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迪说完之后,就再次钻进了摇椅里,点了根烟,懒洋洋地摇晃着,他看得出淮中需要进行思考。
淮中也确实在思考,他紧皱着眉头,长久地注视着闭目养神、吞云吐雾的波迪,以及他脸上那因树叶的遮挡而产生的细碎混杂的光斑和阴影,久久无言。
他的情绪和他的话语一致,是真的不看好,是确确实实经过了理性思考之后才做出的拒绝。
而且就算是他要杀价,也没必要使用这种说辞,他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难道自己的战斗逻辑真的存在很大的问题?现在就是过家家的水平?不至于吧?
这个狗是不是在挖坑呢?他又没有战斗力,他懂个屁的战斗啊?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配置不合理?我知道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招募战斗系的队友。”淮中的语气有些唏嘘,他在这个问题上有种沧海桑田的无奈释怀,是真特娘招募不到啊 。
“我再说几句,然后咱们就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了,我厌蠢症快犯了。”波迪扔掉烟蒂,睁眼看向淮中,“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的战术很好用,帮你们度过了不少危险?”
淮中点了点头,当然好用了。红儿、周磐石、鼠王、以及那条龙,都倒在了这个战术之下。要是和他们硬刚的话,估计自己几人早就嘎了。
“那是因为你们经历的战斗还是少,打个比方,一千次战斗之后呢?你觉得你们这一套能支撑一千次战斗吗?不需要多强大的对手,敢于和觉醒者战斗的普通人小队都可以算上。”
“你们碰到的敌人强大归强大,但他们的异能其实都很单一,你们没有和真正的团队战斗过。”
“我认为你们这样早晚得摔个大跟头,这不是诅咒,而是理性的判断。”
波迪捋了捋头发:“言尽于此,说说契约的事吧,你的提议我不接受。”
“这样制定也可以,但是得再加一条。”
“要是因为你们的失误导致我被契约杀死了的话,那你们就要全力帮我复仇。”
“这不算苛刻,毕竟我的仇人很强大,你们要是一直保持弱小的话,甚至都无需践行。”
淮中没有着急回答,低头思索了良久,缓缓道:“这样吧,要是过了李墨这一关之后我们再发生死伤,你无需抵命,改成减掉两年寿命。”
“但相应的,你要提供一些帮助,要是因为你的安排失误而导致我们发生死伤的话,那就两算了,你需要抵命。”
“接受吗?”
波迪并未思索很久,几个呼吸之后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签订好契约之后,两人又因为光团的问题争执不休,甚至还谁都不理谁的冷战了一会。
起因是淮中随便丢给了他一个,而波迪则坚持要亲自挑选。
最终淮中没拗过波迪,还是让他自己挑了一个。
主要还是快到饭点了,再不把他整走还得管他饭。
虽然波迪在挑选光团的时候努力克制了情绪,不想让淮中看出来点什么。但他没克制住,那股子激动甚至炽烈得吓人,像是阀门松动的高压锅。
淮中不由深深叹了口气,这个祸害终究还是挑中了适配的光团,他要进到梦境里去了。
波迪的喜庆不仅炽烈得吓人,还短暂得要命,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平淡的宁静,犹如宿命论的麻木者。
他整个人的气质霎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一下子变了一个人,更像是忽然撕掉了佩戴了多年的面具。
他紧紧抱着那个光团,面无表情,由刘黑宝和马天引护送着离开了巨鹿城。
江流仔细擦拭着特制的炉钩子牌手枪,看着波迪留下的几颗烟蒂,唏嘘道:“你说这波迪是有病吗?”
“他满打满算就还剩下五年寿命了,咋没看出来着急呢?”
“也正常,他这属于是血海深仇。”大白在摆弄着一排治疗药剂,从丁等到甲等都有,他最近没事就爱研究这些药剂。
“波迪说得其实挺有道理,咱们还是不够全面,近战格斗和枪械之类的咱们都不会。”李客自然地凑了过来,带着自然优雅的微笑,自然地开口接话。
大白抬起头,看着自己爹的造型,顿时无语住了。
只见李客左手一把枪,右手一把刀,腰间一排手榴弹,穿着整套的防具,甚至还带着头盔,像是“武器大师”,但更像神经病 。
他全身都是炉钩子同志倾心打造的,打造的时候他就站在边上,打好一件穿一件,无缝衔接,穿上就没再脱下来过。
“老李,你怎么都不抽烟了?”淮阳海找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埋怨,“你不抽烟,我特么抽什么?”
“上一边抽风去!”李客用手枪比划着树上的麻雀,十分专业地闭上了一只眼睛,唏嘘道,“老淮,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以后少找我玩。”
“我是战斗组的人,不能抽烟,要保护心肺功能。”
闻言,淮阳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把抢过手枪,从他兜里掏出子弹,熟练地装弹、上膛,眼睛看着李客,胳膊举枪对准了麻雀,扣动扳机。
砰!
树上的麻雀瞬间炸开,羽毛和碎肉满天飞,犹如埋汰款的礼花筒。估计麻雀这辈子都没想到,它还能有幸挨一发炉钩子牌子弹。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淮阳海深知此中精髓,所以他也没有回头看麻雀。
“你装什么逼?枪里都没有子弹,比划个鸡毛啊?”
李客懵逼地接过淮阳海扔过来的手枪,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会后,顿时感觉烟瘾犯了。沉默地掏出烟盒,点上,猛猛嘬,唉声叹气,满脸郁闷。
淮阳海熟练地从他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慢悠悠地嘬着,得偿所愿,满脸嘲讽。
“大佬的老豆,牛逼啊!”彭仔抱着砍刀一个劲地鼓掌,吧唧吧唧的,可以说是相当捧场了。
至于其他几人,也都默默低头点了一根烟,没别的,自惭形秽,伤自尊了。
叔叔,你这是怎么练的啊?江流好奇道。
“低调,低调。”淮阳海满脸臭屁地摆了摆手,“自己没事去军营里练的,弹药免费,随便玩。”
“人家能让你白玩?”大白问道。
“人家大方。”
“丫蛋姐姐,我也想玩,好像不要钱。”博博缩在丫蛋身后,轻轻揪着丫蛋的衣角,双眼放光地看着枪械,满脸渴望。
“想玩啊?给你玩我的。”大白随手就把自己的炉钩子手枪扔给了博博,他还是最爱自己那宝贝斧头。
“不行,小孩子不能玩!”丫蛋一惊,一把夺过枪械,又不轻不重地给了博博两下,把手枪还给了大白。
见状,宝宝见缝插针地抱着大糖人走了过来,戳了戳失望的博博,扬了扬手里糖人,示意他要不要吃。
当然,她依旧低着头,用余光观察,再辅以肢体语言,一举一动间颇有大家风范,圆润自然。
纵然她的交流体系里缺少眼神交流,但她交谈的质量和效率却一点都不差,好神奇。
“谢谢,我不爱吃糖。”见宝宝低着头,博博特意出声回答了她。
刘黑宝定制糖人的时候来问博博了,他则表示自己正在换牙。别说吃糖了,就连吃饭都遭罪,都得哇哇流眼泪。
宝宝有些失望,抱着糖人走开了,找个角落重新坐下。揉了揉酸涩的腮帮子,继续一下一下舔着糖人,犹如一个无情的舔糖机器,生无可恋,又颇有些悲壮。
自波迪走后,淮中就一直蹲在角落发呆,时不时皱几下眉头,看起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但在此刻,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炯炯地盯着正在挖苦李客的淮阳海,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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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淮中在饭桌上询问了众人异能开发的进度,然后顺便提了一嘴:“要是感觉异能开发陷入瓶颈了,也可以去训练一下枪械和格斗,换换脑子。”
“当然,咱们的时间不多,还是要以异能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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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迎着朝霞,闻着掺着露水的湿漉漉空气,踩着还没苏醒的街道,淮中来到了军营。
站岗的士兵看到淮中时,居然连忙把头扭到了一边,仿佛走神了没看见似的。
一进入靶场就看到了淮阳海,他正在打靶,脚边已经积攒了一堆弹壳,看来他来了有一会了。
他旁边站着一个年轻军官,正是那天在餐馆里“果断撤退”的那个。
“不是,您天天来打靶,都消耗了多少箱子弹了?”
那个年轻军官看着地上的弹壳,满脸的肉疼,唉声叹气道:“我们这都是有指标的,昨天军需官来检查仓库了,结果给我一顿臭骂。扣了我一个月工资不说,还特么扬言要举报我,说我私自倒卖军火,中饱私囊。”
“军营那么多,您就不能换一个嚯嚯吗?雨露均沾也行啊,不然我心里不平衡。”
淮阳海打空了弹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扔掉枪械,一屁股坐到地上,伸手就去摸那年轻军官的兜。
顺利摸出烟盒,可点燃的过程却不太顺利。只见他的手抖若筛糠,尝试了好几次才打着,打着了却又对不准,火苗和香烟总是擦肩而过。
“您这是图啥啊?”年轻军官叹了口气,伸手帮他点燃,“天天这么玩,你的手都快废了。”
“没事,我有媳妇,不影响。”淮阳海吐了口泛红的唾沫,因为过滤嘴上粘了一些血迹,吃到嘴里味道不好。
“您还挺骚。”年轻军官满脸无语,递过去一小瓶药剂,“用了吧,都快被您用完了。”
“我看我这队长是做不长了,早晚得上军事法庭,罪名就是私自倒卖物资。”
淮阳海接过瓶子,看了看上面的标签,嫌弃道:“丁等的?那瓶丙等的呢?”
“您还好意思说呢?”年轻军官嘴角抽搐,“丙等的总共就一瓶底,我拿来压仓库的,不是昨天被您翻出来用了吗?”
淮阳海就当没听见,丝毫不尴尬,自顾自往手指上涂抹着药剂,直接把这瓶丁等的也用光了。
“那边那个是找你的吧?”年轻军官用下巴指了指淮中,“您儿子?”
“对,找他报销。”淮阳海扔掉空瓶,呻吟了一声向后倒去,悠哉地看着天空。
淮中走了过来,看着那年轻军官问道:“你是近战系的吗?”
“不是。”
“和我打一场,不用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