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的阵仗不是为了谈很重要的项目,就是为了见大客户,先前被流放到分公司的那几位若是见到容熠川,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我想到这里,想要离开的心情越发强烈,直觉告诉我,再待下去迟早会有意外情况发生。
等到车上的人尽数进了酒店,门童也开始出来依次泊车,我小声问阿马杜:“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现在出发,明天傍晚之前兴许还能回村里补觉。”
阿马杜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截然不同的世界,他眨了眨眼睛,略显艰难地对我说:“姐姐,你能不能再等我一会儿?我想进去看看。”
他目光里满是渴望,眸中甚至跳跃着名为希望的小火苗。
我不忍心击碎他的梦想,但还是不得不告诉他:“对不起,之前是我说错了,我们……不一定能进得去。”
在亲眼看到酒店外观之前,我以为过路人至少可以进院子转一圈,等到要进建筑的时候才会被拦住登记,但目前看来,国内的法则在这样的动荡地带显然是不通用的,成功率非常的低。
阿马杜毫不犹豫地说:“没关系,我至少得试一试,不然就算现在回家去了,以后想起来也会后悔的。”
这话听得我心头一动,是想起了自己都快要忘记的那段时光。
一切尚未发生之前,我也有过不想给自己留遗憾的时候,直到现实给了我劈头盖脸的一顿重击,这才渐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我鬼使神差地对放弃了劝阿马杜:“好,那就试一试吧,反正来都来了。”
因为我这张亚洲人的面孔,酒店门卫一开始以为我跟容熠川他们是一起的,差点就把我们放进去了,但在问及我登记信息时,到底还是露馅了。
“呃……”我支支吾吾的说,“同事应该已经登记了,就在……”
我是真的认识容熠川身边的人,当即打算找个好说话的人的名字糊弄一下不认识中文的门卫,奈何时运不济,巡查的保安刚好走到这边,疾言厉色地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这地方远离战区,算是最繁华的所在,但有钱人并未因此就放松对安全的要求,附近的保安都是真的武装人员,此时站在我和阿马杜面前的这个就在腰间挎着枪。
我哪里还敢冒险,连忙拉住阿马杜,一边说着道歉的话,一边快速跑远了,等离他们远远的了,这才气喘吁吁地说:“看来我们注定是只能在外面看看了,进去太危险了。”
阿马杜不甘心半途而废,认真道:“姐姐,你先回去吧,我有办法的。”
我从他话音里嗅到了危险气息,连忙追问:“你打算怎么办?”
阿马杜起初还想瞒着我,但在我严肃表示自己绝对会跟他一起回家之后,嗫喏道:“我发现酒店围墙很矮,只要不走大门,我说不定能摸黑进去看看。我向你保证,真的就只是去看一看!”
对另一个世界的好奇与向往压过了他内心的恐惧,哪怕已经看到了保安的枪,也还是宁可冒险一试。
我没有办法,只好把最难听的话搬出来说:“你知道失败的话会有什么结果么?你会被保安开枪打成筛子,他们不管你是不是小孩,更不在意你是不是什么都没做,只会当你是个歹徒。”
类似的事屡见不鲜,这里持枪合法,任何人都有权利对闯进自家的陌生人开枪,对保安来说,这更是天经地义的事。
阿马杜显然是听说过有人被误杀,但却连个说法都没有的事,看起来特别沮丧的说:“那个爷爷说过,他儿子一个月的工资够在酒店里住一晚,等我……攒够钱再来吧。”
他难过的停顿了一下才把话说完,是并不相信自己短时间内有攒够钱的一天。
若是放在刚离开那一阵,我咬咬牙也是能带阿马杜进去住一晚的,但现在钱花得差不多了不说,就连护照证明也不敢轻易拿出来。
片刻之后,我从阿马杜话里得到了启发,对垂头丧气,走得一步三回头的他说:“我想到一个或许能进去看看的办法,不保证成功,而且需要你帮忙。”
阿马杜连我具体想到了什么办法都不问,直接就点头如捣蒜的表示愿意。
我也没含糊,马上去到附近的店铺转了一圈,将画具买齐后,临时在酒店外面的必经之路上支了个画像摊子。
从前在法国留学时,我没少在街上遇见靠给人画像赚外快的街头艺术家,既然这边城区深受法国文化影响,想来家资优渥到能来住这个档次的酒店客人还是有可能会对画人像感兴趣的。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枯坐了一个多小时,别说是愿意付钱的客人了,就连有画像意向的路人都没遇到过几个,大都是看一眼就走。
阿马杜陪我一起等着,眼见时间越来越晚,再过一阵就要天黑了,鼓起勇气拦住了一个刚下车,准备步行进酒店的贵妇人问:“您好,要不要来一幅画?很快就好,画得不像的话不要钱。”
贵妇当场被他逗笑了,莞尔道:“你这孩子招揽生意的办法倒是很有意思,好,那就带我去看看吧。”
阿马杜殷勤地给她指路,而我也发挥出毕生功力,为她画了一幅速写。
贵妇保养得当,人也打扮的珠光宝气,再配上典型的金发碧眼,年轻时必然是个光彩照人的大美人,但眉梢眼角间仍有岁月留下的痕迹,是无论怎样修饰都掩饰不住的。
我没有简单粗暴地直接规避她的这一特征,而是在画面中巧妙地用角度做了修饰。
贵妇接过我的画,细看过后很是满意地说:“画得确实是不错。”
她没问价钱,而是直接打开钱包,付了一笔即便是放到专业画廊里去,也一样拿得出手的小费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