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痛,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心脏。那疼痛如此剧烈,让她忍不住流出眼泪。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花儿。
“杏儿——杏儿——等等我——”她一边喊着,一边拼命地向前奔跑,试图追上渐行渐远的杏儿。可是马儿依然在狂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缩短与杏儿之间的距离。她的双腿渐渐沉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但她仍然咬紧牙关,不肯放弃。
终于,她用尽全身力气,追到了一个山坡下。此时,她再也无力前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杏儿骑着马消失在视野之外。
她一屁股蹲坐在草地上,茫然不知所措,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是喜是忧。她高兴的是杏儿终于得救了,但又难过杏儿已经远去。
突然之间,她感到一股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于是,她不顾一切地扑倒在草地上,自由地、放心地、无拘地、想怎样就怎样地,大哭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身体猛地一抖,然后猛地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原来这只是一个梦。然而,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杏儿的呼喊声和马蹄声……
一个人的梦境越是轻盈灵动,那么她所处的现实世界可能就越是沉重压抑。
梦是对现实的一种调和,如果一个人没有梦,天知道她在无比悲哀、无奈、沉闷、重压的现实里,能坚持到几时几刻。
上天怜悯班昭,赐予了她片刻的梦境,让她可以在这无比惨淡的境况中,尽情地宣泄自己的情绪。然而,无论多么美妙的梦境,终究会有醒来的那一刻。
或许是因为心灵的共鸣,又或者是因为她真的猜到或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当她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时,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容貌仪表,便急匆匆地走出房间,迅速奔跑出驿站,然后朝着县衙飞奔而去……
与东汉帝国的其他州县相同,长安县的刑场设立在县城内最为繁华喧闹的菜市口广场之上。此处人流量巨大,选择在此处行刑,可以最大程度地吸引路人驻足观看,从而实现以儆效尤的目的。
这正是《周礼》中所记载的刑人于市,与众弃之的具体实践。
此外,根据相关规定,一旦犯人从死牢中被押解出来,直到执行死刑完毕,这段时间内,城门将会紧闭。其用意非常明确,便是为了防范有人企图劫刑场。
在这种情形下,即使那些妄图劫刑场之人侥幸成功,他们也无法逃出城外。因为城门紧闭,他们很快便会被重新擒获。
班昭离县衙还很远的时候,就碰上了汹涌的人流。这跟昨天还宁静祥和的街道,迥然有别。
而且,汹涌的人群并没有杂乱无章,而是在朝着一个方向移动。这个方向,班昭很熟悉,却最不愿意承认。
可是,掩耳盗铃有用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被裹挟进了这汹涌的人群当中。不管她愿不愿意,迈不迈步子,她就像一个失足落水又不会游泳的可怜的人一样,身不由己地随着洪流,朝着那个方向、那个地方慢慢移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静止了。这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到达目的地了。
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让人感到窒息。人们拥挤着,互相推搡着,想要往里挤,但却都无法挤进去。每个人都想看到广场上发生的事情,但却只能透过前面人的肩膀和头顶来窥视。
班昭也想看看广场上都有什么人。可是她处在人群的最中央,即便是踮起脚尖,眼前除了人头攒动,还是人头攒动。耳边则是闹哄哄的议论声:
“听说今天处死的是一个女犯人,模样还挺俊俏。”
“我们这县老爷,也太不近人情了,这么美的姑娘,他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啊?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没办法,谁让她主动向那个又花又坏的家伙投怀送抱了!”
“听说是因为他始乱终弃,她才动了杀心!”
“这样的美人儿,完全不像是杀过人的啊,娶回家里做老婆该有多好!”
“可惜啊,可惜,这么漂亮的女人就要被砍头了,真是可怜啊……”
“唉,红颜薄命啊……”
“是啊,要是能把她救下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