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中皱眉盯着李墨:“红曼建国的时候你多大?”
“二十三岁。”
用指尖轻轻敲着桌子,淮中疑惑道:“李墨,你难道在拿我寻开心吗?光是你就知道八十三年的历史。”
李墨点了根烟,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忘记了我来自哪里,我二十三岁之前的记忆一片混乱,随着我实力的增长,我才逐渐理清了一些。”
淮中低下头,陷入思索:“你是说,在六十年,全世界的人都同时失忆了?”
李墨伸手给窗户开了道缝,使其不再封堵空气,好让屋里窗外的空气也谈谈天。
“我并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全世界,但光是在红曼,就聚集了几千类人种,这可囊括的范围就已相当恐怖了,倒完全可以大胆猜测是全世界。”
“说失忆不准确,应该是记忆都(混乱)了,这比失忆要可怕得多。”
“淮中,你可以代入一下,孩子站在原地,看所有人都像是自己的妈妈,母亲站在原地,却认不出自己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生没生过孩子,对老人来说就更糟糕了,因为他们的记忆更多。”
“房子也可以带入,你看所有眼熟的建筑都觉得那像是自己的房子,当你好不容易选中了一栋之后,却发现房屋门口站着七八个人,他们都说这是自己的房子。”
“我只能说,很多人当时就疯癫了,大多会选择疯狂杀人。”
淮中低头抚摸着桌面纹理,指尖顺着纹路游走,时不时用指腹按压两下。
屋里沉默了十几秒,耐心走完一圈纹路后,淮中抬起头。
“完整讲一遍吧。”
李墨吐了口烟雾,微微仰起头,很轻松就陷入回忆中,看来他经常在记忆中行走,熟门熟路。
“六十年前(大碰撞)降临,自那以后,一切都改变了,世界上开始出现异能者。”
“至于为什么命名为(大碰撞),很简单,因为真得就像是碰撞一样,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响,我直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声巨响。”
“不是分贝的区别,是(恢宏度)的区别,很难形容,就像打火机的声音和打雷的声音相比较,打雷声就要更恢宏,至于(大碰撞)的声音,要比打雷声恢宏无数倍,很难量化。”
“(大碰撞)这个名字起得真好,确实就像是整个世界和另一个庞然大物发生了撞击一样。”
“全世界的人们都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而且相当一部分当场就疯癫了,开始疯狂杀戮,因此,很多人离开了故土,开始逃命,但其实去哪都一样,在哪都有疯子,哪里都有杀戮。”
说着,李墨拿起水杯:“但当人们意识到,跑到哪里都躲不掉杀戮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迁徙,史称(大迁徙),淮中,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是因为……不想再看见(熟悉)吗?”,淮中沉吟道。
李墨笑着点了点头,吹开热气,低头轻啜着茶水。
“没错,人们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了,看什么都觉得那和自己有关联的痛苦,很多混乱也是因此而产生的,比如抢孩子,抢爱人,抢房子,抢田地。”
“和他人的争夺先不提,光是那种不断燃起希望,不断破灭,不断怀疑的状态,就能够把人活活逼疯,怎么说呢,红曼刚建国的时候,疯子比正常人还要多。”
“所以人们就渐渐放弃了寻找自己的家人,纷纷离开了故土,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正如你所说的,逃避熟悉。”
“淮中,你可以想象一下,那是何等的绝望和痛苦,能让全世界的人都放弃了寻找自己的归属。”
“(大迁徙)过后,世界上的人种就彻底混乱了,所以你们所看到的姓氏和人种才会这么杂乱。”
“不光是人种,我们统计了大量零散记忆,最后得出结论,地貌也变化了,而且变化得很大。”
“总而言之,老国主带领着恰好迁徙到这片地区的人们建立了红曼帝国,给了所有无家可归的人一个家园,你们在城内看到的所有家庭,都只组建了不超过六十年。”
“这六十年间的历史你要听吗?在一片混乱中建立一个国家可不容易,绝对称得上是一段,恩………厚重的历史。”
淮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听,只是垂首沉思着。
“李墨,这还是不对,(大碰撞)是会损毁一些文字,但绝对不会是全部。”,淮中抬起头,“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按理说确实如此,但关于这个,我不知道。”,李墨摇头。
“不知道?”
李墨笑了笑,说道:“这个世界有太多未知了,我知道的这些是我们探索了六十年的成果。”
“当然,可以简单推测一下,比如说我们不知道的天灾,比如说一些古老的势力。”
“但推测这些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去抓住能确定的消息。”
淮中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江流对这些历史不感兴趣,他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原先还是搞情报的,这些消息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刚才一句都没听,只是一昧在那边心疼着自己的钱,越想越无法释怀,整个人都快碎了。
要不是屋里还有人,江流简直想贴到地板上胡乱扭动一番,像只大蛆般的顾涌,或者像蛇似的把自己缠成一团,缠得紧一些,最好把晚饭勒出来。
“特么的,一万五千布鲁啊……我诚信经营那么久才攒了这些钱啊……”
江流生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有气无力,视线透过李墨的茶杯,跟着沉底的茶叶浮动着。
以前没发现,这很有趣,沉底的茶叶并未认命,反而动得很剧烈。
虽然看起来像是静态,像是茶水,但在水温彻底凉透之前,它还是茶叶。
“要不把我兜里的两布鲁给你算了,找我哭有鸡毛用啊?”,淮中没好气道。
“真的可以给我两布鲁吗?”,江流抬起头,希冀从眼眶爬出,跳到淮中脸上。
“滚!这是老子准备明天买点心的钱!”,淮中怒道。
叹了口气,江流重新趴下,继续心疼着钱。
他越想越气,最后忍无可忍,“砰”的一声站了起来,身上亮起浓郁白光。
猛地一拍桌子,李墨茶水荡起阵阵涟漪,杯底茶叶见状,连忙趁机往杯口游去。
“我,江流,强制和吞了我一万五千布鲁的人签订契约!”
“契约内容,如果那人出现在我方圆五里之内,我能立刻感知到。”
“发起强制契约的代价,糙!我江流支付半条命!”
“补充条约,我第一次发起强制契约,没有概念,如果代价支付多了,就让那个人朝我靠拢!”
话落,羊皮纸迅速飞出窗外,很快就消失在了几人视野中。
仪式刚刚结束,江流就开始大口吐血,头发迅速变成灰白色,肌肉萎缩,脊背佝偻,眼角和眼窝爬上皱纹,几息之间,江流就从青年,变成了五六十岁的中年人。
“卧槽!老江!一万五千布鲁你特么玩什么命啊?”,淮中急坏了,立刻过去查看情况。
“我糙!这年轻人?我糙!这年轻人……”,李墨顿时看懵逼了。
“你们……你们不懂……我用诚信挣来的钱,那个人凭什么给我吞了……”。
江流似是并不后悔,起码悲伤是没有的,他的声音里只有沙哑和虚弱。
淮中简直气坏了,要不是江流虚成这个逼样,绝对得狠狠揍他一顿。
淮中走到院子里,气沉丹田,大声喊道,
“都别特么睡了!江流要噶了个屁的了!”
众人被淮中惊醒,纷纷抱怨不已,今晚怎么回事?光惨叫声都听见好几波了!
哎,淮中刚才喊得什么玩意?好像是……江流要噶了?
我糙!?
众人连忙来到淮中房间中,围成一圈,看着苍老了几十岁的江流,满脸懵逼。
大白检查了一下江流,抬起头看了看众人,摸着下巴沉吟着,神情凝重。
“先给他灌点生命力试试吧。”
江流一听,直接就破防了,他有恐医症,恐得还很具体,只恐惧大白的医治。
“别特么给我治!你除了灌生命力你还会干什么?”
“你还装模作样检查个鸡毛啊?有必要吗?你不就会这一种吗!”
大白一听,直接红温了,怒道:“特么的!来人!给我按住他!老子特么灌死这个狗东西!”
江流脸上刻满了绝望,使劲扑腾着,但奈何他年老体衰。
群狗欺我老无力,忍能当面作畜牲!
“别别别!别碰我!”
“嗷嗷嗷嗷嗷!啊啊!干脆杀了我吧!”
众人连忙去看江流的情况,而宝宝也站在角落里,正歪着脑袋打量着江流。
皱着小鼻子,蹙起小眉头,疑惑在她碧蓝色大眼睛里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