张动物的剪纸,她把剪纸往空中一甩,一只和牛一样大的双角兽出现。 它晃了晃脑袋迎向扒皮鬼。 扒皮鬼是抱着拼死的决心,脸色铁青,全身化为武器攻击双角兽。 双角兽同样全身是武器,特别是嘴巴,但凡被它咬中,扒皮鬼的身形会淡一分。 我望着半空中死斗的身影,心惊不已,如果扒皮鬼以这样满血的状态杀我,我真的能躲过几次吗。 双方你来我往,阴气太重,连带附近虫子都不叫了。 双角兽再一次找到机会咬中扒皮鬼的脖子,不再松口。 扒皮鬼锋利的指甲撕扯着双角兽,双角兽身体上被拉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口子。 伤口里没有血,同样是触目惊心。 扒皮鬼的身影淡如轻烟,他很清楚,他要魂飞魄散了,满脸的绝望,“老天不公,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偏爱观主一次。哈哈哈,我要诅咒,诅咒程家人死绝了。” 扒皮鬼凄厉的叫声震得我耳膜疼,我没有想到他临死前会诅咒程家人,这得多恨家里的人才会如此做! 我余光看向程护法,她的身姿依然挺拔,细看,她在颤抖。 我不知道她背负着什么,在老坟场下面,那个狗屁公鸭嗓子对她頣气指使,而她一直在忍气吞声。 扒皮鬼的笑声越来越飘渺,最终消失。 眼前一花,双角兽嘴里的人变了,变成了陈延瑞。 我紧张地跳起来一把拉过程护法,“程姐,他是我朋友,你快让它把我朋友放下来,快。” 程护法的眸光如枯井般,扫了我一眼,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 噗的一声,双角兽在原地消失,一张剪纸从空中徐徐而下,落到她的手里。 厌胜法真的很神奇。 我很担心陈延瑞,冲着他大叫,“延瑞?陈延瑞开工了。” 陈延瑞浮在半空中,闭口闭目。他脸上脖子上全是密集的,拇指大小的黑斑, 我不会飞,看着他干着急,仰着脑袋叫,“陈延瑞,醒醒,队长找你。” 无论我说什么,陈延瑞如浮萍一般飘在半空中。 我只好求助的看向程护法。 程护法手指勾了勾,陈延瑞缓缓落到我身边。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他,手却穿过他的身体,一股透骨的寒意激得我打了个寒噤。 我看着陈延瑞身上的黑斑,担忧地问,“程姐,他....他怎么了?病了吗?鬼也会生病吗?” 程护法看了一眼陈延瑞,“被鬼尸虫侵体了。” 鬼尸虫? 我记起来了,在休眠湖里,当时陈延瑞为了救我和七队长,他一口气吞了好多鬼尸虫。 “程姐,怎么才能救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求你告诉我,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回报你。” 程护法神色微怔,好一会淡淡开口,“找个寺院,把它装在坛子里埋在槐树下,让高僧每日给他念一遍往生经,净化他的灵魂。” 她说着递了一只坛子剪纸给我。 我傻乎乎地接过来,就是一张白纸剪出来的坛子,在我看来没什么特别的。 程护法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大路走去。 “程姐,这个怎么用啊?” “你对他说,让他进去就行。” 程护法的声音已在几十米外。 我捏着坛子,左看看右看看,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把坛子对着陈延瑞,“陈延瑞听令,你立刻钻进坛子里。” 陈延瑞没有一点反应。 我怀疑他是听不到,想摇醒他又碰不到他,急得抓耳挠腮,看着坛子想着怎么说才能让他进去? 这个程大美女做事真不靠谱,话也不说清楚。 百思不得其解,我决心再试一次,一抬头,陈延瑞不见了。 我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小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 我四处寻找,甚至附近的杂草都被我扒开来。 人呢,不是,鬼呢? 飞走了? 不会是被什么叨走了吧! 我急得全身冒冷汗,又查看坛子剪纸,发现坛子与刚才一片白不一样,纸上隐隐多了个人形。 原来,他已经进去了。 延瑞,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得道高僧给你超度,让你干干净净的踏入轮回路,指不定你下辈子还能再认识我。 我们处个忘年交。 我把剪纸握在手心里,事情了了,放松下来才我发现身上不知道哪里疼。 反正疼。 我离开小河边,准备回医院,这时一辆警车停到我身边。 我戒备地看着开车门的人,我这人从小老实,最怕‘蓝皮子’。 我规规矩矩地着着,一名警员过来,“你是沈明州?” 我点点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快上车,我们送你回医院。” 我上了车,听那两人聊天,医院里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人,这事短时间里在网上闹得很大。 现场监控中看到我,有关部门的人才找我。 我跟着他们进了局子,录了口供。 当然,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说自己犯病了,胡乱路的。 第139章 葬礼 我独自回到医院,医生给我换了个病房,我没有问为什么要换。 小护士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有紧张更多的是害怕。 想想也是,现场有很多人亲眼看到电瓶车自己飞起来把人砸死。 要么电瓶车成精了,要么有鬼。 我刚在病床上躺下,队助提着一袋水果进门。 他脸色憔悴,胡子有几寸长,一看就是好几天没休息好。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勉强地笑了笑,“明州,下午是怎么回事?你跑出医院了?” “队助,你信世上有鬼吗?” 鬼魂这种生物,有人信,也有人打死也不信。 队助静默一会,岔开话题,“你晚饭还没有吃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叫个外卖。” 他不管信不信世上有鬼,至少他现在不想提这个话题。 我会察言观色,识趣的没说下去。 两人闲扯一会,我一直想问队长的事,却不敢问。 我怕问了会变成薛定谔的猫,要么生要么死。 所以,总想着不问了,队长就不会有事。 队助看出我的心思,主动说起来,“老吴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生命特征都不错。” 这个消息真的太好了,我高兴地抓过队助的手臂,“队助,太好了,我的队长没事了。” 队助也是真的高兴。 难怪有人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真的很神奇。 吴凯是被子弹打中心脏,不管子弹穿透还是没有穿透,他最多活几分钟甚至几秒钟。 老婆婆不知用什么办法,硬生生的给他续了两个小时的生命。 而我们也没有辜负老婆婆的善意,两个小时内把他送上救护车。 我等不急了,要下床去看看队长。 队助按下我的肩膀,“老吴在省医院,不急于这一时。” 我有些失望,其它人因为内外伤比较重,后来都转去市医院。 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地方医院,其实,我伤得也挺严重的,不知为何他们看不到。 这一夜,我睡了从回老家以来第一个好觉,也是噩梦前最好的一觉。 第二天我刚吃了早饭,有个同事过来看我,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一直心不在焉,说话支支吾吾的。 我知道他有事,主动问:“我这人性子直,有事直说。” “你....今天会去参加他的大礼吗?” 我一愣,转而想到老宋,他死在休眠湖底的尸池里,连尸体都被一把火烧了。 真的很遗憾,没能带他回来。 我和他是一个队的,平时关系也不错,“什么时候?在哪里?” “八宝山殡仪馆,莲花厅,十一点。” “我会去的。” 老宋在世的最后一程,于情于理我是要送一送的。 同事说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我没有多耽搁,和医生商量着出院,医生翻看我的检查记录,居然同意了。 我有些诧异,我在湖底,不,从老家开始,我身上有很多伤。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不到。 八宝山殡仪馆在我们小城里,我算算时间,只有打车才能赶得上大礼。 我的手机不见了,身上没有钱,没叫网约车,叫了一辆出租车。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看似要下雨,却又没有下,一直憋着。 出租车进了小城后,压抑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大雨。 雨水把一切不干净的东西全部洗刷掉了。 莲花厅在二楼,很好找,因为是在第一间。 远远地听到声嘶力竭的大哭声,进了门,厅的两边摆满了祭奠花篮,朵朵黄菊和白菊开得正好。 厅里站满身穿黑色衣服的人,有公司同事,更多的是家属。 声声嚎啕悲痛的哭声让我不忍听。 人啊,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心如刀割不及疼痛的万分之一。 我来得晚,站在最后面,抬头看向花簇间的遗像。 突然愣住了,身体僵直死盯着遗像,遗像拍得很好,辨识度很高。 只是,怎么会这样? 我不信,绝对不可能的。 我不顾一切的往前走,走到最前面,这样看得更清楚。 遗像上的人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我茫然四顾,看到大队长,冲到他面前一手指着遗像问他,“大队长,遗像是不是弄错了,今天不是老宋的大礼吗?怎么挂七队长的照片,这样不太好吧。” 我的话音落下,身后家属哭声更大。 我僵直地扭过头,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抱成一团,“儿啊,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中年女人神色憔悴,“老公,你怎么舍得丢上我们走了。” 一对龙凤胎抱着女人,一边叫妈妈,一边叫爸爸。 我的脑袋一下子炸裂开,他们我见过,七队长的家人。 以前公司团建,七队长会把他的一对儿女带到公司,孩子是他最大的骄傲。 我心里如一团麻,眼眶不受控制的泛红,不是这样的,连队长都没有死,七队长为什么会死? 这是不对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拼命地摇头,对着大队长大声责问,“大队长,一定是你弄错了。大家都没有事,为什么七队长会有事?我们是一起上来的,连队长都没有事,为什么他会有事?为什么?这是假的,错的。” 我吼得嗓子如刀刮一样生疼,心里有一股火,不知道往谁的身上撒。 忽有一人冲过来,一拳砸在我的脸上,“姓沈的,都怪你,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我们的队长,把我们的队长还给我们。” 那人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我的身上,我没有还手,也无力还手。 他说得没有错,公司明确命令不许我们去休眠湖,大队长更是不让后勤给我下水的装备。 我还是去了,还是拖着七队长去了。 在湖底,七队长多次救我。 最后出来和‘细长条’大战时,他为了救我还受了伤。 脸上身上的疼不及我心中一分的痛,他怎么会死呢?不应该的! 我被那人几拳打倒在地上,努力仰头看向遗像,耳朵里全是哭声。 “爸爸,我要爸爸。” “老公,我该怎么办。” “儿子,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队长,队长。” 第140章 因果 碧蓝如水洗天空中,‘细长条’在空中盘旋,它的身体由白色变成金色,而且越变越长,足有百米长。 脑袋上的两个包也变成了角,像梅花鹿一样的角。 它盘旋了几圈,忽然转动赤红的竖瞳,裂开大嘴像人一样笑了起来,“我的食物,永远是跑不掉的。沈明州,乖乖的等着被我吃掉吧。” 它张开猩红的大嘴,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比手指还长的锋利牙齿咬在我有胸口。 心脏像被咬碎一样,疼! 生疼! 他真妈的疼! 我的意识陡然回笼,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又梦到该死的‘细长条’。 头顶的白炽灯无比的刺眼,我没有睁开眼,一手捂着在眼眶上,任由泪水滑落。 隐约感到有人进门,拖了一张凳子在病床前坐下,好一会,那人长长地叹口气。 “明州,我已经狠狠地骂过他了,这小子,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在老七的大礼上动手。” 队助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提醒我一切是真的,七队长真的死了。 我呜咽地哭出声。 队助没有劝慰我,只是不时的叹口气。 他对我应该是无奈,遗憾,更多的是责怪吧! 七队长的家人,七队的成员,公司里和七队长要好的人都在怪我吧…… 愧疚和自责如同一只猛兽啃噬着我残破的心脏! 只到护士过来换吊瓶,我的心绪才渐渐平复一些。 队助从窗户上收回目光,又是长长地叹口气。 “队助,七…队…他真的没…” 我的声音哽咽的厉害,到现在我还是很接受七队长真的死了。 从我和他一起下湖,两人都是一起行动的,深知他没有受过特别致命的伤。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不是的,他受过致命伤。 在黄金洞里七队长离过的,后来他的魂魄被封在魂壁上。 那时我和队长死马当活马医,我画了聚魂符,七队长的魂魄也很努力,真的回到了身体里。 一定是我画的聚魂符出错了,他的魂魄只是暂时的回到了身体里,上岸后又出岔子了。 想到此,我心里难过的喘不过气。 队助看着我,压下眼皮子,“明州,老七的事你别多想,你把老吴他们六人带回来是立了大功的。” 我注视着队助脸上的表情,队助说这话是认真的,真的认为我救了六人,牺牲一人是值得的。 六比一,从数量上来说是值得的。 可是.... 我脑海里不时地浮现两个孩子哭得像泪人一样,不停地叫着爸爸,他们要爸爸。 我把他们的爸爸弄丢了! 我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药水里应该有镇定的药,我昏昏沉沉的又要睡去。 队助拍了拍我的肩膀,“明州,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好好休息。” 再次有意识时,最先恢复的是听力。 我的病房里乱糟糟的,有人在喊,有人在劝。 “你们让开,凭什么,凭什么队长今天落葬他不去坟上嗑头。” “就是他害死了队长的,他沈明州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穷屌丝谁给他的自信?大队长已经明确命令不许人再去休眠湖,他还要一意孤行,还害了队长。” “他就是故意的,他这是谋杀。休眠湖里出现一条被人吃的鲶鱼变成能吃的人怪兽,他是知道的,他知道还拐上队长下湖,他安的是什么心。” “他就是个天煞孤星,谁靠近他谁倒霉。如果不是他鲁莽行事,大队长不会去兄弟公司借人,那两人也不会被怪物咬死。” 我缓缓地睁开眼,坐起来。 病房里有五个人,三个是七队的人,有一个是之前打我的人,还有两人是办公室的。 打我的那人双目赤红,额上的青筋暴起,满眼仇恨地盯着我。 我很羞愧,两只手紧紧攥住被子,祈求般的看向他们问,“七队长是怎么死的?” 那人随手从旁边的病床上抄起一只枕头向我砸过来,“被你害你的,你这个王八蛋就是个灾星。” 其它几人连劝带拽,把那人拉出病房。 病房内突然一片死寂,我的耳朵里只听到自己没有规律的心跳声。 不一会,病房门开了,一名办人室的人走进来。 我死死盯着他,重复地问了一句,“七队长是怎么死的?你们真的确定他没有呼吸了吗?” 之前七队长离魂时,身体还是呼吸的。 那人叹口气,“你真的想知道?” “是,我要知道。” “队助说,你真的想知道就把照片给你看,不过,我不建议你看。” “请把照片给我。” “沈明州,七队长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别听那小子胡说…” “把照片给我。” 我高声打断他的话,眼底一片赤红。 那人无奈地摇摇头,打开手机,调出一组照片,把手机递给我前还在劝我不要看。 我固执地想弄清楚七队长的死因。 我接过照片,一共有三张,像是在解剖室里拍的。 第一张是正面照,七队长脸色灰白地躺在冰冷的台子上,他的眼睛半张,眉眼有轻微的扭曲,死时他应该很疼吧。 第一张照片上,七队长身上几乎没有外伤。 我抽出第二张,第二张是背部照片。 第一眼我没有反应过来,又看了一眼,顿时全身鸡皮疙瘩竖起来,头皮阵阵发麻,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底全是恐慌。 我看向旁边坐着的人,“这....是什么....” 照片拍的是人的后背,惨白的皮肤上有着数道纵横交错的伤口,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出来的。 有的只有几寸长,最长的一道是从左肩胛骨斜拉到右腰下面。 伤口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长长短短的伤口全部外翻,伤口里寄生着白色的圆锥形物体,细看是成年的藤壶,一只挨着一只,一只挤着一只,层层叠桑挤爆在伤口里。 我咬紧牙关,闭上眼睛,身体绷得紧紧的。 这不是真的,他不可能是七队长,是假的,是我的幻觉,对,一切是幻觉! 只要我再睁开眼,一切会恢复如常! 第141章 颓废 我心惊胆颤地睁开眼,渴望照片上的内容变了,然而,没有,满眼是白色的恶心东西。 我急切地抽出第三张照片。 第三张照片是后背被半解剖开,藤壶的胸肢像吸血虫一样,根深扎在血管里面。 密集如网。 我头大如斗,把照片绞得紧紧的。 “这是藤壶,专家说这种藤壶是变异种,从来没见过,特别的凶残。” 我知道是藤壶,只是藤壶怎么会寄生在七队长的伤口里? 我知道七队长背上有伤,在水道里'细长条‘攻击我,他过来救我被‘细长条’攻击撞到通道上,那条道上附着许多藤壶。 忽然,我记忆起一件事。 我上潜时,受伤的手臂有过钻心的痒,当时就是藤壶。 只是我手臂上的伤口小,只有三只寄生的小藤壶,又是在手臂上,我看得到,顺手把那东西扯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七队长背后的伤口也有钻心的痒,只是他的伤在后背,他看不到摸不到。 他很难受,但是,当时大家都忙着上潜,他没有麻烦任何人。 他后背伤口上的藤壶有时间疯狂的繁衍,滋长,吸食宿主的精血。 一定是这样的! 是我太蠢,如果我当时聪明一点,只要多想一想,就能发现异常。 我的手臂受伤时间并不长,藤壶已经开始寄生。 七队长和我一样受了伤,一定是一样的境遇,如果我聪明一点点,就能救下七队长! 他为救我受伤,又因我的愚钝而丧命。 我后悔的整个胸膛在颤抖。 “专家研究了,这种恶心的东西附生后会大量吸食宿主的血。七队长是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来不及死的,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不要过于自责。” 果然是这样,是我的错。 两人好一会没有说话,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暴雨,雨滴啪啪地敲打在窗户上,又快又急。 “刚才他们说大队长请兄弟公司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的心脏缩成一团,手指把三张照片揉成一团。 “休眠湖的事过于诡异,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大队长向上面申请让专业的人来处理,所以下令不许大家下湖。那几天正好南方闹水祸,大队长亲自带人去救灾。” “后来他知道你和七队长下湖了,一时公司里没有人手,他只好从兄弟公司借了两人去拦截你们。他一直提着心,还是出了意外。” 难怪大队长见到我,给我两耳光,两条命两记耳光,打的一点也不冤。 悔和恨一点点折磨着我的身心,我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又一个耳光。 后来,我浑浑噩噩地,时而清醒,时而做梦,耳边不停的有小孩子哭着找爸爸。 让我把他的爸爸还给他…… 甚至我清晰地感觉到有人站在我的床头,把脸靠近我的脸,冷气吹在我的脸上,问我:你把我的爸爸藏在哪里去了。 .......... 我的意识再次清醒,是疼醒的,我有人在掐我的腰,下了死手。 我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床前站着一位圆脸女生,黄色头发烫了玉米卷,乌黑的睫毛不停地眨动。 沈小花? 变装的沈小花。 “沈明州,你到底怎么了?哪怕住院费是公司报销,你也不能一直躺着,你再躺下去你的腰要躺坏了。” 我没力气应付她,转过头看着窗外,外面的阳光正好,云淡风轻,应该还有鸟语花香吧。 “沈明州,你别给我装死人,快起来吃饭,我亲自给你做的鲫鱼汤。” 沈小花见我还是不理她,她伸手揭开我的被子,一把扯过我的手臂,把我拉坐起来。 或许是躺太久,我的身体虚了,坐起来脑袋一阵眩晕。 “沈明州,我不知道你在闹什么。人死就死了,下次下水时你多带点武器,让自己变强大,以后不死人就是了。你这样自暴自弃的躺尸,能把那人躺活过来?” 她说的是对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除非我能让时间倒流。 可是,怎么才能让时间倒流呢,我的心里一片茫然。 沈小花见我半死不活的模样,气的扬起手想打我,最终还是忍了,“沈明州,你还不知道吧,吴凯他出事了。” 我像没听懂一样,一把扯过她的手臂,眼珠子瞪圆了责问,“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我的声音干涩,像久旱的沙漠毫无生机。 沈小花直视着我的眼睛,满眼的嫌弃,“沈明州,你从小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这么多年了,你真的是一点长进也没有。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继续躺,躺到宇宙都重启算了。” 我不关心别的,只关心队长,急忙下床。 因为身体太虚,双腿一软差一点摔倒。 沈小花轻蔑地伸手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扶到床边坐好,“我真替你丢脸,先把饭吃了才有力气去看人。” “队长怎么了?” 沈小花没有理我,把三莱一汤摆出来,“像个男人,吃!” 我心里急,“队长到底出什么事了。” “吃完我再告诉你。” 她威胁我?可是,我没法办,我没有手机。 看着饭莱我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为了见队长,我狠狠心一口气把饭莱全部塞进胃里。 一下子吃得太多,胃撑得隐隐作疼。 沈小花坐在一旁,对着小镜子涂口红,余光扫了我一眼,见我吃完了,满意地点点头,“一个大男人,为了屁大一点的事要死要活的,我怀疑你不是我们沈家人。” 她的话戳到我的敏感感,凶狠地看着她,“沈小花,你敢再说一遍?” 沈小花撇撇嘴巴,把镜子收进小包里。 我也没有再追究,身上似乎真的有力气了,“队长现在在哪?” “就在你隔壁的病房,他刚从省医院转回来,你放心,他恢复得不错。” 沈小花是故意说模棱两可的话吓我。 听到队长没事,我忐忑的心安了下来。 我不等她说完,下床,出了门。 过道人几乎没有人,我走到隔壁病房前,透过观察窗看向里面。 吴凯半躺在床上,一手拿着书,瞧着精神还不错。 我不自觉的扯动嘴里,队长真的没事。 第142章 离开 我敲了敲门,医院的看护过来开门。 我进了门,可怜巴巴地看着吴凯。 吴凯的脸色不太好看,白中透青,眼底带着一抹青。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没作声。 我委屈地像个孩子,低垂着头,也没有作声。 两人一坐一站,各怀心思。 良久,吴凯用鼻子哼了一声,把书放到一旁,“怎么,还得让我下床迎接你不成?” 我鼻子一酸,摇摇头,“不是的队长,我....我...就是....” 我很难过,满肚子的话不知道对谁说,特别是关于七队长的。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七队长的事,我想向他倾诉一下自己有多蠢,错过了救下七队长的最佳时机,想说又不敢提。 “好了,过来坐吧。” 我嗯了一声,走到他床前坐下,“队长,你....还好吧。” “我没事,只是心脏破了个洞,打了个补丁。” 他说得云淡风轻。 我听得惊心动魄。 “队长,我是不是特别的笨?” 吴凯淡淡地嗯了一声。 原来我真的很笨,难怪大伯他们不喜欢我。 “明州,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条路,你的路别人走不了,同样的,别人的路你也走不了。所以,不管你是笨还是聪明,这条路只有你能走。” “队长,什么路?捞尸人这条路吗?” 我的脑子还没有拐过弯。 “包括但不限于捞尸人这条路。明州,休眠湖,不,包括之前的沉船,陈延瑞和小林村的事。这些事或多或少和你有关。你要仔细地想一想,你要走什么路?这条路上你有什么样的朋友,又有什么样的敌人。不要慌,也不要急,你还年轻,一边想一边走。我,老林,老张,大家都会是你坚强的后盾。” 我望着吴凯,嘴唇颤抖,眼角酸胀,“队长,我....我太自以为是了,一直以来我像一只蚂蚱一样,屁本事没有,就爱瞎蹦跶。我....想变得更强大。” 吴凯和我聊了很多,但绝口不提在休眠湖底的事。 那里像一场噩梦,很多事想不明白也说不清楚。 第二天,沈小花一早给我办了出院手续,理由是公司不养闲人。 我回到阔别许久的家,觉得特别的陌生,感受不到一丝的暖意。 我没有多呆,转头拿着银行卡离开,我把我所有的积蓄匿名转给了七队长的父母。 备注上留了一句话:他,救过我的命,一命之恩,终身不忘。 我又去了公司,不过,我没有进大门,只是站在大门外看着熟悉的办公大楼发呆。 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眼看快要下班了,我刚想走,有几人从大门口出来,其中有两人是七队的人。 他们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故意对旁边的人说:“他怎么还有脸来,公司不是已经把他开除了吗?” “嗨,像他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人,练的就是脸皮。” “我看了他档案,他是个孤儿,真的是天煞孤星,有点怕怕的。” 他们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生气,因为他说的全是事实。 我被公司开除了。 我回家简单的收拾一下,目标很明确,去无妄山,找通爷。 一是跟通爷学本事,二是看看通爷怎么样了。 去无妄山前,我去了一趟李叔的典当铺。 几天不见,李叔瘦了很多,他在后院子里晒中药。 我没有主动搭话,坐在一旁望着天空发呆。 李叔看了我好几眼,忍不住问,“说吧,找我又有什么事?” “李叔,你知道有一种藤壶可以寄生在人的身上吗?还能吸光人身上的血。” 我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你遇到了?” “嗯,前几天遇到过了。” “你问我还真是问对了,这东西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李叔站直身体,揉了揉太阳穴回忆一番,“一万。” “好。” “之前我看过一本地方志,讲的是明朝万历年间世道大乱,妖魔横行,有一位高人从南到北一路斩妖除魔。后来,他遇到一条恶龙,为了镇压这条恶龙,他用九十九对童男童女的魂魄炼成了一对鬼尸虫。又用这对鬼尸虫控制村民,让村民作为镇龙大阵的阵眼。” “因这些村民死得冤,有的更是化冤为厉鬼,他又把厉鬼和藤壶融在一起放在恶龙七寸上,借鬼壶的吸食之力,压制住恶龙的生机。” 我听得目瞪口呆,李叔讲的,和我在通爷那里看的地方志上记载的差不多,只是李叔这里更详细。 他说的和休眠湖里的事物一一对上了。 冤魂,鬼尸虫,至于鬼壶所在的位置是个水道,说是恶龙的七寸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我之前在老宅的影壁上看到的那四幅画,讲的就是有人给村民吃了什么东西,村民自相残杀。 “李叔,你相信世上有龙?” 李叔伸了个懒腰,望着天空上的某一点,“听说东北虎将要灭绝了,你说东北虎真的存在吗?” 我明白他说的意思,世间之事,不能因为没有见过,就说他不存在。 如同那只天花板上的虫子,我是看不到的,壁虎却把它吃了。 我又想到‘细长条’,它能在水里游,又能在陆地上飞,而且凶残,嗜血。 它会不会就是恶龙的子孙?! 从李叔家离开,我坐上高铁,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脑海里闪过见老张时的事,我问老张那天下午,他是怎么给我打电话的。 老张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久,“明州,你说的那个时间点我们已经失去自由了。何况,谁下水还带着手机。” 我怔愣许久,我记得很清楚是老张的号码,老张的声音。 如果不是他,那么是谁打电话让我回来的? 老张又说了他们在湖底的事。 当时,他们走到沉船前,看到船体上有个黑洞,黑洞里隐隐有东西。 老宋抢先一步去探洞,刚把手伸进去,一声惨叫,身体猛地往洞里栽去。 大家都是一惊。 吴凯立刻上前拉住老宋,想把老宋拉出来。 突然从洞里跑出来一条细长的动物,它的力气很大,死咬着老宋的手腕,倒拖着老宋很快跑远了。 吴凯带着大家一起追,一直追到龙眠洞。 他们和我一样,看到尸池,看到黄金堆,然后莫名奇妙失去知觉。 我看着窗户上我的影子,模糊的,不真切的。 隐隐觉得,休眠湖里除了恶龙,一定还有别的秘密。 高铁的速度快,又平稳,我靠在椅背上,思绪繁杂,迷糊地睡了过去。 第143章 无妄山 我下了车,走到山脚下,第一次专注地仰望绵绵大山,既震撼又敬畏。 它以雄伟的姿态矗立在这里有千万年,仿佛是大自然最坚实的脊梁,无论是风吹还是雨打,巍然不动。 我站在它的脚下,连它身上的一棵树都不如,太过渺小! 前两次来这里太过匆忙,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欣赏美景。 这一次我放慢了脚步,拾阶而上。 无妄山是坐名山,山上以奇松,怪石,灵泉,顽猴,‘四绝’而闻名。 每年吸引国外内游客上百万人次,可见无妄山上的风景真的多美。 进山不止一条路,我走的是去半山腰明月观的。 路上碰到的游客不多,狭窄的山道上很干净,偶有挑担山工下来。 我客气的和他们打招呼,甚至拉住他们问上一趟山能赚多少钱。 我现在没有钱了,通爷又好吃,每天吃的鸡鸭鱼肉特别费钱,我得想办法赚钱养他! 走走停停,傍晚到了明月观。 明月观依旧,似乎没有一点变化。 观门关着,我带着忐忑不安敲门。 不一会,听到脚步声,门开了。 我满心欢喜地叫一声通爷。 却见开门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小道人,最多十七八岁,他打量着我疑惑地问,“你是谁?找谁?” 我来过这里两次,除了通爷没有见过第三人,戒备地反问,“你是谁?你在这里干嘛?” “我的法名是一清,主持让我来照顾师兄。” “师兄?通爷是你的师兄?” 一清神色淡然地点点头。 “通爷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要紧吗?” 通爷以一缕天魂被我带下山,在休眠湖底和玄安打了一场,最后是玄安赢了。 哪怕我不懂玄学,也知道他必然受了伤。 一清蹙着眉头,“师兄他的天魂受损要休养一阵子。你问了我这么多,你是谁?” “我叫沈明州。我是通爷的……徒弟。” 通爷从来没有答应要收我为徒,不过我的脸皮厚,已经决定赖在这里,得有个合适的身份。 一清好奇地看着我,好一会大笑起来,“师兄的徒弟?哈哈,我也有师侄了!” 他叫我师侄,我一点也不介意,在我们沈家村还有六十岁老头叫十多岁孩子叔的呢。 一清畅快地笑了一会,看着我眼里全是星光,“既然师侄你来了,我先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师兄,有事到清风观找我。” 说着他出了门,往外走去。 我好像捕捉到一个特别的词,微微一愣,眼睛陡然睁大,“你说去哪里找你?” “清风观。” 清风观不是玄安的地盘吗! 我忙追上他,“玄安和你是什么关系?” 一清装模作样的双手背在身后,思索一番,“观主他是我师叔的师傅的师伯的师叔,我应该叫他师曾叔祖吧。” 这个关系把我绕晕了,玄安看起来不过五六十岁,没想到辈份这么大! “玄安现在在哪?” 这个问题我问过老张他们,在龙眠洞里,看到队长中枪后我就晕过去,后面的事一概不知。 老张说得含糊不清,最终我也没有弄明白,玄安和老婆婆的一战,是谁赢了。 一清弹了弹蓝色道袍,浅浅淡淡,“观主一向喜爱云游,最近他都不会回清风观。” 这么说来玄安他还活着。 果然,祸害遗千年。 是老婆婆输了?她受伤了没有?她若是受伤了王俊怎么办? 我想了很多,回过神时,一清已走了。 这个一清比我之前见过的那些小道人更有道骨仙风,应该也是位武术高手。 我转身进了门,观里干干净净,应该是有人天天打扫。 我放下东西,然后寻找通爷。 从前殿到后院,一间一间的找,最后在最北边的弹房找到他。 弹房的门紧闭着,隐隐有奇怪的香气从屋内飘出来。 我推了推门,没有推动,拍着门板大叫,“通爷,是我,你怎么样?” 我一连问了七声,屋里还是没有动静,通爷一定是出事了,我急得砸门,“通爷,你没事吧?你再不出声我要把门砸了。” “好了,明州,别闹了,有事我会叫你。” 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虚弱得微不可闻。 看来通爷伤得很重,我很是识趣没有追问下去,改口问,“通爷,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红烧肘子怎么样?” 通爷是个吃货,特别是肉。 屋内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又说叫了几声,屋内始终安静。 我只好默默转身,回到内院,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一连两天,六顿饭,我都是端到弹房外。 无论我问什么,屋内一片死寂。 我不敢贸然进去,怕冲撞了通爷养身修行。 除了吃饭睡觉,我还在做另一件事,找槐树。 然而无妄山上多是各种松树,枣树,杉树......一直找到山顶上的灵泉观。 灵泉观比明月观的规模大,殿堂更加巍峨壮观。 朱漆大门里面香火如织,一尊尊神像肃穆庄严,眼眸深邃洞察万般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各个大殿内虔诚朝拜。 我是在灵泉观后面找到一棵六百年的古槐树,之所以知道树龄,是因为树根下插着一块提示牌子。 趁着月黑风高,我把陈延瑞附身的坛形剪纸,装进坛子里埋在槐树下。 找到地方了,再找人。 灵泉观的规模大,持单的道士也多。 我在道观里多方打听,灵泉观里还真一位天师级别的道士。 天师,在道门里是较高的职称。 我找了一件通爷的道袍,自己动手改好穿上,直奔灵泉观,同门好说话。 据我打听到的,这位天师已经年近百岁。 他满头白发,几乎不开口,但精神矍铄,上下山比我还快。 我为了和他套近乎,每天大清早跑到灵泉观门口等他。 然后踏着带着晨露的台阶陪他下山,在山下小吃街吃汤包加牛肉粉丝面。 我身上没有钱,当着老板面对着天师一声声叫大师傅,然后让老板把账算在他的头上。 两人吃完饭,我再陪他上山到禅堂打坐。 他打坐,我就在一旁,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把陈延瑞的惨死,又被几个鬼魂纠缠,鬼魂需要净化,求他给陈延瑞念往生经。 他不理我,神色淡然无波。 我本着两个字:死缠。 无论如何,我得求他为陈延瑞净化灵魂。 第144章 山中无日月 天师的修养极好,被我缠着也没有让人把我叉出去,但也不理我。 我这人还是比较执拗的。 缠了他一个半月,我再一次在禅堂对他讲陈延瑞的事。 讲的我自己都觉得乏味。 天师的脸色不再是从容淡定,变得特别难看,让我闭嘴。 他终于和我说话了。 我当然不会闭嘴,适时的向他保证,只要他每天对陈延瑞念一遍往生经,我每天过来替他打扫院子,挑水砍柴,洗衣做饭。 见他还不松口,我又加了一个重注,把我身上所有的功德捐赠给灵泉观。 我身上有没有功德我不知道,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这里是修行的地方,讲钱多俗。 最主要的是我身上没钱。 天师抬眼,锐利的目光地落在我身上,他的目光如针一般刺得我坐立不安。 我以为他会呵斥我,求人办事不给钱,尽给虚的东西。 如今社会哪还有只讲道义仁心的地方。 他怔怔地看了我好几十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额上的冷汗像虫子一样顺着面颊爬下来。 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居然答应每天早上给陈延瑞念一遍往生经。 我非常激动,道了谢,嘴巴又比大脑快,“大师傅,你…为什么又答应了?” 天师盘膝而坐,面前架子上放着几寸厚的古文经书,他看的很认真。 又不说话了。 他既然答应了,我没有理由再留下,默默地退出禅堂。 刚开始我是不放心的,估摸着时间到槐树下等天师。 一连半个月,天师非常守时,踏着晨露,独自一人身穿紫色法衣在槐树下念经。 后来我放心了,一个月抽查一次。 在处理陈延瑞的事时,我同时在做另一件事,学武。 刚到明月观那天,我在通爷禅房门外,问了通爷四十九次,我想拜他为师,他能不能收我为徒。 通爷一直没有回答我。 他又拒绝我了! 所以,我只能自己练,自己学。 每天早晚练太上导引功,吐纳法,还有吴安顺给我的长袖拳。 长袖拳我细细研究过,一共三百六十五招,招招刚猛,环环相扣。 独练自了半年,我发现,长袖拳的刚和太上导引功的柔可以相结合,甚至,我一度觉得这两种功法是相辅相成的。 我一边苦练一边揣摩,包括吐纳法。 山上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更没有游戏。 我除了练武,打扫道观,打理莱园子,其它时间我就在藏书阁里看书。 ............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一晃两年过去。 暮色四起,我关好道观大门,走到主殿里打开功德箱,又是半箱子花花绿绿的现钞。 我把钱倒出来,一张张整理好,厚厚的几沓,我的心理特别的踏实。 最近半年不知为什么上山求平安符的人越来越多。 以前上山的人也多,不过,多数是去山顶的灵泉观。 现在能来这里的,多是从灵泉观分流过来的。 我把其他偏殿的功德箱也清理出来,因为有这些功德钱,我的伙食特别好,顿顿鸡鱼肉蛋。 通爷一直没有离开过禅房,很多时间我好奇,他可以辟谷不吃不喝,难道也不拉不撒? 不过,最近两个月,他的身体应该在转好,因为他向我要吃的喝的了。 我把每个大殿打扫干净,把消耗掉的檀香补上,关好门,进了院子。 嗖! 一阵破风声从右边飞过来。 我双脚没有动,身体后仰避开一颗果核。 第二颗果核又射过来,这一次我没有避开,而是伸手接下,反手扔了回去。 吱吱… 我扭头看过去,又是渣猴带着‘小三’蹲在护栏上。 无妄山上的猴子真的多,而且特别的讨厌,它们不仅不怕人还欺负人。 如同眼前这两只,一只是猴王,一只是猴王的‘小三’。 “我说了我不是卖香蕉的,你们快出去。” 现在我的脾气变得很好,第一次见到它俩来偷香蕉,我气得拿起扫把追了半座山。 渣猴指了指‘小三’的肩膀,冲着我龇牙。 意思是我刚伤到它的心肝宝贝了,让我道歉赔偿。 我冷眼睥睨着它,目光幽深,“渣猴,是你先动手的,我回击属于自卫,走吧,我没空陪你玩。” 说完我不再理它,往藏书阁走去。 我坐到桌前,拿过一旁边的竹简,看着上面似字非字的符号,我非常想弄懂上面记的是什么。 这是我从沈家村的老宅那里得到的三样东西之一。 明月观的藏书阁里有很多书,不仅有简体本,还有以前的繁体本,包括大小篆。 但是,找不到和竹简相同的符号。 我很有耐心,把墙角的书都翻出来,一本一本的找,一笔一画的核对。 最近有所突破,从钟鼎文中找出七个字符和竹简上的一致。 我又翻出一本钟鼎文书,一字一字对比。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学觉到了深夜。 我伸了个懒腰,收好书和竹简,起身回房。 回侧院要路过弹房,禅房的灯一直亮着。 我习惯性的想和通爷说一声晚安,忽然,透过窗上玻璃,看到屋内有几条人影。 我暗中吃了一惊,禅房里一直只有通爷,这些人影哪里来的? “通爷?” 我走到禅房门口,声音不高不低,试着叫一声。 通爷没有回答。 我高度戒备起来,又叫了一声,“通爷?” “天色很晚了,早点睡吧。” 声音虽然有点沙哑,确实是通爷的声音,我悬着的心放下,“通爷,要吃宵夜吗?” “不吃。” “好,我先去睡了。” 我平静地往侧院方向走出禅房位置,立刻猫着腰,放轻脚步回到禅房的窗下,侧着耳朵静听。 屋内一片寂静,但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屋内确实有几条人影。 至少有二十分钟,屋内有一开口了,“说吧,东西在哪?” 是通爷的声音,这一次不再沙哑。 “回去吧,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 又是通爷的声音,这个声音带着暗哑。 怎么回事?通爷和通爷再聊天? 我越想越不对劲,稍声走到门口,准备破门而入。 “大主教说了,东西就在你的手里。” “大主教说的?呵,如果我说东西在大主教手里呢?” “一通,这东西本身就是大主教的,如果东西在他自己的手里,他为什么要诬陷你?” “或许是他的脑袋有问题吧。好了,你走吧。” 我在门外听着通爷和通爷自问自答,再也忍不住,砸开门闯进去。 第145章 她来了 门被我砸开的瞬间,屋内的灯灭了。 在灯灭的瞬间,有一个精瘦的人背门而立,他的旁边站着一架人形骨架。 我怕被暗算,立刻换了个位置,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明州,你去睡吧。” 通爷的声音。 现在我不敢肯定这个通爷是不是真的通爷。 “通爷,还记得在休眠湖你打败的是哪一位守护神吗?” 我在试探和我说话的是不是真的通爷。 “灵宝天尊。” 他说对了,当初在龙眠洞里玄安请上来的就是灵宝天尊。 “通爷,你没事吧?” “嗯,你去睡吧。“ 通爷再三让我走,想来他是有苦衷的。 我只得退出禅房,把破门关好,往侧院走,走到一半,余光中一只猴子拿着什么东西从藏书阁的窗户跳出来。 我大惊失色,“渣猴,把东西放下!” 渣猴回头冲我做了个鬼脸,带上‘小三’往外跑。 我急忙跟后追,渣猴身体灵活,还能攀爬跳跃。 不过,两年来的苦练,我的身手绝对不差,我俩在月光下一逃一追。 渣猴很聪明,在我将要追上它时,它就把手里的东西扔给‘小三。’ 这时,我看清了,它拿的正是竹简。 我既愤怒又担心,竹简易碎,万散开丢掉一片两片,上面记录的就不全了。 ‘小三’拿着竹简纵身翻过墙头,我也跟着一个纵身跃过去。 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月华如水。 山中的夜晚并不安静,虫飞鸟鸣。 两只猴子入了林如鱼得水,飞快融入黑暗。 我紧追着它们的身影,在各种各样的大树间穿梭。 林中大树的枝叶繁茂,我身上的衣服被枝丫划破,鞋子也丢了一只。 追了一个山头,我两个纵身抓住在树上跳跃的渣猴。 但是,竹简不在它的手里。 我气得锁住它的脖子,“想死,我就杀了你。” 渣猴四肢乱蹬,差一点伤了我的命根子。 我的火气再也压不住,太阳穴突突地跳,没有再犹豫,用刀掌劈下,直接废了渣猴的四肢关节。 然后我冲着四周叫声说:“把东西还回来,要不然我扒了你们王的皮。” 四周偶有猴叫声。 我静静等了大半个小时,没有猴子出来。 我无奈,拖着渣猴往回走,等明天再来找。 快到明月观,远远地看到观内火光冲天。 我吓得身体微微一僵,继而飞奔过去。 进了院子,着火的是禅房,整个禅房几乎全烧起来了。 我吓得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拿起灭火器。 深更半夜,禅房又是木制的,火势一旦起来,很难灭掉。 我用光了三只灭火器,也没能灭掉火。 “通爷?” 我一遍又一遍地中着大火嘶吼,双眼猩红,多次冲到门口,又被火把退开。 两年来,我只听到通爷的声音,还没有见过他。他就这么被焚尸了。 不应该的。 禅房里通电,也有蜡烛。 但是,哪怕蜡烛倒了,也不至于把整座禅房烧了。 这必是人为,是故意谋杀。 我暗暗攥紧拳头,无论这人是谁,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的。 “你怎么还没有去睡觉?” 身后忽有一人说话。 我一愣,转过身,身后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 男人脸色雪白,病态的白,头发很长,身上的道袍显得特别肥大。 这人我眼熟,又觉得陌生。 “你小子发什么呆,越来越蠢了。“ 通爷的声音,没有沙哑。 我因为担心紧张而混乱的思绪渐渐回笼,满眼惊讶,“你是通爷?呵呵,你怎么瘦成这样?” 通爷向我翻了个白眼,“肉而已,吃着吃着就回来了。” 语气就是通爷,我松口气,又不理解,“通爷,这个禅房是怎么烧起来了?” “蜡烛不小心倒了。好了,回去睡吧,火自己会灭掉的。” 他说的没有错,禅房是独立,四周没有屋子,等它烧光了确实会灭掉。 只是..... “通爷,刚才在禅房里另一个人是谁?和你有一样的声音。” “禅房里只有我一人,瞧瞧你,练功练傻了。” 通爷说着转身往侧院走去。 我却盯着他的影子出神。 或许是灯光的原因,通爷的影子还是很胖。 我很担心,没敢回床上睡觉,而是守在禅房外,直到东方既白,禅房的明火才灭掉、 一缕缕白烟缓缓升起。偶尔还有噼啪声。 我没有一点睡意,总觉得忘了什么事,环顾四周,我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我抓到的渣猴跑了。 我气得跺跺脚,下了狠心,进厨房拿出一袋香蕉。 我背着香蕉漫山遍野地找渣猴群。 找了一整天,没找到渣猴群,我的竹简丢了,竹简上记录的是什么也不得而知了。 我带着饥饿和疲惫回到明月观,进了侧院,隐隐听到厨房有动静。 果然,我心想通爷在就是好,他又在做莱了。 我大步走进厨房,却见灶台前站着一个女人,女人在煲汤。 她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黑发及臀部,身材窈窕,看背影就知道是美女。 我有些尴尬,脸皮微微发热,这么多年了,我没和几个女孩子单独相处过。 为了掩饰我的不自然,我的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几声。 美女被惊动,缓缓转过身。 果然是美女,美女脸色白嫩光洁,秀眉微弯,眼睛明亮如星,樱桃小嘴微向张开,嘴角带着一抹浅笑。 我的心呯呯直跳,全身血液沸腾,脸皮发烫,结结巴巴开口,“美女,我是...沈明....州,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美女明媚的笑容渐渐隐去,眼底浮出冷光,黑直长发无风自动。 “沈明州啊?名字真好听。沈明州,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我愕然地看着她,心里既有高兴又有担忧,我是结过婚的人,如果做她的男朋友,我不是劈腿了吗,这样对不起筱雅。 我好纠结。 美女用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我,盯得我如芒在背。 “怎么了?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吗?只要你愿意,我们马上可以上-床。” 美女一步步挪到我身边,伸出纤纤玉臂搭在我的肩膀上。 一股酥麻感从脚底直窜到天灵盖,内心有个声音叫着答应她。 但是,不能,我不能,我摇摇头,拔开美女的手臂,“对不起美女,我....有老婆。你是怎么进来的还请你怎么出去。” 我默练了一遍吐纳法,压下心中悸动。 美女阴冷的目光顿时回暖,她上前一步,抱过我的脑袋,亲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吓得后退几步,大声斥责“你....你怎么能这样。” 其实我心里有一点点高兴的,没有哪个男人被美女亲了是不高兴的。 “明州,虽然你没有认出我,我还是很爱你。” 美女嘴角上扬,双眼弯成月亮。 我一愣,这个身影和我脑海的人重叠,“筱雅?” 我既惊又喜,自从和她结婚后,她寄生在我的体内,我再也没有在现实中见过她。 我张开手臂,一把抱过她,“筱雅!” 第146章 幸福一刻 我不敢置信地打量着面前的漂亮女子,说她是筱雅,比我记忆中的筱雅活泼,眉眼更精致。 说她不是筱雅,清冷的气质又很像,还有她左额角的小黑痣也是一样的。 “州州,你怎么越来越傻了,你还不相信我是我?” 筱雅摇晃着我的胳膊,噘起粉嫩的嘴唇,很是可爱。 我心里有一丝甜,也有一丝酸涩,我和她相恋两年,然后结婚,虽然没有大办,我也是真心实意的。 可是,新婚第二天,她失踪了。 然后发生沉船事件,打捞上她的尸体.,陈延瑞意外死亡....一切往我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满眼柔情,“我傻是因为太想你了,筱雅,我好想你。” 修雅小巧的鼻子皱了皱,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腰,“沈明州,我爱你,我会爱你直到我魂飞魄散。”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亲吻着她的秀发,“别胡说,有我在,你就不会有那一天。” 不管她是人还是鬼魂,她是我的妻子,我的家人,我一定会护住我的家人。 筱雅扬起小脸,眼中带着水光,笑眯眯说:“好,我相信我老公一定会护住我,夜深了,我们睡吧。” 睡吧?这两个字自带魔幻音,我的脸微微一红。 我和她在新婚夜有过肌肤之亲,只是.....那已经是多久前的事。 我的血液滚烫,手心后背热得出汗,我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筱雅主动踮脚,带着凉意的嘴唇吻上我。 这一吻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我再也控制不住,搂着她的腰,让我们彼此贴得更近。 我用生疏地吻技回应她。 厨房里的空气越来越灼热,我本能的把手伸进红裙中,搜寻那一份独有的柔软。 在我意乱情迷想和筱雅更进一步时,忽然后脑勺里抽的一疼,像是被人用钢鞭抽似的。 我双手抱着脑袋闷哼一声。 “明州,你怎么了?” 筱雅吃惊地看着我,她很是紧张。 我握着她的手,勉强地摇摇头,尽量心和气和的说,“可能是饿了,我想喝老婆炖的汤。” “好好好,你坐好,我给你盛出来,你想喝多少都行。” 筱雅挣开我的手,转身在灶台前忙碌起来。 我静静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为了自己在灶间忙绿,模糊的想起小时候,看着我妈妈在灶间忙碌的身影。 这一刻我有家的感觉,很静,很温馨。 筱雅的手艺真的很好,汤汁浓郁,鲜美可口。 我一口气喝了一大碗,“真好喝,老婆,这是什么汤?” 筱雅坐在我对面,单手托着香腮,眼角带着笑,“你别问是什么汤,你爱喝就好。” 我没有再追问,填饱了胃,牵着筱雅的手回到房间。 看着单人床,我脑海里全是两小人在干架,情不自禁地搂住筱雅吻了下去,后脑勺又是一疼,比刚才还要疼。 疼痛把我心里的涟漪全部打散。 两次被打断,筱雅很是不高兴。 我也不明白今天为什么这么倒霉,这么好的日子头怎么会疼? 我把筱雅揽在怀中,安慰好一会,她才不轻不重的哼一声,算是不计较了。 两人躺在床上,我一直握住筱雅的手,犹豫一会问,“筱雅,你现在可以一直在现实中生活了吗?” 我很怕,怕她再消失。 “我不知道,我在你的灵堂里一直浑浑噩噩的,有时会清醒,能听到感知到你的事,更多的是在睡梦中。不久前我又醒了,感觉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可以见你,我就来见你了。” 我心中了然,这两年,我努力锻炼自己的身体,锤炼自己的精神,变强了。 筱雅寄生在我体内,她也会受益的。 我和聊起我遇到的事,一直以来有很多事压在我的心里,没有人听我倾诉。 筱雅,她是老婆,我的挚爱,我想把自己遇到的一件一件讲给她听。 让她参与我的人生。 筱雅乖巧地听着我的抱怨,愤怒,无助,迷茫…… 窗外的光越来越亮。 筱雅温柔地抱着我,拍着我的后背,轻声安慰,“明州,你不用怕,你还有我,我永远都在。” 这一刻我的心极为平和。 我们腻歪好一会,我不得不起床,我得去找渣猴把竹简拿回来。 清晨的大山刚刚苏醒,披着薄雾。 筱雅跟着我在林间飞跃,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头上戴着我用小花编的花环,活泼美丽的如同是林间仙子。 我们翻了半座山,还是没有找到渣猴的领地。 这里的猴子特别烦人,乱吼乱叫,还会欺负人。 如同此时,十几只大大小小的猴子把我们围在圈里,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扔松子,果核,香蕉皮,石块… 我真的好气,护住筱雅,向它们挥舞手臂大声呵斥,“别扔了,走开。” 筱雅的脾气比我好,她没有生气,笑眯眯地看着它们,忽然,长发飞舞往四面八方攻击过去。 嗖嗖嗖,长发精准地捕捉住所有惹事的猴子。 长发越勒越紧,猴子们吱吱....大叫,求饶声不绝于耳。 筱雅笑得更加灿烂,长发的力道更强,有的已经勒破猴子的皮毛,溢出猩红的血。 我心里暗暗吃惊,这样的筱雅,我以后万万不能得罪。 “老婆,放过它们。” “这群丑东西敢欺负你,我要剥它们的皮,要它们的命。” 我很感动,有人护着感觉真好,“老婆,有你真好。不过我们不能杀它们,别看它们长得丑,它们是国家二级保护对象,杀了它们对我们明月观不好。” 筱雅还是不愿意,我再三劝说,她不情不愿地过它们。 众猴子被吓破了胆,一窝蜂的跑了。 我俩继续找渣猴群。 薄雾渐渐退散,大山热闹起来。 筱雅不再像之前那样欢快,脸色也越发的透白,身体在发抖。 我替她挡着阳光,心疼地抱过她,“筱雅,不要勉强自己。” “明州,我想和你在一起。”筱雅紧紧抱着我的腰,脑袋贴在我的脑口,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哭。 “乖,我们还有一辈子可以在一起。” “嗯,我们还有一个长长的一辈子。” 筱雅说着扬起小脸,带着甜甜的笑着,身影在金光中淡去。 我的印堂顿觉微微一重,她回到我的身体里了。 我环顾四周,百花盛开,万兽奔波,心里很是失落。 第147章 百鸟朝凤 我把附近几个山头跑遍了,也没有找到渣猴的家族群。 看着更远处的山头,心里暗恨不已,莫非渣猴带着一群母猴和小猴跑到更远的山上去占地为王了? 直觉是不可能,我还是往更远的山头找去,饿了吃野果,渴了喝山泉水。 找了整整一天,也没找到渣猴,晚上想寻找到渣猴更加困难。 我心里憋着一股郁气,冲着天空大叫几声,还是回去明天再来。 现在是夏天,草木茂盛,林中的路不好走。 我踏着半人高的杂草往回走,忽然,呼啦啦一声,一群山鸟飞起。 我吓了一跳,只见群鸟扑棱着翅膀往一个方向飞去。 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是灵泉观的方向。 不一会,又有一群山鸟从不远处飞起来,还是往灵泉观的方向。 我有些好奇,大多数的鸟和人一样,活在阳光下,大晚上群鸟为什么要离巢?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远处还有群鸟起飞离林,我迎着月亮看着群鸟震翅西飞,心神陡然一震,想到一个可能,大地震前动物会有异常反应。 无妄山要有地震了? 想到此,我只恨自己少长两条腿,提着一口往明月观跑。 一路跑到明月观的大门口,我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没等我推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轻小道人从里面走出来,他扫了我一眼,没作声,迈步出门。 “你怎么来了?” 是一清,这两年他来过几次,每一次来都是进禅房见通爷。 “大师伯羽化,我请师兄一起去观礼。” 我扭过头,果见瘦了的通爷站在门内。 我走到通爷身边,见通爷的脸色还是不好,关心问,“通爷,你身体怎么样?” 通爷淡淡嗯了一声。 我总觉变了,人瘦了性格也变了,不如之前豁达。 一清微微侧头看向我,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疏离,“师侄,你要一起去吗?” 清风观离这里不算近,我可不想去。 我还没有回答,通爷开口,“明州,走吧,你和他也是有缘的。” 我懵了,我什么时候和一清的大师伯有缘了? 不过,通爷发话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月光如水,把山路照的雪亮。 我跟在他俩身后,通爷和一清谁也没有开口,三个人一时沉默不语,气氛有点诡异。 他们走到岔路口,没有下山,而是往山上走。 我有些惊讶,忍不住快走两步,跟上一清问,“一清,为什么是上山?” 一清这人很好说话,几乎是有问必答。 “大师伯一直在灵泉观挂单修行。” 我吃了一惊,在灵泉观修行?我隐约有一个不好的直感。 “你的大师伯是谁?” 为了陈延瑞的事,我常跑灵泉观,也认识几位师兄,也知道灵泉观里年纪最大的就是天师。 “葛天师。” “天师?不可能!” 我的心陡然一沉,双腿像被钉住一样。 天师是什么时候羽化的? 昨天早上我还陪天师下山蹭了他一顿牛肉粉丝,当时我差一点没跑过近百岁的老人。 只隔了一天的时间,健康的得道高人怎么就死了? “天师是怎么死…怎么羽化的?” 我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悲哀,天师不爱说话,但是人很好,我蹭了他好多顿牛肉粉丝面。 一清淡漠地笑了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死怡然!” 屁话,说和没有说一样。 我急不可耐的往山上跑,转过一个山头,听到半空中有扑棱声,抬头看去,我震惊的合不拢嘴。 灵泉观在无妄山山顶,气势恢宏的耸立在圆月之下,道观上空是黑压压的飞鸟。 群鸟不停的在盘旋,却没有叫声。 之前我在山里看到夜鸟离巢,我以为是它们感应到地震,现在看来不是,有比地震更神秘的事在发生。 一清和通爷越过我往前走,一阵带着寒意的夜风吹过,我忙回过神,赶紧追上去。 “一清,这些鸟是什么情况?” “百鸟朝凤。” 百鸟朝凤? 我猛然记起来,我还真在某本书上看到过。 大意是,鸟是天和地的交流使者。每当地上有得道者要升天时,天会通知鸟前来迎接,得道者肉-体化虹,灵魂乘鸟登天。 原来书真的不是骗人的,真的有灵鸟来引路,天师是要飞升,要换个环境打工了。 我的心情很是复杂,既为天帅升天而高兴,又为他走了没人给陈延瑞念往生经而苦恼。 越接近灵泉观,气温越低,最后冻的我牙齿打战。 山上的气温本来就比山下低,现在气温低的不是三五度,像是三五十度。 连一清都说了一句,好阴! 上了台阶,再抬头,铺天盖地的百鸟带来的压迫感更加强烈。 它们的数量多而不乱,像是训练过一样按一定的顺序在飞行。 不时有飞羽落下,却没有叫声。 天,真的厉害! 自从我知道世上有鬼后,我的接受能力强到我都怀疑自己是傻子。 通爷和一清也驻足望着群鸟。 他们眼中的鸟可能和我眼中的不一样。 一清轻笑一声,“师兄,你怎么看?” 通爷漫不经心,“今夜事难了。” 我没听懂他俩说的是什么,“通爷,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没有理我,从侧门进入西道院,院子门口挂着一对白灯笼,灯笼上面写着奠字! 院子里站着数十位身穿白色法衣的道人,大家神色肃穆。 一清和通爷和观主见礼后进了灵堂。 我没有出家,通爷也没有收我为徒,我最多算是居士,是没有资格进羽化天师的灵堂。 我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面张望,灵堂中间放着一张木板,上面躺着一人,身上裹着紫色法衣。 屋子四角立着四尊全副武装的神像。 不一会儿,一清和通爷出来,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通爷看向观主,摇摇头,“压不住的。” 观主压下眉眼,下巴上的白胡子抖一下,“看来只能启动明王阵,” 咯咯咯..... 忽然,从灵堂里传来一串像鸡叫一样的声音。 所有人瞪大眼睛看向灵堂。 通爷也回看一眼灵堂,蹙眉轻叹,“只能如此。” 观主对身边的道人吩咐,“带人启明王阵。” 那人应了一声,带着十多位道人离开。 我紧张地盯着灵堂的门口,天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扫了一眼,看到平时和我交好的师兄。 我大步向他走过去。 第148章 一怯一重山 西道院的院子并不大,又站着数十人显得更加小。 我走到最边上,拍了一下偷偷打哈气师兄的肩膀。 他吓得立刻瞪圆眼睛,看到是我,他没好气的踢了我一脚。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靠近他,声音压得很低。 “滚,我没空理你。” 师兄的声音压得比我还要低。 “师兄,你不厚道。六天前我给你买两条红南京,你答应我有问必答的,怎么,现在你....” 我故意提高声音。 师兄吓得脸都白了,忙伸手捂住我的嘴,”嘘嘘,你别说了,我说,我说。“ 做亏心事的人就是好拿捏。我拍开他的手,嫌弃地擦了擦嘴巴。 师兄瞅了瞅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他把我拉到院子角落里,两人缩着身体躲在阴影中。 看着他小心谨慎的样子,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师兄,快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兄看着灵堂的门,幽幽开口,“五十年前,天师来我们灵泉观挂单时,师祖给他占了一卦,卦象为中。” “师祖给他解卦,天师在咱们这里修行,有一利有一劫。利,他若能过双极数的年纪,必能飞升,立碑成名。劫,会有一人让他坏了几十年的修行,道毁人亡魂消散。这个劫会从口出的。” “所以,从那天开始,天师几乎不说话。” 双极数的年纪? 道家极数为九,双极数是九十九。 我记得天师已有百岁了,“师兄,天师已经一百岁了吧,过了九十九了。” “没有,百岁是阳历,农历还差九天才是九十九。” 我愕然不已,只差九天?这还真是命运弄人,天道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又一想不对,“师兄,如果天师不能飞升,百鸟朝凤是怎么回事?” 头顶上的群鸟不知疲倦的在飞呢。 师兄抬头看了看月色下的飞鸟群,思索一下说:“飞升的也许是别人吧。” “别人?你们观里还有第二个人羽化了?” 师兄摇摇头,“现在没有,不代表呆一会没有。” 我又问:“师兄,天师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明王阵是什么阵?” 师兄没理我,直勾勾地盯着灵堂门口。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睛也直了,只见灵堂门内站着一位身穿紫色法衣的人,正是天师。 他微微佝偻着身体,脸色铁青,双眼只有眼白,脸上只剩皮和骨。 通爷和观主站在门外,双方隔着一道门槛,相互注视。 院子里所有人没有惊慌,原地站着。 我和师兄吓了一跳,师兄还往阴影里缩了缩。 我看不上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嘲讽说:“师兄,你好歹在这里修行了五年了,驱换除魔也怕?丢不丢脸。” 师兄呸了我一声。 我又问,“师兄,你说天师到底死没死?” 师兄也急了,“我怎么知道,他们都说天师羽化了,我和你一样没有资格进去瞻仰仙容。” “他们说天师是怎么死的?那个毁他修行的人出现了?什么时候出现的?昨天早上我还和他一起下山吃饭。” “今天天还没亮的事,那时大家刚起来做早课,后院传来一声虎啸,然后是狗叫,最后是许多人说话和惨叫声。” “有人寻声找过去,在道观外的槐树下找到天师,他已经气绝而亡了。” 我敏感地听到一词,急切问,“你说天师倒在哪里?” “道观后面的老槐树下面。” 我大惊失色,隐约感到不好,忙起身往外跑。 出了道观直奔后面,天师倒在老槐树下,那么陈延瑞会不会有事? 我一口气跑到槐树下,目瞪口呆,昨天早上还枝叶繁茂的老槐树,现在只剩下枯枝。 这是怎么回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转身找了一根木棍在埋坛子地方挖,当时我埋得并不深。 两年的时间并不长,没一会,木棍碰到硬东西,我把木棍扔了,动手扒土。 扒出一块坛子碎片,再扒,坛子碎成十多片。 埋在土里的坛子怎会碎了? 我又借着观内的灯光,眼睛几乎是贴在泥土里,寻找坛子形状的剪纸。 我的运气好,还真让我找到了剪纸,只是,剪纸上的人形不见了。 人形就是陈延瑞的鬼魂,现在不见了,他是走了还是再次被人抓了? 天师的死会和陈延瑞有关吗? 我不死心,对着空气连叫几声陈延瑞,回应我的只有虫鸣。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剪纸回到西道院, 此时院子里只有十多个人,他们身着白色法袍,手持法剑在院中排开。 观主,一清和通爷几个人站在院子后方。 我环顾一圈,没有找到师兄,直接走到一清旁边,把剪纸递到他面前,“一清,你看看上面还有鬼魂吗?” 一清侧目瞟了一眼,“厌胜术?呵,没有。” 果然,陈延瑞已经不在了。 他能去哪? 这时,又传来一串咯咯声。 我寻声看过去,门内的天师嘴巴紧闭着,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 天师双肩一耸,双腿僵直地往上跳,想跨过门槛,然而,一下两下,他都没有成功。 现在的天师他是尸体还是鬼魂? 怎么样有点像是诈尸? 天师跳了七下,终于跳出门槛,他像得到自由一般朝着月亮方向走。 摆阵的道人立刻上前,把天师围在当中,长剑交叠,步伐轻盈,在天师四周游走。 天师的双腿渐渐灵活起来,一次次想突破,一次次被拦下,他越走越快,明显在暴走边缘。 我看得心惊胆颤。 天师如同被困的猛兽,头发根根竖起,对着圆月张开嘴巴,他并没有发出声音,我的耳膜却如针刺般疼。 嗖,哗啦! 一只,两只,数十只飞鸟砸到地上,脑袋全部砸得稀碎。 有摆阵的道人脚踩到鸟尸体上,这时,他的脚步会慢上一分。 天师就利用这一分的破绽,向他攻击过去。 原本的阵法彼此守望,密不透风,现在,阵法有了漏洞。 天师的身手极为了得,五指如刃,出手快如闪电,不至十分钟,摆阵的道人个个身上带伤。 还有人倒地不起,阵法彻底废了。 观主静静看着这一切,只到此时他念了一句,“无量天尊,我来会会天师级别的伥鬼。“ 伥鬼? 何谓伥鬼?是指被某强者杀死而变成强者仆役的鬼魂。 天师是倒在古槐树下的,是谁杀了天师,又把天师鬼魂变成伥鬼的? 我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全身都僵硬了,不敢往那一方向想。 陈延瑞,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第149章 八卦盘 啪啪啪! 西道院内外的灯,几乎是同时炸裂,灯光瞬间全灭,然而院子里并不黑。 皓月当空,清冷的月亮晒在院子里的两人身上。 天师伥鬼身体暴涨到十来米高,怒目圆睁,裂开嘴巴露出四颗犬齿,双脚撑地,双手擎天。 被他擎住的是一只八卦盘。 八卦盘分内外圈,外圈是金白色的八边梯形,上面刻有金色字符,内圈是黑白分明的阴阳鱼。 八卦盘至少有十多米长,看似极重。 因为天师伥鬼用小巨人的身躯顶着,身体是绷紧了还托不住。 天师伥鬼脚下站着的是一清,一清身穿白色法衣,身高不到天师伥鬼的膝盖。 但是,一清身姿修长,眉清目秀,不惊不惧,气势上不输天师伥鬼半分。 刚才,观主要亲自上场除邪,通爷开口了,“观主,师伯已在贵宝地讨扰多年,如今入邪又打伤众师兄,不能再让观主费神。”说着看向一清,“让一清清理门户吧。” 观主没有谦让,点点头,“无量天尊,这样也好。” 我看着一清有些担心,一清是从清风观出来,在龙眠洞里我见过几位清风观的小道人,他们的身手都很好,一清应该也不差。 但是,要和天师伥鬼打,我并不看好,我劝说:“通爷,只让一清一个人?” 我的意思是灵泉观的人多,也有各种法器武器,俗话说一拳难敌四手,乱拳打死老师傅,人多机会也大。 通爷没有出声,一清却轻扯着嘴角看向我,“师侄,要不让你上?” 我的呼吸一顿,天师伥鬼能团灭十多人的阳王阵,我很自信我是打不过的,干笑两声。 想来我的脸色应该很难看,正要开口谦虚几句,一清又说:“算了,谁让我是长辈呢,这种出力的事还是我来了吧。” 他弹了弹身上的衣摆,向天师伥鬼走去。 受伤的众人没有恋战,自行让开一条路,观主让他们全部退出院子。 院子一下子空了。 一清不紧不慢地走到天师伥鬼面前,神态带着少许傲慢,语气疏离,“大师伯,我是一清,我来送你入九幽地狱。” 天师伥鬼微微仰头看向一清,白眼珠间活动了一下,青绿色的印堂里似有东西滚动,身体里发出咯咯声。 我不由地捏紧拳头看着院中一鬼一人,一清似乎又说了什么,天师伥鬼先动手了。 天师伥鬼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百岁老人的身体,四脚矫健,跳跃腾挪灵活如猴。 我看得目瞪口呆,以前跟着他上下山,我总害怕他走到一半走不动让我背。 原来,他这么厉害。 而一清的招式很简单,一个字,缠。 他像菟丝花一样缠着天师伥鬼,天师伥鬼似有无限本领却打在一团棉花上,他出手越快越无力,像被蜘蛛网包裹住一样。 我看得眼花缭乱,忽见天师伥鬼的身体一个劲的暴涨,是想借高大来破一清的缠字决。 果然,一清不再缠了。 一清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东西往空中抛去,那东西就是八卦盘。 八卦盘自带魔术效果,飞到天师伥鬼的头顶上,一圈一圈的变大。 这一幕让我感到不真实,像八卦盘这要的是法器,是有灵性的,是可以降妖除魔的。 只是,法器并不是人人能驱使的,需要强大的修为和灵力。 一清双手背对,右手在上。右手中指勾住左手中指、无名指勾住左手无名指,左手由里向外旋转,直至两手心皆向上,两手食指勾食指、小指勾小指。 我在书上看到过这个手印,反天印! 当时我还照图学了一天,手指差点掰断了,也没有学会。 只到此时,我才惊觉,一清远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果然,人不可貌相,不能用‘我以为’来判断。 八卦盘一点点往下压,天师伥鬼周身的阴气如有实质一般四散开,院子内外的节能灯泡全部被阴气挤碎。 我站在院子最边上,穿着长裤长袖,还是感到像被剥光了一样,寒冷透骨。 通爷站在我旁边,宽松的道袍被阴风吹起来,勾勒出消瘦的身躯。 我还是没有办法适应瘦得失真的通爷,还是怀念有着‘孕肚’时的他。 观主站在通爷的右侧,神色淡定,手里转着念珠,目光一直落在场中。 但是,我能感觉他和我一样,在抖,是被阴气冻的。 月光下,八卦盘似有万斤重一样,越压越低。 天师伥鬼的手臂上鼓起一条条青筋,他是用了全力,身体还是一点点变矮。 “后生可畏,将来贵师弟的修为不可估量。”’ 观主身体没有动,话是对通爷说的。 “一清比较固执,不管什么事一旦做了就要不计后果的去完成。这一次他动用了祖师爷的法器,法器好用,反噬也厉害,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去。” 通爷余光看向观主,语气中有惋惜,也有无奈。 “他年轻有为,祖师爷必然是认可的,他一定能平安顺遂。” “我也是这样想,毕竟他学年轻。不这,调理被法器反噬的伤,最好用祖师爷留下的五足鼎。可惜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五足鼎流落在何处。” “法器讲的是一个机缘,若是他和五足鼎有缘自会相见的。” 我听着他两借一清说事,隐约感到两人像在打机锋一样。 嘭! 天师伥鬼的膝盖被压弯,跪在地上,他已经被压得正常身高。 八卦盘还在下压,天师伥鬼吃力的手脚都在颤抖,脸上的肌肉快速跳动,眼珠子往外凸起,随时会爆出眼眶。 看着天师伥鬼狼狈模样,我心生不忍。 我在这里呆了两年,和天师也就认识了两年。 天师不爱说话,两年间他只和我说一句话,那是我讲了一个半月陈延瑞的悲惨故事,妨碍到他念经,他冲我吼了一句,“不要再说了。” 然后,他答应每天给陈延瑞念一遍往生经,我还蹭了他无数顿牛肉粉丝面。 面对这样的老人,哪怕变成新的伥鬼,也不应该受折磨,也不至于下地狱! “通爷,放过他吧。天师变成伥鬼不是他的错,直接送他入轮回吧,何必要毁掉他。” 对玄学知识,我是通过看书,不过我的学识有限,很多字我认识,却理解不了意思。 不过,我还是看出来这只八卦盘的力量非常霸道,一清的那句送天师伥鬼入九幽地狱是真的。 天师伥鬼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直接判入地狱太武断了。 我只希望他上界入轮回。 第150章 玉面鬼王 我不忍心看向场中,转头看向通爷,替天师伥鬼求情。 通爷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半空中的飞鸟,没有理会我。 我发现,现在的通爷不仅是体型,连性格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像是只顶着通爷的一张脸换了魂魄一样。 通爷这里说不通,我向观主求请,他和天师同门修行多年,他总不希望看着天师下九幽地狱吧。 观主淡淡开口,“无量天尊。” 他也不打算插手。 我挺憋闷的,一个个自称出家修行的人,却冷血到无情。 说话间,八卦盘又低了两分,天师伥鬼双膝盖跪地,胸膛炸开,漆黑的心肝脾肺肾肠流出体外。 他的嘴巴张大,舌头伸出来,眼球爆出眼眶。 八卦盘的力量太强,生生挤爆了他的五脏六腑。 我的头皮发麻,实在看不了这种画面,出声阻止,“一清,可以了,放过他吧。” 我不希望修行一辈子的老人,到最后连鬼魂都被碾成泥。 一清没有理我,还在操控八卦盘下压。 我也知道对待鬼怪不能心软,但我心里窝着一团火,我无法想象昨天早上还和我在山下吃饭的老人,此时要被压碎只剩一张鬼皮。 我飞快冲到一清面前,伸手想要拉他阻止他。 忽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我的后脑勺上。 因出其不意,我踉跄两步,马上站稳脚回头,只见一只全身乌黑的鸟在空中打了个转,飞向半空。 鸟? 嗖嗖嗖… 一只,两只,三只,黑压压的鸟从空冲俯冲下来,对我们无差别的攻击。 我连忙挥手驱赶,然而鸟的数量太多,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九。 而且品种不一,既有凶猛的游隼,又有灶鸟麻雀。 它们扑腾着翅膀,利爪子乱抓,还有尖尖的喙。 从来不知道鸟攻击人是如此厉害,它们还很聪明,专门攻击我的脑袋。 我手里没有武器,一手护着脸一手抓鸟,抓到一只往地上一摔,再踩一脚。 我只有一只手,鸟却有无数只,更本不是它们的对手。 身上和手臂上传来阵阵疼痛。 真的好憋屈,却没有一点办法。 我用两条手臂护着头,眼睛从手肘的缝隙里寻找通爷他们,让我郁闷的是院子里全是乱飞的黑鸟,眼前影影绰绰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通爷?观主?” 我一边护着脑袋一边往通爷他们站的方向走,耳朵里都是扑棱扑棱声。 隐约间,从乱糟糟的展翅声中听到一人开口,“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是通爷的声音。 “我现身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现在,你还能操控我吗?” 声音很年轻,而且很耳熟,只是此时我没空细想是谁。 我驱赶打杀一只又一只丑鸟,总算走到刚才站的地方,却没有看到通爷和观主。 “通爷?你们在哪里?” 没有听到他们回应。 我索性跑到墙角,背靠着墙,看着眼面前黑压压攻击我的群鸟,我心生绝望。 轰! 呼呼! 不远处还有人在打斗,我猜测是通爷和刚才对话年轻人,而且打得十分激烈。 我被群鸟缠着,只偶尔从群鸟的缝隙中看到一个人,身着白色长袍,黑发及腰,他没有双脚着地,而是飘离地面三米处。 他是谁?不是天师伥鬼。 偶尔也能看到一清,一清脸色上一片惨白,眼神一改往日的冷漠,透着阴鸷。 咚! 哗啦! 我感到大地在震动,抬眼间看到一道白色闪过,灵堂倒了。 这里,从院子外面传来多人跑步声,不一会院门开了。 有人拿着喷火器,往鸟身上喷火, 一只又一只鸟被烧着,它们带着惊慌,身上带着火团往远处飞去。 “快快快,不能让它们跑了,立刻出去猎杀掉。” “快,准水,有鸟落到大殿里了。”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我连忙向他们求救,这时,有一只臭鸟用爪子抓着我的头发。 我的头皮被扯得生疼,我反手握着它的腿,把它抓下来,它用喙一个劲地叨我的手背。 草! 真他妈的疼。 鸟的体型很小,月光下它的羽毛是彩色的,双翅疾速扇动,快到我看到幻影,翅膀震动发出嗡嗡声。 它的嘴长而细,带着弯曲,嘴上还挂着我的血肉。 我愤怒不已,换一只抓住它,五指收紧,我要活生生勒死它。 它似乎怕了,身体在发抖,嘴里发出弱弱的嘁嘁喳喳,两只小眼珠子里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还是很生气,还是想勒死它。 嘁嘁.... 它伸向脖子看向空中弱弱的叫呼。 它这是在干嘛?向上天祈祷让我别杀它还是想它妈妈了? 我要疯了,我居然心软了。 最终,我把它往空中一扔,掉头就走。 群鸟已散去,地上徒留一层鸟羽鸟粪和鸟尸体,灵堂坍塌,一片狼藉。 我的衣服被抓破,脸上有十多道血淋淋的爪痕,手臂和手背上也有二三十个被叨出来的小血洞。 这群该死的鸟,真凶。 我转身寻找通爷,灵泉观的师兄过来,“一通师兄受伤了,观主带他去疗伤了。” 我大吃一惊,“通爷受伤了?谁伤了他?伤哪里了?严重吗?” “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瞧瞧你头上的鸟粪成堆了,去洗一洗吧。” 我错愕不已,下意识的往手顶一摸,摸得满手白中带红的黏糊东西。 有点呕心。 我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看了一眼院子,一清不在,天师伥鬼不在,我问师兄,“师兄,你进来时看到了什么?” “我进来时看到的全是鸟,我怀疑整座山里的鸟都来了。” 我觉得他说话有些怪,无意识问一句,“你没进来时看到了什么?” 师兄沉默一会,偷偷地把我拉到墙角,竖起两根手指,“两条红南京。” “没问题,明天我下山给你买。” 现在我有钱,每天功德箱里的收入可观。 师兄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今晚的百鸟朝凤是怎么回事了。” 我忙追问,“怎么回事?师兄快说。” “迎接鬼王的。” 我懵圈了,环顾四周,不解问,“鬼王?哪来的鬼王,你们观里养鬼了?” “别胡说,我们灵泉观是国家一级文物保护单位,怎么可能会养鬼。” “那么鬼王哪里来的?” 第151章 山下来人 鬼王,我从李叔那里听说过。 阴间有四大鬼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白虎我见过了,是一个阴晴不定的拽爷,特别爱财。 师兄双手抱膝,扬头看向西斜的月亮。“群鸟攻进这里时,我在东阁楼的二楼上,正好可以看到院子。我看到一个身着白色长袍,头发很长的男鬼飘在半空中。” 听他这么说,我想到刚才偶尔看到的人影,确有这么一只鬼。 “只能说他是男鬼,怎么说他是鬼王?” 师兄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这你就不懂了,普通的鬼谁有操控万鸟的本事?鸟是天和地之间的媒介,不是谁想操纵就能操纵的。” “那也不以说他是鬼王吧?” “你怎么这么笨,普通的小鬼能打伤一通?” 这么一说,我有点信服了,通爷的本事我是知道的,“通爷的伤真的是那只鬼打的?” 师兄点点头,“八卦盘差一点点把伥鬼压死。鬼王出现先攻击一清,一清只接了三招,八卦盘被打落了。然后一通过来了,一人一鬼打了起来,鬼王伤了一通。” 我难以想象鬼王有多强,通爷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我理解,一清可是厉害的,鬼王居然只用三招就把一清打败了? “一清受伤了没有?” 师兄摇摇头,“不知道,谁管他,一个爱臭屁的小子。” 这一点我赞同,一清确实挺拽的。 “后来呢?鬼王哪去了?” “带着伥鬼乘着鸟飞走了,往西边走的。” 听到天师伥鬼没死,我暗暗松口气。 我站起来,看着有人收拾残局,顿觉得累了。我坚持去见通爷,通爷在药房里没出来,让我自己回明月观。 通爷越发的不待见我了。 师兄给我的伤口上涂了消毒药水,上了药,有的伤口上学贴了创口贴。 我和师兄告别,踏着月色走回明月观。 走到一半,忽听耳后有嗡嗡声,我警觉地侧过身,一只小鸟跟在我身后。 现在我恐鸟,看到它我立刻往前跑,它跟在我后面追。 它飞的速度比我跑的快,很快它飞到我的前面,悬停在半空中看着我。 我掉头往回跑,它还在追。 我想把它甩了,却甩不了。 “你这只臭鸟有病啊,你跟着我干嘛?还想吃我的肉?” 我真的很生气,悄悄的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准备砸死它。 小鸟嘁嘁喳喳的叫唤,像是有话和我说,可惜我听不懂鸟语。 我扬起棒子向它示威,找准机会往前跑,这一次,一口气跑回明月观,把院门关上。 对于鸟来说,关门等于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我懒得理它,在院子里用冷水洗了澡,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关于通爷的变化,天师伥鬼,还有那个鬼王,想了很多,又感到胃里特别的空。 我索性不睡了,去厨房,烧水煮了一碗肉丝面。 一大碗面吃下肚子,胃舒服了,身体也舒服。 我把碗筷收拾一下,发现垃圾桶里的垃圾满了,提着垃圾桶到院子外面的垃圾投放点。 把垃圾扔进大垃圾箱里,准备离开忽然后背一凉,垃圾箱里有什么东西盯着我。 我戒备地转过身,看向垃圾箱深处,只见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我。 西边的月光斜斜照进垃圾箱,落在那双眼睛上面,我半眯起眼睛看过去,是一只猴子,不,一颗猴子脑袋。 我的眼睛不由地瞪大,心底涌出一个念头,快速扒开垃圾袋,死死盯着一张猴子皮,皮上拖着四肢和一颗脑袋,脑袋上有一簇小白发。 渣猴? 我心中猛的一阵刺痛,把猴子皮拉出来,猴子的身上只剩一张皮了,四肢还在。 我摸向它的四肢,果然,四肢关节是断的。 就是渣猴。 谁杀了渣猴? 渣猴身上的肉哪里去了? 忽然心念一动,我的脚步有些不稳,连忙跑回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只大汤锅,这是昨夜筱雅炖的。 当时,我只喝了一碗。 我用勺子在汤锅里搅了一下,一块块肉浮出来。 不是牛肉,鸡肉,是猴子肉。 筱雅杀了渣猴。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艰难地走到外面,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望着空空的院子发呆。 心里有伤心有难过,还有对筱雅的不满。 这是我第一次,对筱雅产生负面情绪。 我搓了一把脸,把头埋进膝盖上,脑袋里想的是两年来和渣猴斗争的事。 第一次见渣猴,是我到这里的第五天,那一天有个信徒送了一袋子香蕉过来,放在供桌上。 我只是上个厕所的功夫,再进大殿,一脚踩在香蕉皮上,摔了一个屁墩。 一抬头,一只年轻的猴王带着三只母猴,五只小猴,把供桌上的香蕉全部剥了皮,皮扔得到处都是,看到我摔到,一群猴子在笑。 那时,我的火气大,拿起扫帚追打。 猴子灵活,绕着大殿跑,我没能打到它们,反而把供桌上的东西全部打翻了,地上一片狼藉。 我很生气,所以,在发现它们的领地就在明月观后面时,我在他们邻地上放了两只马蜂窝。 没两天,厨房被弄得一团糟糕。 我再找渣猴,它们换了个领地,又被我找到了,我在他们领地上放了几块反光镜。 ........ 两年,我和渣猴斗了两年。 一开始我和它们斗是发泄,是生气。后来,不是了。 山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更没游戏,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娱乐的项目。 渣猴,给我在山里生活平添了十分乐趣。 对它,说是朋友也不为过。 而我弄断它的四肢,是气它过火了,敢从观里拿走我重要的东西。 我从没想过让它死,它却死了,我还喝了它的汤。 想到此,我的胃在翻滚,呕心感涌上来,把刚吃的面全吐了,吐得我眼泪花花的。 我一个人空坐许久,起身,把渣猴抱到明月观后面,它的原始领地,挖了坑,把它放了进去。 难怪,我找了它一天没有找到,难怪它的猴群散了。 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我准时打工院门,又看到一只小鸟从外面飞地来。 小鸟的羽毛是彩色的,特别漂亮。 陆陆续续有香客进门,烧香拜佛求平安。 我安静地提水打扫卫生,临近中午,香客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多。 我蹙起眉头,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进香的人越来越多。 心里想着事,余光中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第152章 集体自杀 日上中天,我的影子和院中百年银杏树的影子融为一体。 我望着几步外的男人,眼角有点酸胀,嘴角自然地扬起,“队长,好久不见。” 吴凯比以前消瘦许多,穿着一件米彩服短袖,头发略长,眼底带着一抹疲倦。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中带着欣赏,“哟,明州,不错,是个精神小伙,看来这里的伙食一定很好。” 提到伙食,我想到筱雅的猴肉汤,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筱雅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杀了‘渣’猴。 我上前走到吴凯身边,平视他,“队长,山路不好走吧,走,我请你吃饭。” 吴凯没有和我客气,跟着我进了后院。 进了院门,我说,“队长,你随便逛一逛,或者休息一会,我整几个菜,我俩喝两杯。” 吴凯没有答应,和我一起进了厨房。 他扫了一眼,从角落一堆袋子里挑选蔬菜。 我自己也在院园子里种菜,但种类不多。 最近半年,山下信徒,远方香客来上香求平安时会顺带着送菜过来。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蔬菜的种类和数量都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多的我会送到灵泉观,再多的,我会拿着喂‘渣’猴群。 吴凯挑菜择菜洗菜,动作娴熟。 我打下手,他掌勺,他的厨艺好,动作又快,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我又到酒窖从大坛子里舀出三斤酒。 这酒是以前的通爷酿的,开始我是不知道的。 有一次,‘渣’猴为了报复我,带着它的猴群进了酒窖,偷酒喝。 我听到动静找过来,正好看到‘渣’猴为了一只野母猴子打它的老婆们。 它的老婆们被打得吱吱乱叫乱跳,撞坏了好几坛酒,把我心疼坏了,拿起长竹竿往死里打‘渣’猴。 我把酒放到吴凯鼻子下,“队长,你闻闻这酒如何?” 吴凯闻了闻,又用手指粘了点酒放舌头上品了品,“不错,纯高粱酒,我喜欢。”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聊吴凯的儿子,聊林进春家的狗,聊老张更爱他老婆…我们什么都聊,就是不聊公司的事,不聊七队长。 三斤酒,我们对半分了。 我还好,脸不红心不跳,这两年我在山上,一直把酒当饮料解馋。 吴凯有点醉了,眼里有醉意,话多起来。 “自从我下水捞尸,也遇到过诡异的事。有一次,有一个女尸,像万斤重一样,我们几人怎么捞也捞不上来。后来才知道,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孩子,我们把孩子尸体捞上岸,她自动跟着上来了。” “以前,不管我遇到看到听到多不可思议的事,我依然坚信世上没有鬼,没有地狱。” ......... “那天我接到下休眠湖的任务,车子出发时我看了一眼公司的大门,恍然觉得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下湖时,我同样有那种感觉,我再也看不到太阳了。” “当时,我被子弹击中心脏,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脱离,然后就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看到你在摇晃我的身体。” “人真的是有灵魂的,世上真的有鬼。既然信了这个,就得信因果轮回,信命由天定,人为是改不了的。” “老七的死,就是他的宿命。” 听到他提七队长,我的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我没说话,闷了一杯酒。 我这里时,每晚还能听到有孩子向我要爸爸。 七队长是念着吴凯往日对他的好,才愿意和我一起下湖找人,他为了报恩死了,论起来还真是宿命。 宿命?我的宿命是什么。 我在大殿里为七队长立了往生超度牌位,每日上香,只希望他的来世平安顺遂。 “明州,和我一起回去吧。最近怪事频繁,我总感觉要有大事发生。” 吴凯伸手在口袋里一通乱摸,他在找烟。 我很有眼色,起身从厨柜里拿出一包红南京,这包烟是我从灵泉观师兄那里截留下来的。 吴凯点燃香烟狠狠地吸着。 “怪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半年山下必是不太平,因为上山进香和求平安符的人数量猛增。 人都爱临时抱佛脚,渴时方掘井。 “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据有关部门统计,近两年全球的自杀率是以往十年的总和。上个月十三号,在通天河,有四十九人集体跳河。再上个月在索特岛的龙血树森林里,集体吊死五十四人,再再上个月在泰勒庄园里有65人集体吃药自杀…” 我听了心惊不已,这些人是吃饱撑得慌,自杀还要组团? 这是想到地狱再打百人副本? 我很是不理解,“既然他们全是自杀,一定有遗书,为什么自杀?” “理由很多,总结成一句话,吃饱撑得!” 我大笑起来,不亏是我的队长,和我想的一样。 人一旦太闲了就容易胡思乱想,而胡思乱想就容易钻牛角尖,一旦从牛角尖里钻不出来就会偏激。 吴凯把烟蒂在一次性杯子里碾灭,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我看不透的迷雾,“明州,回来吧,公司需要你,我们小队需要你,我需要你。” 我错愕地看着他,鼻子微酸。 我父母过世后,我辗转在大伯二伯和姑姑家,我就像一个乞丐,没有人看得到我,更没有人需要我。 哪怕是这一次回老家,大伯,大伯母,姑姑,其它村里的同姓人,大家看似看到我了,又没有看到我。 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受重视的感觉非常难受。 现在,吴凯看到我了,他说需要我。 我内心是激动的,吸了吸鼻子,靠在椅背上,“队长,我很乐意你的需要我。” 吴凯笑了,眉眼间的疲惫淡了几分。 这一顿酒,我们一直喝到傍晚。 山门是有固定时间的,香客陆续散去。 吴凯真醉了,嘟囔着什么趴在桌上闭上眼睛,我看到他的眼角溢出泪花。 吴凯这人一直是流血不流泪的,看来这两年他的身上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我无奈的叹口气,把他扶进房间休息,自己进了大殿,第一件事是开功德箱。 今天的‘功德’比昨天的还要多,说明寻求庇护的人更多了。 第153章 又是清风观 夕阳晚照,我把‘功德’倒出来,手指粘了点口水,开始数钱。 一百,五百,一千..... 忽然余光一暗,一个中年女人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她站在供桌前木楞地望着我。 我像是偷东西被逮住一样,很是尴尬。 轻咳几声化解尴尬,我反过来打量着她。 她穿着米白色的旗袍,头发有一半是灰白色的,满脸愁苦。 我数钱的动作不得不停下,语气温和,“善人,天色晚了,再不下山,山门要关了。” “小师傅,你能给我卜一卦吗?求你了小师傅,我给钱,我带钱了。” 女人声音像是枯木折断似的,暗哑难听。 我忙摇头,我哪里会卜卦,“善人,我只是负责洒扫的,我师傅去灵泉观论法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你回去吧,要不明天你去灵泉观找他。” “灵泉观?他们不灵的,上次我在那里抽了一支上上签,解签的师傅说我诸事顺遂。可是,我的女儿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我可怜的女儿到底去哪了?” 女人越说越激动,眼泪像水一样往下流。 父母之爱,一片赤诚。 她的话我不好接,一旦搭上了,会没完没了。 “善人,你快下山吧,说不定你到家你女儿也到家了。” 女人闻言抹了一把眼泪,扯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真的吗小师傅,我到家我乖宝也到家了?你可不能骗我?你是出家人,骗我你是在遭天打雷劈的!” 我蒙了。 只是随口敷衍的话,怎么要承受天罚。 我冷了脸,“大姐,马上天要黑了,天黑你下山不安全。万一你有什么意外,你还怎么找你的女儿?”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好一会,她目光沉静,“小师傅,你给我卜一卦吧。”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大信封,看样子是有重量的。“这里有一万,作为卦金。” 一万块?不少了。 但是我不会占卜,我不能骗人,要不然祖师爷会到我梦里找我算账的。 我摇摇头,“善人,求人不如求己,神仙都很忙的,谁有空盯着蝼蚁的事。” “这一万块你钱给我,不如拿到网上悬赏。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 女人像是没有听懂我说,瞪着死气沉沉的眼睛看我。 我有种无力感,又不能强行撵走,只好退一步,“这样,你说说你女儿的事,我帮你分析一下。” 遇到问题不怕,想办法解决就行。 女人扭头看向门外,夕阳一点点下沉,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大姐,天马上就要黑了,没时间的。” “我家乖宝一向乖巧,人善良又漂亮,成绩也不错。平时她到同学家玩都会提前告诉我们。三个月前,她突然失踪了。” “大家都说她处于叛逆期,又是初三学生,压力太大,她离家出走了。” “我不信,我的乖宝成绩很好,我也没有给她太大压力,吃的喝的穿的,我给她都是最好的…” 女人絮叨起来没完没了。 我不得不打断她,“警察怎么说?” “她是自己走的,上了大巴车,然后不知去向了。” “她离家前有没有反常做或是说反常的事?” 女人想了想,点点头,“有,她说她看到鬼了。” 我的目光微凝,“看到什么鬼?” “有一天我下夜班回来,看到乖宝缩在客厅的墙角里,她的脸色很难看,指着玄关说有鬼,鬼要带她走,她要听鬼的话,不听话鬼就要杀人。” 我神色凝重,“这事发生在她失踪前多少天?” “一个多星期。” “后来,她有再见到鬼吗?” 女人哭得更凶,“我不知道,当时我不相信有鬼,以为她是骗我的,我让她不要胡说。后来,她再也没说过。” 我沉思一会,“她见鬼之前有去过什么地方吗?” 女人想了想,点点头,“前一天是周末,因为要一模考,她和几个同学上山烧香拜佛了。” 我紧张的手心出汗,“她们去哪里烧香的?” 女人擦了擦脸,声音沙哑得厉害,“清风观。” 我的脑袋顿时嗡了一声,又是清风观。 清风观像个贼窝,只要和它粘上关系,都会出问题。 陈延瑞,阿芳,这个女生,还有许多去过那里的人。 “和她一起去的同学怎么样了?” 女人摇摇头,“我不知道。” “善人,你女儿的事我很遗憾。” 女人脸色灰败地看着我,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也不想伤她的心,可是我的直觉是,她的女儿像当初的阿芳那样,被操控了,很可能已自杀了。 最后一抹阳光落下,暮色四起。 我再次催促,“善人,天黑了,你回去吧。” 女人没有动,眼中看不到一线光亮,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你为什么不给我卜卦?” “我想骗你,我不会卜卦。” “你为什么不骗骗我?你是出家以慈悲为怀,你为什么不骗骗我。” 女人突然双目瞪圆了,脸颊肌肉抽动,变得狰狞。 我心生警觉,往门口退了几步,“你可以自己骗自己,你的女儿已经在家里,等你回家做饭给她吃。” 女人恍然大悟,麻木的点点头,“对呀,天黑了,乖宝要放学回来了,她该饿了,我得做饭给她吃。” 女人说着身体动了。 我看着女人,头皮暗自一麻,双手不由的握紧。 女人双脚离地,身体直直地往门口飘去。 草! 鬼? 我回头看向金身的真武大帝,情不自禁地嘲讽,“大帝,小鬼到你家门口踢馆了,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呵呵,真是神仙了。” 我回到供桌前继续数‘功德。’看到女鬼落下的红包。 我伸手拿过来,想还给女鬼。 女鬼早不见踪影。 我虽心里有猜测,还是打开红包,里面除了一叠冥币外,还有一张白纸,纸上有一组手机号。 我瞅着十一位数字出神。 女鬼来明月观不是偶然的。 是留手机的人让她来的,让她来找我,为了的是让我联系这个手机号。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的难受,偏偏我又好奇,谁是这么大费周章的让我联系他? 敌人?朋友? 第154章 下山 我不想被人牵着走,最终我把冥币和号码塞回红包,又把红包扔火里烧了。 我把道观里外打扫一遍,趁着月色去了灵泉观。 我准备下山得和通爷说一声。 灵泉观十分安静,我看看了时间,没有到十点,他们应该还没有下晚课。 我从侧门进去,道观里有灯火,却静悄悄地,像是没有人一样。 我心里直打鼓,直接往前殿走去。 刚绕过香炉,迎面撞上一人,正是师兄。 他看到我,小心的四下看看,“东西拿来的?快,给我。”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之前答应给他买烟的是,“对不起师兄,我忘了,明在给你买。怎么这么安静?” 师兄,叹口气,“昨晚摆阵的师兄们都受伤了,有人伤得还挺重的。今天一早,他们被送下山去医院。下午观主又发病,又送医院去了。” 我自怪自己粗心了,这事居然没有想到,“观主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心脏上的方题。” 哪怕修为再高,心脏病也得去医院。 “通爷和一清呢?” “他们中午就走了,怎么,一通师兄没有回明月观?” 我傻眼了,通爷没有回明月观,莫非下山了? 我隐约记得在休眠湖的龙眠洞里,玄安说通爷是不能下山。 “沈明州,你发什么愣?怎么了?” 我望着师兄,犹豫一会,试探问,“师兄,你有没有听说通爷为什么不能下山?” “为什么不能下山?” 我知道他是不知道的。索性岔开话题,“师兄,你画给几镇鬼,驱鬼,杀鬼的符给我。我要下山了。” “最近山下不太平,你若无事,最好不要下山。” “师兄听说了什么?” “我听师叔说过几句,说山下有百鬼夜行之征兆。” “百鬼夜行?什么意思。”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你要符,我那里正好有练手的,我拿给你,管用最好,不管用你也别怨我。” 师兄对我一直不错,给了我近百张黄符。 不管有没有用,数量上是够了。 他又翻出一把桃木剑,一串五帝钱还有一只古铜镜给我。 一直到午夜,我才离开灵泉观。 我独自一人沿着山路往下走,月色皎洁,夜风中带着花香和血腥味。 风是从山谷里吹来的,我驻足看向山谷深处。 月华如水,落在林中,似起了一层薄雾,看不透,也听不到。 我转身继续走,低头看到被月下拉长的自己的影子。 一个,两个,三个? 我居然有三个影子。 有一个影子的头发很长,应该是筱雅,另外两个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谁? 我的心一阵狂跳,后背冒出冷汗,脚像注铅一样挪不动步子。 我死盯着影子,调息一口气,然后缓缓举起右手。 左边的影子举起了右手,其它两个影子没有动。 我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冲着另一个影子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我的身体里?” 四周极为安静,连夜鸟山虫的叫声都没有。 我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筱雅是鬼魂,可以寄生在我的灵堂,那么另一个寄生的一定也是鬼魂? 他是何时寄生在我体内的? 又是什么人? .......... 回到明月观,天色微明,吴凯已经起床。 我俩简单吃了早饭,我收拾一下,给通爷留了纸条,把明月观锁了起来。 下山时,遇到一波又一波上山烧香的人。 吴凯是开车来的,他的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 车子开出无妄山,我只是在山上呆了两年而已,一样的风景,我却有种重生之感。 车子开出不足百来里,在高速上抛锚了,勉强把车开到应急通道上。 吴凯打开车盖,修了一个多小时,他不得不放弃,打电话叫拖车。 我俩靠在路旁的护拦上抽烟。 想到吴凯昨夜醉后流泪,我有心想问问他这两年出什么事了,又觉得吴凯想说,不用我问他就说了。他不想说,问了尴尬。 两人沉默好一会,气氛有点尴尬。 吴凯主动问我在山上的事。 我把自己和‘渣’猴斗争的事说了一遍。 忽然,一辆正常行驶的宝马车来一个急刹。 后面的车没有任何意外地撞上宝马车,宝马车被撞离车道,旋转了两个三十六度,撞上另一个车道上的车。 嘭嘭嘭。 三条车道上数十辆车相撞,有的车直接被挤扁,有的人被甩出车外,摔在地上,脑袋被摔烂了。 我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幕,感到不可思议。 这么巧,我们车子抛锚,车祸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吴凯立刻反应过来,跑过去救人。 我的双腿发麻,没有跟着吴凯,而是看向始作俑者,宝马车。 这时,后面的车全部停下来。 现场一片鬼哭狼嚎,叫喊怒骂。 我拖着麻木的腿走向宝马车,宝马车的性能很好,被撞了几次,车身几乎没有变形。 我走到驾驶室,用力拉开车门,一股难闻的药味传出来。 车内的响音里还在播放梵音,司机是个小年轻。 年轻人染着一头金发,脑袋耷拉着,口吐白沫。 旁边的置物架上放着一瓶百草枯,瓶盖已打开。 草! 自杀? 开车喝农药自杀? 想死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了就算了,跑高速路上自杀,这不是害已更害人吗! 这种人真自私。 我试了试他的颈动脉,他已经死了。 我转身欲走,忽见一个淡淡的影子从年轻人身上剥离。 年轻人的鬼魂离体了,影子非常淡,他茫然的四下看了看。 我看着他,忍不住问,“喂,小子,你为什么要在高速上自杀?” 鬼魂像是听不到我说的,他自顾自的往前飘。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他向另外三人飘去,那三人很快起魂。 四只鬼魂的影子一样浅淡,越飘越远。 警车和救护车来得很快,当场死亡四人,受伤二十三。 这是一场严重的车祸了。 因为车祸,吴凯叫的拖车进不来,我们多等了四个小时。 车子到了修理厂,我和吴凯打车去吃饭。 两人进了一这本帮莱馆,吴凯说他请客,我没客气一口气点了五个莱。 上莱其间,听到旁边有人谈论高速上车祸的事。 我抬眸扫了一下,呼吸猛地一窒,只见旁边的餐桌前多了四只鬼魂。 正是车祸时死的四人,此时,他们的影子厚实了许多。 我看到年轻人鬼魂伸手按着说话男人的脖子,男人感到不舒服,扭动脖颈。 年轻人鬼魂用了得力,把男人的脑袋冲着火锅按下去。 第155章 恶鬼 现在已过了饭点,饭馆里的人不多,寥寥几桌人。 我和吴凯坐在窗边。 隔壁桌上坐着三个手臂上纹着纹身的男人,桌上放着好几只空的啤酒瓶。 正对我的人剃了个方方正正的平头,他在刷着手机,忽然惊呼起来,对旁边的男人说,“虎哥,你快看,这是不是胡聪的宝马车?他的真死了。” 虎哥虎头虎脑的,伸头看了一眼,目光微顿,脸色渐渐转白。 “虎哥,那人说三天他必死,今天刚好是第三天,姓胡的龟孙子真的死了,那人算的真他妈的准。” 虎哥一把抢过手机,确认一番,“是他的车,这上面只是说出车祸,他不一定死了。” “报道上说当场死了四人,有一个胡某,胡某一定是胡聪。” 虎哥拿过杯子,猛地灌了一杯酒,脸色缓缓恢复如常,“他死了也活该,敢和我抢女人,他是活腻了。” “还是虎哥厉害,请了一个高人帮忙。哥,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家的房子弄过来吧。” 虎哥犹豫几秒,点点头,“等会你找人说他家房子晦气,压压价,把房子弄过来。” 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人和虎哥碰了一杯,含含糊糊说,“虎哥,那天瞎子还说了一句,你和他同天的命!” 他说到最后很含糊,我离他近听清了,感到诧异寻声看过去,猛然吃了一惊。 被叫虎哥的男人后面站着四个人影,正是宝马车主和另外三人的鬼魂。 他们的鬼魂之前十分淡薄,像是随时会消散,此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鬼魂变得厚实很多。 宝马车主的鬼魂脸色蜡黄,眼球充血,眉眼扭曲成一团,双手掐住虎哥的脖子。 其他三个鬼魂的样子更难看,他们脑袋上全是血,有一人后脑勺露出一个大窟窿,里面黄白一片。 他们把虎哥围在中间,八只眼睛死死盯着虎哥。 虎哥明显感到脖子不舒服,扭动一下脖颈,差一点挣脱宝马车主鬼魂的手。 宝马车主的鬼魂张大嘴巴,吐出一口又一口黑血,黑血全部倒在虎哥的脑袋上,顺着头发流进虎哥的眼里。 虎哥或许感觉到眼睛不舒服,抬手揉了揉眼睛。 宝马车主的鬼魂看向其他三个鬼魂,其他三个鬼魂同时伸手扯住虎哥的脑袋。 八只手把虎哥的脑袋往桌上的火锅里按。 虎哥吃了一惊,大叫一声,踢开凳子。 他双手撑在桌上拼命地把头往上抬,身体后坐,想离开桌子。 然而,有四只鬼魂按住他的头,他一时挣不脱。 虎哥的两个朋友看着虎哥莫名其妙的大呼大叫,十分不解,傻愣愣地看着。 吴凯坐在我侧面,看出不对劲,站起来要过去帮忙。 我伸手按住他的手臂,“队长,这个忙不好帮。” 从刚才虎哥他们的对话,到鬼魂找到虎哥。 可见他们之间是有因果报应的。 外人擅自介入,很可能受到牵连。 吴凯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虎哥,虎哥因过分用力,瞪圆了双眼,憋着一口气把脸胀的发青。 “明州,你看到了什么?” “高速路上车祸现场死的四个鬼魂,他们抱着虎哥的脑袋往锅子上按。” 吴凯又看向虎哥,在他看来,虎哥像是发羊癫疯一样独自和桌子较劲。 “鬼魂?你.....能看见?” 我点点头,此时瞒他没有任何意义。 吴凯的脸色变了变,这事若是放在以前他是不会信的。 “明州,你在山上这么久,应该有办法救他一命对吧?人既然死了,不管是不是冤死的都不该在留在人间,更不该杀人。他如果犯了法自然人间的法律对他制裁。” 吴凯的观点我是不赞同的,凭什么坏人可以任意妄为,随意夺人生机,变成鬼魂的被害人不能手刃仇人? 不过他是队长,我没有反驳他,从腰包里掏出一张师兄画的驱鬼符。 我目不斜视地起身走到虎哥身后,把符贴在虎哥后背上。 余光中,四只鬼魂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装着看不到他们。 然而,想象中的黄光没有出现,四个鬼魂也没有受到影响。 草! 师兄不靠谱呀! 我仔细看着黄纸上的符箓,一笔一画,丑了点,但没有错,为什么没有用? 虎哥的两个傻愣朋友瞪着我,冲着我骂了几句脏话。 小平头直接冲过来推了我一下。 我顺势后退一步。 小平头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喝斥,“臭小子,你这是在找死,虎哥也是你能碰的!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伸手把我手里的驱鬼符抽走。 我看清了他的动作,如果我想也能避开,但我没有,反正这张符也没有效果。 小平头看了一眼符箓,轻蔑的呸了一声,走到我面前用符箓拍着我的脸颊,“小子,就凭你也敢拿灵符来哄骗虎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熊样,滚,快滚!” 他的动作神态极具侮辱性,不过,我没有和他计较。 在山上两年,我的性子修养的很好,几乎不会生气。 我后退两步,看向趴在桌上的虎哥,“我可以走,不过,你的虎哥这样子真的好吗?” 虎哥的脑袋离火锅锅子只有几厘米,热气熏得他额上全是汗。 他咬紧牙关,额上青筋突突的跳,脸色胀红,因脖子被宝马车主鬼魂缠着,他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平头不知是真傻还是故意装的,梗着脖子,吐沫飞溅,“虎哥他愿意这样玩,有你屁事啊!滚他妈的。” 我还真不想管,四个鬼魂一直冲我龇牙咧嘴,好像是在警告我,如果我插手,他们就会咬碎我一样。 吴凯看不过去,大步走过来,伸手关掉火锅的火,从虎哥的腋下抄住虎哥的肩膀往后掰。 碰的一声。 吴凯带着虎哥撞到小平头身上,小平头又撞向我,我的身体比大脑袋反应快,后旁边跳开几步。 小平头没撑住,往前冲了几步,摔了个狗啃泥。 吴凯踉跄几步,半抱着虎哥站稳了脚。 “啊!” 几名服务员凄厉的惊呼声震得我耳膜疼。 我抬眼看去,顿时有一股恐慌感在心里蔓延开,看向吴凯,吴凯也是震得目瞪口呆。 第156章 吴凯被捕 饭馆里的空调温度略低,也没能压下浓重的血腥味。 虎哥的头断了,脖颈处有一道切痕,像刀切一样整齐。 血像喷泉一样喷到桌子上,地面上和另一人的身上。 虎哥的脑袋落到锅子里,浸上一层辣椒油,像是一道特别的主莱。 虎哥的身体被吴凯抱着,还在生理性的发抖,吴凯的半边脸上人是血。 饭馆内乱成一团,大喊大叫的,往让外跑的,叫着报警的。 我却看向四只鬼魂,宝马车主鬼魂吞吃着鬼魂虎哥的脑袋,其它三只鬼围着虎哥鬼魂的身体,像是在吃美味大餐。 四只鬼魂很快把虎哥的鬼魂吞了,他们的影子又厚实了两分,已经很像人了。 原来,他们是通过吞噬其它鬼魂让自己变强的。 宝马车主鬼魂阴恻恻地看着我,向我扬起如刀刃一般的鬼指甲,然后转身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其它三只鬼魂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了,我悬空的心落回原处,把手中的桃木剑收起来。 小平头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发怒,看到虎哥的脑袋没了,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嘴唇一直抖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我想了想,走到吴凯身边,悄声说,“队长,我们走吧。” 这事说不清了,人是鬼杀人,但是,在现场人的眼里,吴凯最有嫌疑。 吴凯把虎哥放到地上,看着虎哥断颈处还在往外溢血。 他的脸色渐渐转白,摇摇头,“清者自清,逃走,这事更说不清了。” 我了解吴凯的脾气,说一不二的人,细一想也是,逃走真的说不清了。 “队长,你有认识可靠的人吗?” 扯上人命的事,必须里外都有人才行。 吴凯想了想,“明州,别急,如果有事你找大队长。” 这时,外面的警车到了。 几名警员进了门,如同我想的那样,所有人的证词全是人是吴凯杀的。 而我说了实话,人是鬼杀的,鬼用指甲杀的,他们看我像看神经病一样。 吴凯不出意外的被带走了。 我没有耽误,出门去了手机店。 两年前我的手机不知道哪去了,这两年我一直没有用手机。 买了新手机,用了新卡号。 我不知道大队长的电话,给老张打电话,没有时间寒暄,把队长的事说了,然后要了大队长的电话。 我拔了过去,大队长听到是我,沉默了好一会。 两年前,他打了我两记耳光,还把我开除了。 说实话,我并不怪他。 从他的立场来说,我无视他的命令,擅自下湖,间接害死三人。 打我算轻的。 我把队长的事说了一遍,大队长的人脉广,他答应找人过来保人。 我去了警局,想探听一下情况。 他们只用一句话打发我:案子正在调查中。 我心里很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干等大队长找的人过来。 等了两天也没有见到大队长说的人,却等来林进春和老张。 三人见面又是一阵寒暄。 我带他们到面馆坐下,林进春几乎没有变化,只是脸上平添了几道皱纹,“队长的事不好弄,这个虎哥是有点背景的。” 老张没说话,只顾着吃面。 这两天,虎哥被杀的事已传遍大街小巷。 我也听了关于虎哥的事,他有黑背景,手底下有几个小跟班的,平日里逞凶斗狠,坏事没少做。 他死人,很多人拍手称快。 老张放下筷子,“我想到一人能帮上忙。只是这人得明州你打电话。” 我大喜,不要说打电话,哪怕让我亲自去请我也愿意,“老张,你有这样的人脉不早说。快,是谁,他在哪?号码是多少?” 老张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本子,翻开本子报了一组手机号。 “他姓什么?” “姓吴。” 我没有多想立刻拔了过去,电话通了,却没人接。 我心急又拔了一遍,这一次对方接起来了。 “你好吴先生,我是沈明州。” 对方的呼吸几乎听不到,轻轻笑了笑,“我很高兴你联系我,明州。” 我一怔,对方似乎和我很熟悉,但是,听声音又觉得陌生。 我看向老张,用眼神问他,这人是谁。 老张撇开视线,他这是心虚了,我心底微微涌出不安。 我没有细究,此时吴凯的事更重要,我郑重地问,“吴先生,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没有立刻回答,求人办事用等价条件交换,这是正常的交易方式。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我可以给钱。” 能用钱解决的千万不要用其它的等价物。 “我不缺钱。” 对方回答得干脆。 我好奇起来对方到底是谁,哪怕不是我认识的,至少是认识我的。 “吴先生,我除了钱,身上没有其它你需要的东西。” “你身上有没有我需要的东西,我说了算,你只需回答要不要让你的队长出来。” 我捏着手机看向窗外,外面的夜色已起,路边的大排档生意红火起来。 透过玻璃,正好看到小平头带着几人坐在桌前,而小平头身后跟着的居然是宝马车鬼魂四人组。 他们又要杀小平头了?! 鬼杀人,如果找不到证据,吴凯身上的嫌疑真的摆脱不了的。 我的手机声音很大,林进春和老张都能听到对方说的话。 林进春向我打了眼色,让我答应,先让吴凯出来再说。 老张迟疑好一会,也附和林进春说的话。 我心里是抗拒的,但是,现实就是如此,不会因为不喜欢事情不会发生。 “好,我答应你。不过,不能是伤天害理的事。” 对方笑了起来,像是很开心,又像是极为讽刺,“你放心,只是让你两个月后给两位老人上柱香而已。好了,你的队长明天自会出来。” 他说得云淡风轻,像是说明天是个晴天一样。 这就是现实,现实是用实力说话的。 “老人是谁?” “你放心,他们是好人。” 林进春和老张相互看了一眼,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们有事瞒我,我却没有追问。 三人吃好饭,林进春付了账。 走出门,我看了一眼小平头。 小平头精神特别好,对全桌上的人吹,“我有的是方法让他们乖乖地搬走。实在不行,趁着天黑,我弄辆挖土机把他们几个老不死的活埋了。活着有钱不拿,就让他们去阴曹地府花吧。” 宝马车主鬼魂看到了我,他现在的样子和真人相差不多,只是双腿不需要走路,全靠飘。 第157章 被鬼缠 小平头越说越起劲,虎哥的死对他没有一点影响,我甚至怀疑那天虎哥出现异状他是故意不作为的。 我心里烦闷,没心情多管闲事,大步离开。 忽然,面前身影一闪,宝马车主鬼魂立在我在面前, 他飘在半空中,俯视着我,“你能看到我?” 我装着看不到,绕开他往前走。 他又飘到我面前,这一次是平视,伸出刀刃般的鬼指甲点在我的额头上,“我知道你能看到我,听到我说的话。我劝你一句,别惹我,要不然我会杀了你再吃了你的灵魂。” 我看向走在前面的林进春和老张,抬眼冷漠地看向鬼魂,“只要你不惹我,我自不会惹你。” 宝马车主鬼魂冲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裂开嘴,露出黑乎乎地牙齿,“你果然能看到我,你就是那个双魂人吧,果然味道很香。” 他居然把我当成食物,这可真惹到我了。 我抽出桃木剑反手抵在他胸口,“你我无怨无仇,不存在因果因缘。你最好离我远点,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宝马车主鬼魂笑了,笑得极为肆意,“对我不客气?我已经死了,难道我还能再死一次?哈哈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做鬼的感觉真好,自由自在,不用每天为了钱钱钱而忙碌。也不用吃喝拉撒,想去哪去哪。怎么样,你要做鬼吗?” 我看出来了,他就是在故意找茬。 “我更喜欢做人。” 宝马车主鬼魂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收,压下下巴。死鱼眼上翻,“做人太累了,你想做鬼,说,你想做鬼。” 他说着向我张开鬼指甲。 我举起桃木剑刺过去。 他虚晃一招,身体缩小,变成一张纸片一样,攻击我的腿。 我的动作轻盈,闪步避开,掏出师兄画的杀鬼符,趁机贴在宝马车主鬼魂的脸上。 果然,又没有用。 我在心里一阵哀嚎,师兄,你这几年到底有没有在修行?! 符没用,我用桃木剑劈下。 宝马车主鬼魂灵活的躲开,飘忽一下,飘到小平头跟前。 其它三只鬼魂一直围着小平头,试图靠近小平头。然而,每当他们靠近,小平头身上就有金光闪现。 小平头身上应该戴着开过光的平符驱邪类的符。 宝马车主鬼魂示意另三只鬼魂,三只鬼魂整齐地看向我。 看来,他们放弃了杀小平头,准备对我四打一了。 我担心林进春和老张担心,转身想对他们说一声,却发现他们跟本没有等我,自顾自地过了马路,往宾馆走去。 他俩似乎忘记不家我了,我心里莫名的一阵失落。 然而,现实不准我有情绪,四只鬼魂盯上我了。 我从腰包里巴拉几下,巴拉出我自己画的符。 两年间,我照着书上也试着画各种各样的符,杀鬼,镇鬼,驱鬼的最多。 我把符箓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一手持着桃木剑,“你叫胡聪对吧,我们聊几句吧。我很好奇,你是开车自杀,为什么要找虎哥报仇?” 我是听小平头提到宝马车主名叫胡聪。 对于胡聪的死法我很好奇。 胡聪听到虎哥两字,鬼脸顿变,脸色发青,“我不是自杀,我没想过自杀,是他害我,他看中我女朋友对我下诅咒。” “诅咒?如果他会诅咒,他不会轻易被你杀了。” “就是他害我,就是他,他诅咒过我不得好死的。” 宝马车主鬼魂越说越激动,身影像充气一样缓缓变大。 我对于鬼魂的身体膨胀,被休眠湖底的冤魂搞得有心理阴影,快速后退到十几步外。 宝马车主鬼魂的身影胀得像氢气球一样,却没有炸开。 他是真的被气,自己把自己吹胀了。 此时路上人来人往,看到我对着空气舞木剑,有人对着我拍照。 没有人喜欢被人围观,我有意往旁边的小公园走,那里稍微偏僻一些。 四个鬼魂像是吃定我一样,紧跟着我。 我挺郁闷的,一边退一边想是杀掉他们还是镇住他们。 忽然,宝马车主鬼魂消失了,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我戒备地看向四周。 夏日的夜晚十分热闹,远处是蛙鸣,近处是虫子叫。 明显感觉到空气变冷了几分,有比刚才四只小鬼更厉害的东西来了。 我握着桃木刀的手心沁出冷汗,粘糊糊不舒服。 我调整呼吸,把注意力放在四周的元气上,元气包裹着世界万物,心念未动,元气先动。 两年来,我对吐纳法多了许多心得。 突然,左上方的元气有异动。 我身体旋转半圈,挥动桃木剑劈过去,桃木剑是劈中了,不过,是被对方接住了。 对方一手捏着桃木剑,一手用匕首划向我的脖颈。 我眼疾手快地避开他的匕首,单脚撩向他的下腹。 一攻一守,攻守互换。 对方就是一团人影,身体飘忽,忽上忽下。 我却认出他是谁,“无目鬼,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无目鬼飘在半空中,人影渐渐清晰,变成脸是腐败的,身上满是血洞的模样。 “小子,我也没想到你躲在这里。” “怎么,你在找我?” 无目鬼双手负在身后,腐败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你替我找到她,我答应你的要求。” 这是我之前在休眠湖里为了保命向他提的。 可惜现在我不需要保命了。 “天大地大,你可以自己去找。” 他是清朝人,他的心上人不知道死了几次,又投几次胎,我上哪找去。 “小子,你敢耍我!” 无目鬼怒了,周身的鬼气加重几分。 我是耍他,可我不能说出来,“我没有耍你,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需求。等哪一天我需要你了,我们再做交易。反正,你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几年又何妨。” “不,我不要再等了,我现在就要知道。沈明州,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你找不到她,我会让你五马分尸。” 无目鬼的声音狠戾,鬼气如有实质,如针般扎进我的身体,密密麻麻。 我知道,我拒绝不了。 遇到鬼事,只能认命。 第158章 邀请 无目鬼来得突然,去得同样突然,连和我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夜色沉沉,我独自站在小公园边上出神。 不是想无目鬼要找的那位女子,而是想宝马车鬼魂四人组去哪了,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他们或许是被无目鬼吃了。 鬼吃鬼,可以增进实力。 之前筱雅好像提过她会变强的话,也是通过吃其它鬼魂。 想到此,心里的不快越发的浓郁。 我掉头往回走,现在是夏天,哪怕已经是深更半夜,路上还是车来车往。 我准备回旅馆,站在人行道口等绿灯,时间不长,感觉到有人冲着我走过来。 我没介意,因为对方脚步不稳,呼吸很重,是喝多了。 “小子,又见到你了,你是不是练过?” 小平头带着两个小跟班的走过来,他站都站不稳,左摇右晃,脸色很白,鼻音很重。 我扫了他一眼,实在不想理他。 小平头却抬手拍了拍我胸,裂开嘴角笑,醉眼中带着羡慕,“瞧瞧这块大胸肌,你真练过?小兄弟,跟我混吧。从现在起,这个镇都是老子我的地盘。只要你跟着我一起为七教主做事,我保证你在这里横着走。” 我拉开和他的距离,冷冷地丢下一句,“没兴趣。” “你对什么没有兴趣,钱?女人?掌控别人生死的权力?我告诉你,七教主承诺过我,只要我替他办好三件事。钱,女人,权力,这些东西我全都会有。等到那一天,我要让所有以前看不起我的女人,打过我脸的男人全部跪在我的脚下.....” 小平头说一句笑一声,口水流了满地。 我厌烦地皱了皱眉头,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七教主?隐约记得哪里听过。 “如果你不跟我混,我让你在这里寸步难行。我们七教主的本事可大了,他上知天文算命,下知地理埋人。” 我对他的话忽然有了一点兴趣,“是七教主替胡聪算命,说他活不过三天的?” 能推算命理的人,但是,断言几天内死的,我没听过。 “七教主太忙了,哪有时间替姓胡的王八蛋算命。是张护法推算的,他算得真准,也算到了虎哥活不过三天。” 七教主?张护法? 我猛然记起来了,当初在老家集体坟场下面,遇到什么七教主和程护法。 我侧脸盯着小平头,试探的问,“你是不死鸟神教的人?” 小平头的眼睛顿时亮如二百瓦的灯泡,“我是神教第四千一百九十六人,我愿意为神鸟献出我的灵魂。” 真的是狗屁鸟教的人! 我隐约记得当初李叔调查不死鸟神教,说他们是神秘低调的组织。 怎么现在连小混混也可以入教了? 这是准备大力扩张版图了! 我又想到不死鸟神教在坟场地下摆的那个阵,是用无辜的人血开阵,绝对是邪教。 居然有人崇拜教?! “你们集会地点在哪里?” 我准备问清楚,然后举报,不能让更多的人被蛊惑了。 小平头咬死不说。 我猜他也不知道。 这时,绿灯亮了。 我跨步上前,小平头想过来拉我,我侧身避开。 他脚步不稳一头栽倒在地,脑袋磕在马路牙上,血瞬间染红了灰暗的混凝土地面。 我过了马路回头看到小平头被两个跟班的架走。 他的小跟班的恶狠狠地向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没放在心上,回到旅馆。 吴凯的事情不确定,我在这里订了五天房。 林进春和老张的房间在我的隔壁,我路过他们的房门口,想到刚才他俩像是遗忘了我一样,没有等我。 我心里涌出酸涩涩的不舒服。 想了想,我还是敲了门。 老张开的门,他有些惊讶地望着我,“明州,你怎么还没有睡?” 我一时语塞,相隔两年,我和老张之间似乎隔上一层东西,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语不说。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吃夜宵。” 老张摇摇头,“太晚了,明天还得去接队长,你早点睡吧。” 他连门都没有让我进,就打发我走。 我尴尬地点点头,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心底的失落变成一张网笼罩在我身上。 这一夜我想了很多,似乎睡着了,又像是没有睡着,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喧闹不止。 睁开眼,外面天已亮了,阳光照亮了窗户。 喧闹声是从门外传来的。 我起了床,简单洗漱一下,穿好衣服拉开门。 门外狭窄的走廊上涌进二十个年轻小伙子,个个穿着坎肩,手臂上纹着文身,凶神恶煞。 他们挨个敲门,像是在找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们,直觉却告诉他们在找我。 我并不想多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东西不多,只有一只背包。 然后把门半开,我走到窗口。 我住在三楼,这种老旧的小旅馆外墙上有水管,我顺着水管下滑到一楼。 我给林进春发了短信,告诉他我在面馆等他们。 现在是早上,面馆里的人不多。 我把一碗面吃完了,林进春和老张到了。 林进春穿着浅蓝色短衫,狐疑地打量着我。 老张没说话。 我任林进春打量,没有主动问。 我和他们之间,无形中有了隔阂。 “明州,你昨晚和人打架了?” 林进春终是没有忍住,一边烫筷子一边问。 “没有。” 我简单地回了两个字,语气中透着疏离。 林进春神色有些难看,看了一眼老张,装着无事又问,“刚才一群人找你,说你把什么人的脑袋打破了,那人在医院里住着,已经花了十几万。他们找你报销医药费。” 果然是找我的,还想讹诈我。 真是下三烂的手段。 我没有向他们解释的兴趣。 林进春也看出我不想多说,低头只顾着吃面。 两人的早饭还没有吃完,林进春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他接了起来,对方说了几句,他面露喜色,“队长出来了。我们去接他。” 吴凯能出来我当然高兴,又想到昨天姓吴的那人提的要求。 我心里隐有不安,看向老张问,“老张,昨天我打电话的那人是谁?” 老张放下筷子看向窗外,声音略低,“公司的一个客户,很有手段的一个人。” “他认识我?” 老张摇摇头,“我不清楚,队长出事后我联系他,想请他帮个忙,他说让你打电话给他。” “他长什么样子?” “个子很高的男人,长相很普通。他开了一家水下寻宝公司,去年,他请我们公司替他打捞一艘沉船。” “他叫吴什么?” 我心里的不安来自那个姓吴的男人,我在担心他是吴安顺。 “吴平。” 我长长松口气,不叫吴安顺就好。只是,吴平为什么让我给什么老人上香? 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159章 变冷的小城 我们到派出所时,吴凯已经出来了。 吴凯的精神不错,我问他在里面的情况,他笼统的说了几句。 四人向停车场走去,准备去修理厂提吴凯的车,然后回去。 远远看到一群人迎面走过去。 林进春立刻紧张起来,看向我语气不高不低说:“明州,早上就是他们找在你。” 吴凯走在最前面,诧异地看向我,又看向林进春,“什么情况?” 林进春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吴凯眉头拧了拧,看向我,“明州,人真的是你打的?” “我没有碰他,是小平头自己摔到马路牙上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想讹诈。” 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我们还没有离开派出所,他们居然敢追到这里堵人。 吴凯眉峰一沉,神色冷峻,迎上领头的大混混,“有事报警,警局就在后面。” 大混混龇起龅牙,“哟,个子挺高的,吓得我心跳加快,得去医院躺两天。” 这话引得后面小混混一阵狂笑。 吴凯神色没有一丝动容,“想躺就去医院躺着,要不然,请让开。” 老张不动声色地报了警,然而,等了一分钟,五分钟,并没有警员过来。 看来,这群人真的有嚣张的资本。 大龅牙挑了挑细而短的眉毛,嗤笑一声,“是啊,我想去医院躺着。”说着连连向吴凯挥拳。 拳拳生风,有模有样的,像是练过的。 吴凯的身手并不差,没有反击,只是一味的避让。 大龅牙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手脚全部展开攻向吴凯。 林进春干着急,干脆向派出所的办公大楼跑去。 我站着没动,留意场中其它人的动静。 见他们个个跃跃欲试,准备以多欺少。 我也动了,我几步上前,站到其它人面前,冷漠地看着他们。 现在的我不想惹事,也不怕惹事。 有几人看着我,目露凶光,大喊一声向我冲了过来。 我在山上练了两年,是独自练的,没在人身上试过身手,只和‘渣’猴对打过。 出手时,我有意收了三分力。 长袖拳一共有三百六十五招,我烂熟于心,结合太上导引功,一刚一柔,我一人打出两种境界。 早晨的阳光正好,风带着夏日独有的热度。 我回过神时,地上躺倒一片人,不是我强,是他们太弱。 吴凯目光深沉地看着我。 老张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带着少许迷茫。 这时,林进春带着几名警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我以为这一次要换我进去了。 让我们意外的是,大龅牙把责任全部揽了过去,带着人屁颠颠地跑了。 吴凯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些人跳上车,“明州,你说他们是不死鸟神教的人?” “小平头是,他们我不知道。队长,你也知道这个教?” “这两年听到过一些传闻,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离他们远点。” 我点点头应了,然而我心里很清楚,哪怕我不去追查筱雅的尸体为什么会和不死鸟神教的人有关,他们也会来招惹我的。 我们提了吴凯的车,直接往回赶。 还没有进城,高速口堵出几公里长。 我十分惊讶,我们小城并不大,也没有什么有名的旅游景点,从来没听过下高速会堵车的事。 我问了吴凯。 吴凯开车,神色严峻,“全球气温变暖,而我们小城适合夏天过来避暑。” 我一时没能理解他说的意思,进了城我才体会了他的话。 现在是大夏天,有的地方又创历史新高,体感达到四十五度。 而我们这里,不仅不热,风吹在皮肤上还有点冷飕飕地。这种冷不是浮在皮肤表面,而是缓缓地透进骨头里。 我总觉得这不是好事,似有什么东西缠上了我们这座小城。 大街小巷子里一夜之间冒出许多农家乐,宾馆,室内游乐场...... 只有两年时间,看着窗外的广告招牌,广告牌上像是寻猫启示,还有闪动的霓虹灯,我感到无比的陌生。 “队长,有人知道我们这里为什么会变冷吗?” “专家说,我们这里不在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的控制下,而且水面广,植被占比大。” “以前这里为什么不冷?” 队长摇摇头,轻笑出声,“明州,专家的话听听就行了,你还和他们较真不成。” 队长把我送到我原来租借的老小区里,他说,我原来租的房子一直没有退租。 我心里涌起暖流,哪怕是租借的房子,也算是我的家。 我也没有和他客气,下了车,和吴凯告别后直接上楼。 这栋楼我走了无数遍,每只脏兮兮的台阶我都熟悉,此时却莫名的感到陌生。 我原租借在四楼,没有电梯。 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上走,声控灯依次亮起来。 哒,哒,哒。 我穿的是运动鞋,走路几乎没有声音。而我身后,跟着一位穿皮鞋上台阶的声音。 对方似乎跟我同步,我上一只台阶,他也上一只,我停下来,他也停下来。 我们相差一层楼梯。 鬼怪我见得太多了,在心里冷笑一声,莫名想起之前吊死鬼缠着我的事。 我手里握着桃木剑,上了四楼,身后的哒哒声依旧。 我没有立刻回屋子,而是站在楼梯口等,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人是鬼。 十秒,二十秒,不见对方上来,也没有听到三楼有开门声。 直到声控灯灭了,灭灯的瞬间,一个身影从下面窜到三楼和四楼的转弯处。 是个长发女人,穿着红裙子。 女人抬起惨白的脸,双眼汩汩往下流血,血落到她的嘴唇上。 她伸出黑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血,似乎很是享受,“你看到我的小叮当了吗?” 我跺了一下脚,声控灯亮起,下面空空如也。 果然是鬼。 我无奈地叹口气,扭头走到房门口,搬开大门旁边一块垫脚瓷砖,以前我就爱把备用钥匙放在这里。 果然,钥匙还在。 打开门,顺手打开灯,房间里飘着一股鸡汤的香味。 客厅里沙发桌子凳子,一切和我离开时一样。 我闻着味道追到厨房,果然,汤锅里炖着鸡汤。 我想到筱雅,莫非,她比我先回来? 我在心里问筱雅,筱雅的声音闷闷的,像是还没有睡醒。 不是筱雅,是谁这么好心给我炖鸡汤。 我推开卧室的门,按下开关,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第160章 赶不走的人 我忙退出门,环顾一圈,确定这里是我租借的房子。 队长说了我的房子没有退租,房租他一次性交了五年的。 房东是几个意思,一房双租? 果然资本最黑心。 我有些恼火,用力地砸卧室的门,哪怕对方是女生,也得让她知道,她被骗了。 不一会,房间里有人走动,接着房门开了。 女生穿着吊带睡裙,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皮肤。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看向我。 我立刻撇过脸,周身血气翻涌,脸皮有些发烫,“这.....我租的房子,你....被骗了。” 我也说不清此时我的舌头为什么不听使唤,一个劲的打结。 “沈明州,你回来了,我给你炖了汤,你自己喝吧,我好困。” 女生说着转身往回走。 我傻了,她认识我,知道我要回来还敢住在我的房间,“你是谁啊?” 女生脚步一顿,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我,满眼的嫌弃,“沈明州,你的眼睛是瞎的。” 她骂我的神态有些眼熟悉,再一细看。 草! 沈小花! 两年没见,沈小花瘦了,身材也有了二次发育,眉毛变成半永久的,睫毛不知道为什么变长了。 她变得我真的不认识了。 “你,你怎么还没有回老家?” 沈小花再次倒在床上,拉起空调被,“我在这里上班,我为什么要回去?” “你能上什么班?你妈允许你在这里上班?你别在这里瞎折腾,明天赶快回老家去。” “我是成年人了,我爸我妈都管不了我,沈明州,凭你,也配管我。” 沈小花侧过身,给我一个冷冷的后背。 我郁闷重重哼了一声,放下背包,闻到香味,进厨房关了火。 鸡汤的味道很香,我没有忍住,盛了一碗。 一碗鸡汤喝完,抑郁的心情好了,洗漱一番,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我是被人推醒的,沈小花像吃兴奋剂一样摇晃我的胳膊,“出事,又出事了,真的又出事了。” 我猛地坐起来,全身骨骼都是硬的。 沙发太短,一整夜我都是蜷缩着身体,睡得很是累人。 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大清早的你瞎嚷嚷什么。” “我没有瞎嚷嚷,那个女人死了,在树上吊死了。” 她的话没头没尾的。 “走,去看看,我早预感到她活不长了。” 沈小花进屋套了一件裙子,非要拉我出门。 这里是老小区,小区里的绿化并不多,只在西边的围墙边上有十来棵桂花树。 此时天刚蒙蒙亮,一群不爱睡早觉的大爷大妈围在桂花树下面议论纷纷。 桂花树有些年头,枝叶繁茂,一个女人吊死在树桠上。 她穿着一件大红色连衣裙,红色矮跟皮鞋,低垂着脑袋,惨白脸上沾着干枯的血。 血是从她睁圆的眼睛流出来的,一直流到她的嘴巴里。 她的嘴巴张开,青黑色的舌头外伸。 我看着女人,想到昨夜在楼梯口遇到的那个。 可以肯定就是她。 警察,救护车,消防车到得很快。 人早死透了,没有抢救的意义。 两名消防员架起梯子,要把她弄下来。 女人忽然动了,动的只有眼珠子。 她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几圈,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定格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身上。 她的嘴角扯起,直接扯到耳际,露出沾了血渍的牙齿。 我看向老头,老头的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在发抖,被吓着了。 围观的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说着闲话。 女人的尸体被弄下来,放到担架上抬上车。 沈小花像是真的惋惜一样,摇头叹息,“我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高学历,高收入,却不结婚,只养了一只猫。” “前不久,她的猫丢了,她连工作都不要了像疯了一样到处找猫,还花重金打广告。” “你说她的脑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一只猫而已,大不了再买一只,不行买十只。” 我大步往回走,“你的意思她死是因为一只猫?” 沈小花的头点得像吃食的鸡,“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是,前几天在我遇到她,听到她嘀咕,说小叮当一定被人害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为了一只猫自杀,我也觉得这个女人是活傻了。 “最近自杀的人挺多的。我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些傻缺的脑袋里想什么,美好的生活不想过,非要走上绝路。” 我进了屋,去洗手间洗漱。出来时,一份火腿三明治已经做好了。 我诧异地看着沈小花,她会给我做早饭? 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吃吧,吃完去上班。” 沈小花优雅从容地喝着牛奶,吃碰上三明治。 我有些不自然,还是坐下来,“你在哪里上班?” “十涪江打捞公司。” “什么?” 我没想到沈小花进了我的公司,“你在公司做什么?下水还是保洁?” 沈小花白了我一眼,“我大学读的是会计,我当然是管钱的。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打捞公司挺赚钱的。” “你真的打算一直在这里工作?” 我还是想把沈小花赶回老家,看到她,我总能想到小时候在她家吃的苦,受的委屈。 “当然,我签了十年的劳务合同。” 沈小花吃完饭,把盘子拿回厨房,回房间收拾一番,直接出门。 我比沈小花晚出门,没有去公司,而是去了李叔的典当行。 一是,看看李叔,李叔对我一直不错。 二是,把之前在老杨家集锁龙井底带出来的蓝色夜明珠卖了。 既然下山了,没‘功德’钱可花,自己手里得有钱。 何况,吴凯替我出的五年房租钱,我得还给他。 李叔又瘦了,神色间带着疲惫,眼底有一抹乌青。 他看着我进门,失神地望着我。 “李叔,我知道你爱吃香蕉,专门从山上给你带了一挂回来。” 我把还带着青色的香蕉放到柜台上,顺手掰了一只,自己吃起来。 李叔眼里迸出耀眼的光芒,“沈明州,你小子这两年去哪了?连电话都打不通,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李叔,我的阳寿长着呢,怎么可能轻易死。” “我第一次看到你,你就是一副要死又死不了的气色。” “我不会有事,倒是你李叔,瞧瞧,你是不是房事过度了,阳气严重不足。” 李叔笑着抬手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胡说八道。” 两人寒暄一阵。 都说人与人之间相处讲究一个缘分,我和李叔相处一直很融洽,哪怕两年没见没联系,我对他没有陌生感。 最后提到我来的目的,这一次我只拿了十颗蓝色夜明珠过来,先探探市场。 我献宝一样递到李叔手里,“李叔,给我估个实价。” 我死死地压下激动的心情,下一下千亿富豪就是我沈明州。 第161章 梦碎 屋内连空调都不需要打开,一点也不觉得热。 我紧张地看着李叔,李叔看了一眼蓝色夜色珠,再没有看第二眼。 我的心猛地往下坠,潜意识抱着一点希望,盯着李叔的嘴巴。 “这是荧光石,不值钱,怎么,你要卖?” 李叔的语气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惊喜。 “李叔,这是夜明珠,在黑夜里会发光的。” 李叔点点头,“我知道它会发光,这些个头均匀圆润,质地还是不错的。” “一颗能卖多少钱?” 我像等待判刑的犯人一样,心脏陡然提到嗓子眼。 李叔没有犹豫,“我给你一个高价,二十一颗。” “多少?”我失控的尖叫起来。 这个价格和我的心理价格相差太大,大到离谱。 李叔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满目惊讶地看着我。 “李叔,你和我开玩笑的对吧,这是夜明珠,我听说一颗夜明珠值好几百万,慈禧嘴里的一颗夜明珠值好几亿呢!” 李叔嫌弃地看了我一眼,都不想搭理我,起身烧水泡茶,“你这玩意怎么能和老太后嘴里的东西比,老太后嘴里的那是定魂珠。” 抱有多高的期望,失望就有多重,心尖就有多疼。 我是相信李叔的,他没理由也没必要骗我,我的亿万富豪梦瞬间破碎了。 几十颗的蓝色夜明珠全卖了不过得个‘万’,‘亿’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李叔泡茶功夫越来越好,连喝了几杯茶,我的心情才稳定下来。 我好像天生不聚财。 两人闲聊好一会,聊到天气。 “李叔,现在不用开空调,花销省了一笔了。” 李叔喝着茶,望着门外白花花的阳光,“明州,你要记住,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我当然知道,“李叔,以你看,小城的变化是什么原因?” 李叔沉吟一会,“我有一个朋友建议我离开这里。他说,这里将会出现百年不遇的怪事。” “什么怪事?” “鬼域。” 我呼吸一窒,茫然不解,“鬼域是什么意思?” 李叔摇摇头,“我没听过,我那朋友到是知道,只是他说天机不可泄漏。” 鬼域一听就不是好东西,必然会惹出一堆麻烦。 我十分气闷,隐有责怪的味道,“李叔,你那位朋友是想故意杀人吧。知道鬼域是什么却不说。他不说大家怎么防范?没有办法预防,一定会出岔子。出岔子必然会死人。这些人命债他能背几个?” 李叔被我怼得脸色十分难看,拿出鸡毛掸子赶我。 “滚滚滚,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定数,谁也改不了。” 我被赶出典当行,外面的阳光看起来很热,落在皮肤上却失了温度。 鬼域吗? 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无趣地坐上公交,看着窗外马路上忙碌的行人,思绪十分繁杂。 忽然,余光中看到商场门口站着一人,一个我面熟的男人。 我立刻跳起来,正好公交车到站,我跳下车往回跑。 一口气跑到商场门口,那人已经不见了。 沈明淮,我可以肯定刚才那人是沈明淮。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找了几圈,没有找到人。 沈明淮这人和不死鸟神教有关,和玄安有关,和老婆婆有关。 他到底在演什么样的角色。 找不到沈明淮,我再次上公交车,不知不觉到了公司。 公司的大门新换了一个,比之前更加大气。 保安室的保安也换人了。 我带着忐忑心情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的陈设没有变,杂乱中带着亲切。 老张和几位新同事在收拾装备。 一队十人,除了吴凯,林进春,老张,其它几位同事从休眠湖回来后就离职了。 老张见我进来,把我和新同事介绍一番。 这时,吴凯和林进春开完会回来。 吴凯严肃地扫视一眼大家,“上一次大家表现得很好,大队长决定这一次还是由我们去通天河。今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早出发。” 通天河上次自杀的人太多,打捞了两次,也没能把人全部捞上来。 大家应了一声,各自散去。 老张收拾一番往门口走去,我快走几步跟上他,“老张,我....想去看看七队长家的孩子。你.....” 我想他陪我一起去,我一个人有些胆怯。 老张怜悯地看着我,“还是别去了吧,他们不待见我们公司的任何一人。” 我的呼吸一窒,心里酸涩不已。 他们看到我们就会想到七队长惨死的模样吧。 老张叹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走,我请你去吃烤串,以前王俊最爱去的那家。” 提到王俊,我又问了一句,“王俊有联系你吗?” “没有。听他家人说,他一切都好。” 王俊自从被老婆婆带走后,我再也没有得到他一点消息。 我和老张去了烤肉馆,点了一瓶啤酒,老张的话不多,而我也是满腹心思,两人只顾着喝酒。 分别时不过晚上七点。 夜晚的街道上更加热闹,情侣手牵手,父母抱着孩子,孩子骑在爸爸的脖子上。 街边的摊贩使出浑身手段吆喝自己的商品。 我孤零零的一人走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抬头看到街边立着一只广告牌。 广告牌上是一则寻猫启示,上面有猫的照片,是一只全身乌黑,金色眼睛的小猫。 答谢金高达五十万! 我立刻想到小区里吊死的女人,沈小花说那女人是傻子,花重金寻猫。 五十万? 果然是傻子! 过了马路,忽然,前面人群中起了骚动。 大家纷纷围过去,我没想过去,是被人群挤过去的。 只见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一个劲的抽搐。 “这是犯羊角疯了吧?” “快拍视频,我要直播。” “我的运气真好,又遇到新闻了,祝愿我再涨一千粉。” 围观的人很多,声音嘈杂,却没有一人上前帮忙。 我站在人群中间,同样没有上前帮忙。 因为我看到的不是男人犯病,而是有一个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女人骑在男人身上,一个劲地狂扇男人耳光。 “为什么,为什么,我陪你白手起家,陪你喝酒拉客户,我替你生儿育女孝敬父母。现在,你的生意上正轨了,有钱了,你却雇人撞死我们母子三人。你怎么这么狠?” “我要你死,要你陪我们母子一起死。” 鬼魂的声音嘶哑,一巴掌又一巴掌抽打在男人脸上,血拌着眼泪滚滚而落。 我冷冷看着男人抽搐,挣扎,对于这样忘恩负义的男人,我和围观的一样冷漠。 第162章 小叮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后面的人推搡前面的人,有人撞到了我。 我被撞地身体晃了晃,庆幸的是我的下盘稳,要不然,必会撞倒前面的人,指不定会发生踩踏事件。 抱怨声从后面传来,我不想再呆下去,转身之际,看到对面有一个男人从人群里走出来。 他穿黑色长袖衬衫,五指看似随意一挥。 女鬼抽打的动作微顿,转瞬鬼魂缩成一个白色光点,被黑衣男人抓在手里。 黑衣男人蹲下身子,掐住地上男人的人中,又在他的印堂上拍了几下。 不一会,地上的男人舒了口气,身体不再抽搐,意识也渐渐清醒。 黑衣男人为人热心,动作娴熟,引得周围人连连夸赞。 大家都说他家里一定有矿,路上躺倒的人也敢救。 黑衣男人见地上男人神志清醒了,没有多作停留,挤开人群便走。 我飞快挤出人群,大步追过去,“沈明淮?” 他就是沈家村的沈明淮,化成灰我也认识。 沈明准走得极快,我的脚程也不慢,紧咬着他不放。 这座小城我熟悉,两人一阵追逐,在中心大街上我拦下了他。 沈明准面无表情,沉沉地看着,没有开口。 我暗中调息,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一丝狼狈,率先开口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明准没有搭理我,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上,神色冷漠,“有事吗?” 他不答反问。 我被他问得一愣,我心里有很多事想问他,却知道问他也不会说。 不过,我还是想问,“你认识玄安对吗?” 沈明淮眸光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我能知道这个,“然后呢?” “玄安,是不是和我的父母有关?” 这两年我空下来就会想玄安这个人,以玄安的本事,他想杀我,哪怕我有九条命也不够用。 如果是需要我活着做阵眼,他完全可以囚禁我,需要时直接拿去用。 而不是像休眠湖一样千方百计的吸引我上钩。 玄安这么做,或许有利用我双魂特质的原因,但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沈明淮站在广告牌的阴影里,微微低着头,猩红的烟头一闪一闪。 我没有催他,我有的是时间和他耗。 “沈明州,你刚才看到鬼魂行凶,为什么不出手?” 沈明淮又是不答反问,他像是上位者一样,只喜欢掌控自己需要的。 “我为什么要出手?是那个男人发达了,嫌弃老婆孩子碍眼雇人撞死母子三人。母亲替自己和孩子报仇有什么错。” 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因果报应,有因必有果,天道好轮回,没有错! 沈明淮吸了最后一个口烟,他没有把烟蒂扔掉,反握在手里,转身就走。 我不可能轻易让他离开,立刻追过去。 中心大街是商业街,以前这条街像是鬼街一样,两边的商铺每隔几个月换一批。 现在这里灯光璀璨,人流川流不息。 沈明淮钻进人群,几个闪身,消失不见了。 我站在人群里伸头张望,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他是在告诉我,无论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小丑。 有了这样的认知,我十分恼火。 沈明淮,你这个浑蛋! 我在心里狂骂沈明淮十八遍,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幼稚。 沈明淮真的很闲要逗我玩吗? 他为什么问我最后一个问题? 一直到小区门口,我也没有猜透沈明淮的用意。 今晚的月色很好,因为地面的灯光分散了月光,同样的月色却没有山里亮堂。 我进了小区,大步往单元楼走去,明显感觉今晚的小区比以前冷清许多。 我心里想着事,也没在意。 忽然,‘吼,’一声怪叫从不远处的垃圾房传出来。 声音起得突然,我还是吓了一跳,小心地寻声看过去。 小区的地灯昏暗,隐约看到有一人趴在垃圾桶上,脑袋已经栽进桶口,手脚在胡乱挣扎。 吼叫是声音在垃圾桶里形成的回声。 我下意识地抽出桃木剑,观察对方的身形,是个老头。 人,一旦年纪大了,稀奇古怪的疾病也多。 他这古怪的动作或许是中风,应该不会赖上我吧! 我好心地走过去,“大爷,你没事吧?” “吼吼。”’ 大爷的两只手挣扎的更加厉害,拍得垃圾桶咚咚响。 “说好了,我拉你一把,你不需要赖上我。” 我走到垃圾桶旁边,刚要伸手拉大爷的手臂,目光猛的一缩,只见垃圾桶里面蹲着一个女人。 女人披头散发,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嘴角拉满整个下颌骨,舌头垂到下巴处,眼角上扬在冲我笑。 草! 是今天早上死的女人!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收回来吧,有点熊;继续拉大爷吧,要得罪女鬼。 女鬼双手死死抱着大爷的脑袋,把大爷往垃圾桶里拽。 我搞不懂女鬼这是什么癖好! “喂,他年纪一大把了,你搞他干嘛?” 女鬼的舌头翘起来,含糊的说了一个字,“滚!” 她居然凶我? 如果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好好和我说,我可以不管。 现在,她惹到我了。 我抓过大爷的胳膊,同时桃木剑向女鬼刺了过去。 女鬼尖叫一声飘出垃圾桶。 我把大爷拉起来,大爷的眉毛上,鼻孔里,嘴里全是垃圾渣渣。 我松开手,留着女鬼。 大爷瘫坐在垃圾桶旁一个劲的咳嗽,再晚一点点,他会被垃圾闷死。 明天的头条可能是,某小区有一老人不慎跌落垃圾桶意外死亡。 女鬼愤怒地冲着我哇哇大叫,“死死死,你也得死。” 她从半空中,头下脚上的冲向我。 真的是好奇怪的招式! 我舞动桃木剑,一刺一撩,逼退女鬼。 女鬼知道我不好惹,扭头看向大爷,愤怒扑向大爷,“还我的小叮当,把小叮当还给我。” 小叮当? 这个女人活着时花重金寻猫,没想到猫的失踪是和大爷有关。 如此说来,女鬼找大爷索猫不为过。 大爷看不到女鬼,但能感觉到女鬼的存在,他惊恐地用屁股往后挪,挥舞着手,“别过来,别过来。” 女鬼恨透了大爷,想去抓大爷,奇怪的是她的手一遍遍从大爷的身体里穿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求你放过我,求你了。” 大爷一把年纪了哭得眼泪鼻涕横流。 我不喜欢大爷这样偷猫摸狗,女人虽说是自杀,大爷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不过,我救了他,救人得救到底。 第163章 起名乌鸦 现在不算晚,出奇的是小区里几乎没有人走动。 大爷还在一遍遍求饶。 我不得不出面,“大爷,她的猫在哪?你如果不说她会一直缠着你的。” “我不知道,它跑了,我只强留它两天,它就跑了。” 以我的观察大爷没有说谎,这让我有些意外,家养的猫不回家,只能说明它不想回家。 我看向女鬼,女鬼像没有听到大爷的话,还在抓大爷的脖颈,可惜她抓不到。 我也好奇,刚才女鬼明明能碰到大爷的,现在为什么碰不到了? 我代替女鬼问,“大爷,那是别人养的猫,你为什么要强行留下?” 大爷神色怔了怔,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眼角耷拉下来,语气空洞的,“....老婆子过世了,儿子一家又远在国外,做什么事都是我一个人,我感到很孤独....那只小猫常在下午二三点时从阳台进我的屋子。我给它准备最好的猫粮,最贵的牛奶,它会窝在我的怀里睡觉,撒娇。“ “我真的很喜欢它,我就.....动了留下它的心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鬼听到了,挠大爷的手顿住,抬起头,她的脸几乎贴在大爷的脸上。 看得我心惊肉跳,大爷若是能看到,他得吓死。 大爷是值得同情,但不能原谅。 因为他喜爱就要占有别人的猫,太自私了。 大爷神色颓败,好一会儿,搓了搓满脸的皱纹,“小伙子,今天谢谢你。我会为她找回小猫,再给她超度,让她早登极乐。” 大爷一手撑地,颤巍巍地站起来。 女鬼居然没有再阻拦,看着大爷离开。 大爷走了,我当然也走,也没心情和女鬼打招呼,走出几步,我收住脚头也没回,“请你不要跟着我,我和你无怨无仇的。” “替我找到小叮当,我要问问她为什么不回家。” “猫也有思想有自由的,它或许是想去看看远方吧。” 我又往前走,女鬼像认定我一样,亦步亦趋。 我心生恼火,回头看着她,“现在你是鬼,你一个晚上能走很多很多地方,你去找你的猫呀。” 女鬼一愣,似乎在思索我的话。 我发现女鬼不管生前还是死后都挺傻的,真的应该了那句读书读傻了。 我进了楼道,上楼,没有再听到女鬼的脚步声,她应该去找她的猫了。 我打开门,客厅里的灯亮着,餐桌上摆着几个莱。 一瞬间,我感到恍惚,家里窗明几净,空气里飘着饭香,有种家的温馨感。 沈小花穿着粉色家居服,抱着黑乎乎的东西从卧室走出来,满脸是笑,“你回来了,吃饭吧。” 我紧盯着她怀里抱着的东西,眨眨眼,伸手指着问,“猫?哪来的?” 沈小花一脸的得意,把猫高高举起来,“在门口捡的,可惜了它的主人死了,要不然我要成富婆了。” 黑猫非常乖巧,不声不响的打量着我。 我也审视着它。 黑猫的毛发如同黑锻一样有光泽,睛眼像黄金一样发亮。 我隐约觉得之前在哪里也见过一只这样的小猫。 “沈明州,现在它没有主人了,以后我来收养它。不过,它的名字得改改,小叮当太难听了。叫小黑怎么样?” 沈小花抚摸着黑猫,眼里全是宠溺。 我没好气的在沙发上坐下,很是嫌弃,“小黑?叫小狗呢,还不如叫小叮当呢。” “绝对不要叫小叮当,不过,小黑确实有点土,叫焦糖怎么样?” “焦糖是什么玩意,还不如叫乌鸦呢。” “这是猫,你叫它乌鸦?你脑袋没事吧。我决定了,叫它肉肉。” 我理解不了沈小花的脑回路,忽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沈小花,你怎么还住在我这里?” “哥,别这样,你睡沙发不是挺好的,还省房租。我呢,省钱又安全。” 沈小花一旦叫我哥,就没好事。 我心硬如铁,“明天,你必须搬走,要不然你干脆回老家。” “我是不会回去的,这个小城又不是你家的,你凭什么让我回去?我在这里妨碍你谈恋爱还是赚钱了。” 沈小花梗着脖子冲着吼起来。 我被她吼出火气来,“沈小花,这是我租的房子,我有权把你扔出去。” “我偏不出去,你能把我怎么样。哼,沈明州,亏我还巴巴的回来给你做晚饭,你真没良心。” 沈小花扭头进了卧室,砰的一声把房门重重的关上。 我只能干瞪眼,大晚上,我不可能真的把她扔出去,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她是我堂妹。 我揉了揉太阳穴,今天我是诸事不顺,从早上破碎的豪门梦,到沈明准的出现,再到此时。 每一件事都像铁球一样堵住我的气管,我呼吸都觉得不畅。 我索性出门,到旁边的小公园里跑了十多圈,出了一身臭汗,心情舒畅很多。 回到小区,上了四楼,隐隐听到打斗声。 我心里一惊,快步打开门。 乒乒乓乓。 碗碟碎的满地都是。 女鬼脸色铁青,扯着沈小花的头发,往卧室里拖。 沈小花拽着自己的头发大喊大叫,“你是谁啊,有病啊,你打我干嘛。” 我扫了一眼屋内情况,应该是女鬼找小叮当找到这里,以为是沈小花拐走了小叮当。 我大声阻止,“喂,猫是自己跑来的,和我们没关系。你放开她。” 女鬼猛地转头,灯光下,她的眼球爆裂,舌头刷的一下伸长,向我攻击过来。 我很是意外,女鬼出去转一圈变得更凶了。 我侧身避开,拿过桃木剑指着女鬼,“猫就在这里,你可以自己问它,是不是我们拐了它。” 女鬼不管不顾,长舌灵活的如同鞭子一样一卷一舒,攻向我的要害。 我舞动桃木剑,一手拿过镇鬼符。 桃木剑对人没用,对鬼魂相当于利刃,一剑劈下,削断一截女鬼的舌头,趁机把镇鬼符贴在女鬼没断的长舌上。 果然,师兄没有让我失望,镇鬼符一点用也没有。 我干脆放弃用符,只用桃木剑配合长袖拳。 女鬼被逼得一步步后退,依然没有松开沈小花。 沈小花的头皮都被扯破,气得哇哇叫,“沈明州,快救我。我好疼。” 三辆车,一车小巴带人,一辆小皮卡栽物。 吴凯开着他的私家车,我原本是要坐小巴车的,吴凯让我上了他的车。 在车上,我翻看通天河的资料。 通天河是条横跨十多省的大河,起点在天水县,终点在通州,开始叫天通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演变成通天河。 通州是个一线城市,经济发达, 第164章 啼嘤 沈小花独有的高分贝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强忍着没有捂住耳朵,冲着女鬼说,“喂,美女鬼,你快放了她吧,如果让她哭了会要了你我命的。” 沈小花哭的本事我小时候见识过,像核武一样恐怖。 我不知道女鬼叫什么名字,只好略带捧高的叫她美女鬼。 女鬼拖着沈小花飘到卧室的窗口,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她敢拐走我的小叮当,我要她死。” 我耐着性子解释,“是小叮当自己跑来的,我们没有拐它。” “不会的,不可能的,小叮当不会不要我的,它不会不回家的。是她,一定是她把小叮当关起的。” 女鬼神色激动,扯着沈小花的头发来回晃动。 沈小花疼得眼泪哗哗往下流,“哥,快救我,杀了这个疯子。” 我被沈小花这声‘哥’叫得心里憋屈,用桃木剑指着女鬼,“说吧,你想怎么样?” 女鬼想也没想,面目狰狞,“敢偷我最爱的东西,就得死,死,死。” “你说她偷你的东西得死,那么,你偷别的东西该怎么办?” 我这是在讹诈她,人,活了几十年,不可能一件亏心事没有做过。 凡是亏心的事,都可以用‘偷’字来解释。 偷面包,偷情,偷业绩...... 果然,女鬼愣住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神色慌张大声尖叫起来,“我没有偷,不是我偷的,不是我。” 我也没想到这句话对女鬼刺激性这么大,趁着女鬼心神乱了,我眼疾手快地挥动桃木剑,削向女鬼抓住沈小花头发的手臂。 刷的一下,女鬼的手臂断了。 沈小花感到头皮一轻,连滚带爬地跑到我身后,吓得身体瑟瑟发抖。 “哥,什么东西?” 她看不到女鬼。 女鬼断掉的手臂又长了出来,她似乎陷入某种回忆无法自拔,不停地原地转圈。 每转一圈,身体膨胀一圈。 转了几圈后,她的身体滚圆,头发像蛇一样狂舞,眼角的血一滴滴往下落。 “不是我偷的,爸爸爱我,妈妈爱我,我没有偷,他们都爱我。” 女鬼的声音越拔越高,凄厉的叫声震得整个小区楼道里的感应灯全亮了。 她的身体圆鼓鼓的,随时会爆炸。 鬼魂自爆这种事,我见过几次,只有在休眠湖底那次让我心生绝望。 沈小花看不到,但能感觉到,“哥,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是....鬼吗?” “黑猫的主人。” 沈小花被吓着了,拼命的抱着我的胳膊,“哥,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我抬头看向女鬼,无意间目光落到窗户上,窗户没拉窗帘,窗户半开着,越过窗户可以看到对面同楼层的屋子。 这里是老小区,楼距不大。 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房间里站着一个男人,男人个子很高,在房间里还戴着宽沿帽子。 他的脸隐在帽子里看不清,站在窗口同样看向我们这边。 这个男人行为很古怪,他像是能看到女鬼一样。 我用尽目力想看清他的脸,忽然,一种直觉由然而生,女鬼的自爆会很危险。 我不得不收回视线落在女鬼身上。 女鬼全身变成青色,龇牙,有点青面獠牙的模样,我忙拉着沈小花冲出卧室,往门口跑。 沈小花直到此时还没有忘记黑猫,“哥,我得带上肉肉。” 肉肉? 马上我俩要变成肉肉了。 女鬼的头,脖子,肚子,腿,全身像吹起的气球,皮肤越来越薄,能看清她肚子的五脏六腑。 沈小花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挣脱我的手,跑回卧室。 我真的想不管她了,这个女人一点脑子也没有。 这个想法只能想想,不能真的不管她,我跟着跑进卧室。 女鬼的身体已撑到极限,下一秒就是自爆。 正在这时,喵呜~~~ 一直窝在柔软的大床上的黑猫动了,它弓起背,四肢绷直,昂起头冲着女鬼龇牙叫唤。 声音像婴儿的啼哭声凄厉之极。 女鬼机灵灵地打个寒噤,膨胀的身体像是泄气一样,小了一圈。 黑猫冲着她又叫一声,这一次更加凶狠。 女鬼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最后恢复如初。 黑猫像是完成了任务,坐在床上舔着爪子。 我惊愕不已,傻愣愣地望着黑猫。 黑猫能镇鬼? 比师兄画的镇鬼符还要管用。 我一拍脑袋,猛然记起来,之前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记载各种有异能的动物。 其中有一条是关于黑猫:黑猫是行走在阳间的阴间使者,眼睛能识别将死人,声音能镇煞,带上它活人可以在阴间行走。 它还有一个通俗的名字,啼嘤。 识别这种猫只有一个方法,看它的舌头,它的舌头有七点七厘米,不多不少。 民间有一句俗话:七猫杀虎。 这个七,不是指七只猫,而是指有七点七厘米舌头的黑猫! 我激动得手在发抖,没想到我的运气这么好,会遇到传说中的神物。 沈小花什么也没管,一把抱过黑猫,快速跑到门口,戒备地冲着我招手,“沈明州,快走呀,你还在傻愣干嘛,等女鬼吃了你啊。” 我没有理她,看向女鬼,“你看到了吧,黑猫不再喜欢你,你既然死了,回阴间去找你的亲人吧。” 女鬼微微一喜,又满是失落,“他们恨我,恨我,怎么会愿意见我,是我该死。” 她嘟嘟囔囔说了一通,良久,身体化着一团黑雾钻出窗子,融入黑夜。 我再看向对面的房间,那里一片漆黑,刚才那个男人像是幻觉一样。 沈小花还站在门口叫我快点,这时隔壁邻居打开门,脸色铁青,“你俩能不能有点功德心,一个小时啦,一个小时还没有干完,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单身狗的心情!” 沈小花抱着黑猫,一记眼神刀杀过去,邻居吓的立刻退回房间。 我把窗户关好,拉上窗帘。 沈小花又在催我,“沈明州,你快送我去宾馆。我先住宾馆,等你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再回来。” 我眼中迸出亮光,女鬼走了,沈小花也不在这里住了,这个家只是我的家了。 压抑住兴奋的表情走到门口,余光中黑猫一直盯着我。 我的好心情顿时没有了,它在看我,不会是看出我是将来死之人吧?! 第165章 通天河 三辆车,一车小巴车带人,一辆小皮卡车载装备。 吴凯开的是他的私家车,我原本是要坐小巴车的,吴凯让我上了他的车。 在车上,我翻看通天河的资料。 通天河是一条横跨十来个省的大河,起点在天水县,终点在通州,开始叫天通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演变成通天河。 通州是临海的一线城市,交通便利,经济发达。 通天河在通州北边,绕了大半个通州往东入海。 我看着通州两个字,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想抓住时,念头又没了。 车子停在通州河边上。 自从上个月四十九人集体跳入通天河,整个通州境内的通天河沿岸,暂停了所有观河景点,甚至叫停了水上运输。 还组织了专门的巡逻队,不准任何人靠近河岸。 我下了车,活动一下筋骨,抬眼望去。 通天河两岸,茂密的绿树沿着河岸延伸,宁静而有诗意。 河水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仿佛是一池黄金,勾人心魄。 这里是通天河最温柔的地段,河面辽阔,水流平缓。 这一次任务重,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落脚点又偏僻,队长决定带了帐篷。 其它几位同事在卸装备搭建帐篷。 人与自然最完美的勾成一幅画。 林进春走过来,递了一支‘休眠湖’烟给我,“明州,是不是第一次看通天河?怎么样,美吧。” 我点点头,“很美。” “美就对了,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林进春的侧脸望着河面,神色肃穆。 我发现两年不见,大家都瘦了,只有林进春胖了,双下巴都出来了。 “副队,最近你是不是特别爱吃肉?” 林进春不明所以地看着我,眉毛挑了一下,是在问我什么意思。 我没大没小的伸手捏了捏他下巴的第二层肉,不用解释,这个动作就够了。 林进春起脚踢了一下我的屁股,指着我笑骂几句,“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指不定比我还富态。” “绝对不可能的,副队,我有天天练功。” 我的心情很好,笑着往回走。 不远处几个同事凑到一起,对着一个方向议论什么。 我很好奇,掉个头向他们走了去。 “我靠,你们说这事什么鸟,好漂亮。” “漂亮有屁用,个头太小,没有攻击力。” “滚,像你的对吧。”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走近,目光落在我背包上,上面落着一个小鸟。 鸟只有拳头大小,鳞状羽毛,脑袋延伸到后背的羽毛是绿色的,长长的尾巴和翅尖上的羽毛是亮蓝色的。 它的嘴细长微微弯曲。 是一只漂亮的鸟。 这事惊动了吴凯,他和老张也走过来。 一队十人围着一只鸟。 “这么漂亮一定是吉祥鸟。队长,我们这一次一定能完成任务。” 大家跟着附和。 我看着这只鸟觉得熟悉,像是在无妄山上看到的那只。 细想又不可能,无妄山离这里小几百公里,一只鸟怎么可能追过来。 何况,同种的鸟长的都一样。 林进春清清嗓子,显摆起来,“这鸟属于蜂鸟目,学名叫绿隐蜂鸟。” 有一位同事冷冷瞥了一眼林进春,轻嗤一声,阴阳怪气地问,“副队,是因为它身上有绿羽,所以叫它绿隐蜂鸟吗?那为什么不叫蓝隐蜂鸟?” 他叫候洋,刚进公司一年,大家叫他‘小猴子’。 我听过好几次,他在语言上会针对林进春。 林进春被问住,神色尴尬,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不停地咳嗽。 候洋嘲弄地翻了一个白眼,“大老粗戴眼镜。” 林进春装没有听到,撇过头。 吴凯扫了一眼几人,沉着脸,对候洋说,“下次让你命名,可以叫蓝隐蜂鸟。”语气微微一顿,又对大家说,“好了,大家动作快点,收拾好先下水探探情况。” 候洋耷拉着嘴角和其他人相继散去。 老张用下巴指向绿隐蜂鸟,问我,“明州,是你养的?” 我忙摇头,我有空养鸟还不如养黑猫。 我考虑过了,回去后把黑猫从沈小花手里要过来,她要黑猫纯属是浪费。 黑猫在我手里还能帮我镇鬼。 老张向前靠近一步,感叹不已,“真奇怪,野生的鸟不怕人?” 我也感到奇怪,绿隐蜂鸟一直站在我的背包上,一点也不怕生,瞪着一双黑色眼珠子歪着小脑袋看着我们。 我觉得它有挑衅的意思,有意伸手驱赶它,它居然伸嘴叨我的手背。 草! 这只怪鸟不仅不怕人,还会咬人! 我退后一步,抬脚踹向它。 终于,它飞走了。 几位同事往救生艇上搬装备,不知是谁开了嗓子。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 嗓子不错,咬字很清楚,就是五音不全。 十人,搭建了五个帐篷,有一个是专门放装备。 老张带几人把救生艇放到水里,随即他们登上船往和河中心驶去。 林进春在帐篷里忙着调试电子设备,我给他打下手,瞅了他好几眼。 他忍不住开口,“有话说,有屁放。” “副队,等晚上我替你收拾一顿姓候的,他怎么可以没大没小的取笑你装有文化人呢。” 我说这话时嘴角一直是高高扬起来的,刚才候洋说的歇后语,大老粗戴眼镜--装文化人。 让我意外的是林进春没有生气,低头闷声做事。 我忽觉得有点羞愧,林进春为人不错,平是很是热心的。 我正准备找个话题岔开,化解一下尴尬,忽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喝斥,“你们是谁啊,来干嘛的?这里不准逗留,赶快离开。” 我和林进春对视一眼,转身出了帐篷,抬头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手里拿着警棍,敲打着我们的帐篷。 林进春嘴角堆起笑,大步走过去,客客气气,“兄弟,我们不是游客,我们是打捞公司的,有证件的。” “什么打捞公司,我没有听过,赶快拆了。” 男人态度很是嚣张,警棍砸在帐篷杆上,整个帐篷都在晃动,可见他用了很大力气。 我不乐意了,“喂,大个子,你是谁啊?想找茬冲我来,别糟蹋了我们兄弟的劳动成果。” 男人侧过头看向我,我没有错过他眼底闪过的阴狠。 他把警棍一下一下敲在另一只手心上,果然冲着我走过来。 第166章 鬼船 我戒备地看着男人,男人穿着黑色短袖,露在外面的胳膊结实粗壮,哪怕他没有练过也是常劳作,有的是力气。 林进春看出不好,忙进帐篷,很快手里拿了一叠文件出来,“兄弟,你看,这是你们政府出具的文件吧。” 男人离我只有两步远,逼视着我。 我俩身高相当,他却比我壮。 但是,我在气势上绝对没有输给他。 他接过文件认真的看了看,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把警棍别回腰上,点头哈着腰。 “对不起队长,你们真的是上面请来的打捞公司的。真对不起。我也是被逼的。最近上面查得紧,绝对不能让人靠近河岸。偏偏有人找各种借口到河边露营,我们的工作也不好做....” 他长篇大论的解释起来。 对于他前倨后恭的态度,我十分不屑,“你到底是谁?有工作证吗?” 男人也没生气,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客客气气的,“我是巡逻队的,你们叫我大钟就好。” “真的对不起兄弟,晚上我请大家喝酒赔罪。” 我懒得理会林进春和他相互客套,进了帐篷,看监控屏上显示的水底情况。 林进春进来时,我正无聊地打着瞌睡。 他问,“没有发现吗?” 我摇摇头。 科技在不断发展,去年公司弄了一台能在水下作业机器人,人下水前先让机器下去,找到落水人所在的位置后人再下水。 这样效率更高。 林进春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屁股坐在折叠凳子上,“这事太诡异了。四十九人跳下去,一具尸体没能打捞上来。” 我微微一惊,“上次你们过来不是打捞到三具尸体了吗?” “是打捞上三具尸体,不过,不是四十九人中的。” “是上游下来的无主尸先生?” “也不能说是无主。事后警方那里有结果出来,三人是两个多月前在河里野游失踪的人。” 自古以来,通天河不知吞噬掉多少条生命。 ............ 傍晚,老张他们几个回来。 他们把辽阔的河面探了一遍,没有在水下找到尸体。 从这里再往东就是通天河的入海口,往年,上游有人意外死亡,尸体几乎全是在这里找到的。 候洋开了一罐啤酒,靠在桌子上,对老张笑说,“张哥,今晚不会有活,我们去市里玩玩吧。通州可是好地方,人杰地灵,妹子特别水灵。” “我也听说这里是风水宝地,夏天没台风,冬天没风雪。通天河在上游泛滥过多少次,没有一次在通州。” “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说通州这段河域里困着一条水龙,只要有这条水龙在,通州可以兴旺一千年。” 大家七嘴八舌的讲起通州的风土人情,一致想去市里玩。 老张看向林进春,吴凯去市里有事还没有回来,这里林进春最大。 林进春迟疑一会,“去市里单次车程要五六个小时,还是算了.....” 候洋重重地哼了一句,打断说,“五六个小时怎么了?又不用你开车。你给个时间点我们保证在那之前回来。怎么,副队你自己玩不动了,还要限制我们这些年轻人玩?真拿自己是一家之长了。” 林进春看着满脸期待的几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他默默地点点头。 候洋轻轻的呵了一声,和另外几个勾肩搭背地往外走,走到帐篷门口扭过头看向我,“小沈哥,你要不一起?我们都是年轻人。” 我还真想去通州市见识一下,不过,看到一脸落寞的林进春,还是拒绝了。 老张作为老人不管是为了监督还是保护,跟着他们几个一起上了小巴车。 转眼间营地只留我和林进春。 夕阳下的通天河,河面上的倒影随着水波荡漾,如同梦幻般的世界。 我坐在河边发呆,林进春刚把面煮发,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我认识这辆摩托,前倨后恭大钟的。 大钟提着一只大袋子笑呵呵地走过来,“我来得不算晚吧,我请大吃喝酒。”他环顾一圈,“其它人呢?” 林进春情绪不高,“他们去市里玩了。” 大钟意味不明地点点头,他把袋子里的熟食一样一样摆出来,有十几样莱,还有两箱啤酒。 三人坐下,边吃边聊。 大钟酒量似乎不太好,只喝了三罐啤酒,说话舌头变大了。 “我是在通天河光屁股洗大的,这条河特别的神秘。有一年上游发大水,从上游下来一条大船,大船就飘在河中间。白天船上一个人也没有。” “到了晚上。船上人声鼎沸,吹拉弹唱。这是真的,当年好些人看到了。大家叫它鬼船。” 他说完注视着我和林进春。 鬼船? 如果有的话,我很乐意上去看看。 大钟又给我开了一罐啤酒,“兄弟,你相信世上有鬼船吗?” 我啃着鸭脖子,漫不经心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大钟身体左摇右晃,似乎醉得不轻,“兄弟,你信世上有鬼吗?” 我不答反问,“你信世上有鬼吗?” 大钟干笑两声,“我当然不信,人才是万物主宰。” 我也干笑两声,“我也认为人才是天地之灵。” 我对大钟没好感,说不清为什么。 三人吃吃喝喝到十点多,大钟坚持要回家。 我们也没拦着,看着摩托车灯拐了个弯消失在黑夜里。 林进春感叹不已,“现在不管做什么工作都不容易,大钟,人不错。” 我却不以为意。 林进春喝得并不多,收拾一番睡了。 我独自一人在夜空下坐了良久,什么也没想,完全放空了自己的大脑。 直到夜风把我的酒意吹散,我才回帐篷。 我躺在立刻有了睡意,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 手很小,光滑细腻,还很冷,冰冷刺骨。 我猛地攥紧拳头睁开眼。 帐篷遮光性很好,外面的月光和灯光没能透进来。 我没有第一时间开灯,而是屏住呼吸,静听四周的声音。 现在,我的直觉比前还要明锐,空气中有很淡的腥臭味,帐篷里有东西进来了,就在西北角。 我不敢肯定是什么东西,所以我没有轻举妄动,呼吸放轻,装着还在沉睡。 好一会,西北角的东西动了,沙沙....是拖地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靠过来。 我缓缓睁开眼,帐篷里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一团影子在移动。 我手里捏着手电,暗中深吸一口气,猛地冲着那团影子打开手电。 砰! 哗啦! 我的手电被打落,那团影子撞翻小桌子逃了出去。 我的大脑还在思索,身体已经追出帐篷。 外面放着一盏大功率的落地灯,把五只帐篷全部罩在灯亮中。 那团东西出了帐篷,速度极快,几个窜身跑到河边,咕咚一声,跳进水里。 我站在河边喘着粗气,不知何时,河面上起了一层水雾。 水雾轻薄,隐隐约约看到河中间有光亮,还有说话声音,唱曲声。 我揉了揉眼睛,用尽目力看过去,那里,像是停着一艘大船。 第167章 不安的夜(1) 明月当空,夜风阵阵。四周很安静,偶有水响和打鼾声。 通天河水面上的薄雾十分古怪,只有河中间那一段有雾,正好把鬼船笼罩在其中。 我伸长脑袋极目远眺,只能看到船上灯光摇曳,影影绰绰。 这几年来我经历过不少事,不再会像以前那样,遇到诡异的事吓得只想逃。 而是开始思考,开始想弄明白,为什么。 鬼船? 大钟刚提到鬼船,鬼船就出现了,是这艘鬼船一直在这里还是和大钟约定好的。 我看向停在水边的救生艇,思索一会,还是决定去看看。 看看鬼船上到底有什么。 会不会是那四十九人的鬼魂。 如果是,得问出他们尸体在哪里。 把他们的尸体打捞上来是我们这次的任务。 我回到帐篷带上必要的下水装备,还有我的腰包,包里装的是各种符,回到岸边跳上救生艇, 面对鬼船,我的心是火热的。 正要启动救生艇,一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 我吃了一惊,回头望去,是从林进春的帐篷里传出来的。 我的心陡然降到谷底,惨了,我把他忘记了。 刚才进我帐篷的东西不是一只,还有进了林进春的帐篷。 我顾不上其它的,跳上岸,快速向林进春的帐篷跑去。 刚才出现在我帐篷里的东西,样子特别的丑,说是人吧,个头像七八岁的孩子。 身上没有一丝衣物,通体是淡绿色的,脑袋很大,有着一对尖尖的耳朵,漆黑的眼睛很小,嘴巴突起像是鸟嘴一样。 说不是人,它也是用两条腿走路。 我一口气跑到林进春帐篷门口,将要掀开门,忽然感觉一束视线落在我的后脑勺上。 视线很强烈,想忽略都难。 会是什么,人?鬼? 目的是什么,友好?恶意? 我的脊背绷直,思绪挣扎一下,还是转过身本能地顺着视线看过,对方隐藏在黑暗中。 我站在亮光下,看暗处,什么也看不到。 只是一种感觉,那里站着的不止一个人,或者说不止是一个人影。 我戒备地抬起手电,一束光亮照过去。 这时似乎听到了口哨声。 光柱下,我以为的地方只有一棵树,没有人,也没有人影。 是我的感知错了?此时我是希望感知出错了。 我的一口气还没有吐完,身后有破风起。 我身体往前一扑,再从左边翻身起来,握着匕首放眼搜寻。 探照灯下空无一人。 额上的冷汗像虫子一样在脸上爬,痒痒的不舒服。 我的心胆在扑通扑通地跳,刚才确实有东西袭击了我。 可是,什么东西这么快,眨眼间消失了? 鬼? 不是,我是能看到鬼,不管鬼是化成黑雾还是光点。 人? 正在这时,旁边的帐篷里又传来一声大叫。 我管不了其他的,冲到帐篷门口,掀开门帘。 一道疾风迎面飞来,我眼疾手快地抓住,定睛一看,是一条枯瘦的手臂。 而站在我面前的一具皮包骨的干尸。 干尸睁着乒乓球大小的白眼珠子,微张开黑洞一样的嘴巴,抬起另一只手攻击我。 这里怎么会有干尸? 林进春呢? 我心中骇然,目光晃动,在帐篷里寻找林进春。 这一看,我的心神巨俱震,十几平方的帐篷里站满了干尸。 高矮不等,胖瘦不一。 白眼珠子齐刷刷地瞪着我。 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干尸群齐刷刷地迈步向我靠近。 “副队?” 我不死心地冲着帐篷里大叫一声。 四周是死寂,听不到一点声音。 不对,这种感觉是不对的。 我不知道哪里不对,就是觉得古怪。 我退到场地中间,观察四周。 一,二,三,四,怎么只有四个帐篷? 我清楚地记得搭建了五只帐篷。 还有一个帐篷在哪里? 我焦急地寻找第五只帐篷,这时干尸群出了帐篷,它们动作缓慢,摇晃着身体向我周围扑过来。 如果是一只两只,我绝对不在意。 现在是一群,我没有和他们硬碰硬,而是调过头想去找第五只帐篷,猛然发现身后站着一排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他们身高相当,个个穿着白袍,头上戴着鸟型面具。 我彻底懵了,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总觉得这些人我在哪里见过。 面前是干尸群,背后是白袍人,双方不约而同的往我靠近。 我只能攥紧匕首,心慌得厉害,脑袋里全是浆糊。 打头的干尸晃到我面前,伸手抓向我,干燥枯瘦的手碰到我的手臂,触感如同遇到毒蛇一样。 我全身毛孔乍起,也惊回我的神志。 干尸? 白袍鸟面人? 这是老家老坟场下面遇到的事。 我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神志清醒了,这不是现实,这是梦,不,也不是梦,这是幻境。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目光变得清明。 几年前,我被残缺鬼和吊死鬼拖进过幻境。 幻境就是幻境,不管制造出来的东西有多真,它们伤害不了我。 而我想破坏幻境,只有杀了制造幻境的人或是物。 这是我的幻境,一切我可以做主。 不过,因为身在幻境,干尸抓住我的触感是真实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挥动匕首划过干尸的脖颈。 干尸的脖颈像纸糊的一样,一刀下去,削断它半个脖子。 它的脑袋一歪,靠着仅有的一丝皮肉,挂在身体上。 第二只,第三只又扑上来。 我挥舞着匕首,一刀,又一刀,专门攻击对方的脖子。 干尸被砍倒一只又来一只,像是无穷无尽一般。 在幻境中,我居然感到累,手臂酸感胀越来越强,我只凭着一缕意念机械的挥动匕首。 白袍面具人不停地逼近,没有动手,嘴里却念念有词,声音像是梵语又像是某国外语。 我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浸湿,黏糊在身上像裹尸布一样,让我施展不开身手。 又有一只干尸扑过来,我再一次举起匕首劈过去,忽然,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面前的干尸脸上有块疤痕,我的脑袋嗡了一下,爷爷? 它张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我心里清楚一定要劈下去,手腕却动不了。 “爷爷?” 当初在老坟场的地下通道里,我以为必死的,是他生生的把我救出去的。 “你别过来。” 他进,我往后退,退到白袍面具人身上,身体忽然倒下,无数干尸压向我。 十只二十只手撕扯着我的皮肉,无数张嘴咬着我的血肉。 疼! 生疼? 钻心的疼。 第168章 幻觉 我努力想爬起来,然而压在身上的东西太重,我爬不起来。 身上的血肉像被一块块剔除,筋脉被扯断,只剩一副空骨架。 不知从何处涌出水,渐渐把我淹没,窒息感扑面而来。 我不想死,还没活够呢,我拼命的挣扎,却发现全身无法动弹。 我明知这是幻觉,却被幻觉控制,一股无力感把我推向深渊。 “沈明州,你敢背叛我,说,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眼前闪现筱雅凶巴巴地模样。 女人? 和我住在一起的,沈小花。 我正要回答,筱雅怒极了,一耳光扇过来。 惨了,我老婆生气了,我大叫一声筱雅,急忙伸手去拉筱雅。 哗啦! 我居然是从水里探出头。 我茫然四顾,发现离河岸并不远,心里一万个不解,还是快速游到岸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翻身上岸。 月亮西斜,残星隐现。 我捏了捏大腿根的肉,生疼,这不是梦。 那么,我是怎么到水里的? 我把前前后后的事想了一遍,从帐篷醒来,绿色小人,鬼船,黑暗中的人影..... 哪个是真的? 哪个是幻觉中的? 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中幻觉的? 副队长是不是和我一样? 想到林春进,我的心提起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前走。 我走了几步又莫名的回头看向河面,河面上什么也没有。 我转头之际,有个残影从河面上一闪而过。 还没有到营地,远远地听到打鼾声,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林进春睡觉鼾声如雷。 我悬空的心放了下来,回到自己的帐篷,把湿衣服换下,借着灯光,惊的我全身汗毛倒竖。 我身上居然有无数道抓痕和牙印,有的牙印里见血,渗出来的是黑血。 黑血? 我中毒了! 我一时无措,我真的中了幻觉了吗? 在幻觉中受伤,现实中是真的受伤? 此时我的脑袋里乱了,只有一个念头,我中毒了,必须解毒。 我拎起一桶矿泉水跑到外面空地上,一遍遍浇着伤口。 一桶水不够,又把隔壁帐篷里的水提出来。 一连冲了五桶水,看得见的伤口里的黑血不见了。 又用力挤了挤牙印里的伤口,再渗出来的是血红。 我不放心,深深呼吸一口气,感受一下,身体没有其他异样,毒应该解了。 此时感到好累,身心俱疲。 我转身欲回自己帐篷,忽然感觉不对劲,细一想,四周太安静,打鼾声消失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林进春的帐篷,只见帐篷里不知何时亮起灯,有两道影子映在帐篷上面。 两个影子交叠在一起,一个影子像是在吻另一人影子的脖子,而另一个影子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 我的大脑还在思考,副队从哪里找了一只野狐狸精?我的身体动了,飞奔过去,掀开门帘。 只见一个魁梧的光头男人,男人脸色铁青,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手揽着林进春的肩膀,嘴巴正咬住林进春的脖子。 一缕缕鲜血从男人的嘴角往下流出来。 他在吸林进春的血,而林进春无知无觉像死了一样。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继而猛地扑过去,“你他妈的放开他。” 光头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怕低吼,似向我发出警告。 我的拳头已到他面门前。 在山上我照着拳谱练了两年的长衫拳,因没有人指导,我不知道自己的拳力如何。 我一把拉住林进春的手臂,一拳砸向光头男人的肩膀。 光头男人吃了一拳,身体晃动一下,后退两步。 林进春被我拉了过来,林进春的脸色苍白,身体软软的,脖颈上有一个很深的犬齿咬痕。 我心惊胆战地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我戒备地看着光头男人,拖着林进春后退到床边,把他扔床上。 又从床上扯过一件短袖,把林进春脖颈上的伤口扎好。 光头男人一直站在原地,他嘴唇上全是血。 他像是品味美食一样,用舌头舔着嘴角,露出两对尖尖的犬齿。 我把林进春安顿好,看向光头男人,“你是什么人?” 光头男人神色怔了一下,忽然机械般的扭头脖子,然后大步向我扑来。 我不能让林进春受到牵扯,主动迎着他出拳,原以为他会躲开,居然没有,一拳硬生生砸在他胸口。 他的胸口明显瘪下去一块,他仅是后退几步,再没有其它反应。 短暂的震惊后我转身到帐篷门口,想引着他走出帐篷。 光头男人看看我,又看看林进春,似乎在抉择。 这让我有些恼火,他这是在选食物吗?还不选更年轻的我! 我执拳返回去,攻击他的胸口。 他比我还要高出半个头,赤着上半身,身上的肌肉像铁块似的,鼓囊囊的。 他是个高,又壮,力气也大,但是,他没有我灵活。 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胸口,这一次我用九成力。 光头男人连连后退,撞到帐篷上,硬生生把帐篷拉倒。 帐篷倒了,我的眼光一亮,看到了机会。 我快速窜到帐篷外面,绕道光头男人倒地的位置。 光头男人倒地,身体被帐篷缠着,手忙脚乱地扒拉帐篷。 我逮到了机会,对着他拳打脚踢,我出手没有留余地,然而,无论我怎么打,甚至有一脚踹到他的喉骨。 但凡是人,那一脚几乎踹断了他的喉骨,几乎是死人了。 光头男人还在动,而且撕碎了帐篷,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的头,脸,胸口都有不同程度的凹陷,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向我攻击。 他不是人,但又不是鬼。 只能是尸,活尸? 活尸,我在书上看到过,想炼出一具活尸极不容易。 首先要选一个命格极硬的人,然后把活着的人放在炼尸炉中,以魂魄点灯,慢慢熬到四十九天。 最后再把残魂打进尸体里,用术法把他唤醒。 这种活尸,没办法徒手杀死,只能一块一块把他切碎了,扔进火化炉里。 我在思索如何对付活尸,忽然,咣当一声,作为光源的落地灯灭了。 突然的黑暗,让我的眼睛瞬间失明。 空气陡然变冷,有什么粘糊糊的东西从上面砸在我的背上。 第169章 你到底是谁 我就地往前一滚,避开攻击我的东西。 失明仅是一瞬间,恢复视力时,月光下一个长发女人站在帐篷顶上,不是站,是飘。 草! 这一夜真他妈的精彩。 我呸了一声,给自己打气,冲着女人问,“你是谁,报个名来,我不杀无名鬼。” 女人似乎生气了,嘴里吐出一条长长的舌头像长鞭一样向我抽来。 长舌头? 怎么这么眼熟! 我避开一击,试探问,“淑公主,是你?” 吊死鬼轻哼一声,“沈明州,你答应我的事,怎么样了?” 来的是老熟鬼,我心放下一半,“淑公主,咱俩的事慢慢谈,先把这只活尸处理了行不行?” 吊死鬼转头看向光头男人,嫌弃地嗤了一声,“肮脏的东西也敢显眼,滚回老窝去。” 光头男人似有所感地看向吊死鬼,冲着吊死鬼低吼一声。 他在挑衅吊死鬼。 果然是没智商的鬼物。 吊死鬼生前是一位公主,可不是好脾气的。 果然,吊死鬼怒了,两条手臂暴涨,十指如刃,一刀一刀剐着光头男人身上的肉。 光头男人只有一把子力气,抓到机会抓着吊死鬼的手臂,一拉一扯,把吊死鬼从帐篷上拉了下来。 吊死鬼飞身时伸出长舌头,从上往下砸中光头男人的脑袋。 长舌头似有千斤重,啪唧一声,光头男人的脑袋被砸扁了,却没有一滴血喷出来。 活尸身体里是没有血的,血全部熬进皮肉里。 我看得触目惊心,情不自禁的摸着自己的脑袋。 吊死鬼,两年没见,变得太强了。 光头男人哪怕没有脑袋,依然有攻击性,而且不影响视力,准确的攻向吊死鬼。 吊死鬼似乎心情不好,下手既快又狠,手指如风,或削或斩,时间不长,光头男人的身体被大卸成几十块,方方正正的小尸块,堆成小堆。 活尸,虽被称为十尸之末,也是很强悍的,没想到在吊死鬼手里像玩具一样被拆了。 我的心尖直颤抖,老老实实的站着,盘算等会怎么向吊死鬼交待,我根本没有去找她口中,害她的那个道人。 因为我没有头绪,也不是说没有一点头绪,在幻境中,那个道人很像玄安,或许是玄安的祖上。 可惜,现在玄安不知去哪了,这事没办法向他求证了。 我真怕解释不好,下一堆变成人肉块的就是我。 光头男人变成小尸块,吊死鬼依然不满意,像个调皮的小孩子,抱着小尸块走到河边,把小尸块一块扔进河里。 我趁机进了林进春的帐篷,找到林进春,他的呼吸虽弱,还算平稳。 我查看林进春的伤口,他的伤口四周成青黑色。 活尸的牙齿里是有尸毒的,尸毒不易解,林进春必须去医院处理。 这里有一辆小皮卡车,不过,我不会开车,只好给老张打电话,老张没有接。 我又给吴凯打了电话,吴凯同样没有接,应该是睡得太沉了。 没办法,我直接打了救护车电话。 手机刚放下,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我大吃一惊,淑公主? 我离开帐篷往河边跑,远远地看到河边站着一人,看清那人,我情不自禁地收住脚,瞳孔不受控制的颤抖。 光头男人全身湿淋淋地站在河边。 不可能,他已经被吊死鬼削成麻将了,怎么会完好如初? 书上可没有讲活尸还会复活。 莫非他不是活尸?那又是什么? 月光不明,还是能看到光头男人阴恻恻地盯着我。 我用余光寻找吊死鬼,哪里都没有她的影子,其实,吊死鬼这鬼是不错的,救过我的命。 光头男人低吼一声,大步向我扑来,身后留下一行水渍。 我不断后退,面对一个杀不死的人,我也想不到办法。 退了再退,营地就这么大,退无可退。 我心一横,切成块他能复活,那么,剁碎了会如何。 我紧紧握着匕首,不打也不行,先下手为强,我主动攻过去。 光头男人依仗的只有力气大,牙齿有毒,其它的他不是我的对手。 通天河边,我和光头男人纠缠了一个多小时。 他的两条胳膊,一只膝盖全被我斩断,甚至他的心脏,太阳穴上被我刺了两刀。 可是,没用,他还是能站起来,还是能攻击我。 而我,真的好累,累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光头男人精力充沛,扭动一下脖子,又向我扑过来。 孤身一人和一怪物斗,我心里升起淡淡的绝望。但是,我不能逃,逃了林进春就危险了。 何况,荒郊野岭的,逃也未必逃得掉。 轰轰! 一束远光灯从远处射过来,车子由远及近,轰鸣声震得路都在颤抖。 我心下大喜,是老张他们回来了。 我的目光一直落在光头男人,心里再高兴,也压得死死的。 光头男人同样看向车灯,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扫了我一眼,转身往左边走去。 我想追,不能让他跑了,他能袭击我们一次,就能袭击第二次。 更何况,有人养活尸,这是有为天道的,必须铲除。 然而,我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如果,他们回来再晚一点,我可能要死在光头男人手里。 小巴车用一个漂亮的摆尾,停到营地旁边。 候洋开的车,他兴奋地跳下车,高声叫道,“怎么样,我说那里好玩吧,你们说说,我的那个妹子是不是特别漂亮。” 他说着余光看向我,“沈哥,你没去真的太可惜了。以你的长相,今晚绝对能白得一个妹子。” 其它人纷纷附和。 “喂,沈哥,谁把落地灯关了?不会又是我们那个勤俭持家的副大队长吧?” 候洋故意拔高声音冲着林进春的帐篷开口。忽然发现,林进春的帐篷是坍塌的,轻蔑一笑,“果然年纪大了,搭个帐篷都像老年痴呆一样,没用。” 他的话其它人不好接。 大家转移话题说着在市里吃喝玩乐的事,言语间全是兴奋。 他们玩得高兴,而我,糊里糊涂地打了一夜的怪。 我在看到他们的瞬间,一直绷着的心弦松了下来,眼前阵阵发黑。 我强撑着身体,挪步走向老张。“老张,让人送副队去医院,他中了尸毒。” 老张不明所以,“明州,你说什么?” “尸毒,去医院。” 老张怔愣住了,还想问什么,我的回答不了,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170章 诡局 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有个小男孩,他在一座山上乱跑,山上怪石嶙峋,没有花草,只有几棵扭曲像蛇一样的参天大树。 男孩不知道跑了多久,跑累了,从山崖上一跃而下,跳进河里。 河水很冷很冷,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在水里游了很久才上岸,回到一座独立的破屋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只木雕,坐在门口的门槛上,望着远处。 远处是一片荒草地,草长得比男孩还高。 男孩似乎在等人,等了很久,只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男孩很开心,跑过去问她要爸爸。 女人什么话了没说,只是低头忧伤地看着他。 男孩不依不饶地打她,哭着要爸爸。 再一抬头,女人的头顶从中间裂开,人皮一分为二,一点点剥落,变成一具只有血肉的血人。 血人转动脖子,张开嘴,咬住男孩的脖子,说了一句,“你爸爸死了,你爷爷也会死,你....也必须死。” …… 我已经醒了有一会,躺在自己的帐篷里,心情有些压抑,因为脑袋里一直萦绕着刚才的梦。 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稀奇古怪的梦。 这个梦又影射什么? 梦中男孩代表我吗? 光秃秃的山又预示什么? 我不会解梦,伸手摸过手机,问了度娘。 度娘解释:我是在现实生活中对某人过于期待,却没有得到满足,感到焦虑和失落。 我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度娘在胡说八道,我没有期待任何人。 肚子适时地咕咕叫起来,饥饿,是人类最大的敌人,谁也打败不了。 我翻身坐起来,感觉还不错,除了后背隐隐作痒外,全身没有一丝疼痛。 这时,帐篷外有两人路过,他们的对话传进来。 “还是找不到,尸先生们是不是全部被冲进大海了?” “不可能,东海口只有两三米深,如果有浮尸出现早被人发现了。” “不如收队回去算了,后天是我女朋友生日,我答应陪他去游乐园玩,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你小子挺牛的,做我们捞尸这样的工作你还能找到女朋友?” 他们说话间,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接着是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传来。 “呦,大钟哥,又给我们带好吃了?大钟哥,你怎么这么好,我要爱上你了。” “哈哈哈,你先预约,下辈子我投胎做女人非你不嫁。” 三人一阵大笑。 大钟问,“你们队长呢?” “一早又被市里什么人叫走了。” “今天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没有,我们都怀疑尸体早被冲海里去了。” “你们有往上游寻找吗?” “有,已经往上游追出十几里,还是没有发现一具尸体。” “哟,你们副队回来了,走,过去看看。” 我望着门帘发怔,听到大钟的声音,我回想起之前入了幻境的事....想到活尸咬伤林进春。 我立刻冲出帐篷,天空中,鱼鳞般的云朵被夕阳染红,像沾了血一样,红得碍眼。 不远处,林进春,老张还有其他同事围着大钟说笑。 林进春中了尸体毒,这么快好了?还是我睡了太久了? 我大步走过去,对着林进春关心地问,“副队,你的伤好了?” 我的话音刚落,大家古怪地看着我,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大钟笑的奇怪,嘴角上扬,声音洪亮,但是眼底一片冰凉。 我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弱,除了大钟,其他人是真的在笑话我。 我不知道我的话有什么好笑的,求救似的看向林进春。 林进春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笑道,“你小子的酒量真差,几罐啤酒让你醉了一夜加一天,起来了还在说醉话。” 众人又笑了起来。 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醉话,我说什么醉话了? “副队,你脖子上的伤…” 突然,我的嗓子像被人捏断一样,话卡在喉咙里。 林进春脖子完好无损,两边都是,只有被蚊子咬出的一个小红包。 我如同被雷击一样,有无数道电流在我的四肢百骸里乱窜,头皮一惊一乍。 怎么回事,难道我还在幻觉中? 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这群人中,除了林进春和老张,其他人我真的不熟悉。 此时再看他们,他们每个人的笑容带着少许扭曲。 特别是大钟,我盯着他,猛然发现大钟和那只活尸很像。 身高几乎是一样的,五官也有几分像,只是大钟多了头发,脸色不是青色,是黝黑的。 我的眼中全是慌乱,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戒备地看着大钟,“你到底是人还是活尸?” 大钟冰冷地看了我一眼,又装着无辜地看向其它人,“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责怪我昨晚陪他喝酒让他喝多了吧?这我真的冤枉,我的酒量也不好,昨晚也喝多了,骑车回家还摔了一跤,你们看,我的手臂都摔伤了。” 我的瞳孔陡然一缩,果见大钟的手臂上有一道划伤,皮肉外翻,稍微动一下,还有血珠渗出。 他不是活尸,活尸的精血已被熬进尸体里,不会流血的。 可是,他长得真的像活尸。 林进春似很无奈,向我走近,摇头叹息,“小沈,什么活尸,你又在说胡话了。大钟是巡逻队的人,顿顿给我们送饭送菜,你别吓到人家。” 我又往后退了几步,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余光看到地上几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像是只有一个身体,无数颗脑袋的怪物。 我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还在幻觉中,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这一次不是干尸,而是以现实中的人入了幻境。 这种情况以前我遇到过,当时还有陈延瑞在。 假的,一切是假的。 我无意地摇着头,一步步后退。 “小沈?你一整天没吃东西饿了吧,小钟拿了晚饭过来,我们一起吃点。” 连林进春的声音都变得陌生起来。 我不敢在这里呆了,扭头便跑,跑出一段又往回跑,我想到自己的东西还在帐篷里。 进了帐篷,我找桃木剑,符,铜镜和五帝钱。 翻遍整个帐篷,也没有找到几样东西。 我有些茫然,不知道是因为处在幻境中,那些东西不见了,还是在现实中有人把这些东西拿走了。 急得我头上全是汗,出了帐篷,远远看到他们几人围着桌子一边喝酒一边谈笑风生。 大钟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我。 我居然心生惧意,不敢过去责问是谁拿走我的东西。 我怕他们一问三不知,怕真的在幻境中。 第171章 命令 我一口气跑出几里,生怕有人追过来。 这里离通天河的入海口比较近,长年累月的泥沙沉淀,多是滩涂,不适合居住。 所以,要到十几公里外才有一个小镇,附近只有零散的种树户。 我又给吴凯打电话,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办,只想着去找吴凯。 吴凯的电话依然无法接通。 看了一眼通话记录,我已经给吴凯拔了二十七个电话,打到手机快没电了。 我沿着路往前走,盘算着先走到镇上,吃了饭再说。 路很长,看不到一个人影,我忽觉得自己一直被别人牵着走,可怜又可笑。 日落西山,天边的晚霞渐渐转淡。 呜呜....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吴凯回电话了,我心下大喜,连忙接起来,“队长,你在哪里,我遇....” “明州,你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你一定要听我的,这是命令。”吴凯的声音低沉而急切,带着风声,他是一边跑一边打电话。“这件事非常重要,你无论如何也得完成,在五天内把四十九人的尸体打捞上来,一定,要不择手段的完成。” 声音因为急促而变调,我都怀疑不是吴凯“队长,出什么事了?” 话筒里忽然没了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拔到嗓子眼,“队长?” 喊了几声,对方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我以为挂了,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时间还在跳动,确定电话没挂电话,“队长,你听到我说话吗?你还记得在山上我请你喝的是什么酒?” 时间一秒一秒的跳动,像跳在我的心脏上,我的心脏缩成一团。 我就死死盯着屏幕,在屏幕上的时间多跳了三分钟四十七秒后,话筒里又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队里....歪...不要全信.....一定要....打捞上来.....嗯,去死.” 手机里传来痛苦的闷哼声,和狠到极点的‘去死’两个字。 “队长?队长!吴凯。” 我双手捏着手机,恨不得顺着信号穿过去。 然而对方已经挂断。 吴凯出事了,我立刻拔过去,吴凯的手机又变成无法接通。 一遍又一遍的打,直到我的手机自动关机。 我想不明白吴凯会遇到什么涉及到‘死’这个字的?或许,我还在幻境中..... 暮色四起,光线越来越暗。 我站在空旷的荒野中,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后路,孤独和恐惧像一条藤曼紧紧缠着我。 这种感觉也是幻觉吗?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鸟叫,寻声看去,是绿隐蜂鸟震动着双翅悬停在半空中。 都说鸟是有灵性的,是天和地的传话使者,它也会入幻境? 我抬起手指,“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到我的手指上来。”’ 绿隐蜂鸟快速地煽动翅膀,真的落到了我的食指上。 我既惊又喜,果然万物有灵,“你能告诉我,现在我们是幻境中吗?” 绿隐蜂鸟低头啄了一下我的手背。 草! 这种疼痛感很熟悉。 想到之前在灵泉观被众鸟袭击时的事。 我笑了,一直压抑在心中的乌云散去。 不管是不是在幻境中,我都不能逃。 我快步往营地跑,同时细细琢磨吴凯和我说的话。 他让我们一定要把四十九人的尸体捞上来,这事很重要。 还有队里....不要全信,这句话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一路飞奔,远远地听到五音不全的那位同事在唱歌,他们这一顿饭还没有结束。 我走近,老张第一个看到我的,却没有作声。 对面的候洋醉眼朦胧的望着我,裂嘴一笑,“哟,沈哥出去转一圈清醒啦?我说沈哥,你的酒量不行,看人更不行。” 我没理会他们,把林进春拉到一旁,“手机借我。” 林进春十分不解,“怎么了。” “把手机给我。” 我的语气不太好,带着暴怒的情绪。 林进春把手机解码,我立刻抽过他的手机,拨了吴凯手机号。 还是无法接通。 我有点心慌意乱,“你知道队长去哪了吗?” 林进春一脸茫然,“一早去市里开会了,怎么了明州,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你立刻联系他开会的地方,确认他在哪,快,马上。” 我把手机塞给林进春,语调情不自禁地拔高,隐约透着命令。 林进春的目光一沉,脸色不太好看,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强势的我。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我的性格是自卑而敏感的,很多时候哪怕我是不愿意,也会卑微的附和别人。 所以,别人对我的印象都是没有脾气的人。 老张走过来,诧异地看着我。 林进春最终没有发火,拿出手机走到一旁拔了电话,对着电话嗯了几句,回头对我说,“他们的会下午三点就结束了,队长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我也希望刚才的电话是恶作剧,“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吗?” 林进春神色有些不耐烦,“小沈,你到底要干嘛?” 我扫了一眼旁边的几人,特别是大钟,大钟脸色微红,眼神却清明。 现在还不确定队长是否真的出事了…哪怕队长真的出事了… 心念电转,我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我想看看队长什么时候回来,准备被他骂。” 老张满眼疑惑,却也没有再追问,“明州,我给你留着饭菜,吃饭吧。” 我扫了一眼桌子,桌子上和桌子下面满是龙虾壳,骨头,啤酒罐…汤汤水水一片狼藉。 我很饿却没有胃口,“我不饿。对了副队,那四十九人还是一点踪迹也没有?” 我的话题转得太快,林进春没有反应过来。 老张说,“没有。” 我又看向大钟,“大钟,你是本地人,应该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在哪里能找到尸体吧。” 大钟手里捏着啤酒罐,微微扬起下巴睥睨着我,“一般会在入海口吧,要不咱们明天往下游找找看。” 我注视着大钟,还是觉得他和活尸很像。 大钟避开我的视线,五指用力,把啤酒罐捏变形,随手扔桌上,站起来眯眯带笑,“瞧瞧,一喝一聊又是十点了。我该回去了,回去晚了婆娘不让我上床了。” 候洋站起来挽留,“大钟哥,晚会刚开始,你走了多没有意思。” 大钟客气地挥挥手,“我先回去了,你们忙,明早给你们送我婆娘自己蒸的大肉馒头。” 他脚步有些不稳,似乎是喝多了,路过我时用余光意味不明地扫了我一眼。 我迎着他的目光,观察他,两人身影瞬间错开。 第172章 偷袭者 夜色已深,大钟摩托车轰鸣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黑夜里。 老张这才走到面前沉声问我,“明州,出什么事了?” 我和老张相识多年,也搭档过,他很了解我,我突然变得强势。必有原因。 我看向大家,一字一字说,“队长让我们必须把四十九人的尸体打捞上来,五天之内。” 几人面色各异,特别是候洋,他长长吐口气,脚步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 他拍拍我的肩膀,“我叫你一声沈哥,不是因为你年纪比我大,而是看在你入行比我早的份上。沈哥,作为老前辈,你告诉我,找不到尸体怎么打捞?捞他们的魂吗?” 其它几人也跟着附和 打捞得有东西可捞。 我看着他,目光坚定,“尸体就在河里,找不到只有一个原因,我们没有用心。” 候洋轻嗤一声,“是,是我们没有用心,前辈,明天看你的了。” 他说完没理会任何人往帐篷走去,一边走一边哼着歌。 其它几人面面相觑,看向林进春。 林进春揉了揉眉头,叹口气,“你们几个把桌子收拾一下,收拾完大家早点睡吧。” 我也回到帐篷,不是为了睡觉,而是真饿了,一口气泡了五袋方便面。 是人都不能不吃饭,我填饱肚子,又在帐篷里翻找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桃木剑几样东西。 杀鬼就靠那几样法宝,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像祼-奔一样,没有一点安全感。 我转身出了帐篷,放眼扫了一圈,五只帐篷一字排开,每只帐篷里都亮着灯。 沉思几秒,我走向放装备的帐篷,掀开门帘,林进春和老张坐在电脑前看回放,是关于水下机器人作业的影像。 我坐在旁边看一会,水下机器人视野是三百六十度的,画质清晰,水底淤泥里连塑料瓶盖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今天录的吗?” 老张嗯了一声。 “是上游的?” 老张又嗯了一声,补充一句,“是上游十五公里处的,那里水势也算平缓,水面比这里狭窄。” 我默默地看了一会,又看向老张问,“老张,从昨夜你们回来到我醒来,有谁进过我的帐篷?” 老张微微一愣,目光审视着我,“你倒下后我们都进过你的帐篷,怎么了?明州,有什么事直说。” 我有些犹豫,如果这是幻觉,问与不问一样。 如果这是现实,那人不问自拿,就是偷,如此明目张胆地偷我东西目的是什么? 我思索一会摇摇头,“没事,你们看吧,我出去一下。” 出了帐篷我直接到河边,望着月光上清冷的河面,我清楚的记得昨夜看到过鬼船,还有进我帐篷的绿色小人。 思绪紊乱,太阳穴突突的跳。 我甩一甩脑海中的杂念,一心想着如何找到那四十九人的尸体。 候洋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尸体找不到,可以找魂。 可以让鬼魂找尸体,没有哪个鬼魂是不愿意尸体入土入安的。 怎么招到四十九人的魂? 之前在明月观,我看到过一本书是讲如何招魂。 可惜,当时‘渣’猴找上门报仇,我斗‘渣’猴去了,没能看那本书。 真的好可惜,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拿出手机给李叔打电话,李叔没接,或许是睡着了。 想了想一番,报着试试的心理给通爷打电话,果然,又是关机。 无人可求,只能放弃这个办法。 这时,绿隐蜂鸟不知从何处飞过来,围着我转。 看到它,我打心里高兴,伸出手指,它立刻落在我的手指上,瞪着小眼睛看着我。 我很好奇,它和我很熟吗,为什么不怕我? “我承认你有灵性,小鸟儿,你能带我找到他们的尸体吗?” 我实在是闲得无聊了,对鸟说的,也像是对各路神灵说的。 绿隐蜂鸟晃动脑袋,看向水面。 水面不知从何时开始起了雾,薄薄的一层水雾弥撒开。 我立刻后退几步,警觉起来,雾?鬼船要出现了吗? 突然,哗啦,有什么东西出水了。 我盯着出水处的岸边,光源离得太远,靠月光,河岸是朦胧的。 哗啦,又是离水声。 我瞪圆了眼睛,全神戒备,不一会儿,一颗脑袋从岸边缓缓探出来。 大脑袋,尖耳朵,嘴巴突起像是鸟嘴一样 正是昨夜进我帐篷的东西。 我心神一震,果然,我一直在幻境中。 我快步上前,一把按向它的大脑袋。 ‘大脑袋’没想到我会动手,转身想逃,晚了,它被我按住脑袋。 “我到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幻觉里?” 我双手抱住‘大脑袋’把它往岸上拽。 ‘大脑袋’的力气真的很大,拼命的挣扎,嘴里还发出啾啾声。 它在求救,我怎么可能会让它求救,一肘击在‘大脑袋’的脖颈动脉上。 ‘大脑袋’细长的双腿蹬了几下,晕了过去。 我很高兴,半拖着‘大脑袋’转身,忽然,呯的一声闷响,我的脑袋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我本能的回过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好快的身手。 是谁在偷袭我? 这里只有我们队的九人。 鬼? 不是,鬼可不屑偷袭。 我眼前一阵发黑,瘫倒在地,耳边听到落水声,应该是‘大脑袋’跑了。 “说过多少遍,不许上岸。你们若是再敢一意孤行,我不介意把你熬成汤。” 不知是谁在说话,声音自带魔音效果,听不真切。 我像是要晕了,又没有完全晕,感知还在,有人跑过来摇晃我的身体,我的身体被人抬起来放到什么东西上。 有人在盘弄我的头。 “为什么不杀了他?” “你杀得了吗?” “我可以,只要你点头。” “不是我小瞧你,连玄安都杀不了他。何况是你。” 又是谁在说话,模模糊糊的听不太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靠近我,没有听到脚步声,却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而且,我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我身上。 这种被赤-祼直视的感觉很不好受。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醒过来,不知为何,我的意识渐渐清醒,身体却动不了,包括眼睛。 第173章 猜测 四周并不安静,隐约能听到说话声,还有鸟叫。 我的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却动不了,四肢上像压着千斤重物一样。 无论我怎么挣扎没用,我索性不在挣扎,慢慢沉下心练吐纳法,感受四周流动的元气。 时间不长,落在我身上视线消失了,清冷的气息也没了,却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声音一点点靠近,随着他靠近,我闻到淡淡的花香。 来人停在我身边,视线居高临下,“啧,真不明白那群老不死的忌惮你什么,长得像小白脸一样一刀了结。” 是男人轻蔑的声音,声音很陌生。 一刀了结?是来杀我的。我这条命真矜贵,这么多人惦记着。 我再次努力想睁开眼,哪怕被杀,也得知道杀我的人是谁,妈的,变成鬼好报仇。 他这一刀迟迟没有落下,却听他又说:“你就是寄生在他灵堂里的小鬼?哟,长得挺不错的。” 寄生在我的灵堂? 是筱雅出来了! 我没听到筱雅的声音,却听到打斗声,似乎十分激烈,而且打斗声越来越小,是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的心狂跳,很担心筱雅,紧张地攥紧拳头,大叫一声筱雅,眼睛睁开了,迎面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我的身体戒备地缩起准备攻击,却见来的是林进春,“副队?” 林进春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的笑意,“瞧瞧,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这么毛躁,消食还能摔到脑袋。要不是候洋起夜,你得在外面躺一夜。” 摔倒? 我伸手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疼的我倒一口冷气,被打的地方没有破,只是鼓起一个大包。 “副队,谁说我是自己摔倒的?” 明明是有人偷袭我,想到此,我目光沉沉地看向林进春。 营地里只有我们九人,如果没有外来的人,偷袭我的人在他们八人之中。 而且,那人和‘大脑袋’有关系。 林进春神色一愣,“你不是摔的?是被人打的,谁打的?” “当然…” 我的呼吸一窒,如果偷袭我的人是我们的人…我是不想相信这样的猜测。 但是,有这种可能性。 对上林进春探寻的目光,我一时哑然。 正在这时,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林进春习惯性地搓搓手,“正好大钟过来了,先吃饭,吃完饭我请大钟送你去医院查一查脑袋,你还年轻,不能留下后遗症。” 你说的话没有问题,我却觉得他想支开我。 “不用了,副队,我的脑袋结实。对了,队长回来了吗?” 林进春已经转过身,没有回头,语气平淡,“他还没有回来,应该有什么事绊住了,他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用担心。你快起来吃饭。” 看着林进春出了帐篷,我心底升起古怪感,林进春像变了一样,以前只要关系到吴凯,无论大小事他都很上心。 想到吴凯,我寻找手机,手机却不见了。 我立刻跳起来出了帐篷。 天空中,朝霞照亮天际,绚丽斑斓的色彩染遍云彩。 大家打着哈气,抱怨起得早了。 不远处,大钟擦着一直留在外面的桌上的露水,然后从袋子里拿出包子,豆浆,油条,麻团… “大钟哥,我真的爱你死你了。” “太丰盛了,大钟哥,这些都是里老婆做的?” 大钟呵呵笑了笑,“出门在外,大家就是兄弟,这点吃食不值几个钱,关键是大家吃好。” 我直接走到候洋身边,候洋嘴里叼着韭菜盒子,正用吸管戳豆浆杯子。 “候洋,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候洋睇了我一眼,阴阳怪气的,“沈哥,你什么时候把手机交给我保管了?” “昨晚是你发现我的?” “怎么了,耽误沈哥你晒星光浴了?” 我被他怼得没办法,发现他这人真的不好相处,转身走到我昨晚站的地方。 细沙碎石中不要说手机,连痕迹都没有。 我又走到河边,河岸离水面有两米左右的落差,‘大脑袋’就是从下面爬上来的,猜不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忽然,身后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 我警觉地侧过头,候洋边走边吃油条,漫不经心地走到我身边。 我扫了一眼远处其它人在边吃边聊,问候洋,“昨夜你看到我时,有没有发现其它异常的地方?” “你口吐白沫,身体在抽搐算吗。” 我只是被人砸晕,怎么可能口吐白沫? 算了,和他真的没法沟通。 候洋慢慢腾腾的把油条吃完,“队长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你昨天说队长让我们五天内找到四十九人尸体,是真的吗?” “当然,队长亲口说的,这事必须完成。” “尸体找不到,你想怎么完成?” “当然找尸体,在河底一寸一寸的找。” 哪怕这是幻境,吴凯在幻境中给我下任务,我也得完成。 候洋从地上抓过一把细沙,在手指上搓了搓,沙子能吸附油脂。 他把沙子随风洒了,“沈哥,你觉得尸体会在哪一段?” 我看向面前辽阔的河面,通天河很长,有的地方落差大。 这里河段相对平缓,上游有东西冲下来,留在这里可能性最大。 “我的直觉就是在这里。” 我以为候洋会嘲笑我,毕竟这里的河底被水下机器人找过了。 他没有笑我,同样看向河面,“我也觉得百分之九十八,尸体在这里。” “还有百分之二呢?” “百分之一是尸体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全部被冲进海里了。” 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入海口河水浅,而且有为了清理垃圾的拦网。 若是有四十九具尸体冲到拦网上,管理员不可能不上报。 何况,从这里往下走,水道有个向上的坡度。 我认真的看向候洋问,“冲入海不可能,还有百分之一呢?” 候洋缓缓地转过头,神色凝重,语气迟疑,“还有百分之一,尸体被捞走了。” 我的呼吸凝住,这种可能性还真有,我们是合法的打捞公司,当然有‘野生’的打捞人。 不过,‘野生’队打捞尸体的目的无非是向死者家属要钱。 如果死者家属领到尸体了,是要销案的,不可能再让我们跑一趟。 我避开这个可能性,“你说尸体百分之九十八在河里,为什么没有发现?” 候洋嫌弃地剜了我一眼,“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尸体埋在淤泥里,机器人探测不到;第二种,机器人出错了。” 他说着伸个懒腰,转过身,嘴角挑起讥讽的笑纹,“沈哥,脑子是好东西,要用,不用僵尸是你的大哥。” 我心情复杂地眨了眨眼,这小子....脑子确实好使。 第174章 水下 大钟已经走了,林进春让人把桌子收拾了,在安排人手去下游寻找。 老张见我走过来,递给我两只肉包子和一盒牛奶。 这么多人只有老张关心我还没有吃饭。 我真的饿了,一口咬了半只包子,嚼了几口不由地皱起眉头,肉馅味道有点怪,“这不是猪肉包子?” 一位同事接话,“当然不是,是兔子肉,沈哥,你有口福了,要不是张叔硬给你留,你尝不了鲜的。” 我仔细看着面皮中的半块肉块,呈现出淡淡的绿色,我忙把嘴里的包子吐出,“这肉变质了吧,你们吃了也不怕闹肚子。” “沈哥你想多了,大钟哥说这是因为肉馅里加入一种芥末调味料。” 我还是把包子全丢了,准备继续吃泡面。 林进春已经把人员安排好,让人把装备往救生艇上搬。 我思索一番走过去,“副队,队长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你今天去市里打听一下队长的情况。” 一个成年人一夜联系不上,放在平时也没什么。 但是,昨天通话时,吴凯那边的情况明显不对劲。 林进春云淡风轻的瞅了我一眼,“他应该有什么事耽搁了的,我们不用管他,我们把工作做好最为重要。刚才大队长说了,今天若是再找不到线索,我们要回去了。” 一听说要回去了,有几个位同事很开心。 我却很抗拒,脱口说,“不能回去,队长说了,五天内必须把他们....” “哎哟,沈哥,我说你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小组员居然敢指挥副大队长做事?” 候洋欠着半边屁股坐在桌子上,抖着一条腿打断我的话,“我们的副大队长是勤恳的小蜜蜂,不仅做自己分内的事,还做队长的事。人家忙着呢,怎么可能有空担心队长哟。” 候洋这话说得太难听,差不多明说林进春想代替队长上位。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林进春身上。 林进春被挤兑,脸色沉了下来,“小猴子,你别胡说八道。队长只是电话打不通,他一个成人....." “巧儿也是成年人,不是么!” 候洋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进春。 我看向候洋和林进春,候洋一直在语言上针对林进春,看来他俩真有过结。 林进春脸色很难看,沉默少许,妥协了,长叹口气,“你们这群小子,就爱偷懒,好吧,我去一趟市里。这里交给....” “老张的开车技术好,你俩一起去市里,这是交给我。” 我向老张使了个眼色,主动把事情揽了下来。 老张淡淡地回看我一眼,没有反对,“副队,我陪你去。” 林进春无奈,公式化的叮嘱几句,又对我说,“小沈,这里你的资历最老,责任也最大,照顾好他们几个小子。” 我点点头。 看着小巴车走远,我心中的不安反而加重。刚才我让老张监督林进春,不知是对还是错。 候洋似乎不耐烦了,拿一只空豆浆杯子砸向我,我本能的避开。 他阴阳怪气地问,“沈哥,现在这里你最大,我可以回去睡觉吗?” “别废话,干活。” 我重新安排三人带着机器人去下游寻找,其余的人在面前的河段重新搜索。 救生艇停在偏下游的位置,留一人在艇上,我,候洋,还有一个位小田,三人背着氧气瓶下水。 通天河和休眠湖不一样,这里的河底最深不过二十米,又因为途经的地形多样,从上游带来大量泥沙,水质略带浑浊。 不过,这里的河段水流平缓,水下的能见度还不错。 我抬眼扫过河底,万道阳光从水面射下来,落在水里悬浮的泥沙上,如同缩小的星辰,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这里因水流的原因,河底的泥沙不是平的,而是像沙丘一样,高低起伏,偶尔有铜鱼在‘沙丘’中穿梭。 我们手里拿着探索杆,三人一字排开,重点是泥沙下面。 四十九人是一个月前跳河的,如果第一时间被冲到这里,被泥沙掩埋,少说在一米以下了。 候洋用杆子东戳一下,西戳一下,杆子带起泥沙搅浑了水。 我忍了忍,还是在对讲机里说了他,“候洋,你提杆子轻一点。水搅浑了影响视线。” 候洋漫不经心的说,“水浑了才好办正事。沈哥,你看,水底的世界真漂亮。” 我功夫理他,尽可能的扩大搜搜索范围 水底还算干净,几乎没看到漂浮的垃圾。 对讲机里忽付说小田的声音,“咦,这是什么?” 小田在我左侧三米外,他低头从‘沙丘’里扒拉什么。 我紧张地问,“小田,是什么?” 小田从‘沙丘’里拎起一条鱼骨,很是失望,“我还以为是人的手骨呢。” 不一会,我也从‘沙丘’里看到几条叠加一起的鱼骨头。 鱼骨是完整的,从头到尾,只有肉被剔得干干净净。 我们在水下呆了差不多两小时,一无所获,除了看到大量的鱼骨头。 我翻身上了救生艇,候洋比我早上来,他递了一瓶水给我,“沈哥,河底的鱼骨看到了吧?” 我点点头,我也好奇,河底怎么会有成千上百条鱼骨头,除非有大批的鱼死亡,腐烂只剩下白骨。 我问候洋,“你怎么看这鱼骨头?” 候洋喝了半瓶水,拿过手机拔了一个电话出去,对方似乎没有接。 他扔下手机,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着天空,有点忧郁,“这些鱼骨不是自然腐烂形成的,而是,被什么东西吃掉形成的。” 他这个结论吓了我一跳。 刚才我们搜索的范围不过一个篮球场大小,已有数百条鱼骨,什么东西能吃这么我的鱼,而且只吃肉。 我不是信的,看向候洋的目光中也带着质疑。 候洋向我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开口,“自然腐烂的白骨和非自然形成的白骨不管从颜色还是完整性都是不一样的。” 我似听懂了,惊讶地看向候洋,“候洋,你不会学过医吧?你上过大学?” “我是北大毕业的你信吗?” “北大,北大毕业你来捞尸?” “北大毕业还可以卖猪肉呢。” 这么一说好像捞尸了没什么,职业不分贵贱的。 忽然,小田惊呼一声,跳起来指着水面大叫,“你们快看,水下有东西。” 第175章 离奇失踪 救生艇不大,坐我们四个大男人加上装备有点拥挤。 小田站在艇边上大呼小叫,整个救生艇都在剧烈摇晃,像在侧翻一样。 我忙稳往身体,按住小田,“小田,你冷静一点。” 小田脸色涨红,结结巴巴说,“我看到....一个人头....人头....在水底。” 人头出现了? 我忙追问,“人头在哪个方向?” 小田指向左前方,我和候洋对视一眼,重新戴上呼吸器翻身下水。 三人游到小田看到的地方,这里有连续几个大‘沙丘’。 小田认准一个‘沙丘’动用沙铲子挖泥沙。 河底最上层的泥沙十分柔软,很快,小田扒拉出一个小坑。 没看到人头。 小田十分不解,自言自语,“奇怪了,我真的看到了一颗人头,莫非人头还会跑不成?” 我和候洋没理他的自说自语。 我扫视四周的‘沙丘’,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快到中午了,我们先回去吃饭,吃完再找。” 小田不甘心,认准了那个‘沙丘’往下扒拉。 候洋闲得无事,用脚踢着旁边的‘沙丘。’又踢出几条鱼骨。 他伸手拎起一条鱼骨送到我面前,“看到了嘛沈哥,骨头上一点软组织也没有,还有,这骨头上有牙印。” 我接过他手中的鱼骨,仔细看了一眼,还真在鱼脊骨上发现细密的印记。 不过,说是牙印,有点不像。 这时,小田兴奋地叫道,“沈哥,小猴子,你们快过来。” 我立刻寻声看过去,小田从‘沙丘’中扒拉出一条人腿。 找到尸体了?! 我和候洋立刻上前帮忙,我拿过沙铲,三人沿着人腿往下挖。 泥沙被搅动,水变得浑浊,能见度下隆。 我们挖出不足一米,挖出一具半截尸体。 是男人的下半截尸身。 尸身上没有衣物,两条腿上的血肉不全,像是被某种动物啃噬过。 小田说得煞有介事,“怎么只有半截?好奇怪,你们看,断口处十分平整。“ 我和候洋也看到了,断口处平整不会是自然断裂,而是人为的,有人把男尸一分为二。 我让小田把半截尸身带上去。 小田应了一声,带着尸身上潜。 我和候洋在这附近继续挖,始终没能找到半截尸的上半身。 候洋收了沙铲问,“沈哥,你猜这人是不是四十九中的一位?” 凭直觉,我摇摇头,“你觉得呢?” “我觉得也不是。可怜,地狱又多了一个冤魂。” 我们沿着这个点,一左一右往四周扩大搜素范围。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候洋,现在是机会,“候洋,我再问你一遍,昨晚你发现我时,你还看到了什么?” 对于昨晚偷袭我的人,我一直耿耿于怀。 候洋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也可能是偷袭我的人。 候洋猜到我的想法了,讥讽声从对讲机里传过来,“你想我看到什么?你不是自己摔到的,是被人打的?” “如果我说是呢,昨夜有人偷袭了我,你信吗?” 候洋好一会没作声。 我狠狠地把探索杆插进泥沙里,抽出杆子带出无数泥沙。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小田惊慌失措声,“沈哥,你们快上来,小葛小见了。” 小葛就是留在救生艇上的同事。 我吓得心脏漏跳一拍,紧张地拔高声间,“什么叫小葛不见了?” “我上来就没看到他,沈哥,小猴子,你们快上来。” 我不敢耽搁,立刻上潜。 出了水面,游到救生艇下面,我翻身上艇,果然,救生艇上只有小田一人,,“小田,小葛人呢?” 我环顾四周,救生艇停在水道中间,想离开只能游泳过去。 小葛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离开。 小田撇了撇嘴,十分委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沈哥,现在怎么办?” 这时,候洋也翻身上船。 他在船上走了一圈,又看向水面和我们扎营的方向。 不紧不慢的分析,“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刚才我们在水下,如果有人落水,我应该发现。他没有走水路,只能走空中。” 小田茫然不解地问,“空中?谁能带他一起飞。” 我又翻身下水,观察四周的水域,没有发现第二人。 如果他失踪了,我的责任就太大了。 我忽觉得自己脊背上有万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沈哥,你上来吧。小葛不在水里。” 候洋说得十分笃定。 我再次上船,看向候洋问,“你知道他在哪?” 候洋让小田把救生艇开回岸边,同时说,“小葛没有走水路,又没有长翅膀飞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被不人的东西挟持了。” 鬼么? 今天是大晴天,大多鬼是怕阳光。什么样的鬼如此嚣张,光天化日下把人绑了? 说话间到了岸边,我跳下救生艇往营地走,“小葛?” 营地里很安静,一顶顶帐篷里我全找了,也没有找到小葛。 我的心脏跌到谷底,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丢地,如果出事了我不知道如何向小葛的家人交代。 候洋的目光落在我做无用功上,似笑非笑,“喂,沈哥,你能不能不要再乱跑了,晃得我眼都花了。” 我和小田把营地找遍了,急得头上全是汗,候洋居然在说风凉话,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候洋,你不帮忙就闭嘴。” 候洋重重哼一声,“原本我是想帮你的,现在,算了,就当我的好心喂小狗了。” 我一听,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好转,“候洋,刚才是我口误,你看大家都是同事,说吧,怎样才能找到小葛?” 候洋轻蔑地看着我说,“找人调卫星查看。” 这附近因为没有人家,也没有正规的马路,所以,这里没有监控摄像头。 “还有别的办法吗?” 调卫星找一个普通人,这个难度太大了。 “当然有,一个字,等,不管是人还是非人带走小葛,必有所图。” “万一,对方要对小葛不利呢?” 候洋沉默好一会,“若真是如此,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这时,小田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震惊的眼睛瞪圆了。 他挂了手机,神色木愣地看着我说,“他们说小葛在他们那里。” 电话是去下游的同事打来的。 候洋来了兴趣,“小田,问了是怎么回事了吗?” “他说小葛是从天上掉到他们救生艇上的。” 我挺直了脊背,一时反应不过来,是谁的鬼魂带走了小葛,又把小葛扔在另一只救生艇上 草! 这是什么古怪的操作。 第176章 内鬼 我简单的吃了两袋方便面,站在河边发愣。 发愣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把这两天发生的事穿成一条线悬在脑海里,很多东西想不明白。 第二个,嘴巴好馋! 候洋这个混小子真的会享受,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他居然能叫来外卖,还是烤鸡烤鸭烤鱼都有的豪华大餐。 我呢,原本也有机会蹭吃的,开吃前我说了一句话把候洋得罪了。 我说,“候洋,你点的外卖公司不能报销的。家里如果没矿,出门在外省点花,存点钱娶媳妇,别到时和他们一样打光棍。” 我的话说错了吗? 没有啊! 男人工作不就是为了赚钱,赚钱不就是为了娶媳妇嘛! 我暗暗叹口气,拿出小田的手机又给李叔拨了电话,李叔还是没有接。 我隐隐有些担心,李叔不知道干嘛去了,他一般不会不接我电话的。 又拔了吴凯的电话,这一次他的手机变成关机。 又拔老张的手机,这一次老张接了,我紧张地问,“队长呢?” 老张沉默几秒,叹口气,“我和副队忙了一上午,总算打听到了,有人说队长会战友去了。” “会战友?这是谁他妈的在胡说八道。队长的为人谁不知道,责任高于一切。现在有任务在身他怎么可能不交代一声去会战友?!” “明州,你别急,我和副队再去打听打听。” 我挂了电话,心里憋着一口浊气,转身回到我的帐篷。 候洋已经吃好了,悠哉悠哉地躺在旁边的地铺上刷手机。 小田在收拾残局,见我回来,笑了笑,“沈哥,中午你不休息一会?” 休息? 我心里急得冒火,队长说五天,今天不知道算第一天还是第二天,我们连尸体影子都没有看到。 “没有时间休息,收拾一下,继续找。” 我的话音刚落下,候洋撩起眼皮白了我一眼,“带走小葛的东西你找到了?” 他一句话让我钉在原地,小葛在救生艇上不声不响地被带走,扔到几十里外另一只救生艇上。 这算什么,威胁?警告? 幕后的人想说,杀我们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正是如此,反而让我确定,我们要找的尸体就在眼前。 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不想我们找到尸体? 莫非那四十九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一时琢磨不透,索性不想,拿出老资格的气势,盯着两人,“队长说了,要不择手段的完成任务。” 候洋轻嗤一声,懒散地坐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部手机。 他在手机上划了几下,把手机递给我,意思是让我看。 我不明所以,还是走过去接过手机。 小田也好奇,跑过来伸长脑袋看手机。 手机播放的是录像视频,视频录制的角度精准,居高临下,几乎是把救生艇的全景录进去了。 可以看到是从我们下水开始录的。 我们第一次下水后,小葛一直在手机上玩游戏,游戏的音效都能听到,玩的是《鬼道长》。 第二次下水后,小葛不再玩游戏,神色有点紧张。 他趴在船舷上看了一会,拿过手机拨了号码出去,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说是人头。” 看到这里,我的身体有点僵直。 小葛在盯着我们一举一动,他是在向幕后黑手汇报? 敌人就在身边,我心里涌出一种被背叛的呕心感。 小葛看起来挺老实的,没想到做这种事,他妈的真的不人可貌相。 视频继续播放,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小葛的脸色不太好看,嘟囔几句,转身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小袋子。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手心里,是粉末状的。 再把粉末撒在身上,然后紧张兮兮的东张西望,像在等什么。 秒钟跳了二十一下,视频里发出滋滋两声,手机瞬间黑屏了。 我把视频倒退,在发出滋滋声时,有一小团薄雾出现在镜头上空。 是这团薄雾发出的强磁,也是这团薄雾把小葛带走的。 雾不是雾,是鬼魂幻化成的。 小葛撒在身上的粉末引来了鬼魂,鬼魂把他带到几十里外。 我连看了两遍,若有所思地看向候洋,想问他怎么想到录视频,又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话到嘴边改成,“你怕吗?” 我没有问他信不信世上有鬼,候洋这小子很聪,有些问题不需要问。 视频他一定早看过,一定也考虑过有鬼怪的事。 候洋没有回答,反而提起另一件事,“当初你在休眠湖底真的看到龙了?” 我没想到他会把话题岔开休眠湖。 龙?都说龙首山下镇压着恶龙,也有人记下在休眠湖底看到白龙。 可是,我没有亲眼看到龙。 如果非要说看到龙的话,我想到了‘细长条’,那家伙聪明而凶狠,像龙。 我也没有回答,“有机会,你可以亲自去看看。” 候洋眼里闪过亮光,跳起来,“沈哥,只要你答应我这里的事结束,你陪我去一趟休眠湖。这里的事,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我没有立刻答应,七队长就是因为休眠湖的事死的。 对于七队长,我心怀愧疚,一直不愿意想起休眠湖。 如今再提及,我耳边依然能听到当初在大礼上七队长的两孩子哭着要爸爸。 我的心尖发酸,眼眶微微泛红。 候洋没有催促,下颌线绷紧,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小田没有注意我俩,在旁边一遍遍地回看视频。 帐篷里很安静,只有空调扇发出的咝咝声,我感到莫名的压抑。 短暂的沉默后,我先开口,“你想见龙?” “是。” “如果见不到龙呢。” “那是我的事。” “休眠湖的水很深。” “一切费用算我的。” 我压下眼眸,纠结良久,“好,我答应。” 休眠湖那件事中,还有很多事没有弄懂的,特别是最后老婆婆和玄安一战,到底谁赢了。 还有龙眠洞中里那一大堆黄金还在不在。 那条水道中的藤壶真的寄生在龙的身上吗..... 候洋神色顿时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打趣道,“好吧,小队长,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忽然,小田惊叫一声,一把扯住候洋的手臂,“小猴子,你看,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我和候洋对视一眼,目光齐刷刷落在视频上。 视频被定格在一个画面上,画面被放大,可以看到水面下有一张人脸。 第177章 求救 候洋神色微凝,快速接过手机,在手机上捣鼓一阵,把那一段视频截取出来,按下播放键。 画面是在救生艇左侧的水里,距离有点远。 时间是在我们第一次下水,上来休息前五分钟。 开始水面上只有淡淡的波纹,时间跳了五十秒时,一张人脸从水底慢慢浮上来。 不能说是人脸,只能说是一张眉眼俱全的脸皮。 小田吓得脸色煞白,后退一步躲到我的身后,“沈哥,这张脸我见过。” 我的记忆力也很好,看着人脸也有印象,正是四十九人中年纪最小女孩的脸。 真的很可惜,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却钻进牛角尖出了不来。 我反复看了两遍视频,下定决心,“走,我们去那个地方看看。” 现在对四十九人没头绪,我不想错过任何一条线索。 小田很害怕,一个劲的摇头,迟迟不肯出帐篷。 候洋嫌弃地骂了一句,“怂货。” 我没有怪小田,小葛被薄雾带上天,现在又多了一张脸皮。 这事对于小田来说太诡异,人在面对未知时,恐惧是正常反应。 我第一次捞尸时怕的直哆嗦。 我拍了拍小田的肩膀,“小田,没事,你不用下水,在船上接应我们就好。” 小田一听,脸色更关节,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嘴唇都变色了。 我耐心的安慰一会,他还是不肯去。 候洋站在帐篷门口,极为不耐烦,“算了,沈哥,他去也没有卵用。” 我没办法强迫别人去冒险,淡淡地叹口气,和候洋出了帐篷,登上救生艇。 下午的阳光正好,辽阔的水面上金光闪闪,金光下倒映着蓝天白云,真的是风景如画。 我们根据坐标找到脸皮出现的地方,离河中心很近。 只是此时水里什么都没有。 候洋望着水面,平静地问,“沈哥,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这个真不好说,我迟疑一下,“也许是她知道我们在找他们,她来通风报信吧。” 候洋扫视整个水面,“我也希望是这样的,而不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我却能猜到他的意思,而不是陷阱。 脸皮出现得莫名奇妙,如果有人故意为之,倒是说得通的。 我熟练的把装备穿好,把牵绳的扣子扣好,“我下去,你在这里接应。” 候洋一听,一屁股坐在船头,单手肘抵在膝盖上,单边嘴角上扬,眉毛轻挑,笑得有点痞子味,“沈哥这么信我?不怕我黑了你!” 俗语曰: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 我们现在和二人不看井差不多,候洋想害我,方法有很多。 我从船舷上下水,“你没有理由。” “小葛有理由吗?” 对于小葛这个内鬼,我的直觉是他被威胁了。 我浮在水面上,淡淡地看了一眼候洋,“每个人都是凭着良心在做事。只要午夜梦回不觉得良心痛,什么事都可以做。” 道德,法律都是约束有良心的人的。 没良心的人,你把圣人训当饭给他吃,他还是会害人害已。 我顺着出现脸皮的方向下潜到河底,阳光从上面射下来,可以看到这里的河底要比四周低上一米多,形成直径约两米的沙坑。 因水流鱼群等原因,这样的沙坑在河底很常见。 我站在沙坑里,把探索杆插进坑底。 探索杆一头尖锐,泥沙柔软,很容易插进去。 我在坑底绕了一圈,打了十多杆下去,下杆的深度差不多在三米左右。 根据我推算,四十九人的尸体冲到这里,一个月的时间,被泥沙掩埋的深度最多在两米左右。 坑底没有尸体。 我不死心,再来一遍,这一次尽可能往深里插杆,直达四米。 这时,对讲机响了,候洋的声音带着少许急促,“沈哥,你上来一下。” “怎么了?” “你上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 “我让你上来你就上来,莫非是年纪大的人都爱啰嗦。” 候洋像是着急了,我只好收杆,双脚一登准备往上潜。 忽然,从泥沙中伸出数十只手,死死地抓住我的两只脚踝。 我的脚瞬间陷入泥沙中,还在继续往下陷,陷的特别快。 我心里闪过一阵慌乱,因为我手上没有任何对付鬼的武器。 只好抽出匕首对着人手一通刺,果然,一点用也没有。 泥沙已陷入到我的膝盖,我对对讲机叫道,“候洋,快,拉动牵引绳。” 我身上有牵引绳,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的保命绳。 然而,我连叫了两遍,对讲机里只有滋嗞电流声。 “候洋?” “候洋! 我的心顿时跌落谷底,感觉很冷,候洋真的要黑我。 莫非,他也是幕后黑手的人? 人脸出现真的是陷阱,害我的陷阱? 这个想法涌出来,我居然笑了,说不清为什么笑。 草! 真他妈的无能。 我骂自己是应该的,在山上看了许多玄学的书,也没学会什么本事。 我的身体越陷越深,泥沙已及腰,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泥沙及肩膀,及脖颈,直到淹没我的头顶,眼前一片黑暗。 惨了,我真的要死了。 我以为淹没头顶就结束了,事实没有,我的身体还在往下陷。 哪怕我穿着潜水服,身上,脸上还是被泥沙搓的生疼,我只能闭上眼睛。 我的身体一直往下降,而且越降越快,像是要坠入万丈深渊一般。 一股绝望感在我的心底蔓延,不知道这一次谁能来救我。 又往下跌落一会,突然,我的身体有腾空感。 我茫然地睁开眼睛,顿时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空间,看不到有多高,有多宽。 我悬在半空,空中看不到光源,却不黑。 我脚下有硕大的铜牛,每一头铜牛比真牛还要大上一倍,有七头之多。 它们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在铜牛上方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上百个人,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每个人都是身无长物,低垂着头,脸皮连带头皮全部被剥掉,双手全部背在身后。 他们按一定的顺序围着铜牛转动。 我惊悚地看着他们,他们一动不动的浮立着,像是随时会抬头,随时会睁开眼一样。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时,耳边传来轻柔悲泣的声音,“救救我,求你救救我,真的好疼。” 第178章 一无所获 空旷的空间下,我转了一圈又一圈,盯着每张只有血肉的嘴巴,“你是谁?我怎么救你?” “救救我,我好难受,” 声音不断的传来。 我转得头晕,突然发现,这么多人中,还有几个人是有脸皮的。 我戒备地游过去,三个男人,一个女人,我确认了两遍,可以肯定他们是四十九人的人。 原来他们在这里。 只是,这里又是哪里? 不会是地狱吧。 我难道也死了? 不可能,我不记得自己死了。 嗡嗡嗡! 忽然,从铜牛身上发出嗡嗡声,像是某种信号,我紧张地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突然,位于天枢星位置的大铜牛身体转了,有无数根牛毛从铜牛身上飞出来,钻进每一个人的身体里。 “啊,救救我,好疼。” 又是那个求救声,声音里满是绝望。 看来,是铜牛在吸食‘人’身体里的能量。 “你要我怎么救你,说,你们的尸体在哪里。” 我冲着人群大吼,一抬头,看到一根牛毛向我飞过来。 不能被它粘上,我扭头便跑,跑得太急,不小心一头栽进深渊里。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救生艇上,头顶上是夕阳美景。 我一脸茫然地坐起来,候洋在船头漫不经心的划着桨,见我醒了,侧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啧了一声,“沈哥,你想碰瓷也不能找我啊?” “我怎么了?” 我猛地拍着脑袋。 “怎么了?你想讹诈我钱呗。我让你上来,你倒好,进船就晕了。” 晕了? 我的大脑像短路一样,居然想不起来是如何上船的,又为什么晕,“你要给我看什么?” “等会给你看。说吧,你怎么了?” 这事我也不知道,我思想一番,决定和候洋说,“我刚才做了一梦,去了一个地方.....” 候洋只听不答。 我知道候洋的脑子好, 问问他的意见,“我这个梦,你怎么看?” 候洋十分不耐烦,“你的梦,我怎么知道。” 我被他怼得无语,这小子有时真可狠。 回到岸上,下游搜索的同事也回来了。 依然一无所获。 候洋拉着我到小葛住的帐篷里。 小葛正躺在床上休息,脸色蜡黄,像是真的病了。 候洋没有一点顾忌,在一旁坐下,“小葛,你真厉害,会神隐了。说说,你是怎么回事?” 小葛神色颓败,眼神躲闪,看向旁边,“我真不知道,求你们别问了,我的屁股都被摔开花了,疼死了。” 候洋不合时宜的哈哈笑了两声,“你屁股开花了没事,算工伤。好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下河捞尸,是体力活。” 小葛神色一怔,立刻问,“找到他们的尸体了?” 候洋点点头,“已确定位置了,明天直接开捞,早捞早结束。” 候洋在诈小葛,我十分配合,“候洋,你让小葛休息,明天会很忙的。” 候洋点点头,起身和我一起离开帐篷。 我见四下无人,忍不住问,“候洋,你是不是又偷偷录视频了?” 候洋剜了我一眼,没理我,看看了时间,“大钟哥快到了吧。” “候洋,你信大钟吗?” “信与不信又能怎么样?” 两人来到我的帐篷门口,果见大钟骑着摩托车过来,又提了一大袋吃食。 其它人和大钟都很熟,见大钟热情打招呼,然后收拾出桌子,摆上饭菜和酒。 几天以来,大钟一直陪吃陪喝,大家对大钟几乎是有问必答,包括副长去找队长,今天找尸的结束,小葛从天下掉下来。 我想阻止,想让他们不要轻易把队里的消息透露给外人。 已经晚了,他们能说的都说了。 我扶额无语之极,这些新人真的是一点纪律都没有。 我对大钟一直抱着戒备心,因为他和那晚的活尸长得太像了,说是兄弟也不为过。 大钟也知道我在防着他,总是故意在同事面前说挑拨我们关系的话。 我又吃了泡面,这一天的折腾,几乎是没有收获,心里塞满焦躁。 这时,小田进了我的帐篷,把手机递给我,是李叔打电话找我。 我精神一震,立刻回拔过去,“李叔,你这两天干嘛去了,我打你多少个电话也不见你回我。” 李叔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有事直说,我忙着呢。” “李叔,教教我如何招魂?” “你现在在哪?” “通州。” 李叔沉默几秒,“你们是要打捞那四十九具尸体?” “嗯。这是任务,必须完成。不过,遇到麻烦了,我们现在连他们的尸体在哪都不知道。所以,我想招个魂过来问问。” “十万。” 李叔是掉进钱眼里了,张口闭口全是钱。 “可以。李叔,你继续说,说得详细一点。” “那四十九人的魂,凭你是招不到的。” “为什么?” “我朋友说,他们是被人为控制后集体跳河的,这种死法必然有冤屈,必会成厉鬼,厉鬼的魂可不是谁想招就招来的。” 我大为震惊,“李叔,你是说他们不是自己想自杀的?是被逼自杀的。” “嗯。” 这让我想到玄安,玄安一直喜欢控制别人替他做事。 阿芳在他的控制下,几次自杀。 这一次也是玄安在幕后操控的吗? 我越想脑袋越大,玄安这个浑蛋,怎么哪里都有他的影子。“李叔,还有其它办法吗?” “招厉鬼,你可以问问白虎。明州,说实话,你不适合吃这行饭。” 我一时愣住了,我为什么会吃上捞尸人这行饭? 因为多年前,村子里的一个痴子说我行,还给了我一个2014年的硬币。 “李叔,谢谢你关心我,我已经端上这个饭碗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把饭碗丢下的。” 李叔没再说什么。 我又问他关于活尸的事,对于活尸,他知道的还没有我多。 关于‘大脑袋,’他什么也不知道。 挂了电话,我没有一点困意,走出帐篷,外面月光如水,把在地照得像白昼一样。 环顾一圈,发现大家全睡了。 我感到诧异,看了一下时间,不过九点,明天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出来的,诡异,大家也不刷手机了。 我信步来到河边,想着昨天在这里抓‘大脑袋’的事,我站到岸边往水下看。 月光下,看着水面上我自己的倒影,和我身后另一个人的影子。 第179章 追 夜风中的花香被腥臭味搅混,刺得鼻腔痒痒。 借着水面的镜子我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人,我的反应极快,转身一记后摆腿踢向对方的脑袋。 对方的动作同样不慢,抬肘格挡开,同时起脚攻向我的后背。 我顺势转了身,跳离岸边,隔着几米打量对方。 对方个子瘦高,是个男人。 他一身黑衣,连头上都是裹着黑色头套,全身只露出一对狭长的眼睛,眼神压不住的锐利。 脸蒙得这么严实,要么是我之前见过他,要么是脸上有特别标志怕我记住。 我戒备地看着他,明知他不会回答,我还是问了,“你是谁啊?玩忍者游戏呢。” 男人不答话,执拳打过来。 我也没客气,这两天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泄,他撞上来,算他倒霉。 月色下,我和他一攻一守,攻守互换。 他是拳,我也是拳。 他的拳法刚猛中夹着卑鄙的阴柔,而我的长袖拳三百六十五招,招招相扣,招招致命。 再配上太上导引功飘逸的步伐。 同样是刚中有柔。 一时之间,我奈何不了他,他也没有从我手上占半点好处。 两人脚拳相加,碰碰有声。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没能惊动起其它人。 莫非他们遭遇不测了? 想到此,我的心神乱了,额上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男人抓住了机会,一套连环拳打出,我失了先机。 只有苦苦格挡,被逼得步步后退,退到河边。 这时,男人手腕一抖,从他的袖子里露出一道白光。 他妈的真无耻,还暗藏了武器,是一把军用匕首。 匕首带着寒光削向我的脖子。 我身体后仰避开锋芒,同时匕首向他的胸膛刺去。 自从知道世上有鬼,我身上武器不离身,以前是雷木刀,后来是桃木剑。 现在这两样都没有了,我只好带着匕首,这样才有安全感。 男人被偷袭,十分镇定,转身一记旋踢。 草! 他出脚太快,我没防住,被他踹中后背,踉跄一下摔倒在河岸上。 我立刻要挺身起爬起来。 嗖的一声,男人手中的匕首脱手,没有对准我的心脏和喉咙,而是穿透了我右小腿。 剧烈的疼痛传来,我闷哼一声,也让我瞬间卸了力,再次跌倒在地。 我强忍着痛,翻身直面着男人。 男人手上戴着黑色手套,只露出五截手指,手指灵活地转动另一把匕首。 难怪他没有一刀毙了我的命,是想慢慢折磨我。 我擦了一下嘴角,呸了一声,“要我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说吧,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捞尸?” 男人不答,一步步向我靠近,匕首在他手上像跳舞一样。 我余光寻找机会,目光看向河面,猛的一凝,不知何时,河中间起了一层薄雾。 薄雾中灯光摇曳,人影绰绰。 鬼船又出现了! 来到这里的第一晚我就见到了鬼船,今天又出现了,莫非每晚鬼船都会出现? 它为什么会出现? 而我现在只有一条路,跳进河里再找机会。 男人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他的眼神,这种被直视的感觉有点熟悉。 我的嘴巴比大脑快,“是你,昨晚是你进了帐篷要一刀杀了我?” 话问出口了,我才惊醒过来。 男人目光微顿,有些意外。 看来我猜对了真是的他,昨晚他要杀我,是筱雅救了我。 当时,他提到一句话,说一群老不死的忌惮我,看来他们组织中有人针对我不止一次了。 “怎么,那群老家伙忌惮我,你也这么憋屈,连一句话也不敢说。呵呵,果然是一群怂货。” 男人周身的气息变了,带着怒意,扬起匕首向我的要害扎下。 我已经想好了,下水找机会。 我正要翻身,忽听‘呯’的炸裂声。 一声枪声传来。 我本能地抱过脑袋,侧过身。 这一枪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我旁边的男人。 男人反应极快,侧空翻避开,同时手上的匕首甩了出去。 呯,第二声枪响。 这一次没能打中男人的胸口,却打中男人的腰。 男人捂着腰看向开枪的方向,我也看向救我的人。 清冷的月光中,候洋端着猎枪一步步走近。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像巨人一样。 他语气轻佻,带着调侃,“哟,沈哥,你真的练过?我还以为你会被他一招秒了呢。” 原来这家伙一直在旁边看着,我没介意,“没点看家本领哪敢吃这碗饭。” 男人知道没机会再杀我,转身就跑。 候洋又开了一枪,这一枪没有打中,他大叫一声,“沈哥,追,必须抓到他。” 我也知道要抓到他,来一场逼供,才能知道幕后人是谁,又是什么目的。 我试着爬起来,但是,匕首还插在我的小腿上,很疼,连站都费力,更别说追人。 眼看着候洋追着那人融入黑夜里,我十分焦急。候洋哪怕有枪,不一定占优势。 看着腿上的匕首,我咬着后槽牙,伸手把匕首拔了出来,一阵剧痛,疼得我直打哆嗦。 我把身上短袖脱下来,把伤口扎紧,再试着站起来,硬撑着往前走。 我必须追过去,哪怕这条腿废掉,也要尽可能护着候洋,不能让他出意外。 这里多是滩涂荒地,没有路灯,只有零散的几户种树人家。 我踏着月光顺着方向追过去,荒草地不好走,一脚深一脚浅,又因为伤口疼,几次要摔倒。 呯! 枪声从前面传来,我加快脚步。 我不知道猎枪一次性能装多少颗子弹,候洋已经打出三颗,对方很可能在消耗候洋的子弹。 枪没了子弹,候洋就危险了。 我拖着一条腿努力往前追,隐隐看到前面有人影,“候洋。” 候洋端着枪应了一声,“沈哥,你太慢了。” 看到他没事,我悬空的心放回肚子里,走到他身边环顾四周,视野中看不到一个人影。 不远处有一片果树林,我有些担心,“他人呢,不会进了果树林了吧?” “刚才他在一点钟方向,离我最多十米,突然不见了。” 我们站的地方相对平坦,四周全是不认识的杂草,草高没过膝盖。 候洋有枪胆大包天,“走,过去弄死他。” 我握着两把匕首,两人并肩往前走,走着走着,我发现不对劲了。 “候洋,我们在原地兜圈。” 第180章 鬼打墙 月亮高挂在半空中,月光铺洒在大地上,如同白昼。 远处是果树林,近处没膝的荒草。 我和候洋面面相觑。 刚才候洋不相信我说的在原地兜圈。 我俩又试着往一点钟的方向走,走了至少十分钟,还是没能靠近果树林,四周依然是没膝的荒草。 候洋满脸疑惑,挠挠头发,“没有科学依据。这样,沈哥你站在这里,我一个人往前走。” 他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把脚下的荒草拔出来堆在一起,拔出一米见方的空地,“这种情况我们最好不要分开。” 两人再次往一点钟的方向走,夜晚的气温有点低,凉飕飕的。 “沈哥,你认为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 “阻止我们明天下水捞尸。” 这是我能想的最大的可能,而且,是小葛给对方通风报信的。 候洋却没作声。 我反问,“你觉得呢?” 候洋的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发光,他故意叹口气,“沈哥,你在外面是不是欠了很多情债?” 我被他问得莫名奇妙,“你别胡说,我不认识几个女人,哪来的情债。” 候洋装惋惜,“沈哥,你得像韩星似的,身边居然没有几个红颜知已?啧啧,你不会不行吧,我还有三个暖床的呢。” 我搞不懂候洋的思路,“候洋,我们在讨论那个男人,你问我身边的女人干嘛。” “因为我觉得他和明天捞尸没有关系,他只是单纯的来杀你的。” 我瞬间愣在原地,他说的可能是对的,因为昨晚进我帐篷的人,甚至前晚幻境入睡。 我都是差一点死了。 越想越郁闷,我妈他的是挖了谁的祖坟了?为什么想杀我! 我看着几步外的候洋,心生疑惑,“候洋,你为什么这样想?” 候洋没有回头,“我一直在监控小葛,我们离开后,他就昏睡过去了,没有往外打电话。我还追踪了他的手机,你猜,在救生艇上他那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果然,候洋的脑子好使。 我快步跟上他,紧张地问,“打给谁的?” “让你猜,你得猜一人吧。” 我整合一下思路,从到这里后谁不想我们下去捞尸?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人,“大钟?” “大胆的猜。” 不是大钟,还能是谁。我实在猜不到,“你说吧。” “队长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想也没想的否认。 队长明确让我们捞尸,又为什么要阻止。 候洋收住脚,“我当然知道对方不可能是队长本人,这也说明了一件事,队长可能遇到事了,我俩也一样。” 我看向脚下堆在一起的荒草,以及一米见方的空地。 我们没有回头,却回到起点。 候洋思索向秒,忽然激动起来,两眼冒光,手舞足蹈,“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哈哈,终于,我学到知识要用上了。” 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遇到鬼打墙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候洋自顾自地高兴一番,走到一旁放了‘水’,裤子一提,“沈哥,走,局破了。” 我被他这一招整得有点无语,瞬间灵光一动,打趣说,“哟,你的三个暖床妹不行啊,瞧瞧,你的小猴子还没开这荤。” 有一种破鬼打墙的方法,用童子尿。 候洋洋洋得意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脸皮由白转黑,扭头往前走。 他生气了,我笑着跟上去,不忘补一刀,“小猴子,别介意,谁让你小呢。” 敢说我不行,我一语双关,刀死他。 候洋不搭理我,加快脚步往前走。 我腿上有伤,紧赶慢赶的跟着他,疼得我额上全是汗。 时间被拉长,我忍无可忍冲他吼了一声,“候洋,你慢一点。” 候洋果然不走了,我喘着粗气走上去,看到他脸色发白地看着地面。 我们又回到原点。 候洋紧抿着嘴唇,倔强的看着一点钟的方向,“没关系,我还有方法,我们往前走五米拐个直角。“ 我没作声,看向左前方,不知何时那里站着一团黑影,看身形像刚才那个男人。 我拉了拉候洋。 候洋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立刻端起枪对着黑影,“哟,不是像狗一样地逃了吗,回来送死了?我成全你,举起双手。要不然,我让你的脑袋开菊花。” 黑影没有动。 我看着黑影,眉头微皱,心生警觉,环顾四周,这一看大吃一惊。 我们四周,八个方向有七个黑影,它们呈包围状态。 “候洋,子弹省点用。” 候洋也发现情况不对,“沈哥,这是不是说明鬼打墙破了?” 我不知道鬼打墙是否还在,只知道这黑影不好对付。 七个黑影笔直的闪现,一个闪现就是一米多。 我把男人的匕首给了候洋,自己握着匕首。 两人戒备地往唯一没有黑影的右前方走。 黑影闪现很快,候洋看着黑影越来越近,呯,放了一枪。 子弹带着冷光从黑影的身体里穿过,黑影依然完好的站在原地。 候洋猛然一愣,声音里带着微不可闻地颤抖,“沈哥,他们不是人,是鬼吗?” 我审视着他们,他们给我的感觉很怪,说是鬼魂,没有鬼魂身上应有的阴冷气息,又不是人。 我一时没办法下定论,“候洋,有机会就跑,别管我。当然,我有机会也会跑的。” 黑影已经闪现到我们跟前,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凭空露出一张张没有眼睛惨白的人脸,张开双手向我们扑过来。 他们的十指很特别,皆有十多公分长,在月光下发出冷白光。 我和候洋背靠背挥动匕首,匕首和子弹一样,劈到它们身上,直接从它们的身体里穿过。 而它们像刀刃一样的十指却能伤到我们。 时间不长,候洋身上的衣服被划得七零八落,血染了上半身,连脸上都被划伤。 我身上的伤比候洋稍好一点,因为我发现黑影在攻击时,手臂是实体的,攻击是可以被化解。 “候洋,抓住它们攻击的瞬间,攻击它们。” 我俩只有四只手,而对方有十四只手。 我们被逼着往右前方走,明知这个方向不会是生门,甚至是死门,却没有办法。 “沈哥,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很可能是死。” 我也知道,可是我没有对付鬼魂的法器,心念电转,只好用另一个从书上学来的招式,九字真言。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真言配九套手印。 这一套九字真言,我照着书上练了很久,没验过,不知道威力怎么样。 现在,只能死尸当成活马医。 第181章 回归 惨白的人脸上,眼睛部位是两个黑洞,它们张开嘴,露出四颗獠牙,冲着月色嘶吼。 黑影每隔三到五分钟就会冲着月亮吼一声,像是某种祭祀仪式。 它们再一次吼叫时,我抓住这几秒的功夫,我念出九个字,临-兵-斗-者-.....行。 九个字配套九套手印。 我把最后一个手印打出,期望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什么都没有改变。 一股绝望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七个黑影再一次闪现到我俩面前,候洋已像血人一样,只凭不服输咬牙撑着。 我毕竟练过,动态视力好,黑影出招的瞬间,我能挥匕还击。 所以,我一个人拦下五只黑影,匕首翻飞,拳脚相加。 然而,哪怕我能削断黑影的手臂,它们还会再长出新的手臂。 无休无止一般,让我心生无望。 “啊。” 一声惨叫在空荡荡的月色下格外惊心动魄。 我削断一只黑影的手臂,紧张地侧过头,“候洋?” 候洋身体一软,瘫倒在地,我反手挡下攻击他的黑影,急忙蹲身接住他。 候洋脸色苍白无色,眉眼痛苦地拧成一团,他一手捂着胸口。 胸口上有一道划伤,从左锁骨直达右下腹,伤口血肉外翻,深可见骨。 鲜红的血在月色下呈黑色,汩汩涌出。 “候洋?!” 我心慌意乱,手忙脚乱的把他的伤口捂住,不让血流出来。 必须止血,人不能流这么多的血。 候洋似乎想说话,喉咙里发出咕咕声,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短暂的慌乱后,恢复一点冷静,把扎在小腿上的短袖解开,裹在候洋的胸口,“候洋,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你还年轻,还有漂亮的女孩子在等你。” 候洋眼中的光在消散,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沈哥,小心,上面。” 我按着他的伤口,抬头,七个黑影围在我身边,居高临下,扬起十四只手向我纷乱扎来。 短短几年里,我有好几次陷入绝境,而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 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得有一个信念,这一次,我同样抱着最后的希望。 我一手托着候洋,一手机械地挥动匕首,左右格挡,尽可能的拖到我的福星到来。 耳边听不到其它的声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忽然,空旷的大地上传来幽咽婉转的女声唱腔,“我一人在此间自思自忖,猛听得敌营内楚国歌声。” 七个黑影的动作同时顿住,缓缓转过身。 我心中微喜,放下累得抬太不起来的胳膊,从黑影的缝隙中看过去。 远处半空中飘着一个白影,白影渐渐靠近,是一位头戴白色凤冠,身穿白色霞帔的女人。 女人细眉凤眼,脸颊上有鲜艳的腮红。 她悬停在离地两米的空中,对着七个黑影盈盈一拜,用京剧唱白说,“妾乃,西楚霸王帐下虞姬是了.....” 我怔愣地看着女人,这个女人也不是鬼魂,和黑影也不一样。 一时猜不透是什么东西。 候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回过神,趁着黑影的注意力不在我这里,我半抱过候洋,“我们回去。” “沈哥,我好怕,我还没活够呢。”候洋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 他的话让我心疼,“你放心,哥哥我是0型血,一对一给你输血。” 我抱着候洋从黑影缝隙里钻出去,刚走几步,面前出现一人,一个年轻的男人。 男人穿着白色遮臀风衣,静静地站着,眉眼俊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我猛地愣住,鼻尖发酸,居然一时开不了口。 “老沈,瞧瞧,你怎么这么狼狈。” “王俊!” 两年了,我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他。 当初王俊也是身受重伤,我把他交给了老婆婆。 两年来,我没有收到他半点信息,一度怀疑自己当初做错了。 王俊上前两步,看向候洋,“他的伤不轻,得马上治疗。” “你....有办法吗?” 老婆婆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在龙眠洞里,她让心脏中弹的吴凯多活了三个小时。 王俊耸耸肩,“试试看。” 我立刻把候洋在荒草上放平,鼓励说,“候洋,再坚持一会,就一会,你会没事的。” 王俊从怀里摸出一只瓶子,从瓶子里倒出两颗药丸塞进候洋的嘴里,“想活就吃下去。” 候洋目光涣散,浑身泛力,几乎丧失了全部生命力。 但是他的听力还在,他想活下去,他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力,蠕动嘴巴把东西咽了下去。 王俊等了一会,又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在唇边,片刻后他对着手心吹了一口气,手指一甩。 一只巴掌大的八爪蜘蛛活灵活现地落在候洋的胸口。 蜘蛛趴在候洋的腹部,它的腹部吐丝,爪子上下翻动,沿着伤口,两只爪子绕丝,四只爪子缝合。 草! 我看得出了神,哪怕是全球最有名的外科医生过来,也比不过这只可爱的小家伙动作潇洒利索。 候洋胸口的伤口很快被缝上。 蜘蛛又开始缝合旁边小的伤口。 我有些不解,问王俊,“你为什么不先缝合伤口再给他吃药丸?” 王俊笑看着我身上的伤,“我也给你缝一下,你就知道了。” 我身上的伤口是多,不过都是浅伤,只有小腿上的刀伤比较重。 我把腿伸到王俊面前,“麻烦了,王医生。” 王俊低头查看我腿上泛白的伤口,“啧,老沈,你这两年没有浪费,体质不错。” 他说着让一只蜘蛛落在我的腿上。蜘蛛开始吐丝缝合,一股麻痒痒的刺痛感一个劲地往我心底钻。 如同有万只蚂蚁在骨髓里来回穿梭,疼,有四分,痒,有六分,酸胀胀让我抓狂。 我的表情是扭曲的,王俊却在一旁哈哈大笑。 我的刀伤短,缝得快,缝好了那种抓狂感还在,我向王俊竖了个中指。 王俊没在意,侧身看向黑影,砸了一下舌头,“老沈,你怎么惹上梦魇了。” 我也看向还在傻怔的黑影,“梦魇?” 这个词我在书上看到过,梦魇由是人的七情:喜、怒、哀、乐、爱、恶、欲具象面来。 只是书上讲的梦魇是七色的,这里全是黑色的,所以,我联想不到。 杀梦魇的方法很简单,找到释放梦魇的人,把他叫醒就行。 我看向王俊,“王医生,看你的了。” 铜钱大小,毒币,六边形飞镖 第182章 张伯特 白衣女人挥舞着水袖飘在半空中,咿咿呀呀地唱着《霸王别姬》,一人唱全场。 七只黑影似乎听得入了迷。 王俊摩挲着下巴,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候洋,不情不愿的啧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指高的瓷瓶,递给我说,“绝对好东西,生津养血。” 我接过瓶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王俊的胸口,他从那里掏出好几件东西了,莫非那里有什么存储空间法宝? 道家是有法宝这一说的。 最简单常见的法宝就是符箓,它通过聚存朱砂,朱墨,纸缯,符水的自然力量,需要用时,再用咒语,手印,真言把聚在符箓里的力量释放出来。 我按下好奇心,把瓶中的液体倒进候洋的嘴里。 候洋呼吸极弱,额头还发烫,他在发烧,必须尽快送他去医院。 我看向黑影对王俊说,“对付梦魇的方法是叫醒释放梦魇的人,你有办法吗?” 我们现在在梦魇制造出来的场景中,得走出来,才能看到真凶。 王俊裂嘴一笑,“老沈,你的师傅教你时藏私了,对付梦魇的方法可不止这一种。最简单的,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是杀掉它们。” 我有些尴尬,我的师傅是书,它没嘴,全靠我自己理解。“它们只有攻击时才有实体,还有再生的能力,杀它们很难。” 这时,有两只黑影像觉醒一般,扭过头四下寻找,惨白的脸对上我这边。 “王俊,看你的了。” 我也想见识一下两年来王俊的本事强了多少,当年他只是一只菜鸟。 王俊淡笑不语,主动站到我和候洋面前。 两只黑影仅用一个闪现,到了王俊面前。 我的心陡然一缩,护着候洋,同时关注着黑影。 王俊淡然地伸手入怀,两指间多了一张纸片。 他把纸片放在唇边轻语,接着对着纸片吹了一口气,食指和中指轻轻甩出。 纸片在空中翻了几个身,落下时变成一只庞然大物,像熊却长着大象鼻子和獠牙。 厌胜术! 我看了一眼‘熊象’,视线落在王俊冷白的脸上。 王俊学跟老婆婆学的是厌胜术。 程护法会厌胜术,玄安会,老婆婆也会,通爷呢? 高级厌胜术可不是大众法术,更多的是一脉传承术。 程护法是不死鸟神教的人,玄安,老婆婆和通爷会不会全是鸟教的人? 那么,为什么同一个鸟教,有人想杀我,有人想保我? ’熊象‘仰头对着月亮竖起长鼻子,似乎在吼叫,却没有发出声音。 鼻子舞动几下,对着两只黑影张开大嘴。 黑影像是怕了,转身一个闪现,想逃跑。 ‘熊象’的嘴巴对准黑影的方向,就见黑影身体僵直,身影渐渐变淡,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紧绷的身体顿时松懈下来,“王俊,这既像熊又像象的怪物是什么动物?” 王俊双手背在身后,下巴扬到四十五度,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貘,食梦貘,专食梦魇。呵呵,你看,我有先见之明吧。” 食梦貘? 这种传说中的动物真的存在! 食梦貘吃了两只黑影,又转身对其它五只张开嘴。 古人云一物降一物,果然,梦魇在我眼里,是没办法打败的存在。在食梦貘的嘴里,只是一碟小莱。 最后一只黑影消失后,四周的环境像转场一样,突然变了。 哪有什么荒草,哪有什么果树林。 围着我们的是一片坟地,月光清冷地洒在一座座没有墓碑的土坟上,凄凉而瘆人。 坟场的西北方有一只两米来宽,深不到底的坑。 我和候洋被黑影驱赶的方向,正是深坑的方位,我们差那么一点点就掉进坑里。 坑的北边盘坐着一位黑衣人。 正是之前要杀我的男人,他目光阴狠地看向我们。 王俊笑着向黑衣人挥挥手,“七情被伤,你还好吗?” 男人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出口狂骂几句,“你是谁?哪个分会的?为什么要坏我好事?” 王俊摸了摸鼻子,抬手招了招,白衣女人乖巧地从空中飘到他身边。 王俊嘴角带笑,吐出三个字,“杀了他。” 白衣女人应了一声,向男人款款走去。 王俊确实变强了,也变得心硬。 曾经他看到菜场卖的鸽子都会于心不忍,现在杀个人像踩中蚂蚁一样。 我开口阻止,“等一会。” 说着我走到黑衣人面前,扯开他的头套,男人五官立体,像是个混血。 他的脸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为什么要杀我?” 男人一直盘坐着,应该是动不了,怨毒地看着我,“你本就该死。” 我忍着腿疼,一脚踹过去,咆哮起来,“我的命是父母给的,自己挣的,凭什么由你们决定该不该死。说,为什么?” 男人被我踹倒在地,依然保持着盘膝盖的姿势。 他哈哈笑了笑,“你想知道我偏不说,我还可以肯定告诉你,很快,会有更多的人来杀你取魂。” 我又是一脚踹下去,他笑声更大更狂妄。 他越是这样,我越恨,踹得越用力。 王俊拉住我,“他就是一个疯子,杀了就了,何必伤了你自己。” 我双目赤红,看向王俊,“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我知道他叫张伯特。” 张伯特? 我仔细看着张伯特的脸,猛然记起来了,张伯特正是几年前十涪江沉船中的客人,也是他带着筱雅尸体上船的。 当初以为上百人全淹死在金水湾,谁知还有一位幸存者,我为了寻找那位幸存者,看过无数遍新闻中遇难者的照片。 对张伯特的印象挺深的,没想到他也没有死。 那么,沉船中代替张伯特死的人又是谁? ”留着他,我还有事问他。” 王俊没有反对,对白衣女人耳语一句,白衣女人走到张伯特身边,把手慢慢伸进张伯特的心脏。 张伯特似乎知道将会面对什么,破口大骂,骂到嗓子劈了,嘴角溢出鲜血。 白衣女人身体晃动,化成一张纸片,顺着张伯特胸口的伤口钻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我的脊椎骨发冷。 白衣女人应该是钻进张伯特的心脏了,以后,张伯特只能以王俊马首是瞻,除非他解了王俊的厌胜术,要不然只有死。 白衣女人消失后,张伯特能动了,爬起来跑了。 我想去追,王俊却阻止我,“别为了不值的人浪费体力,他会回来的。” 我忽发现王俊变得有点可怕。 王俊没有看我,回头看向候洋,“送他去医院,挂几瓶消炎水。” 我思索一番,试探地问,“王俊,你是路过这里?” 我的运气真的这么好,每一次遇险都有人碰巧救下我。 “不是,师傅有事外出,让我自己修行,听说你们在这里附近,我就来了。” “你师傅还好吗?” “还算好吧,至少吃得下喝得下。” 老婆婆好就行,说明两年前不好的是玄安。 第183章 收队 时间有限,我不敢耽搁,想把候洋送到市医院。 王俊笃定说去镇医院就行。 到镇医院时天还没亮,急诊室几乎没有病人,值班医生拉着候洋去查检一番,说没大问题。 我和医生再三确认,候洋身上的伤口很多,其它的小伤无所谓,但是胸口那道伤很深的。 中年医生扶了扶眼镜,片子看了又看,说胸口的伤恢复得很好。 我不得不佩服王俊的手法,那么重的伤,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恢复得很好了。 医生又看了我小腿上的伤,腿伤没有伤到骨头,他也说了一句恢复得很好。 我自己也有感觉,走路时,小腿不是那么疼。 一番折腾完,太阳升得很高。 王俊一向好吃,清早出去买吃的一直没有回来。 我的手机丢了,候洋的手机也不知道哪去了。 我借了医生的手机给老张打电话。 老张接得很快,语气迟疑,“明州,你和小猴子去哪了?” 这事说来话太长,手机是借的,我不好说太多,“这事我回去跟你细说,队长呢?” “队长没事,你们快回来吧,我们要回去了。” 我大吃一惊,声音不由地拔高,“回去?不能回去,工作还没有结束。” “明州,这是大队长的意思,大家都在收拾东西了。” 我匆匆挂了电话,回到病房看了一眼候洋。 候洋已经醒了,虽然虚弱,精神状态不错。 我告诉他我先回营地,让他好好休息。 他轻轻嗯了一声,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沈哥,副队长可能有问题。” 我暗中一惊,疑惑地看向他,等他说下去。 候洋的嘴唇干裂发白,他抿了抿嘴唇,“以前他从没有叫过我小猴子,也不敢叫。而且,昨天我跟他提到的那个人,不叫巧儿。” 我细细一想,想到昨天我让林进春去市里打听队长时的情景, 林进春开始是不愿意的,是候洋帮我挤兑林进春,当时,候洋提到一个人,巧儿。 原来,那时候候洋就开始诈林进春了! 果然,脑子好使。 我倒了杯温水,用勺子喂了候洋几口水,“你安心在这里养伤,营地的事我来处理。” “你要小心。这次打捞任务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大钟,那人也不能信,还有队长,一定要找到他。” 候洋说着眼睛缓缓闭上,他用的药里有镇定成分。 大钟这人,这一直不信他。 我找来一名护士,把候洋的身份说得很悲惨,托她多顾照一下。 护士眼泪汪汪的答应了。 我出了医院,四处找王俊。 王俊原来的手机号已是空号,新的联系方式我还没有。 走到镇镇府门口,忽见一个女人从奔驰车上下来。 女人个子高挑,身穿大红色短袖连衣裙,脚穿五六公分的细跟凉鞋。 我之所以注意到她,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她下车时动作僵直,同手同脚。 下车后走路姿势也有点怪,身体比正常人走路要前倾两度。 她穿的是高跟鞋,身体再过度前倾,按理她应该走不稳。 她却能平稳往前走。 她忽许感知到我在打量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莫名的裂开红唇一笑,感觉她像认识我似的。 她的脸上涂得很白,还是遮不住印堂上的一片乌黑。 以我的认知,她的印堂黑成墨汁一样,人早死了。 此时,我顾不上这些,也不找王俊了,包了一辆车往河边赶。 到营地时,帐篷已经拆了,大家在装车。 林进春和小葛在一旁说话,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小葛。 小葛的脸色蜡黄,精神萎靡,看来被鬼过身的后遗症不轻。 我对林进春说,“副队,尸体还没有捞上来,我们不能走。” 林进春一如既往的露出温和的笑容,“小沈回来了,小猴子呢?” 候洋受伤了,这是大事,我应该上报。此时,我却没说,“他有事晚点回来。副队,为什么要收队?” 林进春脸上露出无可奈何之色,“小沈,你也是老员工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出来是有开销的。迟迟找不到尸体,我们在这里只是白白浪费时间和金钱。” 我之前只是发觉林进春对队长的安危不上心,感觉奇怪。 现在,经候洋提醒,再看林进春。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甚至有些小习惯也是一样的。 但是,现在的他不是以前的他。 什么时候他变掉的,就是到这里以后。 我试探地问,“副队,你还记得我刚进公司时,你对我说的那句话吗?” 林进春假装思索一番,“老了,不记得了。好啦,小沈,这事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是大队长,包括队长决定的。” 我心里既惊又喜,“队长?队长回来了?” “他没有回来,出去办事要晚几天回来。好了,你去催一下几个小子手脚麻利点。” 我一听队长没有回来,不安感加剧,“副队,你们见到队长了?” 林进春被我纠缠得不耐烦,“这事你问老张。” 说完扭头便走,小葛看了我一眼,跟着林进春走了。 老张走了过来,递了一支烟给我,关心地问,“你受伤了?” 我身上的伤处理过,衣服也换过。但是,老张一眼看出我受伤了,林进春却一句没有问。 我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点上烟吸了两口,把烦躁的情绪压下去,“你亲眼见到队长了?” 老张缓缓地吐出烟雾,脸上带着担忧,“昨天,我们打听到他去见了战友,然后多方联系,弄到他战友的手机号,联系了对方。对方接了,说队长在他那里。” 我急切地打断他,“队长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说是前晚几位老战友一起喝酒,喝大了,队长人掉水里了,手机废掉了。” 这个理由根本不成立,当时我接到吴凯的电话,吴凯口齿清楚,不像喝高的人,“为什么到今天还联系不上他?” 哪怕手机坏掉了,再买一部就是了,号码补回来了就行。 “明州,能告诉我你在焦虑什么吗?” 我看着老张,对于他,我还是信任的,要不然不会让他跟着林进春去市里。 我没有隐瞒,把前晚接到吴凯的电话内容说了一遍。 第184章 新任务 老张这人一向话不多,听了我说的,他一个劲的抽烟。 “老张,你觉得我接到队长这通电话,是我的臆想还是真的?” 当时吴凯打电话时绝对是遇到事了。 老张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大家把东西一件件装上车,“我们没有见到队长,但是,队长接了我们的电话。他和副队说了几句话,我在当场听到了,是队长的声音。” “他说找不到尸体就收队,公司又有其它任务出来了。” 我心里作了一番挣扎,“可我相信队长说那番话必有原因。” 老张把烟抽到最后,扔在沙地里踩灭,拿过手机拔了大队长的电话。 大队长接了。 老张语气平稳,“大队长,昨天我们在泥沙里找到半截人腿,有可能是四十九人中的。我认为尸体可能埋在泥沙中。再给我们一天时间,人工在泥沙里翻一遍,如果再找不到,放弃也不晚。” “马上中秋了,他们的家人都盼着他们回家。” 老张是队里的老人,大队长还得给他面子的,那边沉吟良久,“只看今天。” 老张挂了电话看向金光闪闪的河面,“再找一天。” 老张信我,无条件的信我,这让我很感动,对于之前他疏离我而心生的隔阂淡了。 林进春对于再找一天,脸色明显不好看却也没有发作。 其它人对我和老张也是颇有微词。 已近中午,林进春又让大钟拿饭过来。 我找了机会拉过小田,问他昨天有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昨晚,候洋都放枪了,正常人睡得再死,也应该听到。 小田摇摇头,他什么也没听到,一觉到天亮。 我可以肯定,昨天大家吃的东西里被大钟下药了。 大钟来得很快,听说又要下水,大钟明显一怔,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我。 我向他笑了笑说,“我们差不多找到尸体在哪了,做最后的确认。” 大钟目光立刻落在林进春身上。 林进春脸色微怔,茫然地眨着眼睛,没说话,头却微不可见的摇了摇。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地生根,能发现很多细节。 我可以肯定大钟和现在的林进春之间有关系。 是林进春变了,还是他是...... 突然,我想到一件事,在中午的阳光下我任然机灵灵的打了个寒噤。 在沈家村和杨家集,我遇到过模仿王俊的人。 我和王俊很熟,但是,我没有发现王俊是假的。 林进春是别的模仿的? 那真的林进春在哪。 我环顾一圈,连我熟悉的人都能模仿得像真的一样,其它人的呢? 我依然没有吃大钟带来的饭,让老张也别吃。 老张虽有疑惑,却也慌称不饿。 我俩在救生艇上整理装备。 我问老张,“你知道小葛的事吗?” 老张点点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会瞬移了,小田说是什么雾带小葛离开的。” “是鬼魂,他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被鬼过身留下的后遗症。” 人属阳,鬼属阴。 鬼魂附到人身上,如同冷水倒进开水里,虽然不能把开水变冷,也会冲淡开水的热度。 如果人的体质好,过几天自动会好。体质差的就会大病一场。 老张听到我提到鬼魂没有吃惊。 我继续说,“是他自己在身上洒了招鬼的东西,鬼魂带他瞬移的。他招鬼之前,向外面打了电话,拔的是队长的号码。” 老张震惊地看着我,又看向前面的林进春,皱头拧成一个川字,“你知道为什么隔了一个月要我们来捞尸吗?” 这事我也感到奇怪,四十九人是一个月前投河的,现在才想起来捞尸,这有点屁放了,再用手掩。 “按理来说通天河里的事轮不到我们十涪江的人插手。四十九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出事当天,通天河打捞公司就出动了,捞了两天没结果,被叫停。过几天,又说要打捞,还是没结果,又叫停。如此反复多次。前几天,通天河打捞公司关门了。” 草! 这是什么见鬼的操作。 “这件事为什么如此反复?打捞公司又为什么关门?” 老张摇摇头,脸上没有表情,淡淡说,“上面的安排吧,谁知道呢。你怀疑大钟有问题?” 我把昨晚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老张摸出手机,拔了号码出去,没等对方接起来又挂了,看着河面,“这河里有特别的东西。” 我也看向河面,河面平整的像一面镜子,“老张,你说的东西是指什么?” “明州,你还记得之前在小林村挖出的大磨盘吗?” 我当然记得,当时老巴子那只活尸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老张又说,“据考古队的人说,那只磨盘是殷商时期祭祀用的镇邪之物。后来,磨盘在运输中失踪了。” 磨盘失踪这事,我还真没听说过,“那么大的物件,应该很好查吧。” “是啊,应该很好查,却一直没有查到。” 我顿时无语了,这其中说没猫腻,鬼都不信。 老张沉默一会,又说,“这里指不定也有像磨盘那样的物件。” 我立刻想到之前梦到的七只铜牛,正在说出来,只见大家吃完饭也没休息,往河边走来。 我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低声说,“老张,多留意他。” 这个他是指谁,老张心里清楚。 两只救生艇全部下水,林进春在和老张在救生艇上接应。 余下的五人下水。 我拉着小田到之前看到脸皮的地方。 这个地方非常奇怪,昨天我在这里莫名奇妙的失去短暂的记忆,还做了一个被拉进深渊的梦。 这一次下来,大家除了带探索杆还有沙铲。 小田在坑附近插杆探索,我用铲子沿着坑往下挖。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挖,或许出于对那个梦的直觉。 坑似乎比昨天大一点,不到三米宽。 在水底挖泥沙不是明智之举,但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几铲子下去,泥沙把水搅混了,视线受到影响。 我只能估摸着往下挖,一又铲子下去,模糊间,一张人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拿铲子当武器,放眼看去,不是人脸,是一张人的脸皮,正是昨天在视频里见到的女人脸皮。 白得几乎透明的脸皮完整的被剥下来,没有一点损坏。 我伸手接过脸皮,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手段剥了死人的脸皮。 我把它放进防水袋中,继续挖。 记得梦中看到的,上百人几乎都没有脸皮,这里能有一张脸皮,一定能有两张,三张。 泥沙不好挖,我还是往下挖了至少一米多,再没有挖到特别的东西。 对讲机里传来大家调侃讲荤段子的声音。 我思索着要不要再往下挖,万一下一铲子又挖到人皮呢? 第185章 找到了 “沈哥,你挖这么深的坑干嘛?” 小田站在坑边上看着我,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我透过层层泥沙看向他,他的影子是扭曲的。 现在除了老张,我看谁都像别有企图,平静说,“看到可疑的地方就多挖两铲。” 语气顿了一下,对大家说,“大家多留意,他们被淹没的深度在一到两米之间。大家凭直觉认为有可能性的地方多下几铲,说不定你就是对的。不管生前如何,死后带他们回家是我们的义务。” 说完我又补充一句,“这话是当年我刚入公司副队给我们训话时说的,我也送给大家。副队,这话我没有记错吧。” 对讲机中大家沉默不语。 吃打捞这碗饭不容易,不管是捞尸还是捞物,都得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 好一会儿,林进春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小沈没说错,大家多留心,不要错过细节。” 我的目光冷了,这句话是吴凯训话时说的。 我看着眼前一米多的深坑,只犹豫几秒,再挖。 对讲机里有人提出疑问,“河底这么干净,哪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就是,连一条鱼了没有。” 小田的声音传来,“真奇怪,昨天还能看到很多鱼骨头,今天连鱼骨头都没有了。” “有什么奇怪的,鱼骨头也会跑的,哈哈哈。” 我听着感觉不对劲,从坑里上来,小田在不远处插杆。 我随意地从旁边的沙丘里拎起一条鱼骨头送到小田眼前,用手语问小田是什么。 小田傻愣愣地看着我,通过对讲机问,“沈哥,怎么了?” 我又用手势问他,我手里有什么。 小田进公司也有一年多,不可能看不懂我的手语。 他有些茫然,“你手里什么也没有。” 小田居然看不到鱼骨头,昨天他是能看到的。 我环看四周河底,‘沙丘’里到处都是鱼骨头,随意踢一脚就能看到,大家居然看不到。 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睛眼被蒙蔽了。 之前通天河打捞队的人一定也是这样,哪怕尸体就在他们眼面前,他们也看不到,更是无从打捞。 我的倔劲上来了,越是如此,我越想要弄明白这里到底有什么。 我没再多说什么,返回坑里继续挖。 不知挖了多少铲,再一铲子下去,铲子碰到了硬物,我心下大喜,挥动铲子沿着硬物四周往下挖。 忽然,脑后有异样水声。 我转身一铲子挥过去,妈的,被偷袭次数多了,再不长记性,死也是活该。 水质浑浊,视线模糊,对方隐在泥沙中。 不过,依稀可以看出对方个子不高,穿着潜水服,背着氧气瓶,戴着呼吸器。 这说明对方是人,没有几个鬼像无目鬼那样无聊的。 对方手里拿的是鱼叉,向我戳过来。 我是在水里讨生活的,游泳的技术一般人比不了。 我不明白他是哪来的自信,敢在水里和我一对一干的。 我铲子只用几个回合,把他的鱼叉打脱手。 对方边打边退,似要引我离开。 我站在坑边,没有在追,在对讲机里呼叫老张。 然而,对讲机里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连叫了几遍,对讲机像坏了一样。 我不得不走得远一点,到水质清澈的地方,抬头看向上面。 河深不过二十来米,阳光正好,平时抬头就能看到河面上船的影子。 此时,水面上空无一物。 寻找小田,小田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有一种被孤立,被遗忘的感觉。 说不在意是假的,心里一阵涩然,转头看向袭击我的人。 我原以为会是大钟,居然不是,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之前从无妄山下来,吴凯的车子在高速上抛锚,然后到了小镇上遇到四鬼找虎哥报仇。 这人正是跟在虎哥身后的小平头。 当时小平头还邀请我加入鸟教,为狗屁七教主效力。 我向小平头打了一个手语,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小平头明显看不懂我的手语,向我竖起中指,然后指了指我身后。 我猛然回头,被掀起的泥沙慢慢沉淀,阳光的折射光晕中出现一个魁梧的身影。 脑袋上光秃秃的,赤着上半身,脸色铁青,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 容貌有几分像大钟。 正是那晚咬伤林进春的活尸。 那一晚我没有入幻境,一切是真的。 我总算明白小平头哪来的底气和我打了,原来是有帮手的。 活尸和小平头是一伙的,是七教主那边的,是不鸟教的人。 我把注意力放在活尸身上,活尸不好对付,那晚它被吊死鬼切碎了,还能复活。 活尸裂开嘴,露出四颗犬齿,狰狞而可怖。 我双腿登地,借着浮力往后飘了数步,站在沙坑边上。 余光看向坑底,泥沙沉淀。那里果然有一具尸体。 经我刚才的一番努力,尸体已经露出一个脑袋半个肩膀,脑袋上落着泥沙,还是能看出尸体的脸上没有脸皮。 小平头和活尸想阻止我挖尸体,也就是说这里一切是鸟教的人搞出来的。 草! 一个邪教真能折腾。 之前在老家老坟场下面也是如此。 活尸在水里有优势,它不用呼吸,如履平地,也有劣势,它不会游泳。 这一比,我在水里更占优势。 活尸大步走到我面前,轮起胳膊向我砸过来,我踩水后跃,浮在水中。 活尸脚踩泥沙只能干巴巴地冲着龇牙咧嘴。 小平头在我和活尸纠缠时,他走到坑里,把挖出的泥沙回填。 现在我已经知道尸体所在的位置,完全可以离开,让更多的人下来捞尸。 然而,我没有这么做,直觉告诉我必须把这具尸体捞起来。 我抽了匕首,纵身攻击活尸,活尸挥舞手臂反击。 我边打边退,退出几十米外,在水中打了个转,身体如鱼一样绕了半圈,攻击小平头。 小平头忙着回填泥沙,泥沙浮起,水质有少许浑浊。 我稍稍到他的背后,挥匕首偷袭。 活尸只能在水底走,河底的泥沙和水都有阻力,它想走快不容易。 远没有我自由游来得快。 小平头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匕首划开他的潜水服,插进他的后背,血瞬间在水里晕开。 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淡红色的血水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一直往下坠。 血不断从小平头的后背溢出,下坠的血水瞬间连成一条线,延伸到尸体的嘴里。 第186章 小哥哥,救救我 小平头被我刺中,反手把铲中的泥沙向我扬起,惊恐地蹬腿,想要离开。 我为了避开泥沙往后退了几米,低头透过泥沙看向下面的尸体。 尸体脸上没有脸皮,灰白色的血肉如一堆烂肉,此时,它的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一下,刷的一下看向小平头。 小平头满眼恐慌,他应该知道将面对什么,伸手向我求救。 泥沙中的尸体很不对劲,不管怎么说小平头是人,尸体想害人,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踩水向小平头游过去,谁知这时活尸到了。 水底的阳光渐渐倾斜,也慢慢失了活力。 活尸抓到了机会,一手抓住我后背上的氧气瓶,用力一扯。 它的力气大,氧气瓶被扯掉,连带呼吸器脱落。 我灵活地转过身,往上跃开。然而,速度慢了半拍,活尸一把抓住我的脚踝,往下一扯。 我被迫站在它的面前。 它张开蒲扇大的手,抓住我脑袋往旁边一按,张开嘴就要咬我的脖子。 这个死怪物还是喜欢吸人血。 我扬起匕首插进它的腮里。 它似乎并不在意,抓着我脑袋的大手缩紧,捏得我脑壳生疼。 我抽回匕首,扎下第二刀。 活尸抓过我的右胳膊猛地往下一扯,喀嚓,哪怕是在水里,我也听到了声音。 我的右手臂脱臼了。 匕首随之脱手,我抬脚勾住匕首,左手接过匕首削向活尸的脖子。 活尸再次抓住我的左手,正要废掉我的左手时,忽见水中多了一抹黑水,是长长的黑发。 黑发细密,像活了一样紧紧裹住活尸,一点点用力。 活尸张开嘴无声的嘶吼一声,扭动脑袋四肢,奋力挣扎。 黑发有韧性,活尸挣扎得厉害,它松一下再勒紧。 活尸的力量大,两条手臂上的肌肉膨胀成铁疙瘩,缠在它手臂的黑发被一一挣断。 黑发转而挑选不容易发力的地方,脖颈,脸,胸口和大腿。 活尸用两只手胡乱扯拽头发,顾头顾不了尾。 它的眼球被生生挤爆,挂在眼眶下,鼻子被削断,嘴巴变成上下两段。 脖颈被勒断,断口十分整齐。 最后活尸只剩下两条手臂是完好的,其它部分被绞成无数块。 我静静看着这一切,有老婆感觉很好,如同阳光照进心中,暖暖的融入血液里。 筱雅又救了我。 我在心里念着筱雅,筱雅的声音带着疲惫,“明州,离开这里,这里的气息让我很不舒服。” 我答应了。何况现在我没有呼吸器,凭着胸口的一口气撑不了多久。 回过头寻找小平头,心神微顿,只见一具惨白的尸体浮在水中。 短短的时间里,小平头的血被吸干了。 泥沙中没脸皮的尸体却像活了一样,大半个身体埋在泥沙里,眼珠子疯狂转动,扯动嘴角在笑。 直觉是把它带上去,看到它的模样,我第一次怀疑我的直觉出错了。 没脸皮的尸体眼珠忽然定格,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突然,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出现在的脑海里。 “小哥哥,救救我,好疼。” 声音可怜而虚弱,如同被风一吹就会断掉的兰花。 这让我想到那张女孩子的脸皮,这具尸体很可能就是那个女孩子的。 “小哥哥,求你了,带我回家。” 一个‘求’字,我心软了。 泥沙完全沉淀,水质透明,我捡起泥沙中的铲子向尸体走过去, 我将要挥铲的瞬间,尸体眼球下压,单边嘴角扬了起来,一个恶意得逞的笑容。 她虽然没脸皮,但没有影响我的察言观色。 我双脚登地,窜到小平头的尸体旁边,拉着他往上游去。 “小哥哥.....救救我....” 在我浮出水面时,声音消失了。 我深深吸口气,环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救生艇的影子,连我身上的牵引绳都解开了。 我的方向感不错,看了一眼西坠的太阳,转身往岸边游。 游出二十来米,救生艇出现了。 我翻身上船,开船的是小田。 他心虚了,没有看我,却向我道歉,“不好意思沈哥,副队叫收队,我以为你上来了。” 找这样的借口,我连怼的心情都没有。 下了船,我让小田把小平头装进收尸袋,衣服也没换直接找老张。 老张远离人群蹲在地上抽烟,见我过来,递一支烟给我。 我接过烟问,“怎么回事?” 老张看向拖着收尸袋的小田,轻叹口气,“大队长来电话,明确收队。” “你和大队长说了这里发生的事?” “嗯。明州,你别怪我,按实上报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大队长说的对,这事已经超出了我们能承担的范围。” 我能理解大队长的决定,我自己的命自己扛,为了完成队长交代的任务可以不惜一切。 大队长不行,他不可能拿十来个的小命开玩笑。 这或许就是通天河打捞公司几次反复的原因。 这一次我没有勉强,我不希望见到第二个七队长,有些惋惜,“我找到其中一人的尸体了,直插在泥沙里。” 老张闷头抽烟,“你捞上来的那个就是?” “不是,那个我没敢捞。死的是偷袭我的人。” 老张打量我一眼,“你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又问,“小葛和他的事,大队长怎么说?” 老张知道我说的‘他’是指现在的林进春,“大队长说他来办,包括队长的下落。” “候洋受伤在镇医院,一时可能走不了。” “让他在这里休息两天再回去。” 我把烟抽完,望着远处的河面,夕阳下,河面平静得像镜子,一面黄金镜子。 “我跟车到镇上,就不回去了。” 所有装备全是公司的,他们一走,装备全没了,我一个人想把四十九具尸体捞起来是不现实的。 “你还没有入职,可以玩两天。” 老张知道我的意思,他没有再劝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烟灰,一直皱着眉头,看直来像老了好几岁。 我笑了笑,“老张,我看到王俊了。” 以前老张就喜欢王俊,果然,他眉头舒展开,眼睛有了光彩,“他现在在哪里?这混小子一走就是两年,电话也没给我打一个。” “昨晚救我和候洋的人就是他,现在的他呀,厉害着呢。” 我和老张说过昨晚的事,不过,没有提到人名,包括王俊张伯特。因为在说事时,我对老张或多或少抱着不信任的情绪。 老张激动的腮上泛起红晕,“见到他让他给我打电话。好了,副队叫我们了。” 林进春站在小巴车旁边向我们招手。 营地上收拾得干干净净。 第187章 又遇熟鬼 两年前大队长亲自开除了我,现在我回来了,还没有听到大队长的一句:欢迎回来。 林进春没有办法用公司制度强迫我和他们一起离开通州。 他只能拿漆黑的眼睛幽幽地看着我。 我背着人关照老张多小心。 看着小巴车拐了弯,我才往镇医院的方向走去。 太阳快要落山,热度退了下去,小镇上的人多了起来。 街道本来就不宽,两边又挤满三轮车,有的三轮车上放的是瓜果蔬菜,有人放自家做的卤味熟食。 小地方却十分热闹。 穿过一条小巷子,转进主街道,忽见,前方围着一群人。 人的好奇心是刻进骨子里的, 开始我是压下了好奇心,看候洋更重要。 耳里却传来一人说:那个红裙女人是小镇长的情妇吧。 我眉头蹙了一下,大步过了马路往人群走去。 又是车祸,一辆黑色的大众撞在拦路墩上。 不知道司机在这个小镇上的马路上开出多少码的速度,生生把车头撞陷进路墩里,而且是副驾驶室的位置。 前车窗玻璃全碎了,副驾上的人被挤成肉饼。 驾驶座上有一位长发女人趴在方向盘上,不知生死。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没有一人上前查看车里的人伤得如何,个个拿着手机拍照拍视频。 一边嚷嚷着涨粉叫着打赏,一边传言开车的女人是小镇长的情妇。 什么时候开始,大家把别人的伤痛冷漠的化作流量赚钱了?! 我也没有上前,目光落在车门旁的‘人’身上。 他身穿白衬衫黑色燕尾服,嘴角裂到耳际,露出森森白牙,眼睛弯成月牙,像一只人偶。 这身特别的打扮之前我见过一次,印象很深,两年前我从老家坐高铁回去,在通州见到这只鬼魂。 他是当初玄安控制了山魈伥鬼,借了阴寿的九人之一,中年男鬼。 中年男鬼在这里,是他自己的意愿还是玄安的意思? 附身在女人身上害人,太恶毒了。 中年男鬼也看到我了,他机械的扭过脸看向我,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呵.... 他想杀我?真他妈的脸大。 中年男鬼环顾一圈,身影渐渐转淡,消失了。 这时,救护车到了,打开驾驶室的门,把女人抬出来。 女人穿着短袖红裙,脚上是细高跟鞋。 是我早上在镇府门口看到的那个女人,原来她被中年男鬼附身了,而有附身时间一定不短。 “想追踪他吗?” 一人在我耳边开口。 我知道来的是谁,他靠近时我已经感觉到了。 “你不想报仇?” 我侧过头看着王俊。 两年前王俊差一点死了,就是以黄三杠为首的九只鬼弄出来的。 “想,所以我来了。” 王俊向我挑了一下眉,意思是一起。 我朝他笑了笑,“那时被整得很惨,现在,我看个热闹。” 我相信以现在王俊的实力,对付一只中年男鬼是小菜一碟。 “先吃饭,吃饱了去干。” 王俊神色轻松,用下巴指了指街对面的饭店,“我花了一天时间,把整个小镇别人说好吃的东西都吃遍了。总结,对面的那家牛肉面最好吃。” 我一直压抑的心情顿时好了,王俊这个子还是这么贪吃。 两人进了面馆,门脸不大,还算干净,里面只有十来张桌子,此时已经坐满人。 王俊叫了两碗独家酱料牛肉面。 这名字挺有新意的。 老板约三十来岁,五官端正,瞧着一脸的正气,我半开玩笑地问,“老板,独家酱料不会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吧。”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随意问一句。 老板瞳孔居然缩了一下。震惊的表情很快消失,“兄弟,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店有卫生许可证,也有食品安全证书。” 我这人没读什么书,视力特别好。 不过,我没有拆穿,看向王俊。 王俊笑眯眯地对老板说,“老板,我们理解,哪家的独门秘方不是见不得光的,大家都知道的东西还怎么独家。可口可乐如果没秘方。谁会喝。” 老板打着哈哈。 牛肉面上得很快,热气腾腾。 王俊倒了半瓶醋,用筷子搅着面,“我是上午九点吃的,现在又想吃得不行。果然是好东西。” 面汤是淡绿色的,里面的面,一片片牛肉也成淡绿色。 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香味,是某种花香。 我挑起面吃了一口,不得不说,面的味道特别好,滑腻,爽口,有嚼劲。 面汤更是鲜浓相宜。 我比王俊先吃完,连一滴汤渣都没剩。 这两天我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是真饿了。 王俊指了指我的嘴角的汤汁,你个孩子似的大笑。 两人出了面馆,王俊递了一颗白色的药丸给我。 我不解,接在手中,“口香糖?” “刚才的面汤有问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肉味。” 我神色微凝,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是在开玩笑,他说得很认真,我的胃顿时不舒服起来,“不会是人肉吧?” 王俊说的云淡风轻,“我没吃过人肉,不知道。” 我要疯了,狠狠地瞪着王俊,“你明知道面汤有问题为什么拉我去吃?” 王俊无辜的耸耸肩,“但是真的好吃啊,有好东西和兄弟一起分享,我有错吗?” 我被他气得直翻白眼,“举报,必须的。”看着手上小药丸,又问,“药效是什么?” “有毒解毒,无毒健体,好东西。” 我立刻把药丸塞进嘴里,感觉胃舒多了。 说话间已到了医院,候洋半躺在病床上,一名漂亮的护士正给他喂稀饭。 他胸口的伤好得很快,已经结痂。 王俊的目光在候洋和护士的身上转两圈,一脸的坏笑,扒拉一下候洋的伤口,煞有介事说,“这里医生的手平真高,可以出院了。老沈,结账出院。” 候洋急了,捂着胸口大声叫,“伤口只是外皮好了,里面没有,真的好疼不能出院。” 说着余光恋恋不舍地看向护士。 我笑了,看来候洋这一趟医院住的不亏,他的真命天女出现了。 三人聊了一会,王俊从怀里掏出一只罗盘,看了一眼,向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点点头,关照候洋多休息,和王俊出门。 出了医院大门,外面天已黑,路灯下来往的行人并不多。 “走,老沈,让你看看兄弟我是怎么报仇的。” 第188章 过桥不搭话 王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带斗的三轮车。 他开车,我双手作枕,躺在后面的斗里。 三轮车沿着混凝土小路驶离了镇子。 风很柔,如银盘般的月亮已露出缺口,悬在东边,三两颗星星伴在月亮左右。 耳朵里是鸟鸣蛙叫,闻到的是稻谷的香甜。 一派祥和,我渐渐有了困意,真的好困,闭上眼睛很快入了梦乡。 我是被尿憋醒的,睁开眼正对着清冷的月亮。意识瞬间清醒,感觉全身从没有过的轻松。 耳边传来王俊的声音。 “新生鬼王?我记得鬼王都是在幽冥间度五行劫后才会诞生。怎么会在人间诞生?怎么,连你也怕他?呵呵,这可是稀奇的事了,世上还有你怕的东西。” 偷听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我索性闭上眼睛装睡,这样听起来不亏心。 新生鬼王? 前不久我也遇到一个百鸟朝凤的新生鬼王。 鬼王不可能批量产的,王俊口中的和我在灵泉观遇到的应该是同一个。 我思索间,耳边突然没声音了。 我疑惑地睁开眼,迎面撞上一道幽冷的目光。 王俊趴在车斗挡板上眉眼扬起笑意,“老沈,想听可以光明正大的听。” 这是偷东西遇到正主了,很是尴尬。 我翻身坐起来,故意环顾四周化解心中的不自在。 车子停在一条小路上,路两边是新栽的白杨树,树后面有灌溉河,河对面是稻田。 “这是哪里?” 王俊看了一眼东边,“地图告诉我这里是灌海村,那只伥鬼就在前面的村子里。” 我下了三轮车,活动一下筋骨,发现自己的小腿几乎不疼了。 被匕首对过穿,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伤口居然好了。 我是既惊又喜,我知道自己的体质好,但也知道更多的是还是王俊出手。 我试探地问,“王医生,那只小蜘蛛吐的丝有药效?” 王俊深深剜了我一眼,轻嗤一声,十分不满,“什么叫小蜘蛛?沈哥,若不是冲着你,我是不可能把大腹圆蛛拿出来的。师傅那里一共有七只,被我拿来三只。他们可是宝贝,是从小在药罐里泡到大的,万金买不到。” 我愕然,没想到小东西这么珍贵,难怪药效这么好。 我道了谢。 王俊眼神幽怨地瞪着我,搓了搓胳膊,“你谢我?真肉麻。” 我长长舒口气,笑了,仿佛回到两年前,彼此之间隔阂淡了许多。 王俊把三轮车扔了,他说怕打草惊蛇。 我问他新生鬼王的事。 还真如我所料,是灵泉观的那一只鬼王。 “这次师傅出来也是有鬼王的原因,鬼王只能呆在幽冥。” 如此说来,新生鬼王要被打回幽冥界了。 两人沿着小路往东走。 月上中天,影子渐渐偏移,看着自己形影单只,我忽然问,“王俊,你还记得当年沉船上打捞上来穿着红嫁衣的女子曲筱雅吗?” “记得,你说她是你的老婆,当时大家都笑你神经病。” “她现在就寄生在我的灵堂。” “嗯,我知道,师傅提过。” 月色清冷,混凝土马路,白杨树连旁边的稻谷都泛着冷白的光。 我望着不远处一栋栋蒙着白光的屋顶,幽幽地问,“我和她已经拜过堂,我也承诺会照顾她一辈子。你说,我们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自古以来人鬼殊途。 她纯阴,我纯阳,物极必反,两人在一起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些是我在藏书阁的书里看到的,书上说,不可结合。 王俊好一会没出声。 两人走到路头,面前有一座两米来宽的小石桥。 石桥下面的水道是弯的,河边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大树遮住半个桥面。 此时,桥上有一人,脑后挽着一个发髻,是个老大娘。 她以竹竿为拐杖,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走过来。 深更半夜,乡间小桥上还有人行走,是人也古怪。 我伸手摸出匕首,手里没东西心里空落落的没安全感。 老大娘走到桥头,扬起脸注视着我俩,“年轻人,我的筷子掉到河里了,能不能帮我把他们打捞上来?” 我看向老大娘的腿,她的脚是落在地面上的,还真像人。 王俊看向我,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怎么办,助人为乐是美德。要不,你下水把她打捞上来?” 我拒绝了,“夜太深,水太冷,不方便。” 王俊看向老大娘,“老人家,你听到没有,我们不便,你找下一个冤大头吧。” 老太娘很好说话,转身往回走了,身影隐入大树的树荫里。 王俊先一步跨上桥,我跟在他身后,刚走两步,身后有人叫我,“沈明州?” 声音很熟悉,像是大伯母的。 我没理会。 身后那人似乎急,“沈明州,你等等。” 走夜路,特别是乡间小路,有人在身后叫你的名字,千万别回头,回头断了头。 我继续往前走。 “明州?你不要我了。” 忽然,筱雅急切担忧惶恐的声音传来。 我下意识的回过头,一张惨白的人脸几乎和我脸对脸。因离得近,能闻到她身上的淤泥一样腐烂味道。 我抬手挥动匕首,匕首对她几乎没有伤害。 她张开嘴,往我身上吐出一堆臭鱼烂虾。 草! 这是吞了多少东西,是硬撑死的吧。 我立刻腾挪闪避,曲线往桥另一边跑。 女鬼身体腾空挥舞手中的竹竿,竹竿变成一把镰刀往我的脑袋砸下来,“我的筷子,我的筷子。” 短短十多米的小桥变得格外漫长。 我往前面扑倒,顺势一滚,避开镰刀一击。 女鬼第二次攻击过来时,我跑得快,已过了桥。 女鬼忧伤地看着我,又恢复老太娘的姿态在桥上徘徊。 她一直念叨着筷子,筷子应该是她死前的执念。 她是在桥下淹死的,在找替身,若是找不到替身,又没人替她超度,她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我虽然有些狼狈,好在是安全过来了,一抬头,看着王俊好整以暇地笑看着我。 我心里憋着气,“好看吗?收费的。” 王俊轻笑起来,“沈哥,过桥不搭话,这些是最基础的常识,你的师傅没教过你?” 我弹了弹身上的泥土,“我没有师傅。” 我多次想拜通爷为师,他不应我。也不能说我没有师傅,书,是所有人最好的老师。 王俊神色一怔,疑惑不已,却也没再追问。 这个村子不算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家家有院子。 此时全村的人都在安睡,十分安静,连狗叫声都没有。 王俊借着月光看着手中罗盘,向村子最南边走去,走到一座四合院门口。 我抬头看向院门门楣,上面龙飞风舞的四个字:程氏祠堂。 第189章 鬼做局 从外面看四合院里一片漆黑。 我的听力不错,能隐约听到里面有人走动,很多人走动。 还有淡淡的香味,是肉香,香味没有散开,缠绕在四合院的附近。 这味道我刚闻过不久,很像是之前面馆里的独家秘方。 中年男鬼又在别人家的祠堂里,一切激起我俩该死的少年好奇心。 我和王俊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种四合院的侧门最容易松懈。 我俩的绕到侧门。 侧门是单门板,从里面栓起来了。 我看向王俊,王俊向我挑了挑眉,十分得意地拿出一只剪纸人,小人从门缝里钻进去。 不一会,门栓被挪开,门开了。 我的心跳加速,双眼冒光,羡慕地看着王俊,这种本事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上天给的礼物。 以后想进谁的房间如若无人之境。 我暗自决定有机会自学厌胜术。 院子里没有点灯,月光洒在院子里,如蒙上一层白纱。 院子中间有一只水池,水池面积不小,占据了大半个庭院。 水池里有一对三米来高的并肩石雕,是一对收翅的大鸟,鸟嘴里叼着一条蛇。 我愣住了,没想到在这里居然看到这种石雕鸟。 石雕鸟是不死鸟神教的图腾,莫非这里是鸟教的一个据点? 这也说得通,中年男鬼和玄安有关,玄安和鸟教有关。 转念一想,这里是程氏祠堂,不会是程护法的老家吧?! 王俊看着石雕鸟也觉得意外,他走到水池边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院子里太安静,我不敢出声,用手语问他怎么了。 王俊望着石雕鸟有些神色不宁。 忽然,我俩同时神色一凝,都听到正门外有人来了,还不是一个人。 四周没有地方可躲,又不能贸然进哪个房间,两人同时看向水池里的石雕鸟。 石雕鸟离水池边有两米左右,座基略高过水面。 我俩不约而同地跳到石雕鸟的座基上,隐于鸟翅下。 刚藏好,正门被打开,一行十来人走了进来。 一人暴躁不已,“为什么?两年了,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纰漏?” “对不起七教主,事出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它会突然咬死其它同伴。” “废物,一群废物。” 我看过去,深更半夜的一群人穿着一身白,像是奔丧的。 说话的男人神色倨傲,个子中等,身形偏瘦,一副公鸭嗓子。 七教主? 在老坟场底下我见过他,却没能见到他的真面目,他骂别人是废物?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自己就是一个废物。 一行人并没有发现我和王俊。 他们进了左边厢房,脚步声渐渐消失。 我感到诧异,看来左厢房里有密室或是密道。 我在心里呵呵两声,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这种感觉像看电视剧一样,邪教最爱在房间里搞藏秘室?屁大一点的事情搞得神秘兮兮的,吊人胃口。 我用手语问王俊:你的仇人在哪? 这事扯到狗屁七教主,此时我没心情多事,只想王俊找到中年男鬼,灭鬼走人。 王俊意味不明地抬手指了指我的头顶上,我伸头看过去,吓了一跳。 草! 月光下,中年男鬼一副英伦绅士派头站在石雕鸟的头上,望向左厢房。 他什么时候站在我头顶上的?或是他一直在,只是我没看到。 中年男鬼收回视线,缓缓低下脑袋看向我,死人脸上没有之前的诡异笑容。 不过,我的确感觉更加不好。果然,他抬头冲着左厢房掀开嘴巴。 鬼叫,自古以来不是好词,尖锐如同用铁钉划钢板,声音绕过耳膜直达听觉神经,震得牙齿酸痛。 惨了,要打草惊蛇了。 啪! 几乎是同时,左右厢房外的灯亮了,房门打开,从屋子里窜出十几位身穿‘丧服’的人。 我们被困在水中央,跑,没时间跑,躲,没地方躲。 灯光下,石雕鸟的羽毛是艳红色的,我和王俊身穿黑衣服,很是显眼。 右边厢房有一个年轻男人上前几步,恶骂几句,愤怒地冲着我们叫道,“喂,你他妈是谁啊?谁给你们的胆子敢闯进祠堂的!找死!” 他狰狞的嘴脸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我似的。 被他这么一骂,我反而没有心虚感了,看向王俊笑问,“他在问候我俩,怎么办哥们?” 王俊没有动,中年男鬼动了,他身体化成一团黑雾直接撞进男人的嘴里。 须臾,男人像西瓜一样由内而外炸开。 血雾喷洒,肉块飞绽,心肝脾肺肾肠洒的满地都是,还有一块不知名的东西被甩掉进水池里。 血腥味顿时在空气中弥散开。 王俊嗓音暗哑,骂了一句最难听的脏话。 我也气愤地骂了一句,该死的! 中年男鬼这么一出手,把他和我俩锁死了。 ‘丧服’团的人短暂怔愣后,全部怒了。 有一位瘦高个的男人出手了,他撒出一张网,网面张开罩住炸人后要逃跑的中年男鬼。 中年男鬼在网里奋力挣扎,身体不断膨胀。 然而,他越是挣扎网面收紧越快,膨胀的身躯被交叉的网线勒成筛子眼。 我光看着都觉得疼。 网面不断收紧,最后,中年男鬼发出一声绝望的鬼叫,身体化成一颗白色的像星星一样的光点。 瘦高个男人把光点抓在手中,目光沉沉地落在我们身上。 我有种被中年男鬼当枪使的感觉。 瘦高个男人先开口,“两位,请上来吧。” 他话说的很客气,我却觉得我们上去了立刻会被剁成肉酱。 因为他身边所人眼中的恨意如实质一样,恨不得用目光戳死我俩。 我清清嗓子,试着解释,“我们也是追杀那只鬼误闯进来的,你们信吗?” 瘦高个男人点点头,“我当然相信,两位,折腾这么久也饿了,我请两位吃宵夜。” 呵,确定是吃宵夜,而不是吃席?! 我看向王俊,语气轻松带着打趣,“你会飞吗?” 这种情况下,只有飞走了。 王俊脸色略白,笑容有些勉强,“我能插翅,你呢?” “我自有办法,你先走,到车上等我。” 现在能保一人是一人,我没有别的手段,只能硬闯。 “老沈,以前一直是你护着我。现在,也试着让我护着你。” 第190章 闯祸 王俊的话让我想起很多从前的事,以前王俊是队里年纪最小的,不管是下水还是平时训练,大家下意识的多爱护他一点。 他也喜欢在大家的保护下撒娇。 现在,他强大到主动出头保护我。 他的话像是暖流泛滥一般流进我的四肢百骸,我双手环胸,半开玩笑说,“好,王医生,你上。” 王俊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沉了下去,看向水池边上的人,阴沉沉说,“我们哥俩真的是追杀那只鬼魂误闯进来的。信,打开大门让我们走。不信,奉陪。” 这句话说得霸气侧漏,如果有女孩子在场一定会爱上他。 瘦高个男人的目光在我和王俊身上逡巡。 这时,从左厢房出来一人,手里拎着一只半人高的铁笼子,笼子外面罩着一层纱,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那人走到瘦高个男人身边低语几句,把铁笼子留下,转身又进了左厢房。 瘦高个神色恭敬的点点头,再抬头,目光阴冷,不带一丝犹豫,“不管你们是否是误闯,进了这道门就得把魂留下来。” 这事没得商量了,王俊把手伸进胸口。 我忙阻止他,“王俊,先等会,拖到天亮对我们应该更有利。” 他们深更半夜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做事,一定是背着村子里的人。等天亮了,总会有人发现这里有异常。 还有,我一直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猜测他们之所以没有强行攻击我们,不是忌惮或是尊重我俩,而是因为我们背后的两只石雕鸟。 鸟是他们的图腾,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不能亵渎的。 如果我们的血沾到鸟身上了,他们是不能饶恕自己的。 全球邪教的人都一样,有着病态的偏执。 换句话说,只要我们在这里呆着,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 王俊秒懂我的意思,回头轻蔑地看了一眼石雕鸟,一脚踹在鸟身上。 水池边上的人果然急了,个个如丧考妣。 王俊扫了他们一眼,乐了,借着鸟翅膀爬到鸟头上,手里多了一把锤子,对着‘丧服’团冷喝,“跪下,要不然我砸烂它的脑袋。” 我目瞪口呆,没想到王俊会有这种‘中二’的操作,高,实在是高。 ‘丧服’团的人如热锅蚂蚁一样,责骂声不断。 我站在鸟翅旁边冷冷地看着他们,觉得他们可怜又可笑,被一块破石头拿捏住了命脉。 以后对付他们容易多了。 忽然,莫名的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到天灵盖,我情不自禁地扭头大叫了一声王俊。 两只石雕鸟相距有两三米多,我的声音没有完全落下,哗啦一声,从水池里窜出一条黑色蟒蛇。 蛇身有水桶粗,三角形头部有两尺宽,张开血盆大嘴闪电般咬向王俊。 我的心脏瞬间漏跳好几拍,惊恐地瞪大眼睛,不顾一切的想跳过去。 却见王俊一动不动地站着,身上蒙着一层银光,没有一点慌张,眼神冷冽如恶煞,轮起一把黑色蛇形铜剑劈向蟒蛇脑袋。 咔嚓咔嚓! 刀切骨头声在夜晚显得格外瘆人! 水池边上先是一片死寂,接着是一片惨叫,还夹杂着恶毒的咒骂,最后是一片哭声。 蟒蛇的脑袋被一削为二,顿时血如雨下。 我一时没有回过神,躲得慢了,血水浇透我半个身体,还有血水飞溅到我的嘴里,腥臭味浓重,熏的我只犯呕心。 碰,哗啦! 蟒蛇庞大的身躯砸进水里,溅起好几米高的水花。 这一下,我的衣服全湿了。 岸上只有瘦高个男人没有哭,他全身绷紧,看着这一幕嘴角和眼角不停的抽搐。 我真担心他会被气死。 这时左厢房里传来公鸭嗓子的怒吼声,“一群废物,废物,杀了他,杀了他。” ‘丧服’团的人全动了,不再顾及他们心中神圣的东西,纷纷向我们杀过来。 石雕鸟的座基是圆形,直径不到三米,站不了几人。 我守株待兔,上一人我踹一人,水池里躺着不少了人。 王俊比我干脆利落,一把‘黑蛇’杀的没人敢靠近。 然而,对方人多,而且都是疯子,不怕疼,不惜命。 我在玩命时,余光一直留意瘦高个男人,总觉得这些人中他最不好对付。 他抽搐一阵,没有被气死,缓过一口气恢复过来,目光像蛇一样阴冷,死死盯着王俊。 只是眨个眼的功夫,我看到他快速地结了几个手印,我知道不好,因为他结的手印十分复杂。 我在书上看到过,是召唤手印,忙对王俊说,“兄弟,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王俊一剑削断一人一条手臂,抬头看向岸边,“晚了。” 果然,一道金光炸开,一个十多米高的红脸神像凭空出现。 神像手里是握着金刚杵,一步跨到池边,带着排山倒海之势举起金刚杵砸向王俊。 我紧张地看向王俊,吓得脸都白了,却见王俊手里多了一张剪纸,他把剪纸甩出。 剪纸在空中转了几圈,刷刷刷变大,一个比神像还要高还在丑的小巨人迎面挡下金刚杵。 我悬空的心刚要放下,就见王俊身晃体了一下,一口血喷出去,身体一软单膝跪倒在地上。 “王俊?” 我一拳砸翻一人,纵身跳到蟒蛇身上,以蟒蛇为踏板跳到王俊身边。 王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在颤抖。 我一把扶过他,他的身体瘫软没有一丝力气。这时我才意识到从昨夜见面到现在,王俊在不停在用厌胜术。 不管是什么样的术法,最最基本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有强大的精神力。 厌胜术,属于高级术法,需要的精神力更强。 王俊喘着粗气,蠕动嘴角,“老沈,趁现在赶快离开这里。” 我把他的胳膊揽在肩膀上,“好,我们离开这里。” 我回头扫一眼两个掐架小巨人,余光扫到远处的铁笼子。 罩在铁笼子外面的纱布不知何时被掀开,只见笼子里关着一只是人非人的动物。 全身是淡绿色的,脑袋特别大,圆圆的大眼睛,嘴巴突出像鸟嘴。 四肢细长,肚子圆鼓鼓的,像是怀孕了。 草! 这不是在通天河里看到的‘大脑袋’吗?它怎么在这里,还被锁在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