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天,我被渣男推下山崖》 第1章 结婚三天,我被丈夫推下山崖 我从山谷里爬出来的那一刻,就对天发誓,一定要让沈承远付出一百倍代价! 沈承远是我的未婚夫。 准确来说,是领了证,还没办婚礼。 再换句话说,在法律上,如果我死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继承我的所有遗产。 更何况我爸还是南峰集团的董事长,而我是爸妈唯一的女儿。 要说起来,他追我的手段倒也不怎么高明。 有句话不是说——如果她涉世未深,那就带她去看人世繁华;如果她看尽繁华,那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 我本就是爸妈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乖乖女,在国外读的也是女校,每天不是泡在画室里画画,就是背着我的画板出去采风,很少接触异性。 所以当沈承远去机场接我,递给我一份鸡蛋灌饼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好奇。 那时候他很腼腆,高高瘦瘦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纯良,看着我的时候还有些不知所措。 我听别人说,国外的饭都不好吃,飞机餐估计你也吃不惯,所以刚刚来的路上看到有卖这个的,就想着让你尝尝国内的美食。” 他是我爸的司机,我爸觉得他老实又勤恳,很信任他。 不管我去哪里,都让沈承远接送。 我在路上被其他男人要微信,他会一步跨过来挡在我面前,替我把这些麻烦通通打发掉。 不过爸妈对我管的有时候也太严了,我想去看跨年烟花,他们说去年发生过踩踏事故,怕不安全,不管我怎么求都不同意让我去。 我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又气又烦。 直到他发了一条微信给我:【来窗边。】 我的卧室在二楼,一打开窗户,就看到他站在下面的花园里,张开双手,示意我跳下去,他会接住我。 我从窗户一跃而下,最后被沈承远稳稳的接在怀里。 那一夜的烟花,成了我们两个共同的秘密。 不久之后,我在家的不远处捡到了一直流浪猫,它应该是被虐待过,浑身都是伤,一条腿还断了,很怕人。 我想把它带回家,但是我妈猫毛过敏,于是我只能去拜托沈承远。 沈承远答应了下来,在他的照顾下,小猫恢复的很快,是一只很可爱的小橘猫。 我一有机会,就会去他那里看小猫。 有意思的是,每次我一去,小猫就黏在我身边喵喵叫,沈承远一靠近就弓着脊背炸毛龇牙。 沈承远还会一脸无奈的抱怨:天天是我给你喂吃的给你铲屎,见了漂亮姐姐就不理我了。 当时我抱着小猫乐不可支。 后来我才知道,虐猫的人就是他,把猫放在我必经之路上的人,也是他。 并且在此之前,他已经这样干过好几次了。 只是前几次我都没有发现,那几只小猫都凄惨的死去了。 只有这只小橘猫比较幸运活了下来,所以它认得虐待过它的人,又怎么会跟沈承远亲近?! 当时我是真的涉世未深,几乎是毫无防备就跳进了他的温柔陷阱里。 我爸妈原先是绝对不可能同意我跟一个司机在一起的,倒也不是看不起人,他们只是希望我能嫁给一个有学识有涵养的丈夫,至少跟学艺术的我能有共同话题。 但这世界上的父母都是拗不过子女的,最后也只能点了头。 我妈身体不太好,他们是四十岁时才有了我。 当我跟沈承远跪在我爸面前求他成全的时候,我感觉他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年过花甲,头发白了一半,身子也有些佝偻。 他郑重地拍了拍沈承远的肩膀,说道:“小沈,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任何时候,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不要伤害然然。” 沈承远说:“徐董您放心。如果我伤害然然,就让我不得好死。” 父亲最后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但后来我去拿户口本跟沈承远领证的时候,我爸没有再阻拦,只是悠悠叹息。 领了证之后三天,他说带我去山里采风,那边满山的杜鹃开的特别美,我兴高采烈的背着画板和颜料上了他的车。 他带我去了山顶。 那里没有满山的杜鹃,只有满是荆棘人迹罕至的荒芜。 他的鞋踩在枯枝上,咯吱咯吱的响。 脚步越来越近,直到他站在了我身后。 然后,一把把我推了下去。 高速坠落的时候,我几乎快要被寒冷如刀的山风撕碎。 我耳边全都是呼呼的风声,还有他如同幽冥死神一般的声音—— “徐泠然,下辈子见。” …… “林苒,你今晚去不去呀?” 周姐来问我的时候,我正在化妆。 现在的这张脸我看了三个月了,但还是觉得有些陌生,口红涂的很慢。 周姐没等到我的回答,推了我一把:“你赶紧给我个准话呀!” 我的手一歪,红色蔓延了出去。 周姐也知道自己似乎心急办错事了,干笑了两声:“我不是故意的啊……不过林苒啊,今天来的客人可不一般,南峰集团你听说过哇?算了,跟你说你也不知道,你一个大学生,哪里知道那些上流社会花花世界的呀……” 我对着镜子,用卸妆棉慢慢地擦着滑到外面的口红,微微笑了一下。 我爸的公司,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个沈总哦,可了不得了嘞!之前只是董事长的司机,谁能想到他能爬到这个位置!我跟你说哦,如果能傍上他,你就发达啦!我们这里也要发达啦!” 周姐是上海人。 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有名的沪上交际花,年纪上来之后就开始干起了带徒弟的活儿—— “名媛培训班”。 你别说,周姐还真是有成功案例的。 前些年一个姐妹嫁给了香港富商,还有一个据说嫁去了东南亚某个国家的皇室,另外一对姐妹花被她塞进了娱乐圈,也演过几个配角,有男人想跟跟她们吃一顿饭就得上百万。 我是半年前进来的。 会弹钢琴,会好几国外语,会莎士比亚,还会马龙白兰度,最对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大老板的口味。 再加上我本身的气质恬淡清雅,谈吐也很有涵养,用周姐的话说——看起来不像是干她们这行的,倒像是个真的富家大小姐。 我当时只是笑。 弹钢琴,画画,好几种语言,哪一个不得是用钱砸出来的? 她培训的那些姑娘,要么是学媚眼如波,要么是学清纯乖顺,说白了都是冲着男人胯下那点事去的。 可男人最基础的技能不就是翻脸不认人么。 没睡上的时候宠着你,睡完了提上裤子就走,谁会真的把这些玩物娶回家里去? 男人们可精着呢。 最后娶进家门的,要么是门当户对的,要么是岳父对自己的事业有帮助的。 所以周姐的失败次数也挺多,那些姑娘们大多数都是使劲浑身解数最后还是落了个无疾而终,只能再去找下一个目标,但结果往往都是重蹈覆辙。 成功的那几个,据说都是漂亮的过分,让男人们欲罢不能。 而我的优势,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勾了勾唇角。 美貌只不过是其中最肤浅的一个。 我刚整容恢复好的时候,周姐对着我的脸琢磨了好一阵子,最后下了个决定——她想干一票大的。 “……我都打听过嘞,南峰集团的那个沈总,年轻,人长得也板正,能力也不错,特别受徐董事长赏识。他出事了之后,公司就全部交给沈总打理了,估计是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你要是能跟了他,那以后得造化可就大啦!” 我冷笑:“徐董事长自己没孩子吗?要培养一个司机当继承人?” 周姐脸一虎:“我就说你不晓得吧,徐董事长只有一个囡囡,几个月前失踪啦,至今杳无音讯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一个女孩子在荒郊野外,估计早就没啦!身体啊都被野兽吃光啦!” 啪—— 我把猛地把手里的口红拍在了桌子上。 第2章 踏上复仇之路 周姐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啊,要死哦!吓死人啦!” 我站起来,“周姐,你还准备让我干一票大的么?” 周姐捂着心口,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当然啦,你要是嫁进去当了南峰集团的老板娘,我多风光呀!以后你稍微提携一下……林苒,吃水不忘挖井人侬晓得伐?当初可是我借给你了一百多万让你去整容,不然就你那张破破烂烂的脸……” 当初我从山谷里爬上来,已经是七天后了。 有句话周姐没说错,山谷底下的野生动物的确很多。 我掉下去的时候,下面密密麻麻都是荆棘丛,我的脸和身上被划的全都是伤口,根本看不出来本来面目。 但也多亏了这些荆棘丛,我没有直接落地,最后十几米给了我很大的缓冲。 我没死。 但全身都是伤口和血,还是引来了一些嗜血的昆虫。 我在剧痛中醒来,靠着巨大的意志力从山谷里一点一点爬了上来,被一个山里的村民发现。 他帮我打了120,但是因为害怕救护车要他付钱,打了电话就跑了。 我是在医院里遇到的周姐。 当时,她是带着手下的一个姑娘去打胎。 男人挥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但却留下了个孩子。 姑娘还得继续生活,只能打了。 我当时浑身是伤,被包成了个木乃伊,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周姐无意中经过,看到了我垂在病床边的手。 我的手长得很好看,纤细,白净,柔顺。 也多亏了我的左手没受太重的伤,没被包起来,才能垂在床边被周姐看到。 周姐本身就是干这一行的,职业敏感度让她停下脚步走了进来。 看了我的手很久之后,她跟我说:“你的医药费,我帮你出。” 周姐赌对了。 半年之后,她面前这个林苒,是最有潜力改变她命运的人。 周姐现在有求于我,态度还是比较好的,不太敢直接威胁我。 她说:“你是不是第一次干,怕搞不定沈总这种大人物哦?唉,其实也有道理,南峰集团可不是什么小公司,沈总可是个香饽饽,好多女人盯着的!你没经验,我还是先给你找个简单一点的你先练练手……” “周姐,派个司机给我,我要去榕江大学。” 周姐不明所以:“去榕江大学做什么啦?” “你不是想干一票大的吗?”我轻笑:“沈承远不过是条小鱼,他可算不上大。” 周姐倒吸一口冷气:“你有目标啦?” 我敲了敲今早送来的报纸。 金融板块,头版头条—— 【容氏集团总裁容熠川将作为优秀校友,出席榕江大学一百周年校庆活动】 周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看上的是容总?!” 我嗤笑。 男人,我一个都看不上。 我选择容熠川,是因为容氏集团是我爸公司的第一大合作方。 南峰集团每年的利润里,有将近40%都来自与容氏的合作。 沈承远如今再高高在上,见了容熠川也得毕恭毕敬当孙子。 我失踪之后,我爸就出了车祸,被撞成了植物人,只能躺在医院里靠仪器续命。 我妈一夜之间受刺激过大,精神出了问题,被沈承远软禁在了家里,十几个保镖守在外面,谁也进不去。 我回来的每一天,我都发疯一样的想去看看他们,我想把他们从沈承远手里接出来。 沈承远这个人,心狠,多疑,萍水相逢的一个女人,就算再喜欢,当我提出要去看二老的时候,就算再委婉,他也必定会起疑。 唯一一个办法,就是找一个他拒绝不了的人。 比如,容熠川。 第3章 再遇沈承远 周姐给我派了车。 不过周姐毕竟也是在权贵圈子里混了几十年的老江湖,凡事做的都很圆滑。 我的资质好,是周姐手里的一张王牌,周姐也不想让这张王牌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派了另外两个“师姐”跟我一起来。 我倒是没所谓。 只是这两位师姐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有些烦人。 师姐一叫苏婉,是周姐给她起的艺名,真名好像叫苏艳红,艳丽挂的,胸大腿长烈焰红唇,此时正在对着镜子补妆。 师姐二叫顾晴晴,这个是本名还是原名我就不知道了,她之前有个金主的,只不过没成功最后被甩了,我住院那次周姐带去医院打胎的就是她。 她是清纯挂的,外表很纤瘦,看着柔柔弱弱的,据说行情要比苏婉好一些,经常也不回周姐这边,所以我跟她不太熟。 去的路上,顾晴晴就半是警告半是威胁的跟我说:“周姐虽然说了,这一次我们两个是来帮你的,但最后到底谁能吃下这块肥肉,还是得各凭本事。你资历浅,又没经验,况且目标还是容总这个级别的,到时候如果是我或者苏婉得手了,你也别恨我们。” 我微笑着,偏头看窗外的风景,点了点头:“嗯,那就各凭本事。” 周姐也是够下血本的。 一下子派出了两员大将,要知道,这两个人可算是是她们那个类型里面的翘楚了。 不过容熠川也确实值得她下这么大功夫。 这么多年了,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毫无绯闻,连阅人无数的周姐都摸不准他的喜好。 到了他这个位置,多得是人想要巴结,美女送了一车有又一车,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可容熠川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我爸之前跟他合作的时候还提起过一次,其他那些供应商想方设法巴结,但容熠川都不为所动,最后却跌破了所有人眼镜,选择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南峰集团。 我爸的公司那几年飞速发展,说实话容氏是出了大力的。 最后我爸得出了一个结论:容熠川做事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他只看真实。 我爸毕竟还是有老一辈人的那种风骨,不屑于搞这些溜须拍马的小动作,所以不管是报价还是利润分成,丁是丁卯是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些年合作下来,也的确是这样,不管别家的报价再低,让利再多,容氏也一直没有更换过合作方。 但今年,我爸成了植物人,公司换成了沈承远掌控,容熠川会不会继续跟南峰集团合作,还真不好说。 沈承远估计最近也在头疼这个事。 到了榕江大学,我们和两个师姐就分开了。 各自有各自的方法,各人有各人的路子,互不干涉。 我直接去了文体馆大厅,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苏婉换了一条礼仪小姐的大红色旗袍进来了。 她从后台引着一些领导们到第一排入座,然后又急匆匆地返回了后台。 她的身材本身就很火辣,穿上旗袍之后更显得腰身柔媚性感,一时间吸引了很多男人的目光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后台门口,才悻悻收回。 我摸了摸下巴,苏婉的办法倒是很直接,能在后台抢先一步遇到容熠川。 顾晴晴不知何时也来了,坐在我身边,咕哝了一句:“她还挺快。” 今天的校庆因为容熠川会来,所以阵仗搞得特别大,省市领导都来了,礼仪小姐的甄选想必也很严格,苏婉能这么快打点好混进去,也的确有些本事。 “她成功不了的。”我说。 顾晴晴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容熠川不喜欢这样的。” “周姐跟你说的?” 我轻笑了一下:“他要是喜欢这种的,也不必等到现在。” 顾晴晴先是一愣,然后微微有些开心。 容熠川不喜欢艳丽的,那就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她这个清纯柔弱挂的胜算就多了一分。 后台处传来一阵喧闹声,然后一声一声的“容总!”“容总来了!”“快快快别挡着路!” 顾晴晴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白色T恤衫和牛仔裤,上衣和裤子刻意选择了大很多码数的,更显得她整个人娇小柔弱,再加上她本身皮肤就白,手臂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也的确算是我见犹怜,很容易让男人心生保护欲。 “我也去忙了,林苒,你什么都不做吗,就在这干坐着?” 我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忙自己的。 我不是什么都不做,我只是不做无用功。 容熠川不会喜欢潘金莲,但也不会喜欢林黛玉。 他这么多年不近女色,不过是因为——他心里有人。 沈承远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在讨好某个人之前,必须得先深入的了解他,投其所好,才能成功。 我从决定复仇开始,就选中了容熠川作为目标。 然后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把他所有的生平履历、家世背景,甚至包括猜测他是个Gay的八卦公众号都看了一遍。 他的身边的确没有出现过任何女伴,但是有一个细节我关注到了。 他很喜欢茉莉花。 每次接受采访,桌子上放着的都是茉莉花。 办公室背景墙上的挂画是茉莉花。 车牌号也是榕A·ML329。 ML,茉莉。 然后,329这个数字又进一步引起了我的兴趣。 他这种阶层,车牌号一般都有特殊的寓意。 比如土老板喜欢用888或者666,有身份的喜欢用000. 于是,根据茉莉花和329这个数字,我把他从小到大身边遇到过的所有人都翻了一遍,最后定位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孩,莫荔。 榕江大学法语系毕业,比容熠川小两届。 学习很好,能力很强,毕业后公费去了法国留学,最后留在了法国结婚生子,丈夫也是个业内挺有名气的法语翻译。 最重要的是,莫荔的生日就是3月29日。 我不知道这个莫荔到底为什么没跟容熠川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年少的时候错过了,或许只是因为这个莫小姐的眼光跟世俗不一样。 总之,她成了容熠川的白月光。 莫荔并不是火辣艳丽或者柔弱无依,她身上有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自身能力强,不依附于任何人,或许正是这一点,让容熠川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思索间,肩膀被人拍了拍。 “你好同学,旁边有人么?” 这个声音…… 我回头一看来人,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往脑子里冲。 我紧紧捏着座椅扶手,捏到指节泛白,浑身发抖,强忍着不冲上去当场杀了他!!!! 我深呼吸了几口,克制着说道:“……没人。” 沈承远点了点头:“那我坐这了啊。” 第4章 沈承远,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4章 时隔半年,我再一次见到沈承远,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记忆中的他,总是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有些呆,有些木讷,看起来就是个标准的老实人。 可眼前的他,西装革履,梳了个大背头,油腻腻的,腋下夹了个黑色皮包,手腕上还戴着块金表。 只可惜他努力的想当上流社会的有钱人,但是却有些用力过猛,举手投足见像极了一夜乍富的乡镇土老板。 “同学,你看着我笑什么?”他问我。 我冷笑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礼仪小姐里的苏婉,说道:“你身边应该再跟一个那样的女人,浑身穿金戴银,涂着大红指甲油,烫着大波浪,穿着一身貂。” 那就更像暴发户了。 沈承远似乎没听出来我的挖苦,摆了摆手故作清高地说道:“事业为重,我现在暂时不考虑这些事。” 我讽刺道:“那你还挺有事业心。” “有事业心的男人才最迷人,不是么?” 我听得想吐。 你有个屁的事业心。 你的事业心就是谋财害命? 我点点头:“嗯,是这样的。” “同学你大几了,哪个专业的?我看你好像有点眼熟。” 我白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了,这套说辞早就不管用了,先生,泡妞也得与时俱进啊。” 沈承远轻蔑的笑一声:“你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泡妞还轮不到你教我。” “怎么,你泡妞技能很高吗?” 沈承远微微勾了勾,很是得意:“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一泡一个准。” “哦?真的吗?我不信。” 沈承远轻蔑地哼了一声:“那是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 我一蹙眉,直接打断他:“行了,别说话了,吵死了。” 沈承远最近大概是过得很好,下面的人对他卑躬屈膝又吹又捧,猛然被我驳了面子,脸色猛然间一变:“你好歹是个大学生,有没有礼貌?” 正想发作,站在他身后的助手赶紧提醒道:“沈总你快看,容总上台发言了。” 沈承远瞪了我一眼,终于往台上看去。 我也错了个眼观察了一下沈承远带来的这个小助理——有点眼熟。 应该是我爸公司的员工,但我一时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但我暗暗记下了他的样子,这人很可能早就跟沈承远是一伙的,包括我爸的车祸,我妈的精神错乱,说不定都跟他有关。 容熠川作为今天绝对的重量级嘉宾,被安排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连校长都只能坐在他旁边。 校庆的第一个演讲人,也是他。 他上台的时候,有个女生正在调试麦克风。 调好了一转身,猛不丁直接扎进了容熠川的怀里。 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小鸟依人,一个偶然的碰撞,一份暧昧在滋长。 下面的同学们看到这幅场面,都开始嗷嗷的起哄。 女孩很清瘦,被起哄声弄的脸色绯红,局促地站在一旁:“对不起容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容熠川含笑摆了摆手,“没事。” 女孩羞愤地想绕开他跑下台,可是慌不择路之下,差点撞到舞台侧方放着的音响。 容熠川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小心。” 女孩冲的猛,被拉回来的时候惯性的往前扑了一下,又撞到了容熠川。 她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纤细的皓腕躺在宽大温热的掌心,这一幕让气氛都开始变得甜腻粘稠。 “你受伤了?” 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有一道很明显的划痕,还在渗血。 “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 容熠川叫来自己的秘书,做了个手势,应该是让秘书带她去处理伤口。 秘书微一点头,带着女孩离开了。 大众最喜欢的不就是这种才子佳人浪漫巧遇的戏码? 一个小小的插曲,却把全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我也不得不承认,顾晴晴行情好,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相比于苏婉那种简单粗暴的原始肉体勾引,顾晴晴这一招的确高明一些。 先跟容熠川有了交集,等下一次就可以借口还他医药费,再次产生交集。 而且对自己下手也狠,她手臂上那道伤,八成就是她自己划的。 的确有几分本事。 耳边传来沈承远跟他的助手小声的交谈声:“你去接触一下这个女孩,给她点钱,让她帮我们办事。” 助手疑惑:“人家要是真的能得到容总的青睐,不一定愿意帮我们吧?” “吹不了枕边风,能帮忙攒个局也行啊,容氏最近的态度一直很冷淡,去了几次都说容总不在公司,我连人都找不着……快去吧,合作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助手点了点头,出去了。 看来我预料的没错。 没有我爸的信誉,容氏今年真的不一定会选南峰集团合作了。 沈承远才刚坐上这个位置,公司里肯定很多人明里暗里不服他,他迫切的需要这份跟容氏的合作协议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惜,他押错了宝。 有我在,顾晴晴也一样成不了事。 过了一会儿,小助手回来了,冲他微微一点头。 沈承远放心地继续看向台上。 容熠川的演讲已经开始了。 可能是因为在国外呆得久了,他的中文不是特别标准,偶尔还夹杂着几个外语单词,但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口音似乎也变得洋气了起来。 再加上他俊逸的容貌,颀长的身形,确实很扎眼。 只是当说到一个词【la nostalgie】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抱歉,我不知道这个词在中文里应该怎么去表达……” 校长立刻急了:“现场有没有英文系的同学?帮忙翻译一下!” “校长,他说的好像不是英文……” “啊,哪是什么文?外语系的有没有其他语种的同学在?” “是法语,应该是怀旧的意思。” 校长愣了一下,“怀旧?哦,容总是要表达对学校的怀念是吧?明白的明白的。” 容熠川礼貌地笑了一下,但并没有点头。 他似乎并不怎么满意这个翻译。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停留下去,而是准备继续往下说。 恰在此时,我举起了手:“容先生,我可以帮您翻译。” 容熠川听到了,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微微勾着唇,轻声说:“容先生的意思应该是想说,近乡情怯。” 容熠川原本没抱什么期望,但听到我的声音之后,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对,没错,近乡情怯,你翻译的很准确。” “谢谢。” 我用法语说的。 容熠川这次的眼神是激赏,也用法语回复了我:“你的发音很不错。” 我也用法语回复了他:“我的志向是当做同声传译,所以很努力地在练习发音。” 容熠川的表情僵了一下:“你想当法语翻译?” “对。” 容熠川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语气带着点怅然,法语也说的有些低缓哀伤:“做翻译很好,希望你能成功。” “有了您的鼓励,我一定可以。” 容熠川轻笑:“你很有自信。” “那是因为我相信自己的能力。” 容熠川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表情:“那我考考你?” “当然可以。” “我后面的演讲都用法语,你负责现场帮我翻译成中文,如果足够快速准确的话,我可以帮你推荐几位法国的朋友,对你会有帮助的。” 我轻笑,挺直了腰杆直接往台上走,丝毫不惧。 我不清楚容熠川跟莫荔的初遇是怎样的,我要做的,就是尽量贴近莫荔,模仿莫荔,最后成为莫荔。 她的自信,她的洒脱,她的法语翻译。 身后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 “沈总,这个嘴巴很厉害的小姑娘有点本事啊,要不要也用钱打点一下?” 沈承远思索了一下,轻声说:“这个估计不好对付,我亲自来。” “可是她刚刚还怼了你啊……” “你懂什么?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在想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也是,就连大小姐您都能搞得定,何况一个女大学生……” 后面的话距离太远我听不清了。 但此时我心里在冷笑。 沈承远,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5章 好戏开锣 第5章 容熠川似乎真的是存了些考我的心思。 整篇演讲,用词生僻刁钻,阴性词阳性词来回变换,联读和联诵层出不穷,如果不是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国内的教授想要准确翻译都很有难度。 但我完成的很好。 等整个演讲完毕的时候,容熠川看我的眼神已经有些惊讶,更多的是赞赏。 结束的时候,他问我:“你去过法国吗?” 我摇头:“我家庭条件不好,付不起出国的费用。” 容熠川点了点头:“你很有语言天赋,我会帮你联系国外的学校,学费你也不用担心,留个联系方式给我的秘书吧,处理好了她会联系你。” 这几句话是用中文说的。 全场都听到了,几乎是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 能出国留学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得到了容熠川的赏识。 有他帮我背书,我的学业,还有我将来的前途,都将不可限量。 校长碰了一下我:“愣什么,快谢谢容总啊!” 我谢了,但我没接受:“无功不受禄。” 校长说:“你这孩子犯什么傻呢,容总这是看在你是他小师妹的关系上,惜才啊!” 我仍然婉拒了:“我要堂堂正正的考出去,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是走后门。” 校长急了:“你、你可真是……” 校长不解。 全校师生也不解。 余光里,我还看到了礼仪小姐队伍里,苏婉也同样不解。 明明我已经有了最佳机会,可为什么偏偏再这个节骨眼上放弃? 我轻笑。 当然是因为莫荔啊。 如果她当初跟容熠川在一起,人生将会是easy模式,就没有后面在国外半工半读,业余时间去餐厅洗盘子赚学费的经历了。 我查过资料,莫荔的手有很严重的风湿,就是大冬天洗盘子洗的。 如果我现在就轻飘飘地接收了容熠川的帮助,虽然以后还有机会跟他接触,但也永远失去了走进他心里的机会。 我的目的不仅仅是杀了沈承远,我要接我爸妈出来给他们最好的治疗,还要把我爸的公司拿回来继续做大做强,要做到这些事,容熠川的这一丁点的爱才之心远远不够。 我要让他——爱上我。 而且今天,翻译只是前菜而已,好戏还在后头。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了舞台,走出了礼堂。 苏婉追了出来,把我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低声斥责:“林苒,你在做什么?你忘了周姐交给你的任务了吗?我已经失败了,顾晴晴那边还八字没一撇,你可是最有机会的!” 我甩开她的手,轻笑着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想知道吗?一小时后,到学校大门口的广场来。” 我算了时间,容熠川下午三点的飞机飞欧洲,那么他最迟十二点就要从榕江大学出发。 学校大门口的广场,是他的必经之路。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校领导等一众人员都会来送他。 戏台够大,观众众多,一切就绪,就等好戏开锣。 十一点五十,礼堂门口开始出现喧闹声。 我知道,是校领导们要送容熠川出来了。 我给远处使了个眼色,下一秒,四五个穿着朴素的乡下人就从学校大门外冲了进来。 今天的安保几乎都派去礼堂了,校门口此时只有一个保安,根本拦不住这群凶神恶煞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长得五大三粗,大步流星地朝我走了过来,手里举着一根铁棍,对我抬手就打。 我连忙抬手去挡,剧痛顷刻间袭来,我的手臂顿时一片青紫。 然而铁棍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往我身上招呼。 他用的铁棍不是圆柱状的,而是四棱柱,有尖锐的棱角,打在身上并不是钝痛,而是尖锐的刺痛,我疼的意识都有些恍惚了。 但刚刚的确是我交代他这么做的。 用尽全力,伤多重都是我的事,我不用他赔,钱也照给。 “……反了你了!老子的话都敢不听?!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 男人一边说,铁棍直接冲着我的后脑砸了下来。 我只感觉脑子嗡地一声,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男人还要再打,另一个妇人扑到我身前,替我挨了这一棍,哭着说:“你把她打死了,拿什么去给梁家?!” 男人一愣,用铁棍指着她:“就是你把她惯的!这个年纪不回去结婚生小孩,非要读什么大学!女人读书有什么用!能当大官吗?能赚钱给老子花吗!你给老子让开!” 女人梗着脖子护着我:“你要打死她,不如连我一起打死吧!” “好,好,好,你以为我不敢是吧?今天老子就把你们两个一起打死!反正她不回去跟梁家儿子结婚,老子也活不成了,正好打死你们母女俩,到了阴间继续伺候老子!” 铁棍一下一下的落下,有一些打在了女人身上,有一些落在我身上。 我的头,我的背,我的腿,全都痛到麻木。 单薄的白色T恤衫上,很快就被鲜血染红。 保安的呵斥声,乡里人的咒骂声,围观人群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我分不清谁是谁。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喧闹声都消失了。 血从我的额头流下来,我看什么都带着一片红色的晕染。 容熠川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用纸巾小心地帮我擦着脸上的血。 纸巾快要碰到我的时候,我惊恐的瑟缩了一下,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警惕又委屈地看着他,泪水绝决堤而出。 我这张新脸,长得并不艳丽,也不清冷,明明是甜美的五官,却透着一股倔强。 尤其是流泪的时候。 害怕,无助,委屈,无害,美人三分泪,任谁看了都心疼。 就连见惯了美人的周姐都说,我要是真哭起来,吕布都得跟董卓反目,周幽王得把全国的烽火台全都一把火烧了。 意料之中的,容熠川眼中也露出一丝同情的神色。 他温柔说道:“别怕,那些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第6章 你是个好人 泪眼婆娑中,我咬着唇,仍旧保持着自卫的姿势,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嗫喏着:“你是个好人。” 容熠川似乎被我的回答逗笑了:“跟我走吧,你伤的很重,得去医院。” 我又瑟缩了一下,别过脸不敢看他:“我去校医院就行,我有大学生医保,能报销的……” “你不用担心钱,校医院条件有限,你得好好做个全身检查。” 我仍旧摇头。 容熠川叹了口气:“别这么倔,万一你真的残了,高翻局可不要一个残疾人当同声传译。”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震惊的话,悠悠然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眼泪流得更凶了:“我……” 容熠川看我的眼神更加柔软了:“你既然觉得我是个好人,那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愣了好久,才迟疑地,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校长也在,招呼着身边的人:“去校医院借个轮椅来吧,这孩子的伤的太重了,估计自己走不了。” 旁边有两个同学想来扶着我站起来,可我像是应激了的小猫,不管谁碰我,我都害怕地发抖,拒绝他们碰我。 我求助似的看向容熠川。 我用眼神告诉他,现在,我谁都不相信,只相信他。 容熠川见状,脱下外套丢给身后的秘书,蹲下身来抱我。 校长连忙阻止:“不行不行,怎么能劳烦容总您呢,这孩子身上又是土又是血的,会把您的衣服弄脏的!” 容熠川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他抱我的时候,我像是受伤的小兽,不再反抗,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 容熠川身上有股淡淡的茉莉香气。 很好闻。 他还真是喜欢莫荔喜欢到了骨子里。 只可惜莫荔已经嫁作他人妇,他在国外等待多年,一样失望而归。 “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医院,嗯?” 我点了点头,抬头用依恋的眼神看他:“我冷。” 容熠川给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快步走上来,把他的外套给我盖上。 “这样好点了吗?” 我点头:“谢谢。” 秘书提醒他:“容总,我们得尽快去机场,我让人送这位小姐去医院吧。” 一听到这话,我立刻紧张起来,害怕的抓着他胸口的前襟,哀求地看着他。 容熠川思索了一下,吩咐道:“你跟史密斯说一下,我临时有点事,晚几天去。” 秘书点了头:“是。” 容熠川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我走出了学校大门。 秘书帮他打开车门,他没把我放下,而是抱着我一起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闭的前一秒,我看到了人群中的苏婉和顾晴晴。 苏婉在暗处冲我比了个大拇指,对我心服口服。 顾晴晴手臂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看着我的眼神晦暗不明。 车门关闭,我被容熠川安置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他探身过来,帮我系好安全带,特意调节了一下安全带的位置,不让它勒到我身上的伤口。 车里也是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只是此时,混合了一些我身上的血腥味。 秘书安顿好我们,也坐上了副驾驶,吩咐司机:“去H市中心医院。” 她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是有些怀疑我,但是没说什么。 高级轿车隔音很好,车厢里很静谧。 我把头靠在车门边休息。 刚刚的闹剧虽然是我策划的,但身上的伤却是真真切切的。 我一边闭眼休息,一边暗道一声,今天这对夫妇可真是敬业。 男的真的下了死手,他老婆身上的伤估计也不轻。 不知过了多久,我有些迷离地睡着,听到秘书在跟容熠川汇报情况。 “容总,史密斯回复了消息,说他知道了,会提前做好接待事宜。” 容熠川用食指在唇上压了压:“小声点,她睡着了。” 秘书的声音轻了许多:“是。” 容熠川问:“那个在舞台上划伤了手臂的女孩怎么样?” 秘书说:“我带她去校医院处理过了,校医说没什么大问题,养一阵子就好。” “嗯。” “容总,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容熠川轻笑:“你跟我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这么吞吞吐吐了?” 秘书欲言又止:“那个女孩手臂上的伤口,我私下询问过校医,那不是在音响上擦伤的,而是被刀划伤的……估计又是一出苦肉计,冲着您来的。” 容熠川勾唇,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云淡风轻:“我知道。” 秘书也见怪不怪了:“这些女人,真是各个绞尽脑汁,都把您当成唐僧肉了。” 容熠川摇头嗤笑:“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你还没习惯吗?” “今天礼仪队里,有个身材火辣的礼仪小姐,看着也目的不纯,她对您做什么了吗?” “也没做什么,无非是不小心把茶水打翻在我裤子上,然后又要用纸巾来给我擦。” 容熠川说的隐晦。 但秘书一下就听懂了,正在装睡的我也听懂了。 恐怕那茶水打翻的位置,不止是裤子,而是裤子上的某个重要部位。 秘书的眼中划过一丝嫌恶:“恶心。” 容熠川说:“身在我这个位置,总要经历这些的,习惯就好。” 秘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用另外一种语言问道:“您觉得,您旁边这个……是不是也是个别有用心的?” 容熠川偏头看了我一眼。 此时的我,瘦弱无依,睡眠轻浅,脸上还残留着泪水,但表情恬淡,不再防备。 我整个人很放松,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只是随着车子的颠簸而轻轻颠簸,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但我听得懂。 这个秘书说的是西班牙语。 不愧是容熠川身边的秘书,确实有点东西。 容熠川皱眉:“说不好。” 秘书说:“看她身上的伤,如果真的是做戏,那还真挺能下血本的,也不怕真的把自己打残废了。” “不管做任何事,总得有些沉没成本,不是吗?” 秘书轻笑:“也是,跟那个调麦克风的女生一样,以为手臂上划一刀就能接近您?未免太过天真了。我查过了,她可不是榕江大学的学生,而且底子不干净,之前跟过好几个男人,是职业干这一行的。” 容熠川用下巴点了点我,问道:“她的底细让人查了吗?” 第7章 我要做,就要做到极致 “查了,但是查不到,”秘书皱眉说:“只能查到她半年前在榕江大学的入学记录,之前的一片空白,似乎是凭空变出来的一个人,没有任何痕迹。” 容熠川眉心微蹙:“信息时代,她一点过往都查不到?” “是。” “为什么会这样?” 秘书说:“有两种可能。第一,她背后有个能力很强的组织,帮她抹去了过去的一切痕迹。” 容熠川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把一个人的过往抹除的干干净净,只要这个人真实存在,总会被我们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秘书也认同这一点:“是的,我也觉得可能性不大。” “还有一个可能性是什么?” 秘书说:“……她真的是穷山沟里走出来的女孩,家里不让她上学,她是自学了小学中学的课程,然后考上的榕江大学。” 容熠川没说话,手指在座位上轻轻点了两下,不置可否。 秘书叹息了一声:“我总觉得有些太巧合,这个女孩真的太像莫荔小姐了……” 容熠川忽而语气很不耐烦:“她都结婚了,还提她做什么。” 秘书敛了敛眉目,轻声道:“是啊容总,她都结婚了,孩子都有两个了,您也该放下了。” “谁说我放不下?” 秘书朝我努了努嘴:“您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难道不是因为她跟莫荔小姐很相似?” 容熠川没说话,只是手指点在座位上的频率明显加快了不少,昭示着他心里的烦闷。 被人说中心思的烦闷。 “我只是惜才,”容熠川说:“如果真如你所说,她真的是自学成才,那么以她现在的口语能力,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语言天才。” 秘书没再说话。 把自己老板逼的太紧,受罪的是她。 秘书做久了,自有一套跟自己上司的相处之道。 容熠川偏头,端详着我。 不知是在看我,还是在透过我的脸,想念着另一个女人。 那个拒绝了权势滔天的他,一意孤行靠自己考去法国,最后嫁了一个普通男人相夫教子,过着平淡生活的女人。 我不禁对这位莫荔小姐的崇拜更深了一层。 但从容熠川和他秘书的对话中,我也得知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一,容熠川对我仍旧抱有怀疑。 二,莫荔这个方向,我找对了。 随着车子的缓缓起伏,我的泪水慢慢流出,顺着下巴,滴在衣服的前襟上。 我嗫喏着,说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字。 容熠川听到了,轻声问我:“你醒了吗?” 我没反应,依旧在无声流泪,继续说那几个含糊不清的字。 容熠川皱眉,问秘书,“她说什么?” 秘书探过身来,凑近我的唇,听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 “她说,‘我不要嫁人’。” 很快,车子开到了H市中心医院门口。 秘书事先通知了医院,有医护推着担架床早早等在门口。 我们到的时候,容熠川叫醒了我:“醒醒,到医院了。” 说着,他又要来抱我。 我推开他的手,婉拒了:“我可以自己来。” 容熠川没有再坚持。 不过还好有好几个护士,半扶半抬的,合力把我弄到了担架床上。 我看着容熠川,整个人冷静了不少:“容先生,抱歉我耽误了您的行程,您去忙正事吧,我已经到了医院,今天真的很谢谢您。” 容熠川看我的目光有些试探:“那我让秘书留下陪你。” “不用了,我从小到大被我爸打过无数次,好多次比这次更狠,我不也没死,这种程度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里还有医生和护士,就不麻烦了。” “那我让秘书留个电话给你,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联系她。” 我仍旧摇头,然后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他:“容先生,我们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 容熠川眉心一拧,有些惊讶:“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我跟你本身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想做同声传译,但我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是靠关系的。况且……” 我咬着唇,有些不好意思。 “男女有别,刚才在学校的时候我头被打了一下,神智有些不清楚,所以才会那么失态。现在我已经清醒了,我不想让其他人误会,更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容熠川的神色很不好看。 一改方才温柔绅士的形象,嘴角勾着一个讽刺的弧度:“假清高。” 我心里却是一喜。 看来,我学莫荔学的很像。 我猜的没错,莫荔应该说过类似的话,而且深深刺痛过容熠川的心。 而我偏偏要往他的伤口上戳。 我的目的,不是获得他绅士但虚伪的关怀。 我要做,就要做到极致。 我要让他像恨莫荔一样恨我,但与此同时,他也会像忘不了莫荔一样,永远忘不了我。 那一点点似是而非的好感根本做不了什么的。 就跟周姐之前那些男人们一样,拿我逗逗闷子,给点票子,然后一脚踹了我。 不让他彻底陷进去,我的那些目的,一个都达不到。 果然,容熠川声色有些严厉:“随你,以后你的学业事业,还有读不了书被你爸绑回去嫁人抵债,也都不必再来找我。” 我点头说:“谢谢。” 容熠川深深看着我的眼睛,眉心拧的死紧。 我偏头对身边的护士说道:“我的手臂和腿可能都骨折了,麻烦你们带我进去做检查吧。” 医生和护士推着我进了医院,上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我看到容熠川还没走,仍旧盯着我的方向,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很好。 此刻,我的第一阶段计划全部达成。 我成功逼出了他绅士伪装下的本我,距离他彻底爱上我,只会越来越近。 “出来吧,还藏呢。” 我微笑着,平静地躺在担架床上,看着电梯上的数字缓缓跳动。 沈承远摘掉了口罩和帽子扔到一边,嗤笑一声:“妹妹,你挺有种。” 我丝毫不意外:“你也挺有能耐,知道容总会带我来中心医院,还能在我们到之前混进来。” 沈承远有些兴奋:“所以,我们联手吧?” “说说看。” “你已经成功吸引了容总的注意,这一招以退为进着实厉害。这样,你的医药费我付,你爸那边我帮你搞定,你帮我达成跟容氏的合作,怎么样?” 我笑他:“说的好像容总搞不定我爸似的,我要是真想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容总可比你更好。” 沈承远说:“容氏家大业大,要脸,解决你爸估计也是用钱摆平。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心狠,又有能耐,是个成大事的,如果能彻底摆脱这些家人,一定能飞黄腾达。而我,能帮你处理的干干净净。” 他把“干干净净”四个字读的很重。 我问他:“怎么干干净净?” 沈承远邪笑了一下,吐出一句话:“失足坠崖,尸骨被野兽啃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的心猛然间一跳。 沈承远凑近我耳边,低声诱哄:“你放心,做这个,我有经验。” 第8章 我不喜欢蠢人 沈承远说完,就一直盯着我看,唇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意,像是在炫耀自己此生最得意的作品。 的确,如果我真的是一个被卖女求荣还家暴的父亲当众打成重伤的女孩,可能还真的会接受他的提议。 毕竟是由他来动手,父亲无声无息的“消失”,今后的命运就可以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我,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可惜啊,沈承远,当我从悬崖底下爬上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那个容易被骗的徐泠然了。 我眯起眼睛狡黠一笑,然后直接当着电梯里所有医护的面,大声说道:“麻烦帮我报警!这个人我不认识,他杀过人!” 电梯里的空间本就狭小,七八个医护再加上一张病床,我大声一喊,电梯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沈承远顿时有些慌乱,低声威胁我:“你干什么?我是在帮你!” 我厉声指责道:“容先生帮了我,是我的恩人!我绝对不会帮你做事去害他!护士姐姐,麻烦你立刻报警,他刚刚他之前杀过人,他还要让我帮他害容先生!让警察好好查查他!” 叮的一声。 电梯到了,电梯门打开。 沈承远还带着口罩和医疗帽,咬牙恨恨指着我说了一句:“你有种!” 然后快速跳出电梯逃了。 其中一个护士说道:“你们送这个小姑娘去治疗,我赶紧去报警!” “好!” 护士也下了电梯,快步往监控室跑,一边跑一边打电话。 而电梯门再次合上,直到上到了外科楼层,我才被其他医护人员推了出去,进入了外科检查室。 我的伤是千真万确的,确实伤的很重,背上有几处伤可见骨。 外科医生给我做清创的时候,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这还是亲爹吗?自己亲闺女能下这么重的手?要是再重一点就要伤到脊椎了!后半生都在瘫在床上!” 另一个护士说:“她身上的伤痕可多了,几乎全身都是,你们看——” 治疗室里,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频频响起。 “我的老天呀,这是除了脸,全身没有一处好皮了……” “脸可得好好保护着啊,这姑娘长得这么漂亮,那个渣爹还指望着这姑娘卖个好价钱呢!” “我呸!他就不配当爹!” 我趴在治疗床上,听着这些见多识广的医护们依旧被我身上的伤痕气到愤怒。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手法越来越轻柔,我明白,是他们对我的遭遇很是同情。 我确实奄奄一息,但或许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了,这一次的疼痛对我没什么太大打击。 我身上的确有很多疤痕。 是掉下去的时候被荆棘丛划伤的。 伤好了才半年,还有些深深浅浅的印子,此时却被医护人员们当成了“我爸”之前殴打我的证据。 正好,物尽其用。 医生用了一下午时间处理我身上的伤,我又被包成了个木乃伊躺在床上。 有个年纪稍大的护士阿姨看我可怜,给我倒了杯热水,温柔地安慰我:“你别怕,你已经到了医院了,我们会好好给你治疗的。” 我乖巧地点头:“谢谢阿姨,等我好了,治疗费我会想办法交上的。” 阿姨果然更心疼我了:“可怜的孩子,医疗费你不用担心,容总都交代过了,你的医疗费他会付的。” 我心思一动,突然明白过来。 下一秒,我换上一张坚强却脆弱的表情,轻声道:“那麻烦阿姨,把医疗费的金额告诉我,最起码让我知道,容总替我付了多少钱,我以后会报答容总的。” 护士阿姨点了点头:“好,回头我帮你看看。你睡一会儿吧,我先出去了。” “嗯。” 护士阿姨帮我掖了掖被子,看我的呼吸渐渐均匀,也缓缓退出了病房。 没一会儿,我就听到了病房外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您料的没错,确实有人来找她,似乎是想跟她联手,目的是容总。” “……那人带着口罩和医疗帽,我没看清楚他的脸,不过监控室那边肯定拍到了,我晚些时候让人把监控视频发给您。” “……这孩子没答应,一口回绝了,说容总是她的恩人,她不可能帮任何人去算计他。她身上的伤也的确是真的,她爸下手很重,差点把她打残废。” “……她刚刚还问我,医疗费多少钱,说以后要报答容总。” “……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声音停了。 应该是那个护士阿姨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多亏我留了个心眼,既然容熠川并没有完全相信我,那他肯定在医院有人脉,会进一步试探和观察我。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难一些。 但还好,目前为止,进展还算顺利。 在我把容熠川定为目标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他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即便是我的身世经历和一举一动跟莫荔再像,他骨子里都会透着戒备。 要跟他周旋,光凭演,那是完全不够的。 必要的时候,必须得动真格的。 包括我的心。 …… 去机场的路上。 容熠川半靠在车窗边,闭着眼睛休息。 秘书接完电话,回头看他:“容总,您应该听到了,目前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容熠川没动,只是“嗯”了一声:“找她的人是谁,查到了吗?” “监控视频已经发给我了,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谁?” “南峰集团的沈总。” 容熠川微微睁开眼睛,危险地眯起:“沈承远?” “是的。” 容熠川冷笑了一声:“他这是狗急跳墙了啊。” 秘书也笑:“我们这么多年跟南峰集团的合作,在今年突然中止了,他不急才怪。” “小人得志罢了,等着看吧,老徐总半辈子攒下的江山,过不了多久就得被他这个女婿给败光。” 秘书问:“容总,既然您跟老徐总交情不错,当时为什么没阻止他女儿跟沈承远的婚事?再不济,您也可以提醒一句……” “我不喜欢蠢人。”容熠川打断她,同时眼中划过一丝厌恶:“是他女儿自己蠢引狼入室,蠢人就该付出代价。” 秘书默了默。 “容总,那今天给您翻译的那个小姑娘呢?后续我们还管她吗?” 容熠川的眼神闪了闪,吩咐道:“她不是清高的很吗?不用再管,是死是活都是她的命。” 第9章 做戏要做全套 我结结实实地在医院躺了一个半月。 一来,是我的伤确实很重,半年时间两次重创,铁打的人也撑不住,我必须好好休息。 二来,为了把戏做的逼真一点,我让我那对假爸妈又来医院闹了一次。 还是差不多的戏码,渣爹赶着要彩礼钱还赌债,不顾女儿的安危,来医院强行要把女儿带回家嫁人。 懦弱的母亲护着女儿,但人微言轻,力气也小,根本拦不住丈夫。 最后医院方面报了警,警方赶到,把这对“父母”带走。 医院里的医护们都很同情我,对我更好了。 我也挺开心的。 我的家庭状况在警方眼皮子底下过了明路,可信度就更高了。 而且,我又看到了那个护士阿姨在角落里偷偷打电话。 我猜,这件事应该也已经传到了容熠川的耳朵里。 这就够了。 出院的那天,护士阿姨给我拿来了费用清单——四万三千块。 我拿着单子,好久没说话。 护士阿姨劝我:“你一个女孩子,去哪里挣这么多钱?况且容总也不在乎这点钱,你别这么轴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去吧。” 我摇头:“我会想办法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我不是倔。 还钱,可是我再见到容熠川的好机会。 出了医院,我直接去找工作了。 发传单,扮人偶,甚至去工地里搬砖。 总之,那些不用学历就能做的工作,只要招人,我就去做。 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睁眼就是干活。 这其中,工地的活儿最累,但是赚的最多。 我在工地干到第九天的时候,中午午休,我随便坐在地上,跟工友们一起吃盒饭。 余光里,我看到了一辆劳斯莱斯一闪而过。 下午,工头就把我叫去,给我了一沓钱:“这是你这几天的工资。” 我捏着钱的厚度,问道:“工头,您是不是数错了?应该没这么多。” 工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之前看你是个女孩,觉得你干活干得少,就只给你发一半工钱。不过这几天你的工作量跟男人们是一样的,我也不好意思再扣你的钱了,全额给你,还有给你了三百块奖金,你拿好。” 工友们都很羡慕我,觉得工头这是良心发现了。 还有人怀疑,是工头看上我了,想泡我。 我嗤笑,工头确实没有良心,但泡我,他也没那个胆。 那辆劳斯莱斯中午出现,下午他就给我补了工资,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个工地距离容氏大厦不算太近,但却是容熠川从机场回来公司的必经之路。 我这几天干活的时候,有意识的一直在工地门口的位置多经过几次。 果然,他看到我了。 第二天,我又去找了工头。 工头听到我的要求,惊愕地下巴都能掉在地上:“你疯了?!” “夜班工资高一点,我急用钱。” 工头一脸为难:“可是你知不知道,上夜班的话,需要跟其他工友们一起住在活动板房里的。那里面只有一个大通铺,其他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子……” “我会一直干活,不需要睡觉。” “你……”工头被我逼的没办法,叹了口气,“那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就回来。” “好。” 我乖乖在工头的办公室里等着,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回来了。 “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个工资高的活儿,”他说:“工地里每天都需要进出钢材,你负责统计钢材的尺寸和用量,每天跟我汇报。” “工头,那工资……” “这个活儿比上夜班工资还高,但只用白天上班,晚上你该去哪儿去哪儿,别在工地过夜了。” 我轻笑:“工头,您对我这么好,外面那些工友都说您想泡我。” 工头顿时脸都绿了,喝进去的茶都呛了出来,小声咕哝道:“我特么哪儿敢动容总的人……” 我装作没听见:“您说什么?” “没什么。你给我记住,我有老婆,还有个十五岁的女儿!我是看你一个女孩子不容易,哪儿有那么多猥琐的想法……我去收拾外面那群乱嚼舌根子的人去,不好好干活净瞎说……” 三个月,我攒够了四万三千块。 周姐曾经问过我,要不要直接把钱打给我,我拒绝了。 她总觉得,我这样做太傻,而且容熠川那么忙,不一定会看到我辛苦工作赚钱。 她错了。 做戏要做全套,容熠川可不好骗。 但是周姐告诉了我一个最新消息:“南峰集团的沈总侬还记得伐?你看不上的哇,我就让另外一个姑娘去了呀。” “哦。” 沈承远上次被我摆了一道之后,就一直没再出现过。 不过现在容氏迟迟不续约,他现在居然还有心情玩女人? “……听那个姑娘说哦,沈总好像正在让人准备灵堂,不知道是不是老徐总不行嘞!” 彼时,我正坐在桌子前,把纸币一张一张的码好,再用报纸包上一层,最后装进一个信封里。 闻言,我的手一抖。 手里的一张百元大钞差点被我撕烂。 “……老徐总不是还在医院里?” “是还在医院,但是一直都是植物人呀,住ICU里一直没出来!算算日子,也拖了大半年嘞,恐怕这次哦,是真的救不过来啦……” 我整个人如坠冰窖:“周姐,消息可靠吗?” “我也是听那个姑娘讲的啦,应该差不多。” 我急急问道:“那徐总的夫人呢?有没有她的消息?” “没有听说哦。之前不是说她受打击太大疯了吗?哎呀,要我说早点疯了也好,女儿被野兽吃干净啦,老公再没啦,真是可怜哦……” “……” “林苒?你怎么不说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刚刚在忙。” “好,那你先忙,我先不打扰你啦,容总那边你抓抓紧哦。” 周姐的心思我知道,无非是怕我成功勾搭上了容熠川之后翻脸不认人,所以一直千叮咛万嘱咐,提醒我一定要记得报恩。 但我现在根本顾不上想这些。 我得赶紧找机会去看看我爸!!! 第10章 男人,天生爱当英雄 三天后,H市下起了大雨。 一大早,我就去了容氏大厦,意料之中的,我被前台挡在了外面。 “抱歉,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上去见容总的。” 我问:“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可以吗?” 前台看我一身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有些嫌弃:“不好意思,不行。你在这里,会影响我们公司形象的。” 我点点头,“那我去外面等。” 我出了容氏大厦,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站着,怀里还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我早知道进不去容氏大厦,我爸原来的公司,没有预约都见不到我爸本人,更别说容熠川了。 而我特意选在今天来还钱,是因为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有大雨。 我在容氏大厦外面,跟一对石狮子一起,淋了整整一天的雨。 到了傍晚的时候,气温渐渐降低,我明显感觉自己开始鼻塞发烧,浑身发冷。 我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靠在石狮子上睡着。 雨水打在我的脸上身上,冷得我发抖。 终于,雨水冰冷的触感消失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黑色手工皮鞋,再往上,是做工剪裁都精致的西装裤。 容熠川就站在我面前。 秘书举着一把打伞,帮他打着。 而他手里拿着的伞,却打在我的头顶。 我惊喜地站了起来,“容、容总……您回来了。” 容熠川看我的神色冷了许多。 或许是前几天我在医院门口,拒绝他的态度太过决绝。 虽然很像莫荔,但也确实让他不舒服。 我笑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紧紧捂在怀里的塑料袋递给他:“我来还医药费,给您。” 容熠川看了看塑料袋,然后深深地看着我的脸,似乎要看进我的心里去。 “容总?” “嗯,”容熠川的脸色晦暗不明,“我说过,不需要你还钱,你走吧。” “可是我……” 我话还没说完,容熠川就已经一马当先地走进了容氏大厦。 秘书跟在他身后一路打着伞,回头看了我一眼,可是容熠川身高腿长,她的视线只停留了两秒,就踩着高跟鞋快速追了上去。 隔着雨帘,我看到他们两个上了专属电梯,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微微有些叹息。 我料到了模仿莫荔肯定会吃他的派头,没想到他真就这样走了。 明明前两天还去工地帮我调整工作,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 恋爱脑的男人心,海底的针。 但经过上次,我也算是摸到了点容熠川的脾性。 苦肉计虽笨,但有用。 于是我没走,又把包着钱的塑料袋踹在怀里,继续在外面等着。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气温也开始快速降低。 我用双手抱着自己,护着怀里的钱,也给自己保保温。 只是我的体质还是太差了,身体忽冷忽热,鼻子也开始堵住,脑袋晕晕乎乎的。 我觉得,我大概是发烧了。 “醒醒,快醒醒。” 我被人推醒了,脑子还有些混沌,依稀能认出来眼前的人:“秘书姐姐。” 秘书帮我打着伞,轻声说:“容总来了,有话问你。”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看向她身后。 容熠川穿着黑色的西装,如果不是身后那些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他的身影几乎要隐匿进夜色里。 我扶着石狮子,趔趄着站了起来:“容总。” “等多久了?” 我笑着摆摆手:“没多久。” “怎么不进去大厅坐着等?” 我瑟缩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然后忽而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来容氏大厦的肯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不能给您丢人。” 我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递给他:“我知道您不缺这点钱,但是我不想欠别人的,请您收下。” 容熠川定定看了我一会儿,终究还是接过我手里的塑料袋,“还是热的。” “我怕淋着雨,一直抱在怀里呢。” “可你的衣服全都湿了。” “所以我包着一层塑料袋呀,可以防水,里面的钱应该没湿。” “……” 我又说:“要不您打开看看,里面湿了几张,湿的我带走,我明天再给您换干的钱。” 容熠川没说话。 我干笑了一下,局促地站着:“我是不是还是给您丢人了?容氏大厦门口人来人往的……其实我想过去远一点的地方等您的,但是又怕您出来的时候我没看到,就错过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公司?”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打量我。 似乎想要从我的回答里看出我别有用心的证据。 我余光里看了一眼他的秘书,容熠川的秘书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看起来很聪明干练,同样不好糊弄,也一直在等着我的答案。 我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等我?” “因为……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您了,我又不知道您住哪,但您总会来公司的吧,我只能来这里碰运气。” 这个答案似乎有些出乎他们两个的预料。 秘书明显一怔,然后整个人放松了许多,低着头抿唇浅笑。 容熠川拧着眉,深吸了一口气:“要是我今天不来公司,你预备一直等下去?” 我粲然一笑:“那当然不会了,我又不傻,我明天早上早点再过来等就行了,还能真在这里淋一晚上啊。” 容熠川脸上的神色也是骤然间松了许多:“嗯,的确不傻。” 我催他:“您快看看里面的钱吧,湿了几张我明天来给您换。” 容熠川打量了我一下,目光划过我苍白的脸颊,被雨水打湿的碎发,最后落在了我垂在身侧的手上。 因为连续搬了三个月的砖,我的手早已经粗糙不堪,满手都是血泡。 此时又被大雨淋了一天,血泡破裂,红色的鲜血流了出来,整个手都被泡得发白。 不过,这也是我特意选择大雨天来还钱的原因。 男人,天生爱当英雄,最见不得柔弱的女人受苦。 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容熠川倒是不在乎女人漂不漂亮,但他在乎莫荔。 莫荔洗盘子,手也常年泡在水里,多半也会发白发皱,跟我现在这双千疮百孔的手估计也差不多。 况且我发着烧,雨水把我的衣服都淋湿透了,更显得我瘦弱单薄。 我察觉到他的视线,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容熠川盯着我的手看了一阵,眼中划过一丝不忍,轻声道:“先跟我进来。” 第11章 我爸危在旦夕 我进去的时候,秘书给我打了个手势,让我站在她身边。 我听到容熠川压着怒火问道:“外面那个女孩,是谁让她在外面淋雨的?” 前台是个年轻小姑娘,见容熠川发怒,吓得赶紧跑过来:“对不起容总,她说没有跟您预约,我以为只是个求您办事的寒酸人,就没敢让她留在这里……” 容熠川气得飙了一句法语。 前台听不懂,但是容熠川的气势太骇人,她吓得脸色有些发白,低着头不敢说话。 秘书适时上前,低声质问道:“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她在外面站了一整天,你看不见吗?!” 前台都快哭了:“我一直在忙,就……没注意。” “去人事部办手续吧,明天不用来了。” 前台一听,吓得赶紧哀求:“路秘书,我知道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你不用说了,去吧。” “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容总的客人,我下次一定好好招待她……” 路秘书挥了挥手,立马有两个保安上前,把前台拉走了。 其实我有点同情这个前台。 站在她的角度,她的工作一点错没有。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容熠川多半还会夸一句她做得好。 但很可惜,我不是一般人。 我顶着的,可是跟莫荔有六七分相似的脸;我垂在身侧的,也是跟莫荔有七八分相似的伤手。 人啊,总是偏心的。 容熠川带着我上了总裁专属电梯直达顶楼,去了他的办公室。 “容先生……” 他在自己的BOSS椅上坐下,吩咐秘书:“去给她煮杯姜茶。” “是。” 路秘书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从外面把办公室的门关好。 我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局促:“容先生,钱我已经还给您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有事找你,”容熠川用法语跟我说,“坐。” 看来,他最习惯的语言还是法语。 他从文件中抽出一份资料,放在我面前:“半小时,把这份文件笔译好,能不能做到?” 我捏了捏手上的文件。 大概有十几页纸。 笔译跟同声传译并不是一个系统,笔译更讲究精准度和专业性一些。 而且我大概扫了两眼,上面的词汇都很专业,“对冲基金”、“做空”、“杠杆”,还有一些连我都不认识的生僻词汇。 “能不能?”他又问了一遍。 我咬了咬牙:“有法语词典吗?” 容熠川说:“我可以让秘书去给你买,你先翻译会的,不会的词汇先空着。” 我在心中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点头:“能。” “好,开始吧。” 我看了一眼他桌上放着的座钟,开始埋头干活。 人一旦开始专注一件事,时间就过得很快。 我一边看着原文,另一边手下不停地写出汉字。 期间路秘书进来了一次,给我送来了姜茶和词典。 我终于翻译完的时候,又抬头看了一眼座钟。 35分钟。 超时了。 我的手上伤口太多,又被冰冷的雨水泡得有些发僵,还是影响了写字的速度。 我把笔译稿递给他:“抱歉容先生,我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容熠川接过笔译稿,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林苒。” 容熠川还是用法语说道:“林苒,上次你拒绝了我的帮助,我理解你是因为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怕别人觉得你是靠着我的关系。今天,这个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可以跟我提一个要求,我会帮你达成,就当是今天你帮我笔译这份资料的答谢。” 我思索了一下,问道:“任何要求都可以吗?” 容熠川点头:“要钱,要出国,要摆脱你父亲,要进高翻局,无论什么,都可以。” “我想您帮我找个人。” 容熠川顿时皱眉:“谁?” 我缓缓说出了我爸的名字:“徐南峰。” 容熠川的眼神闪了闪,“……你找他做什么?” “我上大学的学费,都是他资助我的,我想见他一面,当面感谢他。” 容熠川迟疑了一下:“他……现在恐怕无法见你。”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 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路秘书轻轻推开了门:“容总,抱歉打扰你们了,有访客。” 容熠川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这个时间?” 路秘书说:“……您还是见一下比较好。” 容熠川跟路秘书明显是多年的默契,路秘书能这么说,那这个人肯定有必须要见的必要。 容熠川点了点头:“好。” 他站起来要往外走,我心里着急,今天为了耍这出苦肉计我已经等了一天一夜了,再加上他刚刚又说我见不到我爸了,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容先生!” 我叫住了他。 但路秘书脸色凝重,低声跟容熠川汇报了一句,容熠川顿时脸色一变,快步走了出去。 我想追出去,路秘书拦住了我:“林同学,容总现在有很重要的客人,钱你也还了,我派司机送你回去吧。” 我急了:“可是我还有话没说完……” “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等容总忙完,我会转告他。” 我咬着唇,思索了一会。 容熠川会因为莫荔而对我区别对待,但路秘书是个成熟的打工人,我跟她提出任何要求,她都能以自己做不了主,需要请示容熠川为借口而拖着我。 这一拖,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我问道:“秘书姐姐,我能在这里等容总吗?等他忙完再见我。” 我以为这个要求对她来说应该不算太难。 但路秘书却一反常态地拒绝了我:“抱歉,这里是容总的办公室,有很多商业机密,我不能让任何人在这里停留。” “那我可以去大厅,或者去外面淋雨也行。” 路秘书微微起疑:“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我迟疑了。 她太聪明,我不能说,否则以她的机敏,肯定会看出端倪。 我冷静了一下,让自己尽量不要那么慌张。 但我心里实在是担心我爸,今天如果不能亲眼见到他,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对不起秘书姐姐,是我太莽撞了。容总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路秘书说:“雨还是很大,我让司机送你吧。”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司机就司机,只要能代表容熠川,那他就能用。 第12章 狐假虎威 容熠川那边应该确实有重要的客人。 路秘书给司机打了电话安排好之后,也急匆匆地走了。 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员工过来,送我去了停车场。 停在我面前的,是一辆黑色的凯美瑞。 司机是个三十多岁左右的男人,已经帮我拉开了车门:“林小姐,请上车吧。” 凯美瑞? 我看过容熠川的资料,他在国内的座驾一直是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他去榕江大学演讲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他上了那辆车离开。 我在工地的时候,那辆劳斯莱斯出现在工地周围,我也是因为这辆车才确认他来过。 可以说,在H市,那辆榕A·ML329牌照的劳斯劳斯就像是尚方宝剑,谁都知道那代表着容熠川,可是为什么今天偏偏换了一辆低调的凯美瑞? 陪我一起下来的女员工保持着工业微笑,解释说:“林小姐您放心,路秘书特地叮嘱过了,您不想让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误会您跟容总有特殊关系,所以已经帮您安排了低调一些的车子,您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是容总派人送您回去的。” 听完这话,我不禁暗暗咬牙。 路秘书可真是细心严谨啊! 怪不得容熠川那么器重她。 可是我今天请不动容熠川这尊大佛,总得把大佛坐的这个莲花宝座给请去才行。 “司机先生,上次容总送去医院的时候,也是您送的我是吗?” 司机点了点头:“是的。” 我高兴起来:“那太好了,我有个东西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我想来想去,很有可能是掉在之前那辆车上了,您能带我去找找吗?” 司机倒是没想太多。 大概是看我现在的模样着实有些狼狈,所以放松了警惕。 “是什么东西?” 我把双手背在身后,快速拆下了手腕上的红绳,攥在掌心,然后不动声色地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一根红绳。” “……红绳?!”司机有些意外。 我解释:“是我奶奶临终前给我的,保佑我平安的,那是奶奶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虽然不贵重,但是对我来说很重要。” 司机大概也目睹过我在学校被我的“父母”殴打的过程,又听了我这番话,于是点了点头:“那你跟我来吧。” 陪我下来的女员工电话响起,她去了稍远一点的地方接。 “……是的,已经送她到停车场了。” “……还没有,她说有奶奶的遗物掉在容总的车上了,司机陪她去找了。” “好的,我明白了。” 女员工挂了电话,快走了两步追了上来,对司机吩咐道:“你陪着林小姐去找东西,一会儿也用那辆车送她回去吧,容总有急事要去机场,你把凯美瑞的钥匙给我。” 司机问:“不用我送容总去吗?” “路秘书说了,让我把凯美瑞的钥匙拿给她,她开车送容总。” “好的。” 司机闻言,把凯美瑞的钥匙给了女员工,然后继续领着我去找那辆劳斯莱斯。 我跟在他身后,听着女员工急匆匆地踩着高跟鞋往楼梯间跑。 “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呢,容总还要忙工作啊,真是辛苦。”我又补了一句:“您也得24小时待命吧,司机大哥,您也挺辛苦的。” 司机哈哈笑了一下:“我就是干这个工作的,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容总经常需要国内国外两头跑吗?” “那倒也不是,容总之前一直常驻国外的,毕竟容氏集团的总部也在法国,他很少回国的,也就最近回来的次数勤一些。” “是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开车,老板的事情我不过问的。”司机指了指前面:“到了。” 他开了车门锁,打开了后排座位,“你找吧。” “谢谢啊,司机大哥。” 我探身进去,假装在四处摸索寻找,心里却在盘算着时间。 现在应该是晚上十点多,还是有点太早了。 我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但一辆车就这么大,再怎么磨蹭,顶多也就十一点。 司机着急下班,应该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林小姐,找到了吗?” 我从车里退了出来,“不好意思啊司机大哥,我把车里都翻遍了还没找到,可能确实没掉在车里,掉在别的地方了。” 司机有些微微不耐:“我就说么,那次送完你之后,车厢里沾上了好多血和泥土,我特地送去4S店清洗过,没有发现有什么红绳。” “对不起啊。” 司机摆了摆手:“上车吧,我送你回学校,你再回学校找找。” “司机大哥,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这么晚了你去医院干什么?” “我上次受伤之后在医院里住了挺久的,我怀疑红绳也有可能落在医院里了,我想去找找。” 司机皱着眉:“就算是在医院掉的,都这么多天了,估计也找不到了。” 我哀求他:“拜托你了司机大哥,那个红绳对我真的很重要,我总得去找了才能甘心。” “……好吧好吧。” 司机答应了,开着车带我出了容氏大厦的停车场,往医院驶去。 路上,我跟他说:“您把我送到医院就行了,我找东西还得很长时间呢,您不用等我了,我找完了自己回学校。” 司机有些担心:“医院离你们学校挺远的,你怎么回去?” 我说:“我等到白天就有公交车了,有直达的。” “那行吧。” 半个小时后,司机把劳斯莱斯停在医院的大门口。 我预料地没错,医院大门口的认得这辆车,立刻迎了上来:“容总?” 司机跟他打了个手势:“这姑娘是容总的客人,来你们医院找个东西,你帮一下。” 保安立马点头哈腰:“是是是。” 我跟司机大哥道了别,司机开车离开了。 保安见我一身破烂,但是又是第二次坐着容总的专属座驾来的,态度还算恭谨:“这位小姐,不知道你是来找什么东西?你可以跟我说,这医院里我熟。” 我站在医院楼下,仰头看着黑夜中的住院部。 “我来找个人。” “人?”保安问我:“是医生还是护士?我直接带您去。” “一个病人,徐南峰。” 保安有些疑惑:“这个徐南峰是您的亲属吗?” 我冷眼一扫,“容总的事,不该问的别问。” 我气势骇人,保安被我吓了一跳,立马点头称是,神情也严肃起来:“对不起小姐,我这就带您过去。” 第13章 容总的人 我想过我爸的处境很差,但是没想过会这么差! 保安带着我进了住院部,询问了前台病房号之后,就带着我七拐八拐地出了住院部,往后面的一个小平房走去。 直到在一个偏僻又阴冷的角落里停下。 那里只有一间红砖盖成的破旧小房子,四周一股霉菌腐败的气味。 “就是这里了。” 我当即质问道:“徐总好歹是集团的董事长,你们医院床位就这么紧缺吗?把一个危重病人安排在这种地方?!” 保安讪笑了两下:“已经拖了两个月没交医药费了,家属说了,植物人活着也是受罪,不如就……” 我猛地抬起头:“家属?哪个家属?”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一般都在医院大门口管治安,后面医疗区不归我管呀……” “现在立刻给我把住院部的人叫来!” “这……” “怎么,请不动?” 保安连忙陪着笑脸:“我是请不动,但您是容总的人,一定请得动。” “那就赶紧去!” 保安小跑着去找人了。 我站在这个破败的小房子门口,手按在门把手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推开了门。 可是里面的场景还是让我顿时泪水决堤。 整个房间里臭气熏天,有垃圾,有便溺,有死老鼠,里面甚至还有几只野狗,正在墙角的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见我进来,还在对我龇牙恐吓,想将我赶出它们的领地。 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勇,随手捡起手边的一根棍子,像疯了一样把它们全都赶了出去。 而我的父亲…… 我那个一向英明伟岸为我撑起了一片天的父亲,他此刻就像是一具沉睡着的骷髅,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几乎站不稳,一个踉跄扑在床前:“爸……” 父亲没有反应。 我想要去握他的手,在被子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我轻轻掀开被子,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在原地。 父亲身下的被褥,已经变成了黄黑色,湿哒哒的,他整个人都是被半泡在这样的潮湿里,右手的小臂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放着—— 整个胳膊肘往外拐。 他骨折了! 我继续检查着,发现他左腿也断了,伤口处已经化脓了不知道多少天,不知道还能不能救…… 我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出声。 “来了来了——” 门外传来保安急匆匆的脚步声。 我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让自己不做出过激的事。 保安敲了敲门,讨好地问道:“小姐,我把护士长给您带过来了,您在那里面吗?” 我压抑着哭腔,冷声道:“让她进来。” “好好……” 吱呀一声,一个五十多岁身材有些富态的护士推开门进来了。 屋内只有一个昏黄的灯泡,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她手指上戴着的巨大的金戒指。 不止戒指,还有耳环,项链,手镯。 虽然穿着白色的护士服,但整个人珠光宝气,珠圆玉润,明显十分养尊处优。 我在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看我。 我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被雨淋湿了,头发也湿哒哒的贴在脸上,她当即就有些怀疑了:“你是容总的人?” 保安赶紧拉了她一把:“王姐,您说话注意点。” 这个王姐有些轻蔑:“大晚上的急吼吼把我叫过来,就是见她?她这个样子……是容总的人吗?你可别糊弄我。” “我哪儿敢糊弄你啊王姐!她真的是容总的人,司机陈哥亲自开车送过来了,亲口给我叮嘱了,说她是容总的客人,让我帮帮忙。” 听了这话,这个王姐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陈哥亲自送来的?” “是啊,就是开着容总的那辆车,专程送她过来的。” “别是容总又善心大发了,看到路上有被人欺负的可怜女孩,就送来我们医院救治一下而已。上次不就有一个?那姑娘就是个普通女大学生,治完病就走了,可算不得容总的人。” 保安听了这话,突然眼神也变了一下:“这……” 保安看向我,似乎希望我拿出更多的证据,证明我跟容熠川关系匪浅。 我冷声一笑:“这位王姐好大的架子,住院部到这里不过几分钟的路程,我可是等了您足足半个小时。” 王姐哼了一声,把玩着手上的金戒指,老神在在的:“我又不是认识你,你来我就必须得见你?” “不认识我?”我轻笑:“保安大哥,你带手机了吗?” 保安不明所以:“带了,怎么了吗?” “打个电话给路秘书。王姐,你不认识我,路秘书你总认识吧?” 王姐笑着的脸微微一僵:“你知道路秘书?” “何止知道,我今天去容总那儿的时候,是路秘书亲自给我打的伞。不信的话,保安大哥,你现在就打电话问问路秘书,看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话一出,王姐的神色明显不那么傲慢了,带还是带着点怀疑:“可是你这身打扮……” 我的眼神骤然间凌厉起来,厉声打断她:“我这么打扮自然有我的道理!还要跟你汇报吗?” 王姐脖子一梗:“我只是……” “保安,让你打电话给路秘书怎么还不打?王姐还怀疑我呢,不如让路秘书亲口给您解释一下容总的安排?” 闻言,保安先怂了,赶紧劝说道:“这姑娘确实是容总的人,我亲眼看到的,陈哥对她很关照,她应该是过来替容总办事的,王姐,容总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咱们别多问。” 王姐听了这话,忽而换了一张脸,陪着笑道:“你看这事儿闹的,不好意思啊小姐,您来得突然,我们是真不知道……” “少废话,我问你,徐董事长为什么会被安排在这种地方?” 王姐支吾了一下,艰难地开了口:“是家属签了放弃治疗同意书的,他现在这副样子,放在普通病房里会吓到人的,所以就给他放在这了。” “哪个家属?” 王姐低着头,瞥了我一眼:“是……是徐董的女婿。” “沈承远?!” “对对对……” “呸!他算哪门子家属?” “徐家也没其他人了呀,徐太太疯了,徐小姐死了,家属可不就只剩下沈总一个人了。” “听着,”我昂起下巴,“现在,立刻,马上,给徐董安排一间单独的病房,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仪器最好的药,务必好好给我治疗,欠了多少医药费给我个单子,过后我会让人来补齐。记住,徐董如果出了一点闪失,你们自己看着办!” 第14章 容熠川这块金字招牌很好用 不得不说,容熠川这块金字招牌真好用。 王姐火速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我爸被推进了最好的病房,七八个小护士进来帮忙。 他终于换上了干净柔软的新被褥,身上破溃的伤口和褥疮也被仔细清理、消毒、包扎,各种仪器也重新围在了他的病床周边。 万幸,父亲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我看着心电图监控上规律的起伏,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一些。 “小姐……” 安排好一切的王姐挨了过来,小声问道:“如果沈总问起,我该怎么说啊?” 我冷笑了一声:“你什么都不用说,就问他一句,他怕鬼吗?” “啊?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什么意思,就这么问。” “是……” 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沈承远,你把我推下山崖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我会化作厉鬼永远缠着你,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当恐惧的种子埋进你心里,你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我拭目以待。 临走的时候,我又让保安给我爸找了个男护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守着我爸就可以,我爸活着一天,他就有工资拿。 我出了比市面上价格高三倍的日薪,这份公司赚得多又清闲,比他平时伺候其他病人轻松了不知道多少,就算是为了这份工作,他也会尽心尽力地守着我爸的。 但我心里明白,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 沈承远迟早会发现。 我这一趟本身就是打着容熠川的幌子来办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如果以后被揭发,容熠川肯定会对我起疑心。 我得尽快把我爸接出去才行。 我拉住一个小护士问了一下:“如果想转院的话,需要什么手续?” 小护士说:“需要先在我们医院开一下转院证明,联系好对方医院做好接收准备,然后再通知有条件的救护车进行转院。” “转院证明怎么开?” “需要病人家属亲自去找一下主治医生,签字确认之后才能开。” “必须要家属本人吗?” “对的。” 我思索了一下:“如果家属来不了,可不可以委托其他人来办?” 小护士点点头:“可以让家属写一份授权书,授权委托人全权处理病人的转院事宜,这样也行。”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 出了医院,我去了一趟璀璨酒吧。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顾雪灵开的。 她跟我算是发小,我中学开始就去了国外念书,但联系一直没断过,寒暑假了她也会去国外看我。 跟我不一样,她是个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主打一个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我当时要跟沈承远结婚的时候,顾雪灵还跟我吵了一架。 那时候我觉得,她崇尚自由没有错,但不婚不育未免有点太偏激了,我遇到了喜欢的人,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为什么她非要反对呢? 顾雪灵戳着我的脑袋骂我傻,说沈承远给我灌了迷魂汤,我都神志不清了。 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的确是神志不清了,才会相信沈承远这个人渣! 其实我有点没脸来找顾雪灵,但现在除了她,我没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人了。 我到酒吧的时候,这身衣服又让我遭到了门迎的驱赶。 不过还好,这会儿已经是白天了,酒吧做的都是夜晚生意,白天比较冷清。 顾雪灵就坐在吧台边慢悠悠地喝酒,听到我跟门迎的争执声,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门迎告状说:“老板娘,这个人说要进来,我们拦都拦不住。” 顾雪灵上下打量了我一圈,轻笑:“小妹妹,我们这里可是有最低消费的,你恐怕承担不起哦。” 再次听到顾雪灵的声音,我鼻子有些发酸:“雪灵……” 顾雪灵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扬起一抹笑:“雪灵,我想吃阿姨做的鸡蛋羹了。” 顾雪灵刚开始还玩世不恭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我:“你是谁?” 我指了指里面:“我们进去说可以吗?” 顾雪灵看了我一会儿,点了头。 她把我带进了她在酒吧给自己预留的房间。 从我踏进房间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观察着我。 尤其是我的脸。 鸡蛋羹是我们两个的暗号。 小时候,我爸妈管我管得严,每次我想出去玩,都会跟爸妈说,我想吃雪灵妈妈做的鸡蛋羹了。 顾雪灵每次都会在我家门口等我,美其名曰来接我去她家,其实是带我去各个新奇的地方玩。 这是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顾雪灵去关上了门,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 她审视着我:“说吧,你到底是谁?” 我苦笑了一下:“雪灵,对不起,当初我该听你的话的,我中了沈承远的诡计,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把这段时间我的遭遇都跟她说了。 顾雪灵抱着我嚎啕大哭,“你个臭丫头,我都告诉你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还要往火坑里跳,我拉都拉不住你!气死我了,你为了个男人还跟我吵架!我要跟你绝交!” 顾雪灵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要跟我绝交,实际上把我抱得紧紧的,几乎要不能呼吸。 我知道,自从我出事以来,她肯定也不好受。 我顺从地让她勒了一会儿,没有反抗。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问她:“消气了没?你再不消气,我没在悬崖底下摔死,就要被你勒死了。” 顾雪灵松开了我,眼睛都哭肿了:“你都回来大半年了,为什么都不来找我?我们报警去抓沈承远那个人渣!” “你以为我不想?”我叹了口气:“我爸妈现在都还在他手里,报警之后警方调查还需要时间,案子到了法院,从受理到判决也需要时间,他随时都可以用我爸妈的命威胁我,到时候我怎么办?只能撤销诉讼。” 顾雪灵气得跺脚:“那怎么办?我们只能这么看着他住着你家的房子,花着你家的钱,风风光光地继承你爸的公司?” “当然不。”我说:“雪灵,我想先把我爸妈都接出来。” “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我把转院的事情跟顾雪灵说了。 她思索了一下,当即点头:“好,我尽快去联系其他医院,等那边一办妥,我就拿着你的授权书去给徐叔叔办理转院。” “我”虽然死了,但我的笔迹可没死。 我亲笔写了一封授权书交给了顾雪灵。 落款上,我重重写下了“徐泠然”三个字。 亲生女儿,可比女婿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更有资格决定父母的去处。 第15章 他们都豁得出去现场表演,我还怕看? 刚写完,顾雪灵的电话就响了。 她接起来,嗯了几声,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等她挂了电话,我问她:“怎么了?是你酒吧生意上的事吗?” 顾雪灵欲言又止:“不是。” “……跟我有关?” 顾雪灵抓住我的手:“然然,你跟我去个地方。” 顾雪灵开车,带我去一个名叫阳光俱乐部的地方。 整个大门装修得极其华丽,古希腊式的建筑,门口还有一个极其露骨的雕塑。 一个身材魁梧的古希腊男人抢夺一个浑身赤裸的美丽女人。 顾雪灵呸了一声:“还阳光俱乐部,门口弄个这么有伤风化的雕塑,还阳光?脱光还差不多。” “《劫夺珀耳塞福涅》。” 顾雪灵没听懂:“什么?” “这个雕塑作品,应该是模仿的着名艺术家贝尼尼的作品。原版的名字就叫《劫夺珀耳塞福涅》,这个应该是复制品。” 顾雪灵听得眉心直皱:“呸,公然抢劫良家妇女也能称为艺术?” 我指着那个肌肉虬结的男人说:“他就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冥王哈迪斯,而这个女人,是他哥哥宙斯的女儿。” 顾雪灵张大了嘴:“那不是乱……那个啥?” 我干笑了一下:“古希腊神话很多这样的,宙斯还跟他的奶奶大地之母盖亚有一段呢。” “……是我不能理解的艺术了。” 我昂了昂下巴:“能在大门口用这个雕塑当寓意,这个阳光俱乐部,只怕一点都不阳光。雪灵,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顾雪灵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在我耳边说道:“沈承远在这里。” 我皱眉:“你带我来见沈承远?我不想见他。” 我转身要走,顾雪灵却拉住了我:“你不是要救叔叔阿姨么?有些事情也必须得让你知道了。” 顾雪灵带着我走了进去。 门口的门迎拦住了我们:“请问二位有预定吗?” 正说着,从里面急匆匆跑出来一个人,跟门迎解释道:“这两个美女是我的朋友,我叫来一起玩的。” “好的,那二位里面请。” 接我们进去的这个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但一看就是这种地方的常客,整个人完全就是个老油条模样。 顾雪灵也顾不得寒暄了,直接问道:“那个人渣在哪儿?” 老油条却一眼看中了我,眼神微微闪了闪:“灵儿,这位美女是?” “她就是……” 我紧急拉了一把顾雪灵,阻止她说出来。 顾雪灵看向我的时候,我脸上微笑着,垂在身侧的手去碰了碰她的,暗示她先别说。 顾雪灵会意,敷衍着说道:“我酒吧里新来的员工,我怕一个人来单枪匹马的不安全,就带上她一起。” 老油条摸了摸鼻子,眼神不住地打量着我:“……不是我说,灵儿,你要带人,也带个保镖啊,带个弱不禁风的小妹妹能干什么?万一你真的跟沈承远打起来了,我还能扛着你跑路,现在你们有两个人,我也扛不动啊!” “你少废话,我这个妹子有主了,收起你这副色眯眯的眼神。” 顾雪灵转身给我介绍:“我小学同学庄明飞,也是我死党,人虽然油腻了点,但挺可靠的。” 小学同学? 我小学也是在国内念的啊,跟顾雪灵还是同班同学。 可这个庄明飞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顾雪灵偷偷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那个小四眼。” 这我就想起来了。 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个小个子男生,先天性高度近视,一年级开始就带着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班上人都给他起外号叫小四眼。 ……没想到长大了收拾一下居然还挺帅。 不过也是,我们小学也是国际学校,能进去读书的孩子基本都是父母有些能耐的,这个庄明飞家里应该也不差。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做近视眼手术,还能医美。 顾雪灵一说我有主了,庄明飞有些不乐意:“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色狼啊?我是看着这个妹妹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哈!你以为你贾宝玉啊,跟林黛玉还搁这玩什么木石前盟呢?” “不是,我真的觉得她有点眼熟……” “你少废话了,快告诉我,沈承远在哪个包厢?” 说到这里,庄明飞拦了我们一把:“你先答应我,你得冷静。” 顾雪灵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现在不够冷静?” 庄明飞重重点头:“灵儿,我知道你为徐泠然鸣不平,但沈承远现在真的不是以前那个徐家的司机了,现在整个南峰集团都在他手里,你最好别得罪他。” “我会怕他?!” “我知道你不怕,但我怕你吃亏,”庄明飞说:“你虽然自己开酒吧,但毕竟是个女孩子,这个世界上整男人的法子无非就是皮肉痛苦,自尊羞辱,可是整女孩子的法子,那就多了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庄明飞的语气透着几分郑重。 他不是在开玩笑。 沈承远这个人,心狠手辣,我也怕顾雪灵太冲动,如果真的让沈承远起了歹心就不好了,我已经把我爸妈拖进了泥潭,不能再把我最好的朋友拖下去。 我说:“我陪着她,我会拉住她的。” 庄明飞点了点头:“还是妹妹你稳重,对了,妹妹怎么称呼?” “我姓林。” 庄明飞笑了:“好家伙,还真是林妹妹啊。可惜啊,我不姓贾,真是遗憾……” “你少贫嘴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心有白月光,一辈子难以忘怀,现在看到个漂亮妹妹就动心了?” 庄明飞刚刚还玩世不恭地笑着,闻言脸色微微一苦,嗤笑道:“也就你了,专门往我心窝子上捅。” 其实顾雪灵话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了,安慰地拍了拍庄明飞的肩膀:“唉,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算了,人都没了,不说了。”庄明飞说:“沈承远就在前面的VIP包房,不过我不建议你们进去,有些场景……你们女孩子看了,辣眼睛。” 我哼笑了一声:“能有多辣眼睛?他们都豁得出去现场表演,我还怕看?” 第16章 沈承远的棋,下得远比我想的更大 庄明飞看我的眼神顿时有些肃然起敬,冲我比了个大拇指:“妹妹,你是这个。” 倒也不是我重口味。 只是这些日子在周姐那儿待着,她给手下的女孩们做培训,我多多少少也看过一些。 手上的功夫,嘴上的功夫,我就算没吃过猪肉,但也算是见过万猪奔腾了。 之前周姐也想让我也去接受培训,我拒绝了。 容熠川就不是那种靠这种方式能搞定的男人,学了也没用。 更何况莫荔都结婚生子这么多年了,容熠川一直还守身如玉的,也说不准他是不是还想再续前缘,怎么可能去沾其他女人。 还有个原因就是,我恶心。 我跟沈承远从谈恋爱到结婚,最大尺度就是拥抱和牵手。 他曾经想要亲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嘴里有一股怪味,一靠近我就有点想吐。 我们结婚那几天,刚好也是我的姨妈期,虽然领了证,但确实没有上过床。 我好像对这种事情打从内心深处有种不可言明的抵触,无法形容。 让我给一个不爱的男人服务,我接受不了。 那些男人都是周姐精心挑选的,据说都是体育生,身体荷尔蒙旺盛得很,姑娘们都得先拿他们练练手,才能被派去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身边。 我一想到那些都是共享黄瓜,我就更恶心了。 “这样吧,”庄明飞说,“一会儿,我带林妹妹进去,灵儿,我给你另外开个包间,你在那儿等我们。” 顾雪灵不愿意了:“凭什么呀?” “凭什么?凭我怕你看到里面的场景,直接给沈承远开了瓢。” 顾雪灵脸色很不好看,但也没有再反对了。 或许,她对自己的脾气也有些自知之明。 顾雪灵拉着我的手说:“那你一会儿小心点,跟紧庄明飞,实在受不了就赶紧撤出来。” 我点点头。 庄明飞也拍了拍胸脯:“放心吧,今天我就是林妹妹的护花使者了。” 其实从庄明飞和顾雪灵两个人的话语中,我大概也能猜测出来,那个包厢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但我不明白的是,即便沈承远在里面跟几个妹子不知天地为何物,雪灵为什么非要让我亲眼看看? 明明我已经知道他是个人渣了。 她还怕我重蹈覆辙不成? 我怀着满心疑虑,跟着庄明飞去了一个空包厢。 他拿了一件这里的女员工穿的制服给我:“你换上这个,一会儿跟我进去,上个酒就赶紧到我身边来。” 我听话地换好了衣服,还把头发像这里的女服务生一样盘在了脑后。 除了没化妆,几乎跟这里的女服务生一模一样。 庄明飞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还是有些担心,从我的额头处扯下几缕碎发,遮住我一半的脸,这才说道:“跟我走吧。” 包厢门一开,一股浓重的气味扑面而来。 烟味,汗水味,酒味,还有一种不明的甜腥味涌了出来,我差点吐出来。 我被呛得咳嗽了两声,赶忙低下头去。 “明飞,你去上个厕所怎么这么慢?难道是遇到艳遇了?” 说话的是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喝得已经有点多了,说话有点大舌头,一边说话还一边往我的方向瞥,想看看我到底长得怎么样。 庄明飞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远处带:“艳个屁啊,一楼厕所堵了,我去的二楼,弯弯曲曲地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男厕所都能堵?谁特么把用完的套扔里头了吧?” 这话引起了包厢里的一阵哄笑。 整个包厢里烟雾缭绕的,我看不太清,但是从声音里能辨别出来,有男有女,男的多,女的少。 “那个,服务员,我叫的酒赶紧上啊!” 庄明飞点我呢。 我赶紧上前,把手里的酒瓶放在了桌子上的冰桶里,然后快速退回庄明飞身后缩着。 刚站定,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耐烦地说到:“懂不懂规矩?” 这个声音…… 我仗着额前的碎发挡着脸,微微抬起头来。 只见沈承远上半身西装革履地瘫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摆成一个大字型,而他脚下,跪着一个光溜溜的女人。 他手上拿着一把粉红色的钞票,用钞票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女人的脸:“停什么,看热闹呢?继续!” 女人或许是不敢反抗他,又或许是被拍在脸上的钞票诱惑了,更加卖力地服务起来。 而我这时也才看清楚,他的身边,一左一右还各坐着一个男人。 跟他一样,脚下也都跪着一个女人正在卖力干活。 可这两个人我认识!!!! 左边那个叫李巍,是南峰集团的副总,是我爸之前很器重的后辈,对他很是提携,我爸甚至一度还想把他介绍给我,不过我当时在国外念书,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而右边那个,是我亲舅舅! 我终于明白顾雪灵为什么非要让我来了。 原来沈承远的棋,下得远比我想的更大…… 我亲舅舅名叫白建立,能力一般,但仗着是我爸的小舅子,在公司里架子很大,在公司里搞得怨声载道,好多骨干都因为他而离职。 我爸念着亲戚情分,几次三番好言相劝,我舅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还是经常欺负年轻员工,根本不改。 我出事之前,有几个女员工联名告到了我爸面前,说我舅仗着职务之便对她们性骚扰。 这就是法律问题了。 我爸决定不再姑息,当场在董事会上宣布,撤了我舅的职,把他从南峰集团开除。 但是这个命令才刚下达,就遇上了我结婚,估计人事那边还没走完流程,紧接着我爸又出事,沈承远又掌了权。 看他们两个现在一起纵情声色的样子,恐怕是早就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了。 “你还好吧?” 庄明飞小声问我。 我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我说——”沈承远大爷似的,大声吆喝着:“这新来的女服务员怎么回事,不知道这里都是跪式服务的么?你——” 他指了指我。 又指了指冰桶里的酒。 “拿回去,重新来一遍。” 我没动。 庄明飞干笑了一下,打圆场:“这姑娘可能是刚来,还不懂规矩,这样,我去找这里的经理,让他换个人进来服务。” “明飞,你这么护着她干什么?怎么,看上了?” “……哪儿能啊。” 沈承远小人得志,越发张狂起来:“我说的话没听到吗?” 说着,他抬起脚,一脚踹在了脚下女人的心口上。 女人哀叫一声,直接滚出去好几米远,捂着心口趴在地上,好半天缓不过来。 沈承远指着我:“你,过来,替她。” 第17章 她到底是谁? 庄明飞打着圆场:“别了吧,人家小姑娘只是来当个服务生,不是来干这个的。” “你,”沈承远用脚尖勾了勾旁边匍匐在我舅脚下的女人的下巴,轻飘又傲慢地说:“告诉他你原来是干什么的?” 女人偏头吐出了嘴里的东西,带着谄媚说道:“沈总,我以前是南峰集团的会计。” 我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 我爸的公司架构我一直不太了解,我爸曾经询问过我,想不想继承家里的公司。 那时候我一心沉醉于画画,对这些铜臭味的生意丝毫不感兴趣,我爸也就没有再勉强我。 他跟我妈一直都很开明,我喜欢做什么,他们都全力支持,只希望我过得开心幸福就好。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沈承远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 “女人,都是这样,只要钱给够,什么工作都能做。” 沈承远下了结论。 末了又问了那个会计一句:“你说是不是?” 女人柔柔地回答了一声:“是。” 我舅跟着哈哈大笑:“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你呢,你有这份心应该早告诉我呀,叔就不会去找那几个不识好歹的玩意儿。” 庄明飞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的气场微微沉了下来,语气也有些不太好了:“沈总这话太绝对了。” “哦?”沈承远说:“我哪儿说得不对?” “我还是不说了,我要说的话恐怕你不爱听。” 沈承远嗤笑了一声:“你是想说徐泠然吧?” 庄明飞没说话,但是默认了沈承远的答案。 “她啊,”沈承远把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懒洋洋的:“她还不如这些女人呢。”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她就没脑子。” 李巍跟着哈哈笑:“我也觉得,太傻了。不过脸确实长得不错,身材也好,这叫什么?” 我舅跟了一句:“胸大无脑。” 这话一出,几个男人嘿嘿嘿猥琐地笑开了。 李巍问:“怎么样沈总,说说使用体验?” 沈承远眯着眼睛,暧昧又意味深长地说:“……挺骚。” 哗啦—— 整个桌子直接被掀翻了。 桌子上原本放着的冰桶,还有冰桶里的酒,连同高脚杯等等的东西全都碎在了地上。 坐在沙发上的沈承远、李巍和我舅三个人几乎都光着腿,好多碎玻璃飞溅,直接见了血。 沈承远直接怒了,站起来指着庄明飞的鼻子骂了一句脏话:“你突然发什么疯?!” 庄明飞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抄起地面上的一个碎瓶子冲着沈承远就过去了。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情况不对。 刚刚还劝我一定要冷静的庄明飞怎么突然发疯了? 我反应过来,赶紧拉住他:“冷静。” 庄明飞拿着碎酒瓶的手被我拉住了,他顿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他用手中的碎酒瓶虚指了一下沈承远:“沈承远,你特么嘴巴放干净点。” 沈承远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明白了,你喜欢徐泠然啊?” 这话一出,我感觉我掌下庄明飞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我更加用力拉住了他。 “……你应该早点说啊,不然在她死之前让你爽一回,多大点事。” 庄明飞瞬间被激怒,下一秒就要冲上去。 我也顾不得什么了,死命地拉住了他。 但是男人的力量实在是大,我拉不动,只能抱着他的手臂死命往外拖。 “庄明飞,你跟我出去。” 我低声说。 庄明飞回头看了我一眼,仍旧站着没动。 “庄明飞!” 我低声催促。 庄明飞又僵持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泄了力,由着我把他拖了出去。 “不好意思各位老板,我现在就去叫人过来收拾。” 我低着头说完,也赶紧退了出来,反手关上门。 顾雪灵在的包厢离这里不算太远,我赶紧拉着庄明飞跑了过去。 一进门,顾雪灵显然已经等得有些急了:“怎么样怎么样,看到了吗?” 我点了点头:“看到了。” “你们没出什么事吧?” 我看了庄明飞一眼,他的眼睛还红着,整个人还处于激动状态。 我按着他的肩膀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对顾雪灵说道:“出了点事。雪灵,麻烦你出去找个服务员说一声,让她叫人去VIP包厢收拾一下。” 顾雪灵有些茫然:“出什么事了?然然……小林,你没忍住揍渣男了?” “她没揍,是我。” 庄明飞终于出了声。 顾雪灵震惊了:“你?我不是让你拉着点小林吗,怎么她没动手,你反而动手了呢?” “雪灵,先别说这些了,你快去找服务生,然后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顾雪灵连连点头,拉开门出去了。 我看了看庄明飞的手,他还握着那半个碎掉的酒瓶,掌心里全都是血。 我从桌上抽出了几张纸巾,从他手里把那半个碎玻璃瓶抽了出来,用纸巾给他擦手上的血。 “林小姐。” 他没动,由着我擦,但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嗯?” “你到底是谁?” 我给他擦血的手微微一顿。 “我们老板娘刚刚说了啊,我就是在她酒吧里打工的。” 庄明飞没有再追问下去。 但我知道,他没信。 过了一会儿,顾雪灵回来了,冲我挥了挥手:“搞定了,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顾雪灵开车,我坐副驾驶,庄明飞一个人坐在后座。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直到回了顾雪灵的璀璨酒吧。 她叫了一个员工去拿医疗箱,然后带着我们两个去了她的办公室。 一进门,她的眉心就皱了起来:“你们两个到底在里面出什么事了?怎么弄成这样了?” 她也看到庄明飞受伤的手了。 “……你干嘛跟沈承远动手啊?不过他也确实欠收拾,我早就想揍他了!怎么样,他伤得重不重?” 问后面这句话的时候,顾雪灵明显带着兴奋,期盼着看着庄明飞。 庄明飞一路上都很沉默,现在也是。 他抬起头,看着我,许久。 顾雪灵等不及了,推了他一把:“问你话呢!” 庄明飞的身体被推得晃了一下,但依然紧紧盯着我。 顾雪灵见状,一个健步冲到我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你这样盯着一个女孩子看可不礼貌啊。” 庄明飞终于动了动眼睛,看向了顾雪灵,问:“灵儿,我问你,她到底是谁?” 第18章 给父亲转院 顾雪灵干笑了一下:“我不是都说了么,她是我的员工……” “她跟徐家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是吗?”庄明飞问:“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让我带她进去亲眼看一看沈承远和白建立?还一直叮嘱我照顾好林小姐,怕她跟沈承远起冲突?” 顾雪灵支吾了一下。 “灵儿,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但我得叮嘱你们一句,现在的沈承远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你们想给徐泠然报仇,最好不要自己贸然行事。还是我那句话,你们两个女孩子,一旦被他发现,会吃很大的亏。如果……” 庄明飞顿了一下。 “如果徐泠然有幸还活着……灵儿,你多劝劝她,先保护好自己,这个仇能报就报,报不了也别太执着,过好自己的生活别让沈承远发现,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她出国拿身份,国外更安全一些。” 顾雪灵的眼神到处乱飘,一直在偷看我。 “她会的。” 我轻轻道。 “她会保护好自己,但这个仇也是一定会报。” 顾雪灵有些惊惶,拉了拉我的手:“小林,你说什么呢……” 看现在的样子,庄明飞应该已经猜了个差不多。 但是鉴于我现在的脸跟以前不一样,他不敢百分之百肯定。 但是今天看他在包厢里跟沈承远起冲突的样子,我大概也懂了。 这厮可能曾经喜欢过我。 我继续说道:“你放心,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庄明飞听我这样说,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但神色还是有些复杂:“她一个女孩子,没有任何倚仗,要怎么报仇?太危险了。” “危险就不报了吗?”我打断了他:“她报仇,不止为了自己,还为了被自己拖入深渊的父母。” “可是她的父母如果知道她好不容易逃生,又要重新回来与虎谋皮,也绝对不会赞同的!” “道理她都懂,”我说:“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她相信天理昭彰,更相信事在人为。” 我的语气坚定。 庄明飞大概也知道自己劝不动,最后也只能叹息了一声:“那好吧。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找我。” 两天后,顾雪灵告诉我,她找好对接的医院了。 “……在隔壁S市,H市的医院我怕不安全,沈承远的手还是够得到。S市跟H市相邻,距离也不远,救护车可以直接上高速一路开过去,毕竟算是另一个城市,能安全一些。” 顾雪灵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 我爸现在情况不好,虽然我用了容熠川的名头让他重新接受了治疗,沈承远顾忌着容熠川,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敢再把我爸扔去那个垃圾堆里自生自灭。 但我扯虎皮拉大旗的事,估计唬不了沈承远多久。 他这段时间在想方设法地见容熠川谈续约,一旦让他见到了容熠川,问起这件事,我的狐假虎威立刻就会败露。 我现在毕竟还没有成为容熠川的什么人,他不见得会管这个闲事。 我得赶在他们两个见面之前,先把我爸转移出来。 当天下午,我就跟顾雪灵一起去了中心医院。 顾雪灵拿着我亲笔写的授权书,找到了负责我爸的医生:“麻烦您给开个转院证明,我给老徐总找好了对接医院,要给他转院。” 医生盯着她手上的授权书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些犹豫:“小姐,不是我不给您开,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徐小姐已经失踪大半年了,你这个授权书……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呀。” 顾雪灵柳眉倒竖:“我可是跟徐小姐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爸也是我干爸,我用得着拿个假的授权书骗你?” “这个……”医生干笑了两声,“您跟沈总认识吗?要不您跟他商量一下?” 顾雪灵怒了:“他算个屁啊,我凭什么要跟他商量?你看清楚,现在是老徐总的亲生女儿委托我,要给她的亲生父亲转院,她才是老徐总最亲近的家属!” 医生还是摇头:“不好意思啊,我真的负不了这个责。如果你们家属达成一致的话,我肯定二话不说就给您开。徐小姐跟沈总应该是夫妻吧,要不我现在给沈总打个电话问问?” 顾雪灵气得不行,当即要发作:“沈承远给了你多少钱啊,你这么为他卖命?” 我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尽量别起冲突。 我在手机里搜索了一个网页,然后转过去给医生看:“医生您看,这幅画作是徐小姐在国外上学期间画的,获得了国际油画节三等奖,这是主办方的官网,随时都可以查,您看看。” 医生探过身来看了一眼:“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这幅油画的右下角,有徐小姐的亲笔签名,您看看,是不是跟这封授权书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医生这才提了一些精神,来回好几次比对了两个签名的相似度之后,终于相信了七八成:“还真是一模一样,笔迹和小习惯都一样。” “是的,所以真的是徐小姐委托我们来帮她给老徐总转院的,还请您行个方便。” 顾雪灵见状,立刻反应过来,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从桌子下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医生的手里:“是啊医生,的确是真的。” 我还怕银行卡他不收。 不过看来我想多了。 沈承远特意找来“特别关照”我爸的医生,能是什么刚正不阿的好人? 他要真是个认真负责的医生,我爸就不会被扔到偏僻的小平房里等死了。 沈承远能给多少,我们给得更多就行了。 看着卡片被他不着痕迹地接过,塞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我跟顾雪灵对视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既然徐小姐有更好的安排,那自然是最好了,我现在就给你们开啊。” 顾雪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好好。” “不过那个……” “什么?” “要是沈总问起来,我这边不是很好交代呀?” 我轻笑着说道:“你如实说就行了。反正您也看过了,两个签名一模一样,您是个医生,又不是笔迹鉴定专家,只要符合医院的规定,你也是按照规矩办事,谁也挑不出错来。” 医生顿时明白过来,“行,那我就知道了。” 他爽快地开了转院证明,我跟顾雪灵立刻去了我爸的病房。 顾雪灵看到我爸的时候,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着牙骂了一句:“沈承远就是个王八蛋!” “好了先别说这些了,先把我爸带出去再说。” “好好好……” 我跟顾雪灵,还有负责我爸这个病房的小护士一起,整理着我爸身上插着的管子和仪器。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小护士的声音:“沈总?您来了啊。” 第19章 千钧一发 我整个人都是一紧。 顾雪灵也一样,惊恐地看着我。 我把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顾雪灵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但是已经警觉地握住了陪护椅的靠背,偷偷地躲在了病房门后。 她冲我比划了几个手势,我立马明白了她的想法。 等沈承远一进来,她就用椅子先把他砸懵,我趁机用轮椅把我爸推出去,快速离开医院。 顾雪灵已经安排好了救护车就在医院大门口等着接应。 我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我在担心,如果我带着我爸走了,她最后怎么脱身。 到底是二十多年的默契,她也明白我这个眼神的含义,冲我摇了摇头。 意思是让我先走,她没事。 我们两个都屏息以待,做好了准备,只等沈承远推门进来—— “……沈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来看老徐总的吗?” “当然是来看你的啊……”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伴随着女声娇嗔,男声窃笑。 最后,慢慢走远了。 我人都傻了。 这个医院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我爸的主治医生,还有外面那个护士,真是一个卧龙一个凤雏。 顾雪灵大着胆子偷偷把病房门打开了一条缝,探了脑袋出去看了一眼,“没在!走!” 沈承远肯定没走远,医院里又到处都是监控,那两个人想要办事,估计是去了楼梯间。 楼梯间离这里不远,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时间紧迫,我跟顾雪灵两个人合力把我爸抬上了轮椅。 我用外套遮住我爸的脸,推着他一路小跑往外冲。 顾雪灵跑在我前面,帮我开路。 只是我爸已经没有了知觉,坐在轮椅上尚且东倒西歪坐不稳当,更何况我要抢时间把他送出去,转弯转得有些急。 我爸摇摇晃晃的,一个没留意,就要从一边跌下去。 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我爸现在这个身子骨,再摔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整个人扑在了地上,垫在了我爸身下。 我爸掉在了我身上,缓冲了一下,又要往下掉,我死死地抱住他,想喊顾雪灵,又怕我的声音会惊动了不远处的沈承远。 “然然!” 顾雪灵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了,见我没跟上来,回头一看,也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赶紧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 我摇头:“我没事,雪灵,你快扶一下我爸……” 我爸现在虽然已经瘦得跟骷髅没什么区别,但一个一米八五的男人,对我跟顾雪灵来说还是很重。 我又被当成人肉垫子已经被我爸压在下面,顾雪灵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拉不起我爸。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累得满头大汗,咬着牙继续用劲:“早知道我就把庄明飞叫上一起来了!” 我又急又怕,也出了一身细细密密的汗,一边护着我爸不再磕着碰着,一边配合着顾雪灵,努力地把我爸撑起来,让她更好使力。 “不行……不行然然,我真的拉不动。” 顾雪灵满脸大汗,“我去找刚刚那个财迷医生,他是个男的,力气大点,大不了我们再多给他点钱就是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 我开始有点庆幸,沈承远找了个这样眼里只有钱的医生给我爸。 他不认主,只认钱。 只要钱给够,他什么事都能办。 我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那你等我一会儿啊,我这就去,马上回来!” 顾雪灵快速往医生办公室跑去寻求外援,只剩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我往后挪了挪,靠在走廊转角处的墙壁上,再让我爸靠在我身上。 有了墙壁的支撑,我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警惕地回头张望了一下。 沈承远我没验过,照他这么风流成性需索无度下去,来一次的时间估计也长不到哪里去。 我现在只盼着那个小护士在这方面能有点神通,多拖一段时间。 人在极限条件下,时间就会变得无比漫长。 明明顾雪灵才去了两三分钟,但我感觉足足过了有两三个世纪。 这里是VIP病房,平时人比较少,但是并不代表没有人,随时都有可能有医护或者是病人家属经过。 我又度秒如年地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步伐大一点,脚步声少而沉,女的步伐频率快一些,但是比较轻。 我脑子里的弦顿时又紧张起来。 是沈承远和女护士,还是顾雪灵和财迷医生? 两个选项产生的结果是两个极端,我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这就完了啊?” “乖,下次我吃点药,不到两个小时你别想下床!” 是沈承远! 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我根本拖不动我爸,而走廊长长的一条,我根本没处可以藏身! “去你的,你今天到底干嘛来了?我才不信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当然是专门来找你的啊!不过顺手也要办点小事……” “哼,我就知道!” “好乖乖,你还得帮我个忙。” “帮什么帮,你找你的瑶瑶妹子帮去,我算你什么人啊,凭什么帮你?” “你吃瑶瑶的醋干嘛?我都跟你说了,我跟她没什么,是她主动要勾搭我,但是我心里有你啊,一把就把她推开了。” “真的?” “千真万确!” “……那你说吧,这次又让我帮你干什么?” “……” 接下来的话我没听见。 沈承远应该是压低了声音,偷偷跟护士说的。 只听女护士突然惊呼一声:“那不是杀人嘛!我不干!” “姑奶奶,你声音小一点!” 女护士明显不太乐意,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上次你让我引点老鼠啊蟑螂什么的去老徐总的病房,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明明已经断了他的治疗,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为什么还要弄这些脏东西去?原来你早就想让老徐总死……唔!” 沈承远一把捂住了女护士的嘴:“你非要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是不是?” 女护士狠狠甩开覆在自己嘴上的大手,冷声道:“反正我不干。” “宝宝,这次你真的帮我。” “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让老徐总尽快死掉啊,他迟早是一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他……谁在那儿!?” 第20章 容熠川什么都知道? 沈承远一嗓子直接把我喊回了现实。 我几乎不敢呼吸。 脚步声缓缓接近。 我没看到他人,但是看到灯光把他的影子打在了我面前的地砖上。 “谁?说话!” “咳咳!”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从我面前的病房里走了出来。 她不是……我第一次住院的时候,照顾过我的那个护士阿姨?! 她看了我一眼,神色如常,一扫而过,似乎我跟我爸只是放在墙角的拖把和扫帚。 “刘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女护士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心虚。 护士阿姨说:“我本来是过去查房的,但是听到你们两个的动静,就先进了这个病房里回避一下。” 女护士干笑了两下:“沈总就是找我问一下老徐总的情况。” “老徐总出什么事了,你叫成那样啊?” 女护士脸色涨得紫红,“没……我……不是……” “算了,这是你的私事,我也不想过问,不过这里毕竟是医院,好歹注意点场合。” 女护士低着头,好半天不敢抬起来。 “你们结束了吗?结束了就去工作吧。” 女护士哀求道:“刘姐,今天的事能不能帮我保密啊?你就当没看到,行吗?求你了……” 护士阿姨忽而转了过来,看了我一眼。 我弄不明白她这是什么用意,顿时紧张起来。 “今天这个楼道的监控视频,我会想办法帮你消了,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谢谢你刘姐!真的谢谢,我明天给你带早餐吧?” “不用了,我习惯在家里吃早餐。” “那……” “你们从楼梯间下去吧,我去一趟监控室。” “好的好的……” 女护士拉着沈承远又回了楼梯间。 推开门,步行下楼了。 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护士阿姨回头看向我,我用口型说了声“谢谢”。 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走廊的另一侧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雪灵带着财迷医生过来了,“然然……” 可下一秒,她看到护士阿姨站在这里,微微有些愕然。 护士阿姨语气淡淡的:“沈总估计会走后门离开,你们赶紧从前门走。” “阿姨,谢谢您。” 护士阿姨没回我,径直离开了。 顾雪灵赶紧跑了过来,“然然,她是谁啊?你认识吗?可靠吗?” 我心里顿时有些复杂。 上次我听到过她给路秘书汇报我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容熠川的人。 那她今天及时出现在这里,帮我拦住沈承远,给我争取救我爸出去的时间,是她对我的怜悯,还是容熠川的授意? 如果是容熠川的授意,他怎么知道我今天给我爸办转院?还特意让护士阿姨去消除今天这条走廊的监控记录? 可是如果连这个他都知道的话,那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还有,我打着他的旗号狐假虎威的事,他难道也知道了? 我脑子有点乱。 “然然?”顾雪灵推了推我:“累傻了啊?” 我回过神来,“没事,我们赶紧带我爸走。” 有了财迷医生的帮助,他跟顾雪灵很轻松就把我爸重新挪到了轮椅上坐着。 我站起来的时候,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腿麻了,踉跄了一下。 “然然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赶紧走,免得节外生枝。” 容熠川神通广大手眼通天,他知道这些也不算意外。 只是,这一天来得还是太早了点。 财迷医生送我们上了顾雪灵安排好的救护车,朝我们挥手:“慢走啊!” 那态度热情的好像在送老朋友出去旅游。 救护车缓缓发动,离开了中心医院,划入车流。 到这一步,我整个人才像是脱了力一般软了下去。 顾雪灵说:“那个医生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怎么?” “我说找他帮忙,还没说帮什么呢,他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干活了。” “……他有这么好心?” “我问他了,他说前阵子帮人干了一件缺德事,心里过意不去,那笔钱拿着心里难安,所以想做点好事回馈一下社会,对冲一下佛祖那边扣掉的功德值。” “……” “你说他这样的人,居然还良心未泯啊,真是奇闻。” “大概是学医的,不管再怎么贪财,还是有点信仰的吧。”我问:“他说没说是什么缺德事?” 顾雪灵摇了摇头:“没说,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赶紧抓个壮丁来救你和徐叔叔,哪儿顾得上那么多。” 救护车上了高速,一路开到了S市人民医院。 顾雪灵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爸一到这里,就立刻接受了最好的治疗。 看着仪器上平稳的心电图,我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这边的医生给爸重新做了检查,然后跟我说了一下情况:“身体虚弱的厉害,有很严重的贫血,而且长期躺着不动,背部溃烂面积很大,虽然之前做了清创,但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愈合需要比平常人更长的时间。” 这些我都有心理准备。 “医生,我爸还能醒过来吗?” “不好说。”医生有点意外:“他是你爸啊?” 我顿觉失言。 我和我爸接连出事,在媒体上引起了一定的轰动。 很多人都知道,H市的南峰集团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佛,短短几天内一家子死的死疯的疯,植物人的植物人。 坊间还有传闻,说是我爸小时候杀过一条白蛇,这是得了道的白蛇回来报仇了。 还有些更玄学的小道消息,说我家祖坟埋错了方向,惊动了地下的恶鬼。 林林总总,颇有些《聊斋志异》的味道。 我再一次感叹无神论和破四旧的必要性。 不管是白蛇还是恶鬼,哪有人心险恶? “是这样的,我是榕江大学的学生,家境贫困,老徐总一直资助我上大学,我家里人就让我认了他当二爸。” 医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次可多亏了你,徐总这样的情况,如果再拖几天,恐怕神仙来了也难救。” “老徐总心善,这是他的福报。” 叮铃铃—— 顾雪灵的电话响了。 她看了一眼:“固定电话,估计是推销的。” 挂掉了之后,对方又打了过来。 顾雪灵憋着火:“不买商铺,不买茶叶,不换话费套餐,就这样吗,挂了。” “……”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顾雪灵神色一变,电话不但没挂,她又把手机贴在了耳朵旁。 “我是顾雪灵,您说。” “……” 她忽而震惊地看着我。 “好,我知道了,我尽快赶过去。” 这次,她才真的挂了电话。 我问她:“谁啊?” “警方。” “啊?”我问道:“警方找你干什么?” 顾雪灵舔了舔唇,“警方说,徐泠然的尸体在山崖下找到了,让我去认一下尸。” 第21章 我来给自己认尸 S市这边的医院有顾雪灵的人脉,对我爸照顾得很尽心。 我跟顾雪灵当即返回了H市,直奔警局。 联系顾雪灵的,是这个负责这个风景区的警局。 有点偏远,警局也不算大,看着也比较破败了。 说明了来意后,一个女警带着我们去了警局后院的法医室。 “就是这里了,”女警说:“不过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尸体已经残破不全,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激动。” 我跟顾雪灵对视了一眼,竟然还真有遗体? 一进去,桌面上有一些已经被封存好的物品。 一个发卡,一只鞋,还有一些衣物碎片。 顾雪灵看了看我,似乎在向我求证。 我点了点头。 这些的确都是我那天穿的。 当时悬崖下面都是荆棘丛,我的衣服在掉下去的途中就被挂得千疮百孔了。 鞋子和发卡的确也是我当天穿戴的。 “这些东西是死者徐泠然女士的吗?” 顾雪灵回答:“是的。但是警官,光凭这些不能证明我朋友已经去世了吧?” 女警说:“还有遗体,不过许小姐的丈夫已经来认过了,你们还要看吗?” 顾雪灵惊呼:“沈承远?!” “对。”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上周。” 顾雪灵当时怒从心起:“他上周就找到遗体了,今天才给你们送过来?” 女警说:“沈先生他……唉,也是个可怜人,才刚刚结婚,妻子就遭遇了意外,他跟我们沟通过,本来想着让徐小姐尽快入土为安的,但是他需要死亡证明去给徐小姐买墓地,所以才把遗体送了过来。” 我微微蹙眉:“买墓地?” “是啊,听说还买个夫妻合葬的墓地,准备以后等他去世了,就跟徐小姐生同穴死同眠。当时把妻子的遗物送过来的时候,沈先生一度哭到晕厥。” “嗤,”顾雪灵冷笑了一声:“还挺会演。” 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我跟女警说:“我们想看看徐小姐的遗体。” 顾雪灵也反应了过来,立刻说道:“对,警官,我想看看我朋友的遗体。不对,我是来认尸的,如果那具尸体不是我朋友的,说不定我朋友依旧好好活着呢。” 女警叹了口气:“顾小姐,我理解您的心情,作为至亲好友,肯定是希望还能有奇迹发生。之前是一直没找到遗体,现在遗体和遗物都在,遗物你们都已经看过了,确实是徐小姐本人的,你们还是要节哀顺变啊。” 我说:“谢谢您的安慰,但我们还是想再去辨认一下。” “好吧,那你们跟我来。” 女警又带我们去了法医室后面的太平间,正好有个穿白大褂的法医从里面走了出来,女警跟他打招呼:“江法医,这位是徐小姐生前最好的朋友顾小姐,我带她来认一下尸。” 这位江法医愣了一下:“不是已经让家属辨认过了吗?刚刚殡仪馆已经来人了,把遗体接走火化了。” “什么?!” 女警也惊住了:“不是跟你说了,我联系了家属来认尸吗,你怎么就让殡仪馆把人接走了呢?” “是啊,徐小姐的丈夫和婆婆刚刚就是跟殡仪馆一起来的。他不就是家属吗?” 女警气得跺脚:“我说的家属是这位顾小姐,她是徐小姐生前最好的朋友!” “……你不是联系的沈先生啊?” “不是啊!” 法医说:“唉,这事儿闹的。不过其实也不用认了,沈先生肯定能辨认出自己的老婆的。他前阵子隔几天就往我们这跑一次,询问案情的进展,那具遗体如果不是徐小姐,沈先生肯定不会认得。” “那可不一定,”顾雪灵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事情你们也不清楚内情,怎么能这么草率就让殡仪馆把遗体接走了呢?你们能不能负点责啊!” “行了雪灵,”我拉了她一把:“这位法医说沈承远刚刚才来过,我们赶紧追。” 顾雪灵略一思索,拉着我就往外面走。 “等等。” 顾雪灵停住脚步看着我,不解:“怎么了?” 我回过身,问女警和法医:“死亡证明,你们给沈承远开了吗?” 法医点了点头:“殡仪馆催着要,已经开了。” 我顿时心里一凉。 都能时间紧迫,还把那具假的“徐泠然”遗体追回来才是当务之急! 我跟顾雪灵几乎是一路冲了出去,顾雪灵死死踩着油门不松,一路风驰电掣的到了殡仪馆。 询问了工作人员,得知沈承远也刚到不久。 只是殡仪馆太大,里面又不准开车,我们只能一路飞奔,往三号厅去。 “哎哟!” 顾雪灵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上擦伤了一片。 我返回去想要扶她,顾雪灵直接推开了我:“别管我,你赶紧去!沈承远这是要坐实你的死讯,肯定憋着什么坏呢,我们得赶紧去揭发他!” 我咬了咬牙,“那我先去,你在这里等我!” “你别管我,快去!” 我转身继续往三号厅跑。 刚进门,就看到了沈承远正在和一个中年女人说话。 那不是沈承远一直住在老家的妈,我当时的婆婆郑秀兰么! 我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沈承远:“人呢?” 沈承远被我吓了一跳,刚开始还没认出我,愣了几秒之后,终于认了出来:“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问你人呢!” “什么人?” “假人!” 沈承远一把推开我:“你神经病吧?说什么胡话呢?” “沈承远,你从哪儿弄到的尸体?” 沈承远审视地看着我:“……是容总让你来的?你特么还真傍上容总了?” 沈承远顾左右而言他,我懒得理他,直接往里走,想去找个工作人员问问。 沈承远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腕:“我不管你是谁的人,赶紧给我出去,不要影响我太太火化。” 我拼命地挣扎,沈承远直接拖着我往外走。 我力气敌不过他,被他拽着走了好几步。 “救命——救命啊——” 我大声呼喊起来。 沈承远顾不得再拖我,一把捂住我的半张脸,面露凶狠:“给老子闭嘴!” 我张嘴直接咬住他掌心的一块肉,死死用力。 第22章 终究来晚了一步 “啊……嘶……” 沈承远吃痛,另一手直接重重打在我的脸上。 我整个脑子瞬间嗡了一下,眼前也一片漆黑。 沈承远下了狠手。 我偏头吐出一口血,满嘴都是铁腥味。 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往火化室里面冲。 可是终究来晚了一步。 刚刚因为我的叫喊声,有几个工作人员进来查看情况,看到我要进去火化室,都过来阻止我。 我拼命解释:“里面那个遗体可能并不是徐小姐,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另外一起命案!麻烦你们先别火化,现在就报警——” “她就是个疯子!”沈承远快步走了过来,举起自己血淋淋的手给工作人员看:“我太太明明不认识她,她非要说里面那个不是我太太,我阻止她,她还咬我!” 工作人员明显更相信“死者”的丈夫多一些。 其中一个问我:“这位小姐,请问你认识徐泠然徐小姐吗?” “她怎么会认识?”沈承远说:“我太太回国没几个月,一直跟我在一起。她就是榕江大学的一个普通女学生,我太太从来没有去过榕江大学,更不会认识什么女学生。” 工作人员看我的眼神明显冷了很多:“这位小姐,请你不要胡闹好吗?这里是殡仪馆,请您对死者尊重一些,不要大吵大闹。” 我反手抓住她,“请问徐泠然的遗体已经进了火化炉了吗?” “是的,已经送进去了。” “快拿出来!我说的是真的,这很有可能是另外一起命案!能剩下一丁点的DNA就行,我们让警方来验……” 我话还没说完,我的前婆婆,一个完全没有读过书的偏远地区农村妇女,上来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钝痛其实我不怕,刚刚沈承远也打了我,可郑秀兰手上戴满了金戒指。 金属锐利的棱角立刻在我脸上划出好几道血痕。 “臭丫头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敢直呼我儿子的大名?!” 我的左半张脸火辣辣的痛,我甚至能感觉到粘稠温热的血液顺着我的脸慢慢流到了下巴,最后滴在地面上。 工作人员见状,赶紧拉开了她:“阿姨,您这手也太重了,都把人家姑娘打流血了。她胡闹我们报警就是了,姑娘家的脸要是留疤了,那影响可就大了。” 上一次我见郑秀兰的时候,还是我跟沈承远结婚前。 他带我先坐飞机,在转长途大巴车,到了镇子上之后又坐黑车,最后又换了三蹦子,最后才到了他家里。 他爸死得早,家里只剩下他妈。 他妈养一些家禽,但主业是村里的专业杀猪匠。 别看个子不高,杀起猪来连村里的壮汉都自愧不如,手起刀落稳准狠,村里人人都叫她快刀兰,全村的年猪几乎都要送到她这里杀。 我去的那次,一进他家小院子,就能闻到一股恶臭的血腥味。 沈承远说,那是猪下水的味道。 村里请他妈去杀猪,除了要给钱之外,猪下水也是默认送给杀猪匠的。 他妈经常在院子里洗这些猪下水,洗干净了也晾在院子里。 我从小都被爸妈捧在掌心上,哪里见过这种环境和架势。 看着他家落满了灰的土床,黑得发腻的被子,一股奇怪味道的卧室,我第一次有些动摇了对他的爱。 沈承远也看出来了,带着我出了门,说要领我去镇上找个招待所住。 他妈有些不高兴,虽然没有阻止,但后来明里暗里跟我说过几次,女人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沈承远虽然家庭不好,但是人聪明,又能干,绝对是个潜力股,我跟了他,以后就等着跟他享福。 我当时其实心里微微有些犯嘀咕的。 他在H市也就是个给我爸开车的,再潜力股,能潜到哪儿去? H市是个太过璀璨的大城市,每年多少博士硕士留学归来,得有多通天的本领才能在这一群天之骄子里杀出来? 不过我当时没说出口。 我觉得他妈就是太爱自己的儿子了,谁在自己的妈妈眼中都是很厉害的。 而且我也没指望沈承远以后会多飞黄腾达,我只是看中他对我好,事事都依着我,能好好过日子罢了。 大半年没见,那个穿着破旧短打的杀猪村妇,现在身上穿的是名牌套装,手里拎着的是爱马仕包,十个指头上全都是金戒指。 小而尖的眼睛,迸发出刀子一般锐利的眼神盯着我。 仿佛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即将死在她刀下的猪。 “你没事吧?” 一个女工作人员过来扶住了我:“我带你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 我摇了摇头:“拜托你,我说的是真的,麻烦你让里面的师傅暂停火化,如果真的是新的命案,尸体烧了,那证据就没了!” 女工作人员看了看我,仔细分辨了一下,微微咬唇:“那我去问问。” 郑秀兰立刻拦住了她:“她就是个疯子,疯疯癫癫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胡话,你去问什么?什么都不用问了,我儿媳妇在里面火化,今天是她的最后一程,谁来了都不能阻止!” “这位女士,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不过这位小姐看起来神志清楚,并不像是胡说八道,我们就让警方来查看一下……” “不需要!”郑秀兰直接站在火化室的门口,恰有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我说不行就不行!” “可是女士……” “别女士女士的,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儿子是谁吗?!” “……” “我儿子,可是南峰集团现在真正的老板!跺跺脚H市就要抖三抖的,我是他妈!你们要听谁的,自己掂量掂量!” 女工作人员似乎对她这幅仗势欺人的做派有些反感,但态度还算好:“这件事跟你们是谁没什么关系吧?如果真的像这位小姐说的,遗体有问题,牵扯到另一件命案,这就是刑事问题了。” “你少吓唬我!我可不是吓大的!” “女士,我也只是希望能有个确定的结论,如果里面躺着的不是您儿媳妇,她在天之灵也会难以安息的。” 女工作人员跟郑秀兰讲道理的过程中,我暗中观察着。 趁郑秀兰和沈承远不注意,灵活地绕过郑秀兰,直接推开了火化室的门—— 第23章 表演型人格 里面的人也被我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这里危险,家属不能进来的!” 他手上捧着一个骨灰盒,正准备往外走。 耽搁了一下,刚才没反应过来的沈承远和女工作人员也追了上来。 女工作人员拉着我出去,我听到沈承远问:“这是我太太的骨灰吗?” “是的,沈先生,您节哀顺便。” 沈承远表情凝重,似乎真的伤心到了极点,郑重地接过骨灰盒抱在怀里。 与此同时,外面突然开始传来一阵喧闹声。 我以为是顾雪灵闹出了什么动静,可是回头一看,这些人手里拿着这种摄影机照相机,分明是记者! 沈承远抱着骨灰盒,缓缓走了出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镜头对准了他,闪光灯闪个不停。 “沈总,沈太太已经确认死亡了吗?” 沈承远垂着头,闭上了眼睛,“……她只是睡着了而已,我现在要带她回家。” “沈总您节哀,不知道南峰集团迟迟没有跟容氏签下续约协议,您是怎么打算的呢?” “……我现在不想谈这些,请你们离开,不要打扰然然的清静。” “沈总听说连警察的搜山排查都没找到沈太太的遗体,是您坚持不放弃,一直苦苦寻找,才终于把沈太太的遗体带了回来,请问您是如何确定残缺的遗体就是沈太太呢?” 沈承远愠怒:“我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分辨不出来,那我成什么了?!” “沈总,请问下老徐总和徐太太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沈承远说:“都不太好,我太太失踪后,我岳父又遭遇了车祸,现在一直靠机器维持生命,医生私下跟我说过,让我准备身后事,但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我会给岳父安排最好的医疗和人员,我相信人定胜天,我岳父一定会好起来的。至于我岳母……她仍旧神志不清。各位媒体朋友,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赶来的殡仪馆,但是今天是我来送然然最后一程,我希望她安安静静的走,请你们离开这里,好吗?!” 沈承远说着,眼圈泛红,眼眶里有晶莹的闪动。 郑秀兰走了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然然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承远,你要振作啊。” 沈承远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帮然然好好孝顺岳父岳母,好好经营南峰集团的。” 我冷笑,这一对母子,还真是一脉相承。 演戏的技术炉火纯青,违心话信口就来。 只是那么一大堆话,恐怕只有最后一句好好经营南峰集团是真的。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顾雪灵给我使了个眼色:“走。” 她拉着我离开,直接去了停车场。 我们两个坐在车上,都有些懊悔。 “……我车要是再开快一点就好了。”顾雪灵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我们谁也没想到沈承远会突然出这一招。” “他应该是发现了,我爸被接走了。” 顾雪灵说:“他还挺快,我们刚把徐叔叔送去S市,也就两三个小时的功夫,他就能找到一具尸体送去警察局……”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了。 我也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具尸体。 沈承远从哪儿凭空弄出来了一具尸体? 顾雪灵说:“他妈是杀猪的,会不会是弄了一块猪肉当做尸体,警察和法医都说了,尸体已经残缺不全了……” 我摇了摇头:“不会,那具尸体送去过公安局,经过法医的手,他不可能分辨不出来人和猪。” 顾雪灵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说……真的有个人死了?” 我点了点头。 “我的妈呀,沈狗难道手上还有其他命案?” 这个我也不确定。 现在尸体已经被火化了,一切的证据都湮灭,但刚刚去警局那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 女警提过一句,沈承远一开始想要偷偷埋葬那具遗体,但需要死亡证明去买墓地,才不得不把尸体送去公安局,过个明路。 警局又有法医在,他应该看过那具遗体。 从这个细节就可以看出,那具遗体应该不是才死,应该死了有一阵子了。 其次,就算尸体残破,分辨不出具体身份,但应该也是个女性,因为男性跟女性不管是从皮肤还是骨骼,都差异很大,法医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个死了有一段时间的,尸体残破的,女性。 而且今天我爸一被接走,沈承远立刻就能把尸体送去警局,所以这具尸体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按照他的计划,或许没有那么快拿出来,但我爸的失踪,加快了事情的推进,他必须要快速让社会各界都知道——徐泠然已死。 包括今天来的那些记者。 九成九也是他自己泄露了一些消息出去,让记者们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媒体把“徐泠然”的死讯报道出去。 可是为什么,他这么急切地需要“我”死呢? 我失踪了大半年,他一样执掌着南峰集团,我舅舅,还有李巍,还有我不知道的某些人,明里暗里都投了他,根本不影响他对徐家的掌控。 他肯定别有目的。 我必须弄清楚。 顾雪灵说:“我们把你爸接走了,沈承远肯定更加警惕了,而且他又认得你,你怎么弄清楚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他只要还想要容氏的续约合同,那我就有机会。” 下午,我又去了一趟容氏大厦。 前台已经换了一个人。 不过她之前应该是目睹过容熠川为了我把之前的前台开除了的事,所以一看到我,态度十分恭谨:“林小姐,您是来找容总的吗?真的不巧,容总刚刚出去了。” 我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 前台温柔地笑着:“容总是去巡店了,具体时间说不准,也有可能巡完店就不回公司,直接回去休息了。” “容总现在住在哪里?” “他没有在国内购置房产,一直住在容氏旗下温泉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我问前台要了温泉酒店的地址。 但看到那个地址,我就有种微妙的感觉。 ……容氏温泉酒店的地址就在山里,距离我被沈承远推下去的那个悬崖,不足500米。 第24章 我的人? 我决定去温泉酒店蹲点,守株待兔。 顾雪灵想跟我一起去,我没让。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让我感觉到措手不及,沈承远的阴谋和布局远比我想象的要深入,我把我爸转移出来已经是万幸了,我怕把她也给拖下水。 再则,容熠川肯定已经知道了我把我爸转移走的事情,对我肯定起了疑心。 所以今晚,我决定把攻略容熠川的计划提前。 站在温泉酒店门口的那一刻,我突然有点后悔。 周姐有句话说得是对的,技多不压身,我只想着靠模仿莫荔来博得容熠川的另眼相看。 但容熠川他终究是个男人。 是男人,就有那方面的需求。 更何况,是面对一个跟自己的挚爱如此相似的女人。 我就是宛宛类卿的那个宛宛,但甄嬛如果不侍寝,难道皇帝还会一直跟她柏拉图下去? 我当时真的应该跟周姐学一点那方面的本事的。 我在温泉酒店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开了过来。 我刚站起来想过去找他,却看到黑色的劳斯莱斯后面还跟着一辆车——一辆大红色的保驰捷。 保时捷上,下来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修身的风衣,身材曼妙,腿长腰细,虽然带着墨镜和口罩,但依然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个美女。 前面的劳斯莱斯上,路秘书先下了车,然后帮容熠川拉开车门,容熠川缓缓下了车,往酒店里走。 身后那个美女还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追上了他的脚步,挽住了他的手臂。 而容熠川,没有躲开。 我心里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个女人是谁? 容熠川为了莫荔,这么多年一直守身如玉,为什么就几天的功夫,身边会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而且对于她的肢体接触,容熠川并不抗拒? 我就站在温泉酒店门口,路秘书最先看到我:“林小姐?” 我点了点头,叫人:“秘书姐姐好……容总好。” 容熠川停住了脚步站定,他被美女挽着的那条手臂,微微向上抬着,也不知道是在国外待久了比较绅士,还是心疼美女挽着他没有一个支点,特地弯着手臂给她省力。 路秘书的态度还算正常:“林小姐,钱你已经还了,还有什么事来找容总吗?” “我有些话想跟容总说,上次没来得及。” 路秘书微微笑了一下:“不是已经让司机带你去找那根红绳了吗?听说车上没有,医院里找到了吗?不然你再回你学校里找找看?” “不是红绳的事……”我往前走了一步,抬头看向容熠川:“容先生,我有其他事想跟你说,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行吗?” 恰在此时,身后的劳斯莱斯上,又下来了一个人。 “容总,遇到什么事了……是你?!” 来人看到我,惊讶不已,而我更是。 我皮笑肉不笑:“沈总。” 沈承远的眼圈还红红的,估计我走了之后,他又表演过一次,估计这次是演给容熠川看的。 只是他为什么会坐容熠川的车回来? 路秘书最先发现端倪,含笑问道:“沈总认识林小姐?” 沈承远说:“之前容总在榕江大学演讲,我也去听了,目睹过林小姐同声传译的风采,印象很深刻。”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那场演讲,林小姐可是给很多人都留下印象了呢。” 沈承远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路秘书,林小姐是容总在国内请的翻译吗?” “不是的,容总虽然久居国外,但一般的汉语表达没什么问题,暂时还用不到翻译。” “这样啊。不过我今天去医院看望我岳父的时候,无意中听护士长提了一句,林小姐说自己是容总的人……我还以为,容总惜才,已经把林小姐这样的翻译人才收入麾下了呢。” 我心里一惊。 果然。 他跟小护士偷情的事情被拆穿之后,要么是没有走,要么是去而复返,但他一定发现了我父亲已经被接走的事。 按照他现在的说法,他应该是调查过。 虽然监控视频已经被护士阿姨消除了,但那个护士长,还有那个给钱就是爹的财迷医生,都很有可能把我给卖了。 我暗暗咬牙。 这件事我做得的确是比较冲动,应该慢慢筹谋布局的,或者是等我跟容熠川的关系再近一些,这样就能更加平稳地把我爸接走。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我爸的情况根本容不得我慢慢来了。 我再晚去一天,我爸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容熠川突然挑了挑眉,看向我的表情有些玩味:“我的人?” 我没说话,沈承远却接过了话:“是啊,医院那边是这么说的,林小姐自称是您的人,来医院办事,所以大家都给她行方便。容总……难道不是您授意的吗?” 路秘书说:“容总并没有……”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容熠川问我。 我咬着唇,说:“我就是来跟您解释这件事的。” “好,给你两分钟,解释吧。” “……这件事说来话长,也不能让您一直站在这里,我们进去找个地方说行吗?” “说来话长?”容熠川说:“你家境贫困,老徐总资助了你的学杂费,你知恩图报,想要去医院看望他,但是沈总安排的医护人员为了老徐总的安全阻止你进去,所以你就假借我的名头,进去探病了,是这样吗?” 我哽住。 容熠川说:“其实我跟老徐总也算是有些交情,只是最近一直忙碌,没有腾开时间。原本我准备等这几天忙完,也亲自去看望一下他,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他也算是长辈,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探病的。只是没想到,你先‘代表’我去过了。” 容熠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有些拿捏不准他现在对我的看法。 是厌恶至极,觉得我利用了他;还是因为莫荔,还对我存有一丝怜悯之心? “解释完了吗?完了就走吧。” 路秘书已经上来,“林小姐,我给你叫车……” “没完,我还有话要说。” 容熠川挑眉看我:“说。” 我看了一眼沈承远,“这件事不我只能说给您一个人听,麻烦其他人先回避。” 第25章 容总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好说话 “林小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跟林小姐也只有区区两面之缘,我们之间应该也没有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吧。” 沈承远听了这话,顿时看向我。 我也微微有些紧张起来。 容熠川这是彻底跟我撇清关系了,而且还是当着沈承远的面! 我爸的事情虽然说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并不是完全万无一失,而且我妈还被沈承远软禁着,至今不知道情况如何…… “Eric,我脚疼~” 容熠川身边的女人声音嗲得让人骨头发酸。 她穿着一双12厘米的恨天高,一字带细高跟,确实不好穿。 她微微摇晃着容熠川的胳膊,撒娇道:“我们先进去吧。” 容熠川“嗯”了一声,挽着女人准备迈步走进酒店。 我急急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容先生……” 容熠川直接避开:“林小姐,请自重。” 等我松开手,他立刻带着女人一起走了。 女人还回头看了我一眼,冲我比了个胜利的V字。 我留意了一下她的脸——跟莫荔相比,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容熠川这是,已经从莫荔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我站在原地,心里有些乱。 沈承远笑着,摸着下巴走了过来:“林小姐,容总可不是一般人,靠着他对你的惜才之心,就觉得有了男女之情,林小姐啊林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我不由得怒从心起:“我倒是忘了,沈总魅力弗边,对男女之情颇有心得?” 沈承远凑近我,压低声音说:“……容总这块肥肉,你这种小青瓜吃不上的。你不如……跟了我?” “呸!” 我狠狠啐了他一口:“沈总,别忘了你才刚刚火化了丧妻!” “她?”沈承远一脸不屑:“死都死了,阴间的人就别管阳间的事了。” 沈承远提起我,永远是一副轻蔑、鄙视、看不起的神色。 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可以轻而易举骗到手,把父母和财产拱手相让的蠢货。 我说:“沈总,人在做天在看,做人做事都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沈承远不以为意,继续迫近我,嘴唇都要靠近我的耳朵。 “那林小姐要不是近距离见证一下,我的良心?” 说着,他就要来拉我的手。 我快速向后退了一步,直接挥开了他的咸猪手:“沈总的良心,今天在殡仪馆我已经见识过了。” 沈承远轻笑:“你还是太嫩了,目标放得太大,小心闪了腰。别急着拒绝,再考虑考虑。” “沈总,容总正在等您。” 路秘书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站在远处说道。 也不知道刚才我跟沈承远的对话,她听到了多少。 沈承远“嗯”了一声:“马上来。” 沈承远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小跑着进了酒店的电梯。 路秘书却没有走。 此时,温泉酒店外面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路秘书说:“林小姐,我好心劝你一句,不管你接近容总的目的是什么,容总并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这么好说话。” 我有些弄不明白路秘书的意思,但我利用了他去救我爸这件事,肯定是已经败露了。 而且从容熠川突然对我非常冷淡的态度来看,他生气了。 “对不起。”我说。 路秘书叹了口气,说:“有些话其实我不该跟你说,但你真的太急了。” “……” “你可能不知道,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可能会得到容总的青睐,倘若再找机会多接触接触,你想要的未尝得不到。” 我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莫荔这件事被容熠川藏得很深,至少他所有的资料里面,几乎没有关于莫荔的记载。 是我根据他的车牌号,他的生活习惯,一点一点推测出来的。 只是连路秘书也弄错了。 她以为我跟那些想要讨好容熠川傍上容熠川的女人一样,不同的是我跟莫荔相似度太高,是最有可能杀出重围的一个。 我是想要傍上容熠川,成为他的女人也是我的目标,但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再解释,只能说了一句:“事急从权。” “因为老徐总?” 我点了点头:“老徐总对我有恩,我看到他那个样子,我不能不管。” “就因为他资助过你?” “路秘书,像我这样的家庭,基本是很难读上书的。我爸巴不得把我一个拆成两个卖,我说句难听的,就算是我死了,他都能把我的尸体拿去卖给有钱人家配阴婚。如果不是老徐总给了他一笔钱,他不可能放我出来读大学。” 路秘书问:“老徐总给了你爸多少钱?” 我本来想随便编一个数字。 但是转念一想,容熠川已经对我不那么信任了,如果他去找我那个假爹核实,给他的钱比我多,那个假爹出卖我的可能性很大。 我思索了一下,说:“老徐总不让我问。” “为什么?” “他知道我的性格,怕我执意要去打工还钱,耽误了学业。” 路秘书轻笑了一下:“看来老徐总还挺了解你的。” “大概是因为老徐总也有个女儿吧,他很疼自己的女儿,所以对我,也有了一些怜悯之情。” 路秘书问:“最后一个问题,所以你一开始在榕江大学刻意吸引容总的注意力,表现自己的语言才能,就是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大家看到容总对你的青睐,好利用这个名头去救老徐总?” “……是。” “你把他弄去哪里了?” “抱歉,我不能说。” “为什么?” “我怕有人对他不利。” 路秘书说:“或许你也能猜到,就算你不说,查到老徐总的下落,对容总来说并不难。” 我点点头:“是,以容总的权势,想要知道什么很快就能知道。但我还是那句话,老徐总给了我第二次选择命运的机会,我必须要保护他。” “你信不过容总?” “我谁都信不过。” 路秘书笑了:“林小姐,你该庆幸,你今天跟我坦诚。” “路秘书有话不如直说?” 路秘书说道:“刚刚我下来之前,容总给我的命令是——他很讨厌被人欺骗利用,如果你还要继续巧舌如簧瞎编乱造,那以后也就不用出现了。”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从路秘书嘴里说出来,语气轻飘飘的,但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路秘书,请问一下,什么叫也不用出现了?” 路秘书微微勾唇:“林小姐,你不是第一个在外面打着容总旗号达成自己的目的的人。” 我皱眉。 路秘书继续说:“之前有好几个,都在外面夸下海口,说自己是容总的女人,要名要利要特权要资源,要呼风唤雨,好不风光。” “……然后呢,她们怎么了?” “我刚刚说了啊,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 “容总的女人可没有那么好当。林小姐,如果你的目的不是报恩救人,而是其他的什么,恐怕现在已经没办法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了。” 第26章 我要你,杀了他 我本以为,路秘书听我说完这番话,会把我赶走,警告我以后再也不要来找容熠川。 可是很意外的,路秘书将我带进了温泉酒店里。 这个酒店也是容氏旗下的产业,所有的员工见了路秘书,都很恭敬。 她带着我去了一个房间。 门一推开,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味。 隐约,还能看到里面水汽蒸腾。 “这段时间,你为了老徐总,也算是费心费力,好好泡个温泉放松一下吧。” 我问:“这是容总的意思吗?” 路秘书含笑:“你要是不想泡的话,现在离开也可以。” 我想了一下,摇头。 “好好享受吧。” 路秘书走了。 我在屋子里打量了一下,这是一个很大的套间。 宽敞的横厅,整个墙都是落地窗,窗外就是山间最美的风景,一片翠绿。 横厅的后面,就是一汪单独的温泉,约莫有一个房间的大小,氤氲着水汽。 刚刚路秘书不置可否,但我估计,容熠川不松口,她不会擅自把我带进这里的。 容熠川还有话要跟我说? 还有温泉。 难道今晚他想…… 我咬住唇。 我脱了衣服,走进了温泉里。 泉水有些烫,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下。 只是水蒸气太浓,我脸上被郑秀兰划出的伤口有些刺痛。 我怕伤口加重会留疤,泡了一会儿就赶紧出来了,打电话问前台要了消毒水和创可贴,自己对着镜子重新把伤口处理了一下。 顾雪灵打来电话:“然然,徐叔叔那边一切都好,你放心。” “好。” “你现在在哪?我过来看看你。” “我有点事,”我说:“雪灵,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两个最好先不要见面了。” “为什么?你怕沈承远对付我?我才不怕呢!” “不是,我的计划出了一点情况。” “遇到难题了吗?” “有一点。” “需不需要我帮忙?” “暂时不用,雪灵,我爸那边就暂时先麻烦你了,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赶回去。” “好,徐叔叔交给我你放心。” 我挂了电话,整个人都瘫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 容熠川都知道了些什么,他要做什么,我现在都一无所知。 只能静观其变。 过了大概半小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我以为是路秘书,一开门却发现只是这个酒店的一个普通女服务生。 “有事吗?” 女服务生说:“请问是林小姐是吗?” “对。” “容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容熠川找我? 我点了点头:“好,我换个衣服,马上过去。” 我现在身上还穿的是酒店的浴袍。 女服务生却说:“不用换了,容先生说了,让您现在就过去。” “……就这样?” “容先生没说,他就是说让我立刻带您过去。” 这么急? 一阵风吹来,我有些微微发抖。 “林小姐,您觉得冷吗?” 其实一点都不冷。 温泉酒店,都是蒸腾的热气,怎么会冷。 但我就是止不住地颤抖。 ……我从来没经历过男女亲密关系。 虽然容熠川不一定叫我过去就是要我“侍寝”,但光是这个可能性,就让我觉得有些紧张。 女服务生带着我下了电梯,又转了几个弯,最后在一个总统套房门口停下。 “就是这里了,容先生就在里面,林小姐您进去吧。” 说完这句话,女服务生就走了。 我一个人面对着豪华的雕花红木门,第一次有了胆怯。 面对沈承远的时候,我恨不得活撕了他,丝毫没有害怕。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容熠川,我敲门的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叩叩叩—— 没人应。 我又敲了三声。 依旧没人应,但是第二次我力气大了点,门直接开了。 这是给我留门了? 我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 “……容先生您在吗,我是林苒。” 话还没说完,口鼻突然被一股大力捂住,一股刺鼻的味道立刻扑了上来。 我奋力挣扎,想要呼救,可脑袋却很快就晕晕沉沉。 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花园里。 硕大的一个花园,全都种满了鲜红色的玫瑰花,一望无际。 我体内的药物似乎还没有完全消退,我依旧感觉浑身无力,手臂都抬不起来,脑子里像是被大力摇晃过,整个人都天旋地转的。 “醒了?”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我用力咬了自己的舌头,痛觉让我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一些。 此时,我正躺在花园正中一个凉亭的地上,而我对面的石凳上,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他的五官依旧精致立体。 眼眶深陷,鼻梁高耸,眉骨突出,眼珠似乎也不是黑色,而是淡淡的琥珀色—— 很明显的欧洲血统。 他应该是个混血。 并且是个十分英俊的混血,年轻的时候,外貌肯定比现在更胜一筹。 我在法国读书这么多年,见过的混血不少,但是光凭外貌就能让我一眼惊艳的,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容熠川,另一个就是现在这位坐在我面前的叔叔。 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带着精致的礼貌,手里还拿着一根手杖,很明显的欧洲贵族装扮。 但一开口,却是非常地道的中文:“是挺像的。” 一点外语发音都没有。 纯正的H市口音。 我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勉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我昏迷之前是在哪里来着? 容熠川找我,女服务生带我去了一个总统套房,然后我刚一进去就被人迷晕了。 那现在这里是哪里?! 容熠川为什么要迷晕我把我带来这里? 眼前这个混血叔叔又是谁? “周秀梅这次的眼光倒是还不错。” 我微微有些愣住。 周秀梅,就是周姐的大名。 “这么吃惊干什么?”混血叔叔轻笑:“你的身份,你的榕江大学的学籍,甚至包括你整容的费用,都是我提供的。” 我试探问道:“您是周姐的……幕后金主?您是有什么指示给我吗?” 混血叔叔轻笑:“跟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容。今天找你过去的容先生,不是容熠川,而是我。” 我顿时提起警惕:“容这个姓,在H市可不多见。” “我的中文名,叫容显恭。” 我瞬间抬起头来。 我之前翻阅过容熠川的所有资料,容显恭这个名字我再熟悉不过! 他是容熠川的父亲! “……容先生,您要找我可以直接找,或者是让周姐代为转达,没必要用现在这样的方式。” 容显恭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笑着说道:“林小姐,哦不,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徐泠然徐小姐才对?” 话已经说开到这个地步,如果我再不懂,那我就是个傻子了。 “容老先生,您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容显恭轻笑:“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但我需要你答应我做一件事。” “离开您儿子?” 真的要这么俗套吗? 还要甩五百万给我吗? “我要你……”容显恭忽而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杀了他。” 第27章 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 我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脑子里仍旧有些混沌。 打开窗户让山间的冷风睡了一会儿,才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 容显恭这个人,我之前在看容熠川资料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到过。 但资料里各种细节都表示,容熠川是他跟太太的独子,他很看重容熠川,在容熠川二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着手把容氏集团交接到他手里,自己只是从旁辅助。 如今已经有十年时间了。 这十年里,容熠川也不负他所望,把容氏集团经营得更上一层楼,一跃成为高端连锁酒店品牌。 她们明明是亲生父子,容显恭又为什么会对我下那样的命令? 试探我吗? 一个容熠川已经让我不上不下的,又来了一只老狐狸。 事情的局面越来越乱了。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管这容家两父子到底存了什么心,我的目的就是报仇。 我要拿回南峰集团,更要让沈承远付出代价。 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借助容熠川的力量。 思来想去,我打了个电话给庄明飞。 庄明飞接到我的电话,有些意外,“林妹妹?” “对,你好庄先生。”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沉吟了一下,“我能咨询你几个问题吗?” 庄明飞似乎也被我搞得有些疑惑:“你问。” “怎么做,才能让男人快速喜欢上一个女人?” 庄明飞愣了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一定要快速,我时间不多。” 庄明飞是个聪明人,见我没有回答,知道我估计是不想说破,于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说道:“男人肯定喜欢漂亮的。” 我说:“……他不太看重外貌。” “那是你不懂男人,外表再体面再绅士的男人,对女人的喜好都是相似的,他们只喜欢漂亮的。如果不喜欢,那就是因为不够美。” 这个答案或许是对的,但是在容熠川身上,我觉得不太适用。 莫荔的外貌其实只是中上,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清秀。 跟大美女三个字完全不沾边。 “还有别的吗?” “林小姐,你看过九十年代的香港小姐选美吗?” “……看过一点点。” “选港姐,不单单是看她们的长相身材,还有她们的谈吐和内涵。脑袋空空的美女充其量只是个花架子,想嫁入豪门,基本没戏。” “你的意思是,不但要顶级美貌,还要顶级智商?” “对。” “美貌倒还好,智商的话……短时间内很难让他充分了解。” “那你就得制造机会让他了解。” 挂了电话,我想了一会儿。 庄明飞说得对。 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 既然只有容熠川能帮我复仇,不管什么方法,我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我去前台问了一下容熠川的房间号。 前台勾着一抹礼貌性的假笑:“抱歉小姐,容总交代过了,他不见任何人,所以抱歉,我不能告诉您。” 不见任何人,路秘书又没有直接赶我走—— 我突然明白了过来。 考验我。 刚刚被容显恭带走,已经浪费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容熠川给我设置的这个考验,有没有时间限制。 我没有跟前台再纠缠下去,直接离开了大堂。 在员工洗手间门口蹲了一会儿,就看到几个女服务生走了进去。 “……路秘书又让送一些水果进去,你跟莉莉说了吧?” “说了说了,放心吧,莉莉还是很靠谱的。” “这个可千万不能忘啊,忘了我们都的完蛋!” “你别害怕,容总从欧洲回来的,是个正儿八经的绅士,小错误而已,扣点绩效罢了,不会开除我们的。” “容总的确是个绅士,但路秘书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还是小心点好。” “那倒是。哦对了,你今天看到了吗,大明星苏颖跟容总一起回来的,我刚刚还看到路秘书亲自给她拎包!” “我的天,能让路秘书亲自伺候的女人,该不会就是未来的容太太了吧?!” “不知道啊……谁?!” 我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估计重重摔在地上,弄出好大的动静。 然后快速闪身藏在了拐角处的楼梯间里。 里面的两个女服务生果然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查看。 “谁在外面偷听我们讲话!有本事你就出来!” 四下无人。 但此时,没有动静就显得更可怕了。 “……明明是刚刚碎的,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该不会是鬼吧?” “呸呸呸,这世界上哪有鬼啊!我看啊,估计是个色狼!在外面想偷窥我们两个换衣服!” “啊!”其中一个女服务生抱住了自己,“我们酒店接待的都是高端的客人,怎么也有这么猥琐的?” “有钱人的癖好,很难说的。我们快去找安保部的人过来看看吧,要不然他一直躲在暗处,怪害怕的。” “好好好,我们让安保部的人把这一片整个搜一遍,抓着人了就立刻报警……” 两个女服务生弓着身子快步离开了,几乎是一路小跑。 等她们走远,我才从楼梯间里出来,闪身进了员工更衣室。 那两个女服务生走得急,没来得及关个人的衣柜,刚换下来的制服就胡乱地放在柜子里的格挡里。 原本只是想去弄一身制服再想办法,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我快速换上,闪身出门,直奔后厨。 在后厨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同样穿制服的女服务生,端着一盘果盘走了出来。 她应该就是莉莉了。 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一路穿过酒店中庭的天井,又穿过酒店后面的玫瑰花园,最后进了角落的一个偏厅里。 她谨慎地往四周查看,我怕被她发现,躲得远了点。 等她消失了,我才赶紧追了上去。 偏厅一进去,就是一部电梯。 电梯正在上行,最后停留在36层。 只停留了半分钟左右,电梯又从36层开始往下,我躲在隐蔽处观察,看着电梯上的数字慢慢跳,到一楼的时候,莉莉从电梯里出来,手里已经没有果盘了。 我继续隐藏着,等到莉莉彻底离开,我去花园里摘了一束玫瑰花。 我学过插花,虽然这里的花材单一,但是同样可以利用花朵的大小和形状进行搭配,又摘了一些野生的小花进行点缀。 满意后,我带着漂亮的花束上了楼。 第28章 容先生,你相信爱情吗? 36层电梯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装潢十分考究的大厅。 黑金配色,低调又奢华。 我又往前走了两步,遇到了一个面生的男人,穿着西装革履,但并不是服务生,看起来应该有些身份,应该是温泉酒店的管理人员。 他看到我,微微蹙眉:“你是谁?” 我神色如常,带了几分下级对上级的尊重,但并不谄媚,谈笑自如:“路秘书让我给容总送一束花来。” “路秘书?”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路秘书就在里面呢,她什么时候交代的你?刚刚给你们客户服务部打电话了?” 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了一眼。 确定了。 容熠川就在这个方向的里面。 我说:“我也不知道,是领导交代给我的。今天容总带了苏小姐回来,这花可能是要送给苏小姐的吧。” 男人点了点头:“那行吧,你送进去吧,别磨蹭,花送进去就出来。” “好的。” 男人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去干活。 我踩着高跟鞋,顺着他挥手的方向往里走。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木门。 我用了些力气才推开,一进门,就听到沈承远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他在唱歌,一首法语经典歌曲《玫瑰人生》。 这首歌还是我告诉他的。 以前我很喜欢这首歌,那时我还跟沈承远说:“你去学这首歌吧,等我们婚礼上唱。” 沈承远一脸的拒绝:“法语歌我学不会的。” 不管我怎么软磨硬泡,他都不学。 后来还是我妈说:“然然,你别仗着承远宠着你就总欺负他,他本身家庭条件就不如我们家,也没留过学,你这样会让他自卑的。” 我想了想,我妈说的也对,男人最要面子。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让他学过了。 只是没想到,之前他不肯为我学,现在倒是为了讨好容熠川,硬是把这首曲子一字不落的学会了! 虽然说发音难听,音调也跑到了姥姥家,但一听就是下了功夫的。 苏颖柔柔地站了起来,说道:“容总,沈总,这首歌我恰好也会唱,我来唱给你们听吧?” 沈承远立刻附和道:“对对,这么美的歌,应该让美女来唱才更有味道啊,苏小姐你会法语?” 苏颖娇羞地笑了笑:“我在法国进修过一年的表演专业,会一些。” “那正好,你来唱。” 苏颖仍旧比较矜持,低头去看容熠川,询问他的意见。 容熠川背对着门口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姿态舒展,手里捏着一个高脚杯,声音一如既往的绅士,一句地道法语说的十分浪漫。 苏颖听完,娇笑了一下,然后用法语回答。 两人又来回交流了几句,十分自如。 沈承远在一旁狗瞧耗子干着急:“容总,苏小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苏颖捂着唇,歪着头做了一个很可爱的卖萌表情:“这是我跟容总的秘密,是不是容总?” 容熠川没说什么,冲她举了举高脚杯。 苏颖立刻拎起一杯,跟他撞了一下,两个人都抿了一小口。 沈承远看起来很高兴:“看来苏小姐跟容总很投缘啊。” 苏颖说:“只是因为我会法语而已,不过我毕竟只在法国待过一年,法语不算太地道,如果发音不准,容总可别笑我。” 容熠川说中文的时候,跟法语是完全不一样的腔调,声音清冷但柔和:“你的发音不错,法语的连颂对初学者来说很难,一年时间,你已经说得不错了。” “哪里哪里。”苏颖谦虚着说:“学习也是源自于兴趣,我很喜欢法国电影,很多法语都是跟着电影学会的。” 容熠川问:“苏小姐喜欢哪部法国电影?” “很多,最喜欢的是《Jeux d'enfants》。” 容熠川点点头:“经典爱情片。” “法国就是要浪漫,不是吗?” 容熠川笑了笑,不置可否。 “容先生,你相信爱情吗?” 苏颖一边说着,一边往容熠川身边走。 沈承远很有眼色地给她让开了一条路,两人靠近的时候,我看得分明——两人再交换眼色,很明显早就认识。 我终于明白过来。 沈承远这是打算跟容熠川玩二二三四再来一次呢! 上一次我靠着出色的法语赢得了容熠川的青睐,但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单论颜值,我跟莫荔都属于淡颜,但我比莫荔更清冷一些。 苏颖则是个艳光四射的浓颜系大美女,妆虽然画得很淡,但依旧挡不住立体五官带来的冲击感。 再加上她本身带有的明星光环…… 沈承远是准备了个升级版的“我”,想要投其所好,跟容熠川打好关系! 我轻轻一笑,我怎么能让他如愿! “爱情这个东西……” 我抱着花,缓缓走进了房间里:“就像这一束玫瑰花一样,美则美矣,但浑身上下都是刺,容易伤人。” 我的到来,明显让三个人都有些意外。 苏颖愕然,沈承远气愤地站起来。 但我一点都不关心他们,我一直在观察着容熠川的反应。 他又抿了一口酒,虽然没说话,但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我心中大定。 沈承远咬着牙:“你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人呢?” 我歪着头,甜笑:“外面就算有人,那也是容总的人,沈总什么时候来容氏集团工作了?竟然能指使容氏的员工了。” “你别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理他,直接把玫瑰花束递给苏颖:“苏小姐,这花送给您,祝您有跟玫瑰一样美丽的人生。” 苏颖接地有些迟疑:“这花是……谁给我的?” “这花是容氏花园里的玫瑰花,那自然就是容总给您的了。” 苏颖转头去看容熠川。 容熠川回头看了一眼,“这花搭配得不错。” 我轻笑:“容总和苏小姐喜欢就好。” 苏颖连连点头:“我喜欢的,这花很漂亮,谢谢容总。” 容熠川的回答很绅士,但也没带什么感情:“鲜花配美人,玫瑰很衬你。” 苏颖瞬间红了脸。 沈承远厉声道:“既然花已经送到了,你就别杵在这里了,出去吧。” 我才不听他的。 我径直往容熠川身边走,沈承远坐在最外面,伸出脚想要挡我。 我直接穿着高跟鞋踩着他的脚背走了过去,越过苏颖,在容熠川身边坐下。 细高跟踩在脚背上,虽然有鞋子包裹,但沈承远明显疼得不轻,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但碍于容熠川在场,他只能忍着,不敢叫出声来。 苏颖被我从容熠川身边挤开了,看我的眼神也不太友善。 怎么,就许你们组队来,不许我单打独斗? “容总相信爱情吗?” 第二次问这句话,不过这一次,发问人是我。 容熠川却直接反问我:“林小姐呢,你相信吗?” 第29章 容总难道没有喜欢过人吗? “信。” 容熠川深深看了我一眼,但很快眼神就变成了轻蔑和嘲弄:“不是刚刚才说,爱情就像是玫瑰花,美,但容易伤人?” “不知道容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怎么说?” 沈承远有些忍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憋着一股怒火:“你怎么……” 我充耳不闻,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往容熠川的方向又挪近了点,轻声说道:“就是因为这个世界遵从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当所有人都在分析利弊权衡得失的时候,爱的无私就显得更为可贵。” 容熠川玩世不恭地笑了一下:“或许吧。” “容总难道没有喜欢过人吗?” 说到这里,容熠川的表情终于微微出现了一丝变化。 沈承远终于抓住了机会,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容总的私事也是你能问的?给我出去!” 说着,就要来扯我。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重重推了回去:“容总都没赶我走,你算是什么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容总的地方替容总发号施令?!” “你少特么给我扣帽子!”沈承远被我激怒:“别以为我不敢对女人动手!” “是嘛,沈总之前对女人动过手?” 沈承远一窒。 我冷笑着说道:“那沈总还真是跟外界盛传的一样,是个‘爱妻如命’的‘宠妻狂魔’呢。” “我、我没有!” “没有爱妻如命还是没有动过手?” 沈承远的脸色涨得通红,心虚地瞄了一眼容熠川,“没有动过手……” “那就是说,沈总很爱自己的妻子喽?” “当然!” “那为什么徐小姐还尸骨未寒的时候,你就要置她的父亲老徐总于死地?!” “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转过身去,直截了当地对容熠川说道:“容总,抱歉我今天打扰您了,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您是个好人,请您救救老徐总吧!” 说完这番话,我乖顺地垂着头,恳求他。 我看不到容熠川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交叠双腿上修长的手指,正在轻轻地、缓缓地、一下一下地敲了敲。 ——他果然已经知道,我爸被我接走了。 今天路秘书的话点醒我了。 要走近容熠川的身边,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他讨厌别人玩心机。 我上次在医院里狐假虎威,算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但路秘书的话也说得很清楚,如果我继续撒谎,容熠川不会手下留情的。 无论如何,他没有跟处理前面那几个狐假虎威的人一样处理我,他还多给我了一次机会。 所以这一次,我必须坦诚。 当然,对我来说,坦诚归坦诚,但也不能完全坦诚。 我坦诚了我的来意,我就是要救我爸。 剩下的,就看容熠川如何发落了。 我垂着头等着他的发落,不再说任何多余的话。 容熠川这个人精明透了顶,多说多错。 沈承远却一直在不停的解释:“……我最爱的人就是然然,老徐总也对我恩重如山,甚至还把女儿嫁给了我,我怎么会想害死他呢?容总,您千万别听她胡说,这个女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直跟我不对付,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她……”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我特地吩咐医院的人,给老徐总最好的治疗,但我最近忙着公司的事还有找然然的遗体,可能有疏忽,医院那群人见我没工夫盯着,懈怠了也有可能……” 容熠川一直没表态,但当沈承远说到这一句的时候,他放在腿上的手终于停住了。 他把手中的高脚杯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撞击出清脆的响声。 沈承远立刻停了,“容总,之前您跟老徐总谈合作的时候,我们也是见过的。您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怎么会知道?”容熠川开了口,但依旧淡淡的:“老徐总的为人我还是很清楚的。他虽然有些古板,但人很讲义气,对属下也宽厚,是个很正直的长辈。但是沈总……抱歉,我之前对你毫无印象。” “之前有一次,我送老徐总去跟您见面,老徐总还跟你说起我了。” “说你什么?” “说我老实可靠,办事也妥帖。” 容熠川垂下眼帘,“是嘛,我不记得了。” 沈承远急急说道:“容总,其实您也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容氏跟南峰集团已经合作了将近十年了,这次您迟迟不肯续约,我是真的着急了,您这么尊敬老徐总,就更应该跟南峰集团续约,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也倒下了啊!” 容熠川轻笑了一下:“老徐总最近情况怎么样了?” “挺好的啊。” 容熠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瘦成一把骨头架子,也叫挺好的?” 沈承远顿时脸色就不自然了:“容总,您这是说什么话,老徐总一直好好的在医院里治疗……” “我说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 “容总,不是,容总,那是医院里那些人消极怠工,跟我无关啊!” 容熠川明显不想废话:“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 “别啊容总,不跟南峰集团合作,您还要找新的合作商,费时费力的,时间成本也是成本啊!您是个生意人,就算您现在不相信我,但生意也得照样做啊……” 容熠川说:“我可以跟南峰集团做生意,但沈总,你现在能做得了南峰集团的主吗?” “我可以啊!”沈承远急急说道:“我跟然然结婚的时候,老徐总给了然然51%的股份做嫁妆。现在然然去世了,我是她的丈夫,也就是她名下财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的律师已经去办了,过不了几天,这51%的股份就会转到我名下来!” 我微微眯起眼。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迫不及待找了个假尸体去警局开死亡证明,是为了这个! 我当初跟他结婚的时候,我爸虽然拗不过我,但心里一直不太赞同。 结婚前一天晚上,他给了我一份股权让渡书,拉着我的手说:“我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你拿着这些股份,那你就是南峰集团的第一大股东!他不想失去优渥的生活,就一定要对你好。如果婚后过得不开心,你就跟他离婚!有了钱,你的腰杆就硬!这些股份就是你的底气!”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摇头,“爸,这是你辛苦半辈子拼来的,我不要。” 我爸笑着摸摸我的头,说:“给自己闺女打工,爸爸愿意。而且你放心,这些股份是你的婚前财产,就算离婚了,他也分不走的。” 我的心脏猛烈地刺痛着。 爸爸为了我,可谓机关算尽。 但他也没料想到,沈承远能这么狠! 离婚他是分不到财产,但是如果我死了呢? 我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第30章 假绅士 只听容熠川说:“徐小姐虽然去世了,但她的财产继承人,应该不止你一个人吧?按照国内的法律,第一顺位继承人,应该是配偶、父母以及子女,除了你之外,老徐总和徐太太也一样能继承她的股份。” 沈承远说:“老徐总一直昏迷不醒,徐太太的精神出了问题,他们就算能继承股份,但也没办法参与公司决策啊。” “但只要他们还活着,股份就有他们的份。” “……” 容熠川冷冷说道:“既然南峰集团现在的决策者都不能确定,那我怎么敢跟南峰集团签约?沈总,你现在手里的股份数额还不明朗,外面还有49%的股份零散分布于其他股东手里,倘若他们联合起来,可比你的占股要多。他们随时都可以代替你,成为南峰集团的新一任决策者,当然可以随时跟容氏毁约。” 沈承远仍旧不死心:“容氏现在发展得如日中天,他们不会的。”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沈承远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是不是只要我能拿到绝对数额的股份,容总就跟南峰集团续约?” 容熠川说:“没有发生的事,我也不做任何假设。” 大门被敲响了。 路秘书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依旧十分有礼貌:“沈总,容总马上还有其他工作安排,就不方便再留您了。我送您吧。”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沈承远也听得明白,他站起身来,轻声说道:“好,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给苏颖使了个眼色,苏颖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准备跟他一起离开。 可容熠川突然开了口:“苏小姐晚上还有其他安排吗?” 苏颖愣了一下,沈承远也有些意外。 “没有……” “温泉酒店后院有一片玫瑰花海,不知道苏小姐有兴趣吗?” 沈承远顿时一喜,连忙又给苏颖打手势。 苏颖赶紧应了下来:“有兴趣有兴趣,我最喜欢玫瑰花了。” “路秘书,你送完沈总,招待一下苏小姐,别怠慢了。” “好的,我知道了。” 容熠川也站了起来:“苏小姐,我现在有些事要处理,晚上一起共进晚餐如何?” 苏颖当然连声说好。 “那我让路秘书给你安排个房间,你可以先去体验一下这里的温泉,等我处理完事情,我们再继续聊。” 我有些看不懂了。 容熠川不是一直不近女色为莫荔守节么,怎么突然就把苏颖留下来了? 而且还让路秘书给她开个房间。 这话里面的潜台词已经很明确了,他要留苏颖在这里过夜! 难道真的被庄明飞说中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清心寡欲的男人,如果他不动凡心,只是因为女人不够漂亮? 一旦遇到苏颖这种艳丽型的大美女,立刻就不做柳下惠了? 我在心里嘲讽地笑了一下。 什么纯爱战士,什么绅士风度,全特么是假的! 我模仿莫荔模仿了半天,换来的只不过是他暂时心软,没有对我赶尽杀绝而已。 真正能快速靠近一个男人的,只有美貌和身体。 路秘书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小姐,您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我送完沈总就过来帮您安排房间。” “好的,麻烦路秘书了。” “不麻烦,您是容总的贵客,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沈承远虽然被婉拒了,但是苏颖却入了容熠川的眼,他也肉眼可见的振奋了一些,走的时候也没那么沮丧了,脚步都带着风。 路秘书含笑看着我:“林小姐,您也一起吧,我送你出去。” 我不死心,一咬牙,抓住容熠川的小臂:“容总,您既然那么尊重老徐总,他已经快被虐待死了,能不能救救他?” 容熠川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袖:“我不是警察,这种事情你可以报警解决。” 我终究还是被路秘书“请”出来了。 路秘书送我和沈承远到酒店外面,沈承远嘲笑我:“林小姐没开车吧?要不,我顺路送你去市区?打车挺贵的,你一个大学生,付得起吗?” 我恨恨咬牙。 沈承远嗤笑一声,转身离开,他的司机已经开着车在不远处等他。 他上了车,扬长而去。 我转身,想要再探探路秘书的口风。 可是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路秘书的身影? 送完沈承远之后她就离开了,根本不会再管我。 也是,她完全是看容熠川脸色做事的。 之前容熠川对我另眼相待,她自然对我客客气气。 但现在容熠川明显对苏颖更有兴趣,我就成了昨日黄花。 为了防止暴露身份,我没敢联系顾雪灵,步行走了五公里下了山,才在山脚下的公交站坐上了回榕江大学的车。 公交车一路颠簸,到榕江大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从学校南门进去,在宿舍区绕了一圈,确认了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又从后门走了出去。 很意外的,我在路上遇到了苏婉。 我们遇到的时候,我身上还穿着温泉酒店的那身服务生制服,但因为坐公交车长途颠簸,已经皱了,而我整个人也因为疲惫而精神不佳。 但苏婉明显光鲜亮丽很多。 她已经找到了下一任金主,浑身名牌,开着一辆粉红色的跑车。 我们的视线对上后,她冲我招了招手,“上车。” 苏婉带我去了她现任金主给她买的一套公寓里。 寸土寸金的地段,江景大平层,少说也有几千万。 苏婉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了:“……是个搞土石方生意的老板,喜欢大明星苏颖,砸了几千万,但苏颖嫌他又老又丑,钱拿了,饭是一顿都没吃上。这不,我跟苏颖一样,长得都是艳丽型的,而且还都姓苏,这不就把我当平替了么。” 我说:“恭喜你。” 苏婉倒了一杯热水给我:“上次看你不是挺厉害的,容总对你也算是另眼相待了,怎么还这么狼狈?” 我说:“突然发生了点事情,我得罪了他。” “他翻脸了?” “没有,他算是放了我一马,但是之前对我的那点好感也全都没有了。” 苏婉安慰我:“正常,容总这个级别的,哪儿那么容易搞定。做我们这一行,就得想开点,你才初出茅庐,而且又是这么个高难度目标,失败才是大概率的。反正我们都是要在男人身上讨生活,这个不行我们就换一个。” 我叹了口气。 她能换,我却没得选择。 只有容熠川能压得住沈承远,我没有其他退而求其次的选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之前是我错误的判断了形势,以为容熠川是个心有白月光的正人君子。 但这一次,却让我看清了一件事——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也都一样好美色。 我以为他是个真君子,原来也只是个假绅士。 光凭借莫荔那点子白月光滤镜,现在作用已经不大。 既然纯爱已经不奏效,那就得来点俗的。 “苏婉姐,周姐之前教你们的那些法子,你能教教我吗?” “周姐教我们的法子多了,你要学哪种?” 我有些难以启齿:“就是……勾搭男人那种。” 第31章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周姐手下的这些姑娘们,其实大多都活成了顾晴晴的样子。 拼命往自己身上投资,要么是去整容,要么是去隆胸,还有的光是补膜都补了七八次。 苏婉是比较例外的一个。 有句话说,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在苏婉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周姐手下那么多姑娘,走清纯路线的只有一个顾晴晴算是混得不错,大多数都寂寂无名,销路一般。 但美艳挂的,还是吃香很多。 好一点的如同苏婉一样,傍上一个肯爆金币的老板,差一点的也能去当个擦边主播,收入相对来说还是高一些的。 其实从这个现状也能看出来,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小头影响大头,情谊千金不抵胸脯四两。 真爱? 无非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罢了。 苏婉这里我也不能久留,她才刚跟了土老板没几天,男人还在兴头上,最近每天晚上都会来找她。 干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抢活儿,虽然说土老板就喜欢苏婉这一款的,肯定看不上我,但我也得自己主动避嫌。 所以跟苏婉聊了一会儿之后,我主动提出了告辞。 苏婉送我到门口,想了想,又返回去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条金链子,塞进我手里:“你去换点钱用。” 我想拒绝,苏婉却把我推了出去:“我虽然不知道你之前的来头,但是也大概猜得出来你出身不错,家道中落才不得已来干这个。林苒,你听我一句劝,实在不行就早点换目标,那些土老板……确实长得丑,又油腻,你稍微降一降自己的标准,也别要求太高了,日子总归还得过啊,你说是不是?” 我拿着金链子出了门。 望着街道上的霓虹灯亮了又灭,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苏婉的意思我明白,她以为我还放不下大小姐的架子,不肯去服务那些土老板,非要挑容熠川这种长得帅地位高的。 其实她把我想得太清高了。 我找上容熠川,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容氏集团的掌舵人,能轻松拿捏沈承远罢了。 就算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个褶子能夹死蚊子的老头子,只要他能帮我,我也照样豁得出去。 其实我反倒是希望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个白发老头,他们要么身体不行要么脑力退化,我根本不用这么费劲。 衣服一脱,往床上一躺,完事。 他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只要不弄死我,给我留一条命让我亲眼看着沈承远下地狱,再变态的玩法我都能忍。 可偏偏容熠川现在的年纪,正是一个男人最顶峰的时候,要搞定他,难度可比搞定老头子大太多了…… 等等,老头子? 我停住脚步,忽然想起了今天在玫瑰花圃里见到的那个人。 他说他可以帮我达成我想要的一切,我爸妈的安全,南峰集团的归属,还有沈承远的死活,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帮我达成。 但是,他要我……杀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能相信他吗? …… 之后的几天,我开始疯狂学习苏婉传授给我的知识。 其实这些东西,说是知识,都有点玷污“知识”这两个字了。 我从小到大,不管是自己的兴趣,还是我爸妈的栽培,我都学了不少东西。 语言,画画,雕塑,插花,跳舞,礼仪。 我并不抗拒学习,甚至学得还挺快。 但是男女之间的这些拉扯纠缠,真的就是我的短板了。 我的恋爱经验太过匮乏,仅有的那一次还是以那么惨烈的结尾收场,我没追过人,追我的人倒是不少,但阴差阳错的也都错过了,我压根没体验过正常的恋爱过程。 苏婉说:“脸面能值几个钱?放下脸,就有钱。” 我按照她说的几个方法试了试,确实挺奏效。 骑共享单车,“不小心”蹭到了豪车,被赔偿费用吓得花容失色——男人提出用身体抵债。 找了个车展的兼职,穿着凸显身材的旗袍,化着清一色的网红妆——男人想要连车带人全都拿下。 高档酒吧里,装作喝醉猛不丁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身体重要部位产生接触——男人一晚上都在盯着我,让酒保送了我一瓶贵重的红酒,一起送来的还有酒店房卡。 我测试了几天,觉得有些无趣。 不知道是我天分太高还是男人们太容易上钩,几乎是百发百中,一点难度都没有。 庄明飞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跟一个想要包我的男人周旋。 这个男人还挺帅,是个富二代,我看着面前金黄色的保时捷,还有那一后备箱的红色玫瑰,只觉得这个配色很像西红柿炒蛋。 庄明飞说:“林妹妹,顾雪灵不敢直接找你,托我跟你说一声,沈承远好像找到徐叔叔了。” 我听完,神色立刻紧张起来:“他怎么找到的?” “徐叔叔的氧气管,昨晚被人拔掉了。” “昨晚?我找的那个护工不是已经去S市了吗?他睡着了?医院的监控拍到是谁干的了吗?徐叔叔现在怎么样?” 富二代手里还拿着一个首饰盒子,红丝绒的,高奢牌子。 见我一直打电话不理他,直接过来搂我的腰。 我正心急呢,直接推开了他,催促庄明飞:“你说话呀!” “你别着急,徐叔叔没事。护士巡夜的时候发现的,好在发现得很及时。至于你找的那个护工……我跟顾雪灵查了监控,昨晚没有其他人进入徐叔叔的病房,而你找的那个护工,已经不见了。” 我顿时五雷轰顶:“……他被沈承远收买了?” “暂时还不能确定,但可能性很大。顾雪灵拿不定主意,她让我问问你,要报警吗?” 我思索了一下,沉声道:“先不报。” “行,那我转告顾雪灵。” 氧气管是护工拔的,就算警方找到了护工,他早已经被沈承远收买,估计也是咬死了说是私人恩怨,不会供出沈承远的。 报警不但不能把沈承远绳之以法,反而会暴露顾雪灵。 难保沈承远会不会对顾雪灵下手。 “林妹妹,看来S市也不安全了,沈承远几天的功夫就找到了徐叔叔的下落,这次没成功,下次肯定还会继续对徐叔叔下手的……你得尽快想办法啊。” 第32章 事情又绕回了容熠川这里 我心里微微发沉。 之前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要我爸死,自从前几天听容熠川说了,我才明白过来。 我名下那51%的股份,我死了之后,应该是由我爸妈和沈承远三个人一起继承。 我爸还没死,就算是个植物人,他也能继承我的股份。 南峰集团现在的股东里,有好几个都是跟着我爸一起创业的叔叔伯伯,他们跟我爸有几十年的交情,各自手里大概也有百分之十几的股份。 如果他们几个合在一起,那肯定要比沈承远手里的股份要多。 沈承远想要赶在他们几个联合之前,先拿到绝对数额的股份,成为南峰集团绝对的话事人,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我爸我妈都得死。 但是如果我们徐家的三口人接连去世,未免太过巧合。 所以他之前给我爸安排的死法是:在医院里被老鼠传染了疾病,因病而亡。 这样的话,我爸的死就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了,谁也怀疑不到他头上。 只是他没料到我还活着,并且先下手为强接走了我爸,打乱了他的计划,于是他又买通了护工拔掉我爸的氧气管。 他应该是给了护工足够大的一笔钱,才说服了护工替他卖命。 沈承远很急。 那几个叔叔伯伯们也不是傻子,自己打下的江山被一个外人轻而易举就拿走了,他们现在是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肯定会联合起来的。 沈承远肯定还会在近期内对我爸下手! 我问庄明飞:“庄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爸换个医院?” 庄明飞说:“顾雪灵让我联系你,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林妹妹,我得跟你说清楚,我是可以帮忙联系其他医院,但是这个办法这治标不治本,沈承远早晚还是会发现的,我们总不能一直不停地给徐叔叔转院,他的身体也经受不住这样频繁的折腾了。”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可是我现在也没有渠道能把他送去国外,我爸的身体也不一定能承受飞机起飞和降落的压力……” “我听顾雪灵说,你现在跟容熠川有接触?”庄明飞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容熠川愿意出面的话,沈承远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的。” …… 事情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容熠川这里。 我托庄明飞帮我打听了一下,很快,他就带来了消息:“容熠川今天会去高尔夫球场打球,就在市郊。” “跟谁打球?” “好像是紫城卫浴的李总。” 紫城卫浴? 我回头看了看刚刚被我推出去的那个富二代。 “你是李维扬,对吧?” 富二代刚刚被我下了面子,有些不高兴:“不是我还能是谁?” “紫城卫浴是你爸的?” “是啊,你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我挂了电话,走过去,扬起一个甜甜的笑:“不好意思啊,刚刚接了个电话,我爸病了,我有点着急,弄疼你了吗?” 李维扬本身就想包我,但我前几天一直是把他当个测试对象而已,对他冷处理。 偏偏这位富二代李少爷哪里受过这种冷落,追我追得更紧了。 他现在对我还在上头中,虽然刚刚有些生气,但见我主动服软,气也就消了一大半,“怎么,知道我爸是李紫城,立刻就回心转意了?怕本少爷家底不厚,养不起你啊?” “怎么会呢。” “我跟你说,我爸马上就要跟容氏集团合作了,只要谈妥了,以后容氏集团旗下的所有酒店,卫浴产品都得用我爸公司的。只要你跟了我,以后你想要什么,豪车名包,我都供得起。” 我轻轻笑了下:“我不要豪车名包,我不会开车,也不喜欢包包。” “那你喜欢什么,房子,还是现金?” “你能带我去长长见识吗?看看你们豪门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李维扬有些犹豫:“带你回家啊?这可不行,我爸非得打死我。” “不是让你带我回家,我也有自知之明,你将来肯定是要跟门当户对的大小姐联姻的呀。” 李维扬一听,贼兮兮地笑起来:“联姻没事的,各玩各的罢了,不影响我们。” 我说:“你带我去打高尔夫吧?以前总看电视上说,上流社会的交往都喜欢去打高尔夫,我连高尔夫球场都没去过呢。” “这有什么难的?上车!老公带你去!” 我在心里呵呵。 这就“老公”上了? 有这么一个二世祖少东家,看来紫城卫浴以后的前途也堪忧啊。 我坐上了李维扬那辆金黄色的保时捷。 到球场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容熠川一行人已经打了一局回来了,正在往休息室走。 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苏颖。 他穿着白色polo衫和运动裤,苏颖穿着粉色的T恤和白色的超短裙,带着一个白色的遮阳帽,头发高高地扎成一个马尾,两个人都开心地笑着,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开心的事。 我还是第一次见容熠川这样笑。 他以前装绅士的时候,笑都是公事性的,足够礼貌,却不达眼底。 但跟苏颖在一起的时候,倒像是真的开心。 苏颖本身就漂亮,超短裙下是一双笔直洁白的双腿,随着步伐来回交错,上身的尺寸也十分傲人,纵使隔了这么远,光是看着她的侧影,都能判断出她绝对是个风情十足的大美人。 两个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高尔夫球场的工作人员,帮他们两个背着球杆。 路秘书也在,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正在跟李紫城礼貌地寒暄。 “看到了吗?那个就是我爸!”李维扬指给我看:“前面那个年轻一点的,就是容氏集团的总裁,容熠川。” 我点了点头:“哦。” “这个容熠川好像挺厉害的,但是我觉得他没我长得帅。你觉得呢?” 我偏头看了他一眼,点头:“我也觉得你比较帅。” 李维扬顿时开心起来。 不远处,容熠川和苏颖一路有说有笑地进了休息室,路秘书亲自帮苏颖拉开了门,等容熠川和苏颖都进去了,自己才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李维扬说:“容熠川身边那个女人……好像是大明星苏颖啊!” “嗯。” “真漂亮……” 我轻笑:“带我去看看大明星去?” “不行,我爸在呢,不能让他看到我跟你在一起,回去了又得被他训。” “好不容易见到个大明星,我想去看看啊。” 李维扬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样吧,那边就是休息室的后门,你从那儿进去,偷偷看两眼,我就不过去了,我在车上等你。” 第33章 新欢与旧爱 我也不想让这个拖油瓶跟着。 于是我按照他指的方向,顺利地找到了休息室的后门,闪身进去。 “……今天肯定是李总让着我,不然我肯定要输了。” 李紫城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是苏小姐天赋异禀一学就会,也是容总技高一筹,教出来的徒弟也这么厉害。” 容熠川轻笑:“李总谦虚了。” 苏颖摘下了遮阳帽,散开了头发,长发披肩,更显得整个人妩媚了几分,声音也甜腻腻的,半是诉苦半是撒娇:“好热哦,我想吃冰淇淋。” 容熠川温柔劝说:“女孩子别吃太冷的,喝点热水,坐一会儿就凉快了。” 路秘书适时上前,把保温杯放在了苏颖面前:“苏小姐,这是给您准备的热牛奶,您喝这个吧。” “啊,热的啊?那不是越喝越热了,我不喝。” 容熠川轻笑:“谁刚才说渴了?球打到一半就要回来?” “可是我不想喝热的嘛!”苏颖歪着头,“除非……你给我吹吹?” 容熠川对这一套显然十分受用:“好。” 他亲自拿过了保温杯,吹凉了一些,重新放在苏颖面前:“好了,快喝吧。” 苏颖这才勉强接过,放在唇边小口小口的抿着。 李紫城恭维道:“容总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的,也就是苏小姐了,能让容总心甘情愿的为你服务。” 苏颖脸一红,但这几天显然容熠川对她很不错。 前几天在温泉酒店的时候她对容熠川还诚惶诚恐的,现在已经有点恃宠而骄了,昂着下巴撒娇似的说:“宠我是宠我,就是事事都要管我,不让喝冷水,不让吃冰淇淋,不让熬夜,连吻戏都不让我拍了。因为这个,我推掉了国际大导演的女一号呢。” 这话明着像抱怨,其实就是炫耀。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 容熠川问道:“要不我出面去找蒋导聊聊,再给你攒个局?” “那我要演个古装的,京城第一花魁!要弄各种美美的造型……” 容熠川轻轻皱眉:“还是宫斗吧。” “为什么啊?” 李紫城暧昧的憋着笑:“因为对戏的基本都是女演员啊!容总这是在吃醋呢!苏小姐好福气啊!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就得改名叫容太太了?” 苏颖愣了一下,“李总说笑了,容太太什么的我是不敢奢望的,只求现在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就好。” 李紫城本身也算是这个阶层的人,岂能不懂这个道理? 他都要逼着自己儿子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联姻,自然知道容熠川的婚姻也不可能儿戏。 苏颖美则美矣,当个宠物养着也就罢了。 娶回家做老婆? 那几率可不大。 “看到了吗?看到了就走吧。” 我被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了?” “你都看多久了?”李维扬满脸的严肃:“看一下就行了,别总在这待着。今天跟容熠川的见面对我爸来说很重要,你别给我添乱啊!” 李维扬不由分说的就要把我拉走。 休息室是中式装修,后门处摆着一个巨大的屏风,我本来还有些抗拒李维扬的拉扯,但看到屏风之后,我立刻放弃了挣扎。 李维扬猛地一拉,我直直撞在了屏风上。 哗啦啦—— 屏风轰然倒地。 一瞬间,休息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李紫城看到自己儿子,还跟一个女人拉拉扯扯,顿时脸色就黑了。 路秘书看到我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表情,但看到我的手腕被另一个男人攥在掌心的时候,连她也有些惊讶了。 苏颖被吓到了,下意识往容熠川身后躲。 而容熠川,一手护着苏颖,小声安抚着“没事,别怕”,可我看得分明,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 李紫城最先反应过来,气愤地快步走过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维扬也吓坏了,脸色发白:“爸,我不是故意的……” 李紫城看了我一眼,上下打量了一圈:“你玩女人我不管,别来打扰老子正事!” “爸,我真没有,就是我小女朋友喜欢苏颖,听说她在这里,就想来看看自己的偶像,我们准备看一眼就走的,没想到不小心把屏风弄倒了……” “你别特么给我解释了,赶紧给我滚!” “哦哦哦,我们这就走。”李维扬咬了咬牙,长臂一伸抱住了我,拥着我往外走:“好乖乖,快跟我走吧……” “这位——” 容熠川忽然扬声问道,“就是李总的公子吧?” 李紫城赶紧陪着笑:“是,不好意思啊容总,我儿子过来给我送个东西,毛手毛脚的,吓着苏小姐了,真是对不住,我现在就让他走。” “既然是李总的公子,来都来了,不如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李紫城显然没料到容熠川会是这个反应。 看苏颖惨白的小脸儿,他还以为容熠川会因为怜香惜玉而生气,说不定这次合作都得有变数。 没想到还主动邀请自己儿子吃饭? 路秘书补充道:“李总应该也就这一个儿子吧?那李公子就是以后紫城卫浴的少东家了,之后跟容氏打交道的机会也不会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一起吃顿饭,大家都熟悉熟悉,以后合作起来也更方便一些。” 李紫城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 “路秘书不愧是深受容总器重的人,未雨绸缪啊!想得真周到。可不是么,我就这一个儿子,以后家业不给他还能给谁?维扬,你跟我过来,跟容总打个招呼。” 李紫城一把甩开李维扬拉着我的手,拉着自己儿子去了容熠川面前,骄傲地介绍着:“容总,这就是犬子,李维扬。” 李维扬被自己老爹逼着去见大人物,多少还是有些拘谨的,赶紧伸出手去:“容总您好。” 容熠川看了看他的手,却没有跟他交握,只是轻笑了一下:“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李公子一表人才的,将来也一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别人夸儿子,老子最高兴。 李紫城兴奋的胡子都一抖一抖的:“借容总吉言了。” 可容熠川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李家父子身上,突然眼神一飘,直直地看向我,目光玩味:“李公子,那位是……?” 第34章 你让他亲你了? 李紫城赶紧说:“不知道是谁,估计又是哪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想嫁入豪门想疯了,缠着我儿子不放。容总,维扬这孩子跟您一样,洁身自好,很正派的一个孩子。” “爸,你别乱说,我好不容易才追上的……” “你给我闭嘴!”李紫城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我:“赶紧滚啊!现在这些女孩真是,小小年纪,净想着走捷径……” “爸!”李维扬强调说:“她是我女朋友!” “女个屁!”李紫城疯狂给他使眼色:“分清楚轻重!” 这时,苏颖终于认出来了我:“……她好像是容氏的员工吧?熠川,上次在温泉酒店,就是你让她给我送的玫瑰花。” “原来是容氏的员工啊!”李紫城的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哎哟,你看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维扬,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你女朋友是容氏的员工,这是好事啊!证明我们两家公司的交流更加紧密了呀!” 李维扬也懵逼中。 他一直以为我是榕江大学的学生。 容熠川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我。 看不出喜怒。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容总。” 容熠川收回目光,低头关心苏颖:“刚刚吓到了?” 苏颖点点头:“快让人收拾一下吧,那些碎木片挺危险的。” “我让路秘书去处理一下。” 容熠川给路秘书使了个眼色,路秘书微微颔首,立刻去找这里的工作人员收拾碎了一地的木质屏风。 “再喝点牛奶?” “不想喝了。” “那吃点水果?” “不行,水果含糖量可高了,我得控糖,保持身材。” 容熠川和苏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完全把我当空气。 李维扬还算有良心,悄悄把车钥匙塞进我手里,压低声音对我说:“你去车上等我,我忙完就出来找你。” 我捏着钥匙,站在原地没动。 李维扬又来抓我的手:“乖,听话。屏风老公来赔,你别怕。” 一直在关心苏颖的容熠川突然问了一句:“李公子跟女朋友挺恩爱啊,在一起挺久了吧?” 李维扬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刚在一起,所以比较粘我。” “哦,这样啊,”容熠川说:“既然你们如胶似漆的,那也别分开了,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李维扬顿时开心起来,“好啊好啊。” 他拉着我在他身边坐下,手臂很自然地搂着我的肩膀,跟苏颖说道:“苏小姐,我女朋友是你的粉丝,求着我过来就是想见见你。刚刚也是看到偶像太激动了,所以不小心把屏风弄倒了,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苏颖倒是没察觉什么,摆出了一副见粉丝的官方微笑,“我们上次见过的。” “啊?” “上次我去熠川的温泉酒店,他为了给我个惊喜,就让人送了束玫瑰花上来。就是你女朋友送来给我的,她插花的手艺真不错,那束玫瑰花可比花店里买的那种好看多了。” 李维扬依旧憨笑:“是嘛!那还真是有缘。” 他回头看我:“怪不得我那么追你你都无动于衷,原来你是容氏的员工啊!见识过大世面的。可是你不是说,你是榕江大学法语系的学生么?” 我:“兼职。” “容氏现在招聘还招兼职?” 我:“我成绩很优异。” “破格录取的?” 我:“……嗯。” 李维扬笑呵呵的:“你还挺厉害。” 说着,他又把我往怀里带了带。 “时间也不早了,谈正事吧。”容熠川说:“李总,这次的合作后续我会让秘书跟你对接,价格还是按照原来的,具体细节会有人来跟你确认。” 李紫城连连点头:“好好好,多谢容总信任。这样吧,今天我做东,请您和苏小姐吃顿便饭,您看行吗?” 容熠川说:“她吃不了太油腻的,选个素菜馆子吧。” “那真是太巧了,高尔夫球场旁边就是一个很出名的素菜馆!” “那就这个吧,”容熠川站起来,跟苏颖说:“你先去换衣服,我去下洗手间。” “好。” 容熠川转身离开。 李紫城忙着伺候苏颖,亲自护送她去了女更衣室。 回来的时候,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位小姐,你怎么称呼?” 李维扬直接抢答:“爸,她叫林苒。” “哦哦,林小姐!刚刚多有得罪,不好意思。你可真是我们老李家的福星啊,你一来,容总竟然就直接松口了!” “那可不,”李维扬骄傲道:“我看女人的眼光一直很不错的。” “呸,你之前那些个烂事我都不想提,都是些什么货色?也就这次眼睛还算亮了一点……” 李维扬拥着我,低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深藏不漏啊乖乖,你可帮了我家大忙了。” 我没料到他会直接下嘴,轻轻推了他一把:“……合作的事容总有他的考量,我只是一个低层兼职实习生,平时都见不到容总的,没有那么大面子。” “不是面子的问题,我们做生意的人很讲究兆头的,之前我都快放弃了,你一来,立马就带来了好兆头!维扬,你可得好好对林小姐啊,至少在跟容氏签约之前,绝对不能分手!” “爸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好不容易才追到手,哪儿那么快就分手啊?” “我还不知道你……” 父子俩又开始拌嘴。 我扒开李维扬搂在我肩膀上的手,冷声说道:“我也去下洗手间。” “好,那我在外面等你啊。” 休息室并不大。 洗手间就在最西边的角落里。 我刚一进门,就看到容熠川抱着臂站在门后,似乎是专门在等我。 我低声叫人:“容总。” 容熠川挑了挑眉,打量着我的脸。 从左边到右边。 我摸了摸脸颊,没什么啊。 “我脸上有什么吗?” 他说了一个法语单词:“面具。” 我沉吟了一下,也用法语回复他:“容总,我听不懂。” “你听得懂。”他很笃定:“不过你的第二选择似乎有些让人失望。李家的能力可不足以跟沈承远抗衡,他帮不了你。” “那是因为我的第一选择并不愿意伸手帮忙。” “我凭什么帮你?” “您跟老徐总这么多年的合作关系,而且您上次也说了,他为人很义气……” “那也只是生意上的往来,私下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况且对我来说,南峰集团也不是我的唯一选择。” 我仰起头,看着他:“容总,您专程在这里等我,有话要跟我说?” “你让他亲你了?” 我皱眉:“……什么?” “刚刚在外面。” 我反应过来了,可是李维扬亲我的时候,他人都已经走了啊! 这人背后长眼睛的? 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耳朵:“我听到了。” 我解释:“他搞突然袭击,我事先并不知道她会这么做……” 容熠川直接打断我:“亲的哪里?” 第35章 我说,我选你 一个“脸”字马上就要脱口而出,我突然止住了话。 容熠川的呼吸间有股淡淡的酒精气味。 “容总,您喝酒了?” 容熠川蹙眉不耐:“问你话呢。” 我这才发现,今天的容熠川跟平时有些微微不同。 他一贯是得体又绅士的,很少有这样语气粗暴的时候。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周身的酒精味道越来越浓。 “额头?”容熠川突然凑近我:“还是嘴?” 他捏住我的下巴,目光落在我的眉心,然后慢慢下滑,落在了我的唇瓣上。 他的拇指覆了上来,按在我的下唇上,有些用力的捻弄。 我吃痛,偏头想要避开,却被他强硬地掰了回来。 “说话!!” 我被他的低吼吓了一激灵。 “……都、都没有。” “那他亲了你哪里?” “……手背。” 容熠川嗤笑了一声,骂了一句法语的脏话:“没种的家伙。” 他说话的时候,热气就喷在我的唇边。 我不太会喝酒,酒精气熏得我眯了眯眼。 我也不太懂,明明他刚刚还在跟苏颖打高尔夫回来,什么时候喝的酒? 而且他看起来那么宠爱苏颖,为什么突然又很在意李维扬亲了我这件事? “林苒,林苒你在里面吗?” 李维扬的声音。 他来找我了。 容熠川盯着我,我不太敢应。 “林苒?怎么回事,人呢……” 李紫城问道:“林小姐人呢?这都好一会儿了,别让苏小姐等急了,她现在可是容总的女人,得罪了她我们没好果子吃。” 李维扬说:“我给她打个电话。” 下一秒,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眼疾手快地把手机掏了出来,赶在它响起铃声之前挂断。 然后按下了关机键。 我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容熠川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的姿势观察着我。 眼见我把黑了屏的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他淡淡开了口:“就这么对你的新男朋友……”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可下一秒我就有些为自己的冲动后悔。 ……他可是容熠川啊。 我这辈子最大的救世主。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对他。 我赶紧松开了,低头认错:“对不起容总。” 我把声音压得很低,头比声音压得更低。 容熠川却似乎并不生气,挑了挑眉,而且很配合地放低了声音,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不是很恩爱么,他来找你,怎么不出去?” “我……”我咬着唇:“我想来找您。” 容熠川的眼神有些迷离:“现在想起我了?” ? 我有些疑惑:“您说什么?我一开始就是来找您的呀,可是您……” 没打算帮我啊。 后半句话我咽回了肚子里。 “他有什么好?”容熠川歪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姿势有几分慵懒:“你告诉我,他哪里比我好?” “他……他当然是比不过您的。” “那你为什么选他?” “我没……” 我突然明白过来了。 容熠川醉了。 他把我当成了莫荔! 这是个好机会! 我舔了舔唇,决定破釜沉舟,豪赌一把。 我大着胆子凑了上去,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吻了一下。 容熠川没躲开,迟疑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你在干什么?” “我选你。” “你说什么?” “我说,我选你。” 容熠川的眸光闪了闪,指了指外面:“那他怎么办?” 我把心一横,再次吻了上去:“不用管他。” 容熠川的唇有些凉。 我其实不怎么会接吻,只会生涩地贴上去。 许久,我没动,他也没动。 他的身高太高,我踮着脚坚持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摇摇晃晃的要落下来。 下一秒,我的后脑被大手托住,唇上的吻瞬间加深。 不同于方才只是贴着,容熠川的反攻来得迅猛又汹涌,我感觉自己的嘴几乎整个都被他吸进了嘴里,当做果冻一样在唇齿间咂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肺里的空气,还有脑子里的意识,好像全都被他吸走了,只能被动地任由他予取予求。 直到外面又传来李紫城的催促声:“电话也打不通吗?” “关机了,”李维扬说:“我打了好几个了,都是关机。” “好好的上个洗手间,关机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吧。”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苏小姐一直等下去吧。” 李维扬问道:“不知道容总出去了么?” “你问容总干什么?” “爸,要不然你陪着容总和苏小姐先去吃饭,我在这里等她。” 李紫城微微有些不满:“这姑娘怎么回事,不是容氏出来的么,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不管怎么说得给同行的人一个交代吧,这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爸,我觉得她有可能是有难言之隐,不好出声。” “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女孩子嘛,每个月总有那几天不太方便,您在这里她也不太好说,要不您先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她就好回应我了。” 李紫城无语:“行吧,那我先陪容总和苏小姐去吃饭了。” “好,爸你先去。” 李紫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唇上突然一痛,我惊呼了一声,唤回了我的思绪。 可声音却立刻被他吞在了唇齿间。 容熠川微微松开我:“小声点,他还没走。” 我乖乖点头。 “专心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第二次吻上来的时候,明显比刚刚更激动。 一手箍着我的腰往上提,一手插进我的头发里,紧紧按着我的后脑。 吻也变得有些粗狂,带了些细碎的啃咬。 我从来没有被这么热烈的吻过。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想要的可能不至于此。 “抱着我……” 我顿了一下,手已经圈上了他的腰,但想了想之后,我继续缓缓抬起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颈。 这样的动作好像显得我是个主动献祭的少女,整个人都嵌进了他的怀里,为他奉上全部的我。 容熠川的眼神亮了一下,含着我的下唇喘息:“你还挺会。” “你不喜欢吗?” “喜欢,”他问:“谁教你这样勾男人的?” 苏婉。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苏婉曾经说过,男人嘴上说喜欢淑女,可到了床上,都喜欢主动大胆的。 前面那些被我测试过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是如此。 虽然没有接吻上床,但我只要主动搭话,或者是装作无意的肢体碰触,他们上钩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你这样抱过他妈?” 我摇头,“没有。” 不管是沈承远,还是李维扬,都没有。 “那他有没有这样吻过你?” 我还是摇头。 容熠川笑了,带着点愉悦:“他不行?” 我仍旧摇头。 “真不行?” “……我不知道。” 第36章 你叫啊,我听着 李维扬应该是行的吧? 毕竟他有那么多前女友,总不能花那么多钱只亲个小嘴拉个小手。 至于沈承远,我只是上次在阳光俱乐部见过他被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伺候。 但是最后…… 好像也没有最后那一哆嗦? 当时庄明飞突然发飙,我只顾着把他拉走了,还真没留意。 “你好,麻烦你进去看看,我女朋友进去挺长时间了,我有点担心她。” “好的先生,您先别急,我进去帮您看看。” “好,如果她身上不方便,需要东西的话,你告诉我,我去买。” “先生您对女朋友可真好。” 李维扬找了女工作人员进来了? 我浑身有些僵硬。 容熠川也察觉到了。 但他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把我箍得更紧了。 我轻轻推了推他:“容……容先生……” “嗯,”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吟,依依不舍地松了嘴,但薄唇依旧在我唇边流连,“怎么,怕他发现?” 我说:“不怕。” “为什么?” “你比他强。” 容熠川的唇往下游走,吻在我的脖颈上:“继续说,我哪里比他强?” 脖颈上濡湿的触感仿佛过电。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全、全部都比他强。” 容熠川也感受到了我的战栗,安抚着抚摸着我的背:“如果他找的人进来了,看到了我们,你准备怎么办?” “他就算看到了,也不敢真怎么样的。” “我问的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扬起脸,对上他的眸子,“那我就跟你走。” 洗手间外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林小姐,林小姐您在吗?我是球场的工作人员,您的男朋友很担心您,如果您在的话,出个声音好吗?” “啊……” 我出声了。 不过不是回应这个工作人员。 而是容熠川直接箍着我的腰把我抱了起来,我整个人都腾空了,下意识的抱紧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容熠川托着我,快速闪身进了洗手间最里面的格挡,一只手托在我身下,另一只手快速落了锁。 “林小姐?” 女工作人员已经走了进来。 高尔夫球场的洗手间本就不大,女生这边一共只有四个格挡,她一进来,几乎就一览无遗。 “林小姐?” 她开始一个格挡一个格挡的确认。 我被容熠川抱着,双腿下意识地缠绕在他的腰间,她应该发现不了。 但是容熠川还站在地上。 一个男士出现在女洗手间里,不可能不被发现。 我有些着急。 “害怕吗?”他在我耳边问。 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反正都打定主意跟你走了,我什么都不怕。” 容熠川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又来堵我的嘴。 这一次,我挂在他身上,两个人平齐,他的吻也更加深入,一路向下,埋在我的胸前。 叩叩叩—— 格挡的门被敲响了。 “林小姐?是您在里面吗?” “你觉得呢?” 容熠川突然开了口。 我跟外面的工作人员两个人显然都被吓到了。 女工作人员认出了他的声音:“容、容总?” “出去。” “抱歉,我这就出去……”她转身就走,走到一边还没忘了使命,停下来问道:“容总,林苒小姐是跟您在一起的吗?” “滚!!!” 高跟鞋哒哒哒地敲击在地面上,女工作人员快速离开了。 洗手间里终于恢复了清静,而我因为紧张,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我的皮肤本就白皙透亮,浮了一层水泽,仿佛上好的白玉瓷瓶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釉。 衬衫的纽扣刚刚已经被他用牙扯开了两三颗,整个脖颈,连同锁骨,和胸前一大片洁白无瑕的皮肤都显露在外,随着我急促的呼吸来回起伏着。 容熠川扫了一眼,然后直接伸手往后,从我的牛仔裤口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扔给我:“给他打电话。” 我一只手还得抱着他的脖子保证自己不掉下去,另一只手慌乱地接住了手机,“给他打电话干嘛?” 容熠川已经开始继续撕咬我的衬衫扣子,口中呢喃不清:“说你学校有事,先走了。” 他说得含糊不清,我没怎么听明白。 “你说什么?” 他却不愿意再回我了,专注继续刚才的事。 我只感觉胸前一会儿热一会儿凉,衬衫也掉了一半,松松垮垮地挂在我的手肘上。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猜到,哆嗦着开了机,拨了个电话给李维扬。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喂,李维扬……” “林苒你特么好手段!”李维扬恨恨的:“你让我带你来高尔夫球场,就是为了勾搭容熠川是吗?你特么把我当什么了?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回学校了。” “你放屁!” “辅导员要查寝,舍友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回去,我就先走了。路上手机没电了,我刚到宿舍充上电就给你打了。” 李维扬半信半疑:“那是谁在女洗手间里?” “什么女洗手间?” “刚刚在高尔夫球场,你不是说你去洗手间了?” “我……嘶……” “你怎么了?” “没事,收拾宿舍呢,被划了一下。” “没事吧?” 容熠川不轻不重地咬了我一口,低声催促:“废什么话,快点。” 李维扬听见了,问道:“谁在说话?” “……辅导员。” “寝室有什么好查的,还催催催,催个屁啊催。” “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打扫了。” “诶等等林苒……” 我压住耐心:“又怎么了?” “叫声老公来听听。” '我:“……” 大哥,你可真会掐时机。 “快点啊,叫啊。”李维扬暧昧地说道:“叫一声,老公命都给你。” 我:“……” 大哥,你不但会掐时机,还很油腻。 “不叫的话我现在就去你们学校找你了啊。” 我顿时无语:“我说了我在打扫寝室,舍友都在,辅导员也在呢,叫不了。” “真叫不了?” “嗯。” “行,那你等着,我十分钟到你宿舍楼下,正好跟你辅导员打个招呼,告诉他你是我的女人,让他以后别有事没事找你。” “别!”我头疼死了,“你别这么冲动行吗?” “那你快叫啊,叫一声我就挂,不打扰你干活。” 与此同时,胸前的触感也消失了。 容熠川抬起头来,勾着唇角,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那眼神好像就是在说:你叫啊,我听着。 第37章 第一次? 我被不上不下地吊在那里。 电话里,李维扬还在持续输出他的土味情话:“乖乖,害羞啦?电话里又没有别人,你叫老公只有我听得到……” 而眼前,喝醉了的容熠川似乎跟往日里完全不是一个人,一边歪着头打量着我的窘迫,一边抬起脚踩在马桶盖上,让我面对面坐在他支起的那一条腿上。 卫生间格挡的空间太过逼仄,我只感觉浑身都热得冒汗。 “叫一声老公,我就放过你……” 我在心里狠狠骂了李维扬一顿。 当着容熠川的面,我怎么敢? 轻则被他扔出去,重则就像是路秘书说的一样,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乖乖?怎么不说话啊乖乖?” 容熠川的手开始在我的腰上徘徊,声音蛊惑,气息滚烫,压抑着:“他还在外面,让他走……” 跟容熠川呆在这个小隔间里太久了,我似乎也被他呼出的酒精气熏得有些飘飘然,好像周身所有的感官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仅有的一丝理智,让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坐在他的腿上直起身子,捏着手机的那只手也往上重新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抬起头轻咬他的喉结:“老公……” 我感受到,紧贴的这副胸膛上的肌肉瞬间暴起,方才还是虚虚地拢着我,如今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弓,蓄满了力量。 我跟他的呼吸都渐渐沉了,腰肢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我齿关又用了点力气啃咬上去,不重,但也不轻,舌尖可以清晰地描绘出我落下浅浅的牙印。 口中的喉结像是滑珠一样快速滚动了两下,我的下巴就被一股大力蛮横地往上抬起,他的唇齿顷刻间覆盖了上来。 手机在我手里,从左边绕过他的脖子,往右侧下垂,对准了我的唇。 电话里,李维扬也听到我的回答,传来满足轻笑声。 刚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快速挂断了电话。 我不想再听他那些油腻的土霸总文学,更不想让容熠川听到。 他现在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正在对我“以牙还牙”。 我吃痛,轻啜了一声,却换来更凶狠的占有。 再后来,我的意识都已经有些迷离了。 直到痛意将我的思绪短暂唤回。 他停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你第一次?” 我瞬间吓醒了。 莫荔早已经嫁为人妻,还生了两个孩子,怎么可能还是第一次? 慌乱间,我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但容熠川似乎并没有迟疑太久,见我一直没说话,便继续把刚才的事情进行了下去。 我不知道是不是打高尔夫的人都不上厕所,反正这期间,洗手间一直没有别人来过。 云歇雨住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夜幕了。 我哆嗦着双腿,想要坐在马桶上歇一会儿,却被容熠川拽着手臂一把拎了起来:“别坐。” 我眼中氤氲着雾气:“我站不住。” 容熠川轻笑:“坚持一下。” 我坚持不了一点。 在这个地方办事儿,不亚于玩杂技。 我能坚持到现在,全靠一身正气。 天晓得,我从悬崖底下爬上来的时候都没这么累。 “还想不想救人?” 我脑子嗡地了一声,他认出我了? 什么时候分辨出我不是莫荔的? 是刚刚察觉到我是第一次?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步骤? 我也顾不得双腿的酸痛了,靠在墙角借了点力,轻声试探道:“容先生,您……酒醒了?” 跟我的狼狈不同,他身上的衣服还很完整,虽然有些微微的褶皱,但稍稍整理一下,就还是那个温柔绅士道貌岸然的容总。 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英姿挺拔地站在那里,“林苒。” 我心里一凉。 看来的确是完全醒酒了。 “是。”我点了点头。 “老徐总资助了你多少钱?” 我说:“这不是钱的事,老徐总的资助让我上了大学,这是给了我一次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他是我的恩人。” “所以你为了救他,可以全部都豁得出去?” 我重重点头:“是。” “那上次我把你从你爸手里救出来,你不也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恩人,你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我说:“只要您需要,只要我做得到。” “如果,我让你去陪另一个男人呢?” 我僵硬了一下。 “你愿不愿意?” 这是个陷阱。 我有些庆幸现在双腿的酸痛,让我的理智回笼。 跟容熠川这样的人相处,很麻烦,也很危险。 一个回答不好,前功尽弃不说,还有可能物理消失。 但如果回答得让他满意了,我所求的,就有可能全部实现。 我思忖了一下,说道:“如果对您有益,就算您让我去陪一个叫花子我也愿意。但从我的本心来说,我会很痛苦。” 容熠川挑了挑眉:“那你就是不愿意。” “是的,情感上我的确不愿意,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愿意跟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发生亲密关系。” “那我呢?”容熠川嗤笑道:“别告诉我你爱我,这样的话我听腻了。” 我也没打算这么说。 路秘书之前就敲打过我,在容熠川面前,要坦诚。 “现阶段,我的确说不上喜欢您。感恩有,崇拜也有,但我们毕竟还没见过几次,说爱才是骗人。” “那你今天是为什么?” “为了老徐总,”我的语气无比真诚:“容总,有人非要害死他不可。我恳求您,救他一命吧!” 容熠川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意外,摩挲着手指,轻声说道:“所以你今天跟我做的时候,是硬忍着的?” 我摇头:“我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排斥。” 容熠川勾了勾唇角:“林苒,你说你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穷苦人家的女儿,但我看着……不像。” 我心里一惊。 “说话斟词酌句,既不得罪我,也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法语好得像是在本土待过,做事果断脑子清楚……”容熠川轻笑:“除了最后这一句,我都有点怀疑,你会不会是老徐总那个可怜的女儿徐小姐了……” 第38章 你这张脸,不许别人碰 我苦笑了一下。 看来我脑子不好被渣男骗人骗财的事情,已经足够深入人心了。 连容熠川都这样说。 我轻声说道:“徐小姐是天之娇女,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着,跟我可不一样,我没有她那么好的命。” “她是命好,最后落得那么一个下场,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我没说话。 容熠川继续说:“人生最怕做错了选择,做错了,就像她一样,最后只剩下一捧灰。你说是不是?” 我总觉得他好像在点我。 但我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点头,以不变应万变。 “最近,有什么人找过你吗?” 我问:“什么人?” “比如……想要利用你对付我的人。” 我立刻想到了容显恭。 他的亲生父亲。 容熠川观察着我的反应,心里已经有数了:“为什么没有选择投靠他?” “……” “因为下不了手?” “因为我信不过他,”我说:“容总,我不太明白你们之间为什么会闹到这个地步,你们豪门的恩怨我也没有那个脑子去猜,我只想救我的恩人老徐总,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容熠川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否认,含糊过去。” “路秘书告诫过我,要坦诚。” “你是聪明的,”容熠川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商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墙头草,两边逢源,自以为占尽先机,实际上最是愚蠢,两边都不会信任他,最后只能沦为棋子,被轻易抛弃,甚至牺牲掉。” “容总,我不懂商业。” 容熠川说:“你不需要懂,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一句,你这张脸,不许别人碰,明白了吗?” 我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从他一直很在意李维扬亲没亲我的脸开始,我就猜到了。 所以才谎称是手背。 这张脸对他来说,是心底里藏着的挚爱,是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的白月光。 甚至今天这一场亲密事,也都源于我这张脸。 “明白了,容总。那老徐总的事……” “你把老徐总弄到哪儿去了?” “S市。” 容熠川有些惊讶。 我连忙解释说:“我是去找了老徐总的干女儿帮忙,都是她来安排的。” “一会儿把地址给路秘书,她会安排后面的事。” 我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了地,狠狠松了一口气:“谢谢容总!真的谢谢您!” 容熠川勾唇:“这么开心?” “嗯!有您出手,任何人都不可能再伤害到老徐总了。” “你真的不是徐小姐?” 我一愣:“什么?” “你对老徐总的感情,未免也太深厚了点。” 我急急说道:“因为老徐总资助……” “怕什么,我开玩笑的,”容熠川推开了洗手间格挡的门:“徐小姐都跟沈承远结婚了,他那个样子,放着貌美如花的老婆能忍住不睡?” 说着,他的眼神扫过我的双腿。 “而你,我很肯定,绝对是第一次。” 我被鄙视了。 有点羞耻,但不算太难过。 我也没想过,结婚时来的那次大姨妈,现在竟然成了我隐藏身份的最大功臣。 我说:“沈总把徐小姐火化了。” 容熠川没接话,直接走了出去:“收拾好再出来。” 他走之后,我终于浑身脱了力,靠着墙往下滑。 但又想起他告诫过我马桶盖不卫生,迟迟不敢坐下。 正尴尬着,有人进来了。 路秘书敲了敲格挡的门,隔着一层木门对我说道:“林小姐,整个高尔夫球场我已经清场了,洗手间出去右手边就是更衣室,更衣室里有浴室,我放了干净衣服在那里,你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好的,谢谢路秘书。” “我的私人电话号码,我写了张纸条放在换洗衣服上,你洗好澡出来就把老徐总现在的地址发给我,我尽快去安排。”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不用着急,你现在站不稳吧?休息一下再去,慢慢来。” 我脸一红。 路秘书对她这个老板,还真是了解。 “路秘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为什么帮我?” 路秘书没有否认。 每天围绕在容熠川身边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 路秘书那么忙,不见得每一个都会去提点。 但她唯独告诉了我:要坦诚。 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到现在还在不停地演戏。 演一个被父母虐待但法语天赋很高的天才少女,不断地模仿莫荔,重复她的人生轨迹。 但模仿这种事,过犹不及。 少一分不像,多一分刻意,这个度很难掌握,更何况容熠川这种天生多疑的人,一个不小心就是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她让我坦诚,看上去简单粗暴,但却是最有效的方法。 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暴露自己的所图,这样虽然冒险,但也更能让容熠川放下戒心。 而且我看得明白,虽然容熠川现在表面上看似很宠苏颖,但路秘书对她,客气有余,真心不足,她似乎也在押宝,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她似乎……押的是我。 因为我这张脸吗? 但这个问题绝对不能问出口。 路秘书说:“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容总。” “我听不懂。” “你不需要懂,你要的,不就是给徐家报恩吗?” “是的。” “那就保持现在这样吧,对你,对容总,对我,都好。” “……好的。” “不过林小姐,我还要提醒你一点。” “路秘书你说。” “不要在外面跟任何人说,你是容总的人。” 这句话,她告诫过我两次了。 我应下:“好的,我记住了。” 路秘书走了。 我推开格挡的门,离开了女洗手间。 路秘书果然把这里清场了,偌大的一个高尔夫休息室,一个人都没有。 我用破旧的衣服勉强裹着自己,一路小跑穿过了大厅去了更衣室,在浴室里冲了个澡。 出来了的时候,干净衣服就摆在更衣室最显眼的那个桌子上。 上面放着一个纸条,写着一串手机号码。 我先给庄明飞打了个电话,让他转告顾雪灵,容熠川要派人去接手了,让她做好准备,另外最好不要跟容熠川的人直接打照面。 她性格直爽,而容熠川的人个个都是八百个心眼子,我怕她被套了话。 庄明飞说:“放心吧,我会看好她。” 做完这一切,我才把我爸现在所在的医院地址发给了路秘书。 路秘书可能是在忙其他事,过了两个小时才回复我:【收到】。 今天一天过得简直惊心动魄。 天已经黑了,公交车已经停运。 我打了辆车,回学校。 司机开车技巧不错,开得很平稳,我累得有些昏昏欲睡。 朦胧间,听到车载广播里,播音员字正腔圆地播报:现在插播一则娱乐新闻,知名演员苏颖,于今日晚间被发现于自己家中自杀,目前原因还不明确,但警方经过现场勘探,已排除他杀可能。 我一激灵,立刻醒了过来。 司机感叹了一声:“那么有钱,还有名气,怎么想不开要自杀啊,还那么年轻,真是可惜了啊,估计又是什么抑郁症闹的,她们演艺圈的人好像自杀的都是因为这个病……” 抑郁症? 苏颖今天还在开开心心地跟容熠川撒娇啊,怎么会突然抑郁症? 我突然想起路秘书临走前告诫我的那句话——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说,是容总的人。 而苏颖这几天跟容熠川在一起,一直很高调…… 第39章 容总其实就是想让你怀上孩子? 我本以为,以苏颖的知名度,她的去世至少得上好几天热搜。 但很奇怪,她的死以一种很平淡的方式结束了。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让这件事快速的平息了下去,再加上后面娱乐圈又出了几个惊天丑闻,男明星约网红,女明星当三,还有几个直接曝出有了孩子。 整个互联网上到处都是吃瓜的猹,苏颖的死很快就被淹没在吃瓜群众的上蹿下跳里。 而我,结结实实地在学校的宿舍里躺了一个礼拜。 我没敢跟任何人说,有苏颖这个前车之鉴在前,我哪敢再在公共场合跟容熠川扯上关系。 对外,我只能说做兼职太拼了,需要休息。 而老师和舍友们却都以为我在强颜欢笑,真相是我又被我爸给抓回去了逼婚,为了逃婚出来又被打出了一身伤。 辅导员嘱咐舍友们帮我带饭,舍友们人也都挺好的,不但帮我带了饭,还不收我钱,说我兼职赚钱不容易,留着点交下学期的学费。 我看着她们一个个同情又友善的目光,心里其实也涌起了一丝丝的愧疚的。 但同时又有点担心这些傻姑娘们,这么好骗,将来会不会跟我一样,遇到一个野心勃勃的渣男,重蹈我的覆辙。 我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如果她们交男朋友了,我得多留点心。 但凡看出来一点渣男的苗头,我都得给他们祸祸散了不可。 苏婉倒是来看过我一次。 她一看我的脸色,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二话不说去外面的药店买了几支消炎的药膏给我。 “估计你也不会让别人帮你,你就自己涂吧。” 我接过药膏,尬笑道:“没那么严重……” 苏婉说:“都疼得下不了地了,还不严重?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我只有呵呵笑。 苏婉说:“不应该啊,容总前些日子不是一直有苏颖陪着嘛,怎么还像是素了许多年刚开荤一样?” 说起来,我是真的觉得有些费解。 容熠川就算是为莫荔守身如玉,但是这么多年了,他一个机能正常的青壮年男性,难道就不会自己解决一下? 在高尔夫球场相遇之前,他跟苏颖已经同进同出有一段日子,真就盖着棉被纯聊天啊? 现代社会了,他又是从国外回来的,接受的都是西方的开放式教育,面对长得美身材好的女人,真的能忍得住? 虽然我的目标是他,也不介意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我想要的,但是容熠川这一通折腾下来,我的确是小命都快去了半条。 苏婉笑着安慰我:“你也算是成功了不是?再加把劲,只要他对你还有兴趣,你就还有机会。记住,他这种男人就像是短期股票,不建议长期持有。他对你有兴趣的时候多给自己捞点,说不定能直接退休了。” 苏婉教我的都是这一行的实用法则。 虽然跟我的状况对不上,但我也是真心感谢她的。 我跟苏婉说起苏颖自杀这件事的时候,苏婉的反应很平静:“其实大家干的都是一种活,她只是比我们稍微高级一些罢了。” 我问她:“你觉得,她真的是自杀吗?” 苏婉想了一会儿,说:“人各有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们既不是警察,也不是苏颖的亲友,弄那么清楚干什么。” 我想了想,觉得也对。 苏婉临走的时候,我想起身送她,却被苏婉按了回来:“你别送了,好好躺着吧。” 我挣扎着要起:“我没事,又不是腿断了。” “你可别了,万一怀上了,你可就母凭子贵了啊!万一要是因为我孩子有了闪失,我可负不起这个责。” 这话就像是一支大棍棒,给我结结实实来了一闷棍。 看我有些愣住,苏婉问我:“怎么了?那天……容总做措施了?” 他不但没做措施,还来了好几次。 苏婉看我脸色不太好看,也正色起来:“你不想怀?” 我点了点头。 苏婉直戳我脑门:“你傻呀!那可是容熠川!你要是怀上了,就算是最后把孩子打掉不生下来,都能拿一笔天价补偿金……” 我没经验。 那天从高尔夫球场回来之后,我又累又疼,浑身还都是他的口水。 只洗了个澡就赶紧躺下了,一觉闷到第二天中午。 之后这几天,辅导员来看我,校领导也因为上次容熠川对我格外青眼的事情对我很是关照,我又跟庄明飞联系了好几次确认我爸已经被容熠川的人接管起来,再加上苏颖的突然去世。 我的脑子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一来二去的,我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苏婉说:“紧急避孕药最多只在72小时内有效,你已经过了三天了,恐怕……” 我顿时觉得心乱如麻。 “……我身体差,也不一定就怀上了。” 苏婉却有些疑惑:“有钱人对这方面都很谨慎的,就算是当时喝了酒上了头,事后也会派人来盯着你吃药的。这几天有人来找过你吗?” 我摇头。 “难道说,容总其实就是想让你怀上孩子?” 我当即否认了:“怎么可能。” “我觉得未必,”苏婉说:“他当时不做措施,事后也不让人来善后,就算他不是刻意想让你怀上,至少,他不反感你怀上他的孩子。” 我还是摇头:“苏婉姐,你不懂,他不会让任何女人怀上他的孩子的。” 他心里可是有个莫荔啊! “我还是保留我的看法,他这个级别的人,不可能这么粗心。” “可能他最近事多,忘记了吧。”我苦笑:“反正我就是贱命一条,万一怀上了,他再派人把我压去医院打胎不就完了。” “那多麻烦,还不如派人过来给你灌上两粒药片,这多简单。” “……” “林苒,既然做了这一行,就得实际一点。我入行的年头比你长,见过的男人也比你多,很多身价远远不如容熠川的,要么做措施,要么事后让秘书过来送药,亲眼看着我吃下去。他们尚且如此,容熠川这种地位的,没道理会这么疏忽大意。就算他真的忙忘了,他身边的人也会提醒他的。如果这几天真的没有人来找你,那就说明他可能真的是有让你怀上的打算。” 第40章 我没办法用自己的孩子当垫脚石 苏婉走了之后很久,她的话还是久久盘桓在我心头。 我躺在床上思索了一下午,最后,我还是撑着酸痛的身体去了校外的药店,买了一盒紧急避孕药,连水都没有,直接生吞了下去。 不管有没有用,先吃了再说。 苏婉说的话,是有她的道理的。 如果怀上了,就算最后被打掉,我也可以跟容熠川谈一谈,让他帮我拿回南峰集团,或者是让沈承远灰飞烟灭。 这两件事对他来说应该都不算太难。 但我想了许久,觉得自己还是做不到。 我想复仇,但我没办法用自己的孩子当垫脚石。 容熠川怎么想的我现在想不明白,但至少我现阶段,只想救我爸妈,报复沈承远,其他的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了。 我完全能下地,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 第一时间,我去了一趟南峰集团。 我在南峰集团门口蹲了两天,终于看到了从外面匆匆回来的沈承远。 他如今的座驾,仍旧是我爸之前的那辆奥迪,只是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脸色很不好看,一路低着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丝毫不管身后的女人。 我原本没怎么在意,沈承远这个人,身边没有女人才是怪事。 可是这个女人的背影却越看越熟悉…… “姐夫,姐夫你等等我……” 她比我上次见她的时候,胖了一些。 原本瘦削的小脸儿现在成了一张又白又圆的大饼,腰身也粗了不少,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连衣裙,脚上也是一双平底的浅口女鞋。 不施粉黛,孕相明显。 曾几何时,这个女孩还是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样子,怯生生地叫我一声“然然姐姐”,没想到现在竟也是名牌加身,一副精致富态的贵妇样子? 她是我家保姆刘姨的女儿。 刘姨跟我妈同岁,刚来我家的时候,听说是被丈夫家暴,为了离婚什么都没要,带着女儿净身出户了。 我妈很同情她,做主让她把女儿也接到家里来,方便照顾。 刘姨的女儿比我小两岁,大名叫蒋丽霞,后来刘姨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土气,所以央着我妈给她改个名字。 我妈是个钢琴家,在她眼前就算是文化人。 蒋丽霞出生在五月,于是我妈给她改了个名字,叫蒋临夏,小名夏夏。 因为父母离异,加上母亲做保姆的缘故,蒋临夏一直有些自卑,见了谁都不敢说话,走到哪里都要躲在我身后。 我妈也一直教育我,要把夏夏当妹妹,多照顾照顾她。 所以整个小学期间,我几乎成了夏夏的保护神,她被人欺负了,我帮她出头,她学习成绩不好,我帮她补习。 中学的时候我出国念书,还拜托了好几个好朋友,一定要把夏夏当做我妹妹,保护好她。 我在国外的每一年,都会给她寄明信片和礼物,她也会经常跟我打视频电话,问我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了解我的近况,一直“然然姐姐”“然然姐姐”叫个不停。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她跟刘姨还有我妈,都被沈承远软禁在我家的别墅里。 但是看到她孕肚的那一刹那,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沈承远好像对她也并没有太在意,她捧着肚子跟在后面,沈承远却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快速进了公司大门。 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他们两个都离开了,才走了进去。 前台问我来意,我说:“来面试的。” 前台不疑有他,让我填了表格之后,在一楼的会客厅等着,会有HR来叫我。 这栋大楼我可太熟悉了。 我小时候天天就在这里玩捉迷藏。 等前台走后,我找了个机会,从会议室溜了出来,直接去了楼梯间,步行爬上了18楼。 我爸以前的办公室就在18楼,沈承远应该也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沈承远今天不高兴,大家都躲得远远的,整个18楼空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 只有一扇玻璃门,拦住了我的去路。 这也好办。 我直接把右手食指按在指纹锁上面,轻而易举就解了锁,进去了。 整个南峰集团的安保系统,是我爸找了国内最顶级的安保公司做的。 每一个部门,都有各自的指纹密码锁。 销售部的员工,他的指纹可以刷开销售部的楼层,但是绝对刷不开财务部或者市场部的。 同理,其他部门也是一样。 我爸作为公司的总裁,他的办公室保密等级最高,只有四个人的指纹能打开——他自己,我妈,我,还有他原来的司机沈承远。 并且,如果要输入新的准入指纹,必须由我爸本人用他的指纹先授权,然后才能再加。 而现在,我爸卧病在床,我妈被软禁在家,我已经“火化”了,这个办公室的门,就只有沈承远一个人能打开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沈承远笃定没有人能进来,所以放松了警惕,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并没有关死。 我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姐夫,还是没找到徐伯伯吗?” 沈承远气得拍桌子:“这个顾雪灵,倒是有几分本事。” “之前不是已经找到是在S市嘛,她又把人转移了?”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这次她不知道找了谁帮忙,几个小时的功夫就把人转移得无影无踪了,我找了好几个私家侦探去查都查不到。” “那怎么办呀?他如果不死,然然姐姐的股份你还是没办法完全继承,容总又一直拖着不肯跟我们续约,公司里那几个老股东对你一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再这么下去,他们迟早会联合起来把你赶出南峰集团的。” “我走的那几天,那几个人有什么动作吗?” 蒋临夏说:“他们去了家里,要见白阿姨。” “你没让他们进去吧?” “我妈差点让他们进去了,幸亏我赶回去的及时,把他们拦住了。” 沈承远的语气这时才微微满意了些:“嗯,干得不错。” “姐夫,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快出生了,到时候给孩子上户口,父亲这一栏不能空着呀。” 沈承远哄着她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徐泠然才刚火化,我立马跟你有了孩子,这不是打我的脸么!再等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呀?”蒋临夏不满道:“我为了你,连白阿姨和我的亲妈都背叛了,你还要拖……” 沈承远说:“你再给我点时间,等我找到徐南峰,想办法弄死他,然后再想办法让他老婆白茹琴也下去陪他,到时候整个南峰集团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你说真的?” “当然了,你怀着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蒋临夏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其实……你想要然然姐姐的股份,也不是非要杀了他们两夫妻不可,我还有一个法子……” 第41章 这一次,我选我自己 之后的声音我就听不到了。 应该是两个人咬耳朵说悄悄话。 我在心里把刚刚蒋临夏说的话转了一圈,不用我爸妈死,就能继承我全部的股份,能是什么办法? 不一会儿,沈承远发出惊讶的声音:“这个老东西,居然还藏了后手?我一直跟着他,居然都不知道!” “因为他把东西都藏在家里,你给他开车,不是在外面跑就是在公司里,家里你又没进去过几次。” “你知道东西具体放在哪里吗?” “我听我妈说过一次,她帮徐伯伯打扫书房的时候,看到过一个保险箱。” “保险箱?具体在书房什么位置?” “他的书房里有个雕花柜子,就在那个柜子里面。” 沈承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回去找。” “诶,你先别急着去啊,你还没答应我孩子户口的事呢……” 沈承远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推开她就往外走。 我惊了一下,又怕走路的声音太大被沈承远发现,干脆趴在地上滚到了墙后面。 沈承远夺门而出,蒋临夏追了出来:“姐夫,姐夫!哎哟——” 蒋临夏追得太急,摔倒在地,肚子着地。 她痛得好半天爬不起来,脸色都白了:“救命啊……” 可是声音虚弱,整个18层又没有其他人了,她叫救命压根没人能听到。 ——除了我。 “你救她了吗?” 顾雪灵问我的时候,我正坐在庄明飞的车上。 庄明飞是个神助攻,我打给他说要见顾雪灵,他直接开着车把顾雪灵接到了他自己家的车库里。 我冷笑:“你觉得呢?” 顾雪灵有些不确定:“……救了?” “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 顾雪灵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要说,孩子是无辜的,又要圣母心发作了。” 我嗤笑一声:“慈悲为怀是菩萨的事情,我可不是菩萨。” 沈承远杀了我,又要杀我爸妈,蒋临夏吃里扒外助纣为虐,这个孩子的父母都跟我不共戴天之仇,况且我当时是隐匿在暗处的,难道还要跑出来帮她叫人暴露自己的行踪吗? “说我冷血也好,说我自私也罢,这一次,我选我自己。” 顾雪灵有些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看来这次你是真的想通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雪灵,我需要你帮个忙。” “好啊,你说,什么忙。” “帮我拖住沈承远一段时间,我要去徐家。” 顾雪灵点了点头:“你是不放心白阿姨吗?放心吧,我现在就去找他。可是,你家现在都被沈承远的人围着,你怎么进去?” “我有个办法。” …… 庄明飞打了几个电话,带来了沈承远的最新位置。 “医院?” 庄明飞说:“好像是他女人生了个儿子,他和他妈现在都在医院。” “哈!”顾雪灵气得拍大腿:“他这种人渣,居然还能得个大胖小子?!老天爷真特么不长眼!” 我微微蹙眉:“蒋临夏生了?她足月了?” 庄明飞摇头:“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可能是摔了一下早产了吧。林苒,你要是想去徐家,现在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 商量了一下计策之后,我们三个决定兵分两路。 顾雪灵去医院,想办法拖住沈承远;我跟庄明飞回我家。 去之前,庄明飞又叫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统一换上了水电工的衣服。 到了我家门口,庄明飞说:“我是熟脸,沈承远的手下有可能认识我,保险起见,我在外面接应你。出了状况你就赶紧跑出来,我就在门口。” 我点了点头,推开车门准备一下车。 突然间,手腕被抓住了。 我有些诧异的抬头,庄明飞像是被火烫到了似的,有些尴尬地快速松开了手:“不好意思,我……” “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只是想告诉你,万事小心。还有,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次要是不成功,不要强求,我们再找其他机会,不要硬拼。” 我轻笑:“干嘛,你怕我进去之后就把房子点了啊?” “……” “我妈还在里面呢,我把房子点了我妈怎么办?”我安慰道:“别担心,我虽然报仇心切,但不至于没有理智。欲速则不达,我知道这个道理。” 庄明飞只有淡笑:“好,那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换上了一套物业的衣服,带着六个”水电工出门了。 到了门口,果然被拦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 我扬起一抹公事公办的微笑,礼貌地说:“您好,我是别墅的物业管家。昨晚接到上级部门的通知,要对小区内别墅的水电线路进行例行检查。” 那人拧着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物业的?” “是的。” “家里水电线路都好着呢,没什么问题,不用检查了。” 我笑着说:“不好意思先生,这是上级下达给我们的任务,也是为了确保业主们的用电用水安全,还请您配合一下。” “我都说了家里一切都好,没什么毛病,去去去……” 说着,就要赶我们走。 我灵机一动,突然加大了音量,扬声说道:“对了,之前我们接到小区内其他别墅业主的反应,说这栋别墅的主人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请问她是病了吗?” 那人瞬间提高了警惕:“……关你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评比集团内的优质物业,如果家里有病人的话,我们物业也有配备专业的家庭医生,可以上门为业主做检查的。” 那人很不耐烦,“没病,就是喜欢在家里待着不想出门,这也不行吗?” “那自然是可以的,”我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说:“既然不方便让我们进去,那就请业主了签了这一份免责协议吧。我们物业已经尽到了告知义务,但是业主本人执意不肯让我们进屋子里检查,如果之后因为水电线路出了什么安全事故的话,我们物业就没有责任了,所有的责任都由业主本人承担。” 那人说:“行,拿来吧,我来签。” 我立刻把文件收了回来:“抱歉,请问您是这栋别墅的业主吗?” “我是。” “抱歉,这栋别墅据我所知,应该是徐先生和徐太太的住所吧?请问您是他们夫妻两个的什么人?” “……你烦不烦啊,有人给你们签了你拿回去交差不就行了吗?” 我轻笑:“那可不行,免责协议必须是业主本人签字。不然以后万一出了事故,我又不认识您,上哪儿找您去?” “你应该知道吧?徐先生出了车祸,没办法签字,我代表他签。” “那还有徐太太啊,徐太太也是业主,她来签就可以。” 第42章 艺高人胆大 “徐太太也签不了。” “为什么?” “她……”那人说:“她精神不好,没办法签。” “呀!”我故作惊讶地捂住嘴:“怪不得徐太太最近一直没出门呢。没关系,我现在就联系精神科医生,过来给徐太太检查……” “喂!电话给我挂了!” 那人指着我,威胁我挂掉电话。 我装作吓到了的样子,“这位先生,请您不要这么粗鲁好吗?我们物业也是出于为业主考虑的想法,别用手指别人行吗?这样很不礼貌。” “我管你礼貌不礼貌,电话挂了没?” 我捏着手机,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这位先生,请问您跟徐先生和徐太太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人还是一副凶巴巴恶狠狠的样子:“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如果您无法说明你跟业主有任何亲属关系,又一再阻碍物业进入别墅进行正常工作排查,徐太太这么长时间都没出现过,我怀疑业主本人有危险。” 那人嗤笑了一声:“小妹妹,好好干的物业,不该管的事情别管,知道吗?” 我转身立刻往后走,同时拨通了电话,“主管,我怀疑徐太太可能被人绑架了,请马上联系警方过来查看一下……” 那人顿时脸色大变,冲上来就要抓我。 好在庄明飞给我带了人。 几个水电工组成了一堵人墙,把我护在中间。 此时,周围的几个人也察觉到情况不对,纷纷围了过来。 “老大,怎么了?” 为首的那人咬着牙偏头吐了一口:“物业的,说要来检查水电。我没让进,她就要报警。” “报警?不行啊,那个老太婆还……老大,要不要打电话给沈总问问?” “不行,沈总吩咐了,这件事不能跟他扯上关系。而且她已经报警了,一会儿警察来了,沈总要是也在现场,就更没办法脱身了。” “那怎么办?” 为首的那人咬了咬牙,“算了,反正就是检查水电线路,没多大事,总比报警好,我们别给沈总惹麻烦。” 他们几个嘀嘀咕咕了一会儿,为首的那人走了过来,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不好意思啊,管家小姐,刚刚得罪了。这样吧,你们进去排查吧,但是毕竟业主也有隐私,你们只能去厨房、洗手间和浴室查看,卧室不能进去,这样你看行不行?” 护在我身前的水电工看了我一眼,征求我的意见。 我点点头:“可以的,我们虽然是物业,但十分尊重业主隐私,不该去的地方不会去的。” “那就好。不瞒你说,徐先生和徐小姐出事之后,徐太太的状态就不好,我们就让她在家里静养了。刚刚不让你们进,也是怕动静太大,吵着徐太太休息,都是误会。” 我问道:“请问先生,您是徐先生和徐太太的什么人啊?” “我啊,我是……”那人挠了挠头:“我是他们的侄子。” “您也是徐家人?” “不是,我们徐太太的侄子。” 我皱眉:“之前从来没见过你来探望过两位长辈啊?” “我之前在外地工作啊!这不是家里出事了嘛,家里没个主事的人,我就赶紧赶了回来。” 我皮笑肉不笑:“哦,这样啊。” “对,就是这样。来吧,你们进来排查吧,尽量快一点啊,徐太太的睡眠不太好,尽量别惊动她。”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抬脚走进了别墅,同时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几个“水电工”跟上。 时隔大半年,我再次踏入这里。 本以为会百感交集,可是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我爸妈都比较喜欢古典的中式装修,客厅里的家具和摆设基本都是红木和瓷器。 但沈承远不知何时,把它改得能亮瞎我的眼。 整个一楼大厅都贴满了金色的瓷砖,巨大的水晶吊灯,厨房也改成了吧台,沙发都换成了欧式的。 如果不说,我估计会以为这是那个纸醉金迷的阳光俱乐部。 “左手边第一间是厨房,中间那个是洗手间,二楼最中间的那一间是浴室,你们只能去这三处地方,其他的可不能进。” 此时,我回头发现,刚才引我进来的只有一个人,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跟了进来,监控着我和六个“水电工”的一举一动。 我说道:“白先生。” 所有人都一脸莫名。 我又叫了一声:“白先生。” 还是没人理我。 我拍了拍为首的那人。 那人指着自己鼻子:“你叫我?” 我不解:“您不是徐太太的侄子么?徐太太的娘家姓白,您应该也姓白吧?” “哦,对对对!”那人恍然大悟:“你叫我什么事?” 我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说:“您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我……我跟我妈姓,不姓白。所以你刚刚叫我,我没反应过来。” “这样啊。” “对。”那人催促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纠结这些没用的。” “是这样的,我之前带着人来做过很多次水电线路检查,所以对于别墅内部的结构还是比较了解的。除了您刚刚指出的那三处地点之外,主卧室里还有一个洗手间和浴室,也是需要检查的。” 那人立刻蹙眉:“主卧不行,徐太太在休息,你们不能进去。” “那这样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到徐太太睡醒了,我们再进去检查。” “你们……”那人没忍住,差点发作。 恰在这时,主卧室里发出一阵尖锐的声音—— “然然,我的然然!!!!你回来找妈妈了!你别哭,别哭,告诉妈妈是谁害得你,妈妈就算拼了这一条老命,也要为你报仇——” 这个声音…… 我心里一刺,差点哭出声来。 我的妈妈…… 她原本是个温柔娴静的钢琴家,那么优雅,那么慈爱。 可是现在…… “怎么回事?”为首的那人吩咐手下的人:“赶紧去看看。” 小弟立刻跑去了主卧。 我努力压抑着哭腔,还装作狐疑的样子,问道:“是徐太太的声音吗?” 那人笑着解释:“是啊,刚刚也跟你说了,徐太太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 刚说完,小弟就回来了。 “大哥,没什么事,就是那个老太婆又犯病了,又给她来了一针。” 我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老太婆?!你不是徐太太的侄子么,为什么会这么称呼她?” 为首的那人一慌,立马给了自己小弟一个大逼兜:“小兔崽子,再敢这么对我姨妈无理,老子打断你的腿!” 小弟只能唯唯诺诺,捂着脑袋连连点头。 “管家小姐,见笑了,我的这几个兄弟都没上过什么学,以后我一定好好教他们。” 我沉沉吐出一口气:“既然徐太太已经醒了,我们就先从主卧的卫生间检查起吧。” 我招呼了一下:“师傅们,跟我来。” 第43章 见到母亲 沈承远的人还想拦我。 但我速度很快,直接上了楼梯去二楼。 庄明飞的人簇拥着我,沈承远的那些爪牙们压根进不了我的身。 到了主卧门口,只听到里面传来一片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 “太太!太太您快下来,那里太危险了!” 是刘姨的声音! “然然,然然你别走啊,你带妈妈一起走……” “太太!快来人呐,快来人!” 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对身后的人吩咐道:“把门撞开!” 两个水电工应声,立刻上前准备撞门。 但立刻遭到了阻拦。 为首的那个冲了上来:“你们干什么?!物业凭什么撞业主家的门!给我下去!” 他伸手想要拉我,却被其中一个水电工直接握住了手腕一个反扭。 “啊——” 一声惨叫,那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蹲在地上,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淌了下来。 “你们不是物业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水电工直接抬起脚就是一踹,那人直接从楼梯滚了下去。 一路凄惨的嚎叫。 “林小姐,撞门吗?” 我抬起眼看了看他,之前我没留意到他的长相,现在近距离看,才发现他虽然说着中文,但并不是完全的汉族长相,眉骨高耸,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似乎有几分外族血统。 “林小姐,他们的人来了。” 为首的爪牙滚下去之后,一部分留下来照顾他,另一部分就要往上冲。 我转过头来,指了指面前的主卧室大门:“撞!” 砰! 砰! 砰! 撞到第三下,主卧室的雕花木门顷刻间打开。 里面的一幕差点让我魂飞魄散! 我妈穿着一身轻薄的家居服,就坐在窗台上,两只脚都垂在外头。 她身上的衣服被外面烈烈的风吹得高高飘起,整个人好像下一刻就要坠落下去。 刘姨死死地抱住她的腰,痛哭着哀求:“太太,小姐不会回来了,小姐的骨灰就在楼下,我带您去祭拜一下吧!” “阿春,你别胡说,你看,那不就是然然吗?” 我妈指着头上的一朵云,然后张开双臂:“然然,快到妈妈这里来……” 说着,她的身子逐渐往前倾,越来越往前…… 我肝胆俱裂:“快救人!” 几个水电工分工明确,一个站在门口挡住沈承远的那些爪牙们,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两个紧紧护在我身边,不让任何人有接近我的机会。 另外三个冲了过去,两个保护我妈,一个保护刘姨。 刘姨猛然间被壮汉拉开,顿时惊恐万状:“你们是谁?沈承远要对太太做什么?你们放开太太!” 刘姨开始拼命嘶吼,哭喊道:“沈承远!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小姐已经被你害死了,老爷也生死未卜,你们又要来害太太了是吗!你等着,太太死了我就随她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迸发出来的力气大得惊人。 刘姨现在处于惊恐的状态,连人高马大的水电工都有些控制不住她。 水电工烦躁地皱眉,一手控着她往旁边拖,一手准备给她来个手刀,把人劈晕。 “等等!” 我叫住了他。 “林小姐?” 我说:“别把她弄晕,我还有话要问她。” 刘姨怨毒地看着我,狠狠吐了我一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沈承远到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让你们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要敢动太太一根毫毛,等我做了鬼,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索性,我离刘姨的距离不算太近。 她没吐到我身上,只吐到了我面前的木地板。 另一边,其他两个水电工已经把我妈从窗户上架了下来。 我妈也有些惊恐:“你们是谁?” 我赶忙上前一步,握住了我妈的胳膊:“……徐太太,我是物业的小张啊,您还记得我吗?” 我妈不再挣扎,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物业的?” 我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泪水顷刻间落下:“之前您还给我送过锦旗的。” 我妈显然脑子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反应了好久,都没想起来,仍旧有些困惑:“我想不起来了。” “您忘啦?”我压抑着哭腔,轻声说道:“之前有一次下大雨,您一家人在外面旅行,是我冒着雨来帮您把二楼的窗户关上的,后来您为了感谢我,特地去物业给我送了一面锦旗的……” “对!我想起来了!然然的钢琴就在二楼的琴房放着的,如果被雨水泡坏了,她就要伤心了……” “是啊,那次来别墅帮您关上窗户的就是我。” 我妈似乎是想起来了一些,双手握住了我的手,微微笑开:“原来是你啊,小张,你最近见到然然了吗?我好久都没见到她了,我好想她。” 这句话就像是一支沾了盐水的鞭子,直接抽在我身上。 我用力地握紧我妈的手,安抚她:“徐小姐不是度蜜月去了吗?可能是环球旅行了吧。” “可是然然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呀?算了,那我打给她……我的电话呢?阿春,我的电话在哪里?你去打个电话给然然吧,我想听听她的声音……” 刘姨原名叫刘春,我妈一直喊她阿春。 刘姨此时已经不再哭喊了,她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我,好像失了魂。 我抹掉了脸上的泪,对她笑了笑:“刘姨,徐小姐一切都好,你好好徐太太,别让她担心。” 刘姨整个人顿时有些激动,急切地想要挣脱水电工的桎梏向我冲过来。 水电工察觉到她的意图,于是把她困得更紧了,“老实点,别乱动。” 刘姨顿时泪水决堤,不可置信,却又百感交集:“这位小姐,你是……” “我是物业的小张啊,刘姨您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这个声音一出来,刘姨更加坚信了自己心里的猜测,瞬间笑了:“是你!真的是你!” 我知道,刘姨认出了我。 她从小把我带大,对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再清楚不过。 刚才其实我也有点犹豫,要不要跟刘姨相认,我怕刘姨一个没崩住,直接露馅。 不过还好,刘姨现在虽然认出了我,情绪也很激动,但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并没有暴露我的身份。 “小张,”刘姨也哭了,哭得肝肠寸断:“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第44章 没有更恶毒,只有更恶毒 我说:“上级下了任务,我带着工人师傅们来检查一下别墅的水电线路。” “哦哦,检查水电……那你这段日子,身体还好吧?”她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又问道:“工作都还顺利吗?” 我点点头:“我一切都好,就是最近挺忙的,一直没来看望徐太太。” “那就好那就好!” 刘姨仍旧想往我这边扑,我给水电工使了个眼色:“让她过来吧,我跟刘姨认识好多年了,都是熟人,她不会伤害我的。” 水电工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松了手。 刘姨直接跪在地上爬了过来,把我从头摸到脚,越摸哭得越狠:“好,好,全须全尾,真好……” “刘姨,您先起来。”我扶着她坐下:“刘姨,我今天来是检查一下水电线路,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得走了。以后如果您遇到供水或者供电有问题的话,我一定来给家里修好。” 刘姨收到我的暗号,连连点头:“好好,我明白了。” “喂,你们到底检查不检查啊!” 沈承远的人虽然被挡在门外,但依旧在催促着。 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我只能收起眼泪,坚强起来:“急什么,徐家是我们小区的老业主了,打个招呼而已,这就开始检查。” 我对刘姨说:“您先扶徐太太去休息,我们得去工作了,很快就好。” 刘姨连连点头,也是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这才去柔声劝说:“太太,物业的小张来给我们检查水电的,我们去床上休息,不要给孩子添麻烦。” 我妈仍旧一脸茫然,但很乖顺听话:“好,那你扶我过去吧。” 刘姨扶着我妈慢慢走去了床边,伺候她在床上躺下。 与此同时,我吩咐几个水电工:“你们去洗手间检查一下吧。” 这几个人压根就不是水电工,说是检查,也是装装样子。 好在主卧的洗手间在最里面,外面那些沈承远的爪牙们也看不到。 “小张啊。”刘姨叫我。 “诶,”我应了一声:“怎么了?” 刘姨说:“你过来帮忙看看,太太的这个血压计好像坏了,现在这种高科技的东西我也不太会用,是不是我给弄坏了啊?” “好。” 我走过去,在床前蹲下,“是这个血压计么?” “对对,你看看,这个屏幕上不显示数字了。” 刘姨把血压计递给我,但是却迟迟不松手。 她借着血压计的遮挡,在我的掌心上写下了两个字。 【装修】 我有些不解,装修? 刘姨是要告诉我,让我想办法重新装修一下这间主卧? 还是说,沈承远把这个家重新装修,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 见到我还没完全明白,刘姨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又在我手心写了两个字:【味道】。 “……小张啊,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啊?你看出来了吗?” 我吸了吸鼻子,顿时皱紧了眉头。 方才全部注意力都在我妈和刘姨身上,我忽略了这栋房子里的气味。 整个房间,因为是重新装修过的原因,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物品的味道。 像是用了最劣质的装修原材料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刺得人眼睛都觉得不舒服。 沈承远现在有权有势,整个屋子装修得金碧辉煌,用的却是最劣质的材料? 这不符合他这种小人得志的心思。 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我点点头:“看明白了刘姨。血压计就是没电了,要充电。” 我把充电器插上,连接上血压计。 刘姨配合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看看,我年纪大了,赶不上时代了。” “没事,以后您如果哪里还不明白,就联系我,我来给您处理。” “哎哟,你们物业的服务真的好,尤其是你,真是个好孩子。” 我眼珠一转,想到了今天的正事:“对了刘姨,徐老先生的书房里,那个空调是不是也坏了?刚好今天有水电是师傅在,我顺便帮家里也修了吧。” 刘姨大概猜到了我有事要去我爸的书房,重重点头:“对,老爷的空调坏了很久了,你去看看吧。” 我留下两个水电工在这里保护我妈和刘姨,剩下的四个都叫上了:“师傅们,跟我去看看书房的空调。” 我们一行人出了主卧室,隔壁就是我爸的书房。 沈承远的手下们一直跟着,只是碍于几个水电工体型巨大,自己的老大刚刚也被教训过,所以不敢贸贸然上前,只敢在不远处盯着。 我扭开门把手,这里的刺鼻味道更加浓重,我不由得用手捂住口鼻:“这屋子里怎么都不开窗通风的吗?” 其中一人说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赶紧修完赶紧走。” 声音有些嗡里嗡气。 我觉得不太对劲,一回头,却看到沈承远的几个人都带着N95口罩。 我微微眯起眼睛,“你们从哪里突然变出口罩来了?” “……哦,最近不是有流感么,我们怕传染给徐太太,就自觉地都戴上了。” 我半信半疑地进了书房,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装修,味道,口罩。 沈承远他就是故意的! 他明明知道用劣质材料会挥发出有毒气体,他甚至让他的手下们都戴了N95口罩防护,但我妈和刘姨什么防护都没有…… “林小姐。”水电工叫醒了我:“空调在哪里?” 我如梦初醒,指了指书房最里面的柜子:“柜子上面,就是新风系统的排风出口,你们去看看,是不是出口堵塞了。” “好。” 我爸喜欢极简风,整个书房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沙发,还有身后的柜子。 蒋临夏说,我爸有个保险箱放在书房,书房就这么大地方,桌子和沙发都放不下,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柜子里。 可是沈承远的人就在外面看着,我该怎么才能不被他们发现的打开柜子找保险箱呢…… 叮铃铃—— 电话铃声。 站在门口的沈承远的手下接了起来:“喂,沈总。” “……” “对,一切正常没什么问题。就是今天物业来了几个人检查水电,我都看着呢,检查完了就让他们走。” “……” 不知电话那头的沈承远说了什么,这人突然脸色一变,拧着眉看向我:“书房?她们现在就在书房里,说是要修书房的空调……” 第45章 能屈能伸 那人看我的眼神越来越阴毒,还带着点色眯眯。 而且他似乎招呼了其他小弟过来,呼啦啦直接来了十几个人,跃跃欲试要进来。 “我说物业的这位张小姐,叫你的人都出来吧,书房是老徐总的,现在沈总不在这里办公,空调坏不坏的都无所谓,不用修了。” 我说:“这个书房虽然现在空着,但老徐总以后康复了总是要回来的,到时候看到自己的书房里东西都是坏的,沈总也不知道叫人修一下,要是问起来,沈总是不是也有些太怠慢了?” “回来?”那人嗤笑一声:“不一定回得来喽……” 我眉心一拧:“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刚刚沈总交代了,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准进老徐总的书房。张小姐,你别逼我们动手啊。”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他们有十几个人,我带来的水电工只有六个,真要打起来,结果不好说。 我身边的一个水电工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提醒道:“林小姐,以后再想办法吧。” 我也明白,这也是我来之前庄明飞一再叮嘱我留得青山在的原因。 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只是物业的工作人员,如果带着水电工跟业主这边起了冲突,事情就会闹大。 下一次就更不好进来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扬起一抹笑意,轻声说道:“别别别,这位大哥,我们是物业,是服务业主的,原本帮忙修空调也是好心,如果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了就不值当了。既然这样,书房的空调我们就不管了,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们,水电工随时上门维修。” 见我的态度变好,沈承远的几个手下也放松了一些,皱着眉催促:“赶紧出来,把洗手间和浴室那几个地方看一下就行了。” “好的好的。” 我招呼着几个水电工出了书房,往一楼的厨房去。 我们刚出来,沈承远的人就把书房上了锁。 “小张啊——” 刘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主卧室的门口:“可能有件事还得麻烦你一下。” 我立马回头往上走:“好的,刘姨您说,我一定给您办妥。” “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太太的头发有点长了,你们物业上次不是可以上门被老人理发吗?能不能帮太太剪一下头发。” 我哪里会剪头发。 但刘姨应该是还有话要跟我说。 我欣然应允:“好,我这就来。” 我吩咐几个水电工:“这样,你们去检查水电线路,我去给徐太太剪个头发,我们分开干活。” 水电工们微一点头,继续往厨房去了。 而我则是重新上了楼,回了主卧。 “老大,这怎么办?两边我们分开盯着吗?” “……把人分成两拨,两边都得盯。水电工那边人手多一点,那几个一看就是练家子。至于这个物业的张小姐……”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发烫。 好像被一股不怀好意的视线从上到下扫了一圈。 “嘿嘿嘿,这女的老大你亲自盯吧。” “去去去,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不过这妞……身材不错啊,上楼梯的时候那小腰,那长腿,啧啧……” “滚,不该看的别瞎看!” “哈哈哈哈,三哥,那我带兄弟们去楼下了啊,楼上这妞就交给你了。” “赶紧滚赶紧滚!” 我心里瞬间泛起一阵恶心。 我倒是忘了,今天我穿着物业的统一制服,白衬衫,A字裙,很修身。 我不禁对男人这个物种更加嗤之以鼻了。 不管是容熠川那种位高权重的,还是这个小混混这种无耻之徒,都逃不过下半身那点事儿。 说什么温柔乡是英雄冢,说白了,不过都是些见色起意的烂人给自己找补的理由罢了。 皇上昏庸就怪嫔妃狐媚惑主,男明星塌房了就说被坏女人骗了,男人出轨了也是原配和小三的战争,男人每次都能美美隐身。 这世间好像所有的错误都能扣到女人头上,男人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大男孩。 那人追了几步走到我旁边:“张小姐在物业做了几年了啊?看你好像跟徐家很熟的样子。” 我往另一侧避开,不想跟他碰到:“有些年头了。” “可是看你的年龄好像不大啊,怎么保养的?” “整容。” “扑哧,你还挺幽默。” 我懒得理他,直接进了主卧室。 刘姨早就看出来了这个男的一直对我不怀好意,等我一进门,就直接把他拦在了外面:“太太要理发,不喜欢不相干的人在旁边,你在外面等着就行了。” “不行,沈总交代了,必须好好招呼徐太太,我可不能擅离职守。” 说着,他用脚卡住了门。 刘姨冷声说道:“太太已经被你们弄成这样了,我们两个老婆子,还被你们困在二楼,你还怕我们能跑了不成?” 那人往里面看了看,想要追寻我的踪迹。 刘姨趁机一脚踩在他卡在门缝里的脚上。 男人疼得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抱着脚呼痛。 刘姨趁机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刘姨……”我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刘姨把食指按在唇上,示意我噤声,然后指了指天花板。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赫然看到吊灯旁边有一个红色的光点! 监控! 沈承远居然给我妈的卧室里面装了监控! 刘姨拉着我的手,“小张啊,你来看看太太的头发。太太一贯爱美,你可得给她剪得漂亮一点……” 有监控在,我跟刘姨的交流,只能通过在对方掌心写简单的字来交流。 刘姨在我掌心里写了【书房】两个字,然后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点了点头。 刘姨明白了,我这一趟来,目的就是我爸的书房。 我也在她手心里写下两个字:【私章】。 刘姨整个人瞬间警惕起来。 然后,她皱着眉冲我摇了摇头。 我不解,刘姨这是什么意思? 私章不在我爸书房,还是劝我暂时先不要拿私章? 第46章 我爸留的后手 可刘姨似乎有什么顾忌似的,摇了摇头之后,就再也不肯再说这个话题了。 我有些着急。 沈承远现在迫切想要掌控整个南峰集团,现在整个别墅又在他的掌控之下,找出私章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让他成功,那我爸半生的心血就将拱手让人! 刘姨扬声说道:“太太以前的头发是真好,又黑又浓密,但是自从小姐和先生出事了之后,太太的头发也不打理了,现在都乱成这样了……” 我也跟着附和:“没事,我这不是来了嘛,我今天帮徐太太好好保养一下头发。” “你来了可真好,以后可得经常来啊。” 一边说着,刘姨一边把我拉到了主卧的大衣柜面前。 她轻轻拉开大衣柜,示意我进去。 我不明所以,刘姨直接拉着我的手推了我一把。 我一进去,里面黑漆漆的,还带着一股衣物清洗过后的清香味道。 黑暗中,我用手摸索着,出乎我意料的是,整个空间似乎比大衣柜要厚了许多。 恰在此时,我的手触到了一个钢铁质地的东西。 我用手摸了一下,四四方方的一个小箱子。 我爸的保险柜?! 我还想继续一探究竟,就听到刘姨在外面给我示警:“太太,小张去浴室里拿东西去了,马上就回来,您别急。” 闻言,我立刻从大衣柜里退了出来。 还没站稳,刘姨拉着我就往主卧的浴室里走,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有人回来了。” “……不就生了个儿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敢这么跟我说话?!” “老夫人您也别生气,她生的毕竟是沈总的长子啊。” “我呸!结了婚生的孩子才叫长子,我们家承远又没娶她,在古代她充其量就算是个外室!连我家的家门都不能进的货色!也敢指挥我伺候她?” “那是啊,您可是沈总的亲妈,她?只是家里佣人的女儿,身份上差得远呢。” 郑秀兰听了这话,立马得意了起来:“我们家承远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有的是女人愿意给他生孩子。承远愿意睡她那是她的福分!要是惹毛了我,我让她跟那个徐泠然一样,死了连一根毛都找不到!” 浴室里,刘姨叹了口气,十分抱歉地看着我:“小姐,都怪我教女无方。” 我仍旧有些担心,指了指天花板。 刘姨摇头,“这里没有监控。沈承远大概没有兴趣偷窥我跟太太两个老婆子洗澡吧。” 我也长长吐出一口气。 “刘姨,我刚刚在大衣柜里摸到了,那是……” 刘姨点了点头:“你出事之后,老爷就觉得事有蹊跷,第一时间报了警,还花重金请了私家侦探,想要找到你。但是估计也是这个行为,让沈承远感觉到了危险,所以老爷的车祸,我怀疑也是他找人做的……” “不用怀疑,就是他。” 刘姨急急问道:“那老爷现在……” “放心吧,我已经把我爸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他正在接受治疗。” “那就好,其实老爷估计也料到了沈承远会对他下手,那阵子出门都不让他开车了,也不开家里原来那辆车,天天都是打车出门的,就是防着他!没想到居然还是让他找到了机会!” 刘姨咬牙切齿地咒骂道:“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徐家对他那么好,他竟然能卑鄙到这个地步!” “刘姨,这个房子都被沈承远重新装修了,味道这个刺鼻,他是不是想要让我妈也……” 刘姨说:“他就是想要老爷和太太都死!甲醛可以致癌,他用的都是最差的材料,又把太太关在这里,就是想让她自己患病自己死去,这样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虽然已经猜到了些许,但是真的从刘姨口中得知真相,我还是不禁打了个冷战。 好恶毒的手段! “刘姨,我会想办法尽快救你和妈妈出去的!” 刘姨拉住我,“小姐,你听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我不能再让你和我们妈妈一直呆在这样可以致癌的环境下了!” “小姐,之前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是生是死,我也不在乎了,我只求在最后的时光里好好伺候太太。但是现在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就不能这么冲动。你已经把老爷接走了,他肯定已经心生警惕,如果再要带走我和太太,很可能就会连你也暴露了!” “我不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都因为我的错误而身陷险境!” “小姐,你听我说完,”刘姨按住我的肩膀:“我现在天天开窗通风,甲醛虽然会致癌,但也不是百分之一百会得病,就算要得病,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你如果想彻底救出我们,就得先把沈承远扳倒!” 道理我都懂。 可是不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妈妈的处境,我怎么能不急。 “那天老爷出门的时候,跟太太嘱咐了一句,如果他回不来了,就让太太打开保险箱,把里面的东西收好,弄到一个沈承远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老爷一走,太太就让我把那个保险箱从书房搬到了卧室里,大衣柜最里面有一个空间,你还记得吗?” 我想起来了。 小时候我喜欢跟我爸玩捉迷藏。 但是为了躲藏,经常跑到危险的地方,还有一次差点从楼顶摔下去。 我爸吓坏了,后来就让人直接在大衣柜最里侧挖出来一个小空间,刚刚够当时还是个小不点的我藏进去。 而我也“无意中”在刘姨的引导下,发现了这个小空间,很高兴自己找到了一个秘密基地,每次捉迷藏都躲在里面,我爸也会装作找不到我。 从那之后,我几乎不去别的地方了,就只往那里面钻。 但是随着年龄增长,我很快就不怎么喜欢玩捉迷藏了,被顾雪灵拉着在外面玩更新奇的东西,这个秘密基地也就被我抛在了脑后。 “小姐,那个保险箱有个六位数的密码,我跟太太用你的生日、她的生日,还有老爷太太的结婚纪念日,全都试过了,但是都不对。现在太太又成了这样子,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想还有什么特殊的数字可能是保险箱的密码了。你来得正好,你快想一想吧!” 哐啷! 一声巨大的响声让我和刘姨都吓了一跳。 郑秀兰的声音出现在外面:“刘春人呢?!给我出来!” 刘姨重重握了握我的手:“小姐,今天恐怕来不及了,我想办法把郑秀兰引走,你赶紧离开!” 第47章 敢欺负我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刘姨刚一出去,就啪地挨了一记耳光。 她是个杀猪的,力气奇大,刘姨哪里扛得住这样的力道,整个人都撞在了浴室的门上。 咚的一声闷响。 我在浴室里面,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看到刘姨蜷缩着,而郑秀兰步步紧逼。 “你那个好女儿,是不是以为勾搭上了我的儿子,就能当少奶奶了?居然敢指使我给她倒水喝,嗤,就算是之前徐泠然在,她都不敢对我说这种话!” 刘姨捂着脸,愤愤不平道:“小姐对你客气,那是因为小姐有教养!你们母子两个这样对她,小心遭雷劈!” “该遭雷劈的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女儿!一口一个姐夫叫着,还往姐夫床上爬!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她这么做是不是跟你学的呀?你是不是跟徐家那个老头子也有一腿?!” “你含血喷人!我们家先生和太太一辈子恩恩爱爱,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家先生!” “呵呵,还先生呢,我听承远说,你可是年轻的时候就来了徐家,在这里做了三十多年。徐老头还让你的女儿叫徐泠然一声姐姐……哦,我的天,该不会蒋临夏也是徐老头的女儿吧?” “你胡说!你胡说!我要杀了你——” 刘姨扑了上去,郑秀兰却闪开了,然后看到了站在床边有些无措的我妈。 “我都忘了,你也在啊,”郑秀兰笑得更开心了:“你听到了吗?你的保姆,有可能跟你老公不清白哦……” 我妈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仍旧有些木愣愣的:“亲家母?你是亲家母吧?” 郑秀兰笑了:“是啊。” “亲家母你来了啊,阿春,快去给亲家母拿点水果。” 说着,还亲自给郑秀兰拉开了椅子:“亲家母,你坐啊。承远和然然最近还好吧?” 刘姨爬了起来,去拉我妈的袖子:“太太!您还对她这么客气干什么!” “阿春,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我妈小声地对刘姨说:“然然现在跟承远结婚了,承远很小就没了父亲,都是靠亲家母一手拉扯大的,我们一定要好好招待亲家母,不能让承远觉得我们家怠慢了他的妈妈,要不然小两口又要吵架了。” 刘姨急得不行:“太太!我知道您疼小姐,但是两亲家是平等的,您总是这么卑微地对她,她不会记我们家的好,只会觉得我们家好欺负!” “好了,快别说了,我就然然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我跟她爸爸要是走了,这世界上就只有承远能照顾她后半生了,我们得跟亲家母处好关系……” “太太!” “好了!吵死了!”郑秀兰坐在我妈亲手拉开的椅子上,打量一下我妈现在的情况,见她形容枯槁,对自己毕恭毕敬,甚至还带着点讨好,立马得意起来:“是啊,我可是承远的母亲,你们徐家再有钱又怎么样?你们的女儿嫁给了我儿子,那财产就都是儿子的。” “呸!徐家的财产就是徐家的,绝不会改姓沈!” 郑秀兰轻蔑道:“那你就做了,嫁出去的女儿破出去的水,要是按照港台那边的规矩,你家小姐现在都得改名字叫沈徐泠然……” 叩叩—— 主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来的是那个被叫三哥的色鬼。 郑秀兰应该跟他很熟,瞥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夫人,您不要在这个房间里呆太久,出出气也就是了,身体重要。” 郑秀兰“嗯”了一声:“知道了,我这就出去……你鬼鬼祟祟地看什么呢?” 老三尴尬地嘿嘿笑:“没有,没什么……” 偏偏他身后的一个小弟嬉笑着说:“夫人,您没看到那个物业的张小姐吗?” 郑秀兰皱眉:“什么张小姐?” “就是今天来检查水电线路的那个呀,长得挺好看的,三哥看上了!” “没看到啊,在哪里?” “应该就在主卧里面吧?刚刚不是说来给徐太太理发么……诶,怎么不见了?” 郑秀兰的表情立马警惕起来:“这主卧里还藏了个人?谁允许你们让不相干的人进来的?我儿子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老三赶紧摆手:“不是不是,这个物业认识徐家的人,我们也是怕拦着不让进引起怀疑,物业那边要是报警了就麻烦了。我刚给沈总打过电话了,沈总说只要不让她们进书房就行,让他们赶紧检查完赶紧走。” 郑秀兰的视线在主卧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大衣柜上。 我爸妈并不喜欢太大的卧室,整个主卧几乎一眼就能看遍,要是藏人,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大衣柜。 郑秀兰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地往大衣柜的方向走。 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如果她让人去搜大衣柜,很快就会发现被藏在里面的保险箱! “夫人,要不让我们来?” 郑秀兰停住了脚步,点了点头:“行,你们进来。” 好几个人的脚步声都进了主卧,刘姨护着我妈慢慢往后退:“你们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徐太太的屋子!” “嗤,老太婆,还徐太太长徐太太短呢?早就改朝换代啦!现在一切都是沈总说了算!” 几个人的大步流星地往衣柜走去,顷刻间就要拉开—— 哗啦啦—— 巨大的水流冲击声传来。 我拿着花洒,把水开到最大,兜头浇下,顷刻间浑身都湿透了。 主卧室的几个人听到动静,注意力纷纷被吸引了过来:“浴室里有人?!”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已经被水烧得狼狈不堪,我顺势把盘在脑后的头发全部散开,半盖在脸上,挡住一部分容貌。 我跟郑秀兰在殡仪馆见过一次面。 她认得我。 做好这一切,我把凉水关掉,花洒里顿时喷涌而出的全都是滚烫的热水。 我猛地推开门,拿着花洒走了出去。 郑秀兰原本是站在沈承远的那些个小弟后面的,但浴室就在卧室的末尾,我一出来,花洒正对着她的背。 滚烫的热水立刻把她浇了个透彻,郑秀兰被烫得吱哇乱叫,整个人像是个狼狈的猴子一样,什么架子也顾不得端了,上蹿下跳个不停。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沈承远的小弟们想上来救她,我把花洒一转,热水直接朝他们扑面而去。 第48章 一个男人找一个女人,还能有什么事? 这几个人跟跳跳蛙似的,都被烫得嗷嗷叫唤。 让你们欺负我妈和刘姨! 我暂时还动不了沈承远,但你们几个,今天必须都给我脱一层皮! 他们几个乱跑,但郑秀兰根本不怎么会穿高跟鞋,刚刚蹦跳的时候崴了脚,直接摔倒在地,我直接对着她又是一顿喷。 郑秀兰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她今天穿的还是真丝的衣服,已经被烫得起皱打卷,还有的直接贴在了皮肤上,她胡乱用手在空中挥舞着想要阻止,可压根没用。 烫水依旧会无孔不入地落在她身上。 我心里快意极了,你杀了那么多猪,挺多那么多次猪叫,今天自己也体验一回! 我压抑了大半年的愤懑,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片刻的释放。 “哎呀,真对不住,我没看到有人在外头……” 我仗着头发挡着我的脸,他们看不到我的表情,我笑得开心,声音却无辜极了:“主卧室的淋浴器坏了,我想着帮忙修一下,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水就喷涌不止,根本关不掉……” 一边说着,我又把花洒喷口对准了那个三哥,这次我瞄得很准,直接对准了他的裤裆。 老三捂着裤裆嗷嗷叫得更欢了。 “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我走过去,查看老三的情况。 他已经痛得脸色发白,蜷缩着半躺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得赶紧把裤子脱了,不然热量还会一直聚集在这里的。” “你别动!住手!”老三咬着牙阻止我,怒吼着吩咐手下们:“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夫人!” 二楼的动静终究还是惊动了楼下的几个水电工,他们也跑了上来。 看到郑秀兰躺在地上哀嚎,小弟们都围着她,赶紧来查看我的情况:“林小姐,你没事吧?” 我摆了摆手,给他们指了指浴室里的控水阀:“把冷水阀门弄坏,快。” 趁着那些人顾不上,水电工手里还有专业工具,两三下就把冷水阀门给砸碎了。 我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声喊道:“快,快打120,叫救护车过来!” “不能打!”老三捂着裤裆,痛苦地跪在地上:“不准打听见没有?” 我依旧“好心好意”地说道:“但是好像这位夫人的伤势挺严重的,得赶紧送去医院呀!现在天气热,被烫伤了很容易感染的!不行,我得赶快联系医院……” “我让你不准打听见没有!”老三挣扎着踉跄走了过来,要夺我手上的手机。 不过水电工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手里的工具轻轻一抬,直接对准了他的裤裆。 老三投鼠忌器,真就一步都不敢再上来了。 他哀求我:“张小姐,别叫救护车,救护车一来一回地浪费时间,我们自己就有车,可以送夫人去医院。” “哦,这样啊。”我又拿起了手机准备拨号:“那我联系这个热水器的厂家吧,让他们来看看,如果夫人后续产生医药费的话,可以跟厂家要求赔偿的……” “不!不用赔偿!我们自费,自费就行。” “那怎么能行呢?明明是产品质量问题才导致夫人受伤的,必须得让他们赔!” “我说了不用就不用!”老三已经忍到了极限:“你们赶紧走!这里不用你们管了,我们自己会处理的!” 我憋着笑,嘴上还故意逗他了一把:“那你呢?你还好吗?要不裤子脱下来……我帮你看看?” “不、不用……你们赶紧走!” 今天已经小小出了一口气,我也明白点到为止见好就收的道理。 听郑秀兰刚刚的说法,她应该是刚从医院回来。 沈承远心里都在记挂着我爸的私章,估计安顿好蒋临夏母子也会很快赶回来的。 此地不宜久留。 “先生,那我们就先走了,之后如果需要跟厂家沟通进行赔偿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们哦。”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 我在水电工的簇拥下,离开了我家的别墅。 庄明飞就开着车在别墅外的不远处等着。 我怕沈承远也给这里装了监控,硬是走到了物业,进了门,又从物业的后门溜了出来,才跟庄明飞汇合。 庄明飞看我一身狼狈,皱眉:“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沈承远的欺负你了?” 我老神在在地抽出几张纸巾,擦着脸上的水:“想欺负来着。” “男的女的?他动你哪儿了?! 后座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吓了我一跳。 看清楚是顾雪灵之后,我扶了扶心口:“吓死我了姑奶奶。” 顾雪灵穿着一身黑,还带着黑帽子黑口罩和黑色墨镜,整个人都神秘兮兮的:“庄明飞说你来回家,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就赶过来接应你了。然然,你没事吧?” 我甩了甩头发的水。 “你干嘛!” 我轻笑:“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顾雪灵叹了口气:“那你怎么全身湿透了啊?” “郑秀兰回来了,我想脱身,只能把自己弄成这样,不然会被认出来。” “你那个杀猪匠婆婆?” 我强调:“前、婆婆。” 顾雪灵哼了一声:“她倒是养了个好儿子,靠着岳父家博了个好前程不说,直接恩将仇报,现在还轮到她住在你家的别墅里!我跟你说然然,她这辈子杀孽太重,活不长。” 顾雪灵说这些话无非也是安慰我。 我以前也比较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但现在,有仇我就自己报。 老天有老天的安排,可我等不及了。 叮铃铃—— 手机突然响起来。 我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看了看来电显示。 “……卧槽,容熠川?他找你干什么?” 自从上次苏颖自杀,我跟容熠川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现在他突然打给我,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 我对顾雪灵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接了起来:“容先生。” “玩得开心吗?” 是一句法语。 我用法语问他:“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 “林苒,来玫瑰花园,现在。” 我皱眉:“温泉酒店那个玫瑰花园吗?” “是。”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容熠川的轻笑声:“一个男人找一个女人,还能有什么事?” 第49章 我们来聊聊报酬问题 说实话,第一次给我留下的感觉并不好。 非常规的地点,非常规的时间,非常规的姿势。 完事之后一个礼拜我几乎都是躺在床上,靠舍友帮忙带饭过活。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我以前也看过那些带颜色的小说,里面都描述得让人脸红心跳。 但我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次,才知道哪里是脸红心跳,是脸白心慌。 但容熠川的召唤我不得不去,我必须得跟他打好关系才行。 我抱着“大不了再躺一个礼拜”的心态,去了温泉酒店。 跟上次不一样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容熠川提前交代过,酒店的大堂经理看到是我来了,没说什么,保安也没拦我,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优待,他们压根当我是空气,跟没看到我一样。 我穿过大堂,直接往最后面的玫瑰花园走去。 还没到,隔了老远就听到一串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玫瑰花园中间有一个假山,我走到假山后面,才看到前面的景象—— 容熠川坐着,面前摆着一块画板,他手里拿着一根炭笔,正在描绘出面前这个少女的轮廓。 我有些惊愕,他居然也会画画?! 他的资料我几乎都翻遍了,没有任何一条线索指向他居然会画画。 并且以我的专业眼光来看,他这幅素描画得相当不错,至少有五年以上的功底。 少女穿着温泉酒店服务生的银灰色制服,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只在额前有一些碎发,被微风吹得漂浮起来。 她摆了一个很可爱的内八字,双手做花朵状放在下巴的位置,眉目含笑,唇边还有两个酒窝,很是甜美可爱。 ……容熠川吃得还挺杂。 莫荔是清秀型,苏颖是明艳大美人,现在这个女孩是个不折不扣的甜妹。 自从上次他跟苏颖同进同出打破了我对他的“痴情”滤镜之后,这是第二次,我对他的滤镜彻底碎了个彻底。 看来,那些为女主角守身如玉的霸总男主,果然只存在于小说里。 容熠川这些年明面上没什么女人,实际上估计女人没少过,只是藏得好,又或者是,有人发现了,但也不敢在外面胡说。 “好了没有啊容总,我站得腿都酸啦!” 女孩的声音也很好听,软软糯糯的,带着点江南吴侬软语的意思,勾勾缠缠的,挠人心尖。 容熠川用炭笔修饰了一下少女的头发,轻声说:“再坚持一下,就快好了。” “那你快点啊,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女孩嘟嘟嘴佯装生气,可这样的语调下,更显得她娇俏可人。 “好了。”容熠川最后一笔收尾:“你来看。” 女孩揉了揉酸痛的小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十分惊喜的“哇”了一声:“画得真好看!” “我画的是你,好看那也是你好看。” 女孩亲昵地抱住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头,撒娇似的说:“我只是个小服务生,肯定没有大明星苏颖好看啊。” “你呀,还在吃醋?” “没有啦,我就是觉得挺可惜的,苏颖那么漂亮,怎么说自杀就自杀了呢。” 我也很好奇。 并且我的直觉告诉我,苏颖的死,就算不是跟容熠川有关,他也会知道一些内情。 于是我赶忙竖起了耳朵,想听听他怎么回答。 容熠川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语气仍旧是绅士温柔的:“每个人遇到的事情不一样,我们看她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没人知道她都经历过什么。” 女孩问:“容总,我其实一直想问,苏颖去世,你好像一点都不悲伤?那个时候你们……你们在一起……明明看起来很相爱的样子。” “她有她的人生,我也有我的。或许,离开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并不值得惋惜,反而是一种解脱呢?” 女孩鼓了鼓腮帮子:“那你……还会想起她吗?” 容熠川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分明就是在吃醋,还不承认。” “我……我有点自卑,”女孩低下头去:“我跟你的身份差别那么大,你的前女友又是苏颖,我……我总觉得这一切不太真实。” “有可能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容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说,我去给你拿瓶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哦,好。” 容熠川起身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女孩一头雾水。 躲在假山后面的我也一样是一头雾水。 他在电话里叫我过来,就是来看他跟另一个女孩打情骂俏的? ……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非要外面站个人才能进入状态? 上次在洗手间的时候,外面不就站着李维扬,结果他兴奋得仿佛是只饿狼…… “张小姐来了怎么不过去,躲在这里偷看?”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差点从假山后面蹦出去。 “容、容总……”我惊魂未定,指了指不远处:“你不是去帮那个女孩子拿水去了吗?怎么突然就到这里了……” 这人走路没声音的吗? 容熠川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张小姐今天这一身是什么装扮?……湿身,还是制服?” 我来得及,身上的衣服也没换,仍旧是那套湿透了的物业套装。 这一路过来,风吹干了不少,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意外。” “意外?”容熠川挑了挑眉,“我可听说,今天张小姐大杀四方,以暴制暴,教训了沈承远的母亲,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他果然都知道。 而且我才留意到,他一直叫我“张小姐”。 “今天的那几个水电工,是你的人吧?” 容熠川不置可否。 其实就算他不承认,我也猜出来了一些。 那几个水电工虽然穿上劳保服之后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他们制服沈承远手下的那几个动作,一看就是练过格斗的,并不像是普通保镖。 “你跟庄明飞认识?” 容熠川摇头:“不怎么熟。” “那你怎么把你的人弄到他那边,然后又派给了我?” “我自有我的办法,”容熠川往前走了两步,逼近我:“林小姐,今天怎么说也算是我帮了你,我们来聊聊报酬问题?” 第50章 容熠川的特殊癖好 “现在?!”我惊愕道:“在这里?” 容熠川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不然呢?” 他果然有特殊癖好。 “林小姐有问题?” 我迟疑着开了口:“我……我并不是质疑容总您的能力啊,我的意思就是……拿个水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吧?你……能完事儿吗?” 容熠川像是听到了个有趣的话题:“既然林小姐有这个疑问,那就试试?”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快速欺身上前,一手捂住我的口鼻,一手搂着我的腰,把我往假山里面带。 我顿时浑身发僵,额头立刻发了一层冷汗。 他来真的?! 第一次的疼痛和恐惧瞬间席卷了我全部的理智,我开始本能地挣扎起来。 容熠川似乎也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一时没控住我,眨眼间我已经脱出他的桎梏,但因为用力太猛,整个人重重地撞在假山的石壁上,最后摔倒在地。 我整个人都扑在了玫瑰花里,半人高的花枝几乎将我整个人都淹没。 而玫瑰花的花枝上长满了细细密密的刺,我的身上的白色衬衫被勾破了好多个小洞,有的还划到了我的皮肤。 我吃痛,摔得更痛,好半天起不来。 而我压根没想到,因为我的动作而摇曳的朵朵红玫瑰,再加上我身上湿漉漉被勾破露出皮肤的衬衫,看在男人眼里会是怎么样一番景象。 我只顾着慌乱的求饶:“我只是……我害怕……容总,要不然去房间里行吗?” 我的视线往上,正好对上容熠川炙热的眼神。 他的眼睛里似乎跳跃着灼人的火焰。 我直觉地感觉到危险。 “容总……” “嗯。” 他只嗯了一声,但已经能听得出来,声音暗哑了许多。 他快速扯掉了自己的领带,然后又去扯自己左臂上的深蓝色袖箍。 我还想再说,容熠川已经覆了下来。 我的惊呼又被他堵回了胸膛里,取而代之的是滚烫的吻。 他的吻像是带着吞噬天地的力气,我根本一声都发不出来。 缺氧的窒息感渐渐袭来,我无力反抗,渐渐软了下去。 理智再次回笼的时候,我只看到眼前晃动的玫瑰花,一朵一朵,开得殷红娇艳,规律地来回晃动着。 而我身边的这一片,已经被压得一片狼藉,花瓣落了一地。 脖子上猛地一痛,我疼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疼……” 颈窝里传来他嗤嗤的笑声:“活过来了?” 我来之前,大概把被水冲刷过的头发重新整理了一下,毕竟现在我有求于他,也不好太披头散发。 可是现在,被我梳理好的头发再次全部散乱开来,不同的是,头发已经被风吹干了,似乎是嫌这些头发碍事,发丝被他用手虚虚地握在掌心,露出一侧白净的颈侧。 他像是故意要留下痕迹,下嘴很是用力,我又期期艾艾地用哭腔说了一声疼,他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口。 过完了瘾,容熠川似乎又恢复了一些绅士本色,抱着我坐在了假山突出的石头上,一下一下啄我的唇。 在他准备开始下一轮的时候,突然微微抬起了头,看向不远处。 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好像还有轮椅的声音。 我也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绷紧了。 容显恭! 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缓缓经过玫瑰花园,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应该是他的亲信。 这个玫瑰花园就在院子的正中间,左手边是容熠川上次宴请沈承远和苏颖的地方,右手边是客房。 而容显恭的路线,明显是要绕过这座假山,去右边的客房! 假山并不算太大,中间的洞是空心的,只要容显恭走过来,就一定能看到我们…… “容、容总……” 感受到我的紧张,容熠川揉了揉我的发顶,把我从石头上抱了下来,“躲到我身后去。” 我也顾不得许多了,腿酸得站不住,只能扶着他的手臂,慌乱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他身后。 额头抵在他宽阔的肩上,他也出了一层汗,衬衫微湿。 汗水和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味混合起来,却并不难闻,反而带着一股男人的荷尔蒙气息。 我刚躲好,容显恭一行人已经到了假山侧面。 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玩味地笑了一下:“熠川,地上硬,你受得了,人家小姑娘未必受得了啊。” 容熠川也笑:“这不是有花草么。” “可惜了这些玫瑰了。花全都落了。” “落了再种就是了,而且就算现在不落,以后迟早也会落的。” 容显恭却对花花草草的问题不怎么感兴趣,意有所指地问道:“里面的小姐,我是熠川的父亲,既然今天遇到了,不如出来打个招呼?” 我的双手抓紧了容熠川的衬衫。 只听他轻笑一声:“小柔现在衣衫不整,不方便,下次吧。” “小柔?”容显恭思索了一下:“就是经常给你送生活用品的那个女服务生吧?” “父亲还挺关注我身边的人。” “你都三十多了,一直也没定下来,我昨晚还梦到你妈妈了,她在责怪我不操心你的婚事。” 容熠川冷笑:“是吗。” “如果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小柔,找机会带来我面前,一起吃个饭吧。” “再说吧。” 容显恭又看了一眼假山深处,叹了口气:“好吧,你现在才是容氏的掌权人,我说什么也不管用了。你什么时候觉得时机到了,就带着她来见我吧。” 容显恭给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人推着轮椅转了个弯,往右侧的客房里离开了。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低着头眼观鼻观心,根本不敢乱看,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等他们全部离开,容熠川才说道:“出来吧,都走了。” “容总。” 吃饱喝足的他,语气也好了很多:“怎么?” 他拧眉看着我身上破烂一样的白色衬衫,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我身上。 “我又付出了我的身体,你得再帮我一次。” 容熠川挑眉:“这一次,偿还的是我今天帮你去徐家的事。如果还想求我帮忙,得等下次。” “我不想等了。”我咬着唇,踮起脚尖主动吻他:“我先预支一次,行吗?” 第51章 有贼心,也有贼胆,但没贼的能耐 容熠川迟迟没有回答,眼神却带着些玩味。 我知道,他在等我的“诚意”。 我脱掉了身上他的外套,露出衣衫褴褛的内里,双手缓缓攀附上他的肩,凑近他的唇:“行吗?” 他仍旧没动。 我直接吻了上去。 跟上次的生涩不一样,我学着他的动作,用了些力气亲吻。 “咳,容总。” 我一抖,上下齿关一合,差点咬住他的下唇。 还好我退得及时,只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痛得我泪花都出来了,捂着嘴蹲在地上。 惹来容熠川嗤嗤的嘲笑。 路秘书的声音再次传来:“容总,唐小姐说有事找您。” 容熠川问:“她现在在哪?” “我说你有公务要处理,让她先回房间了。” “嗯。” “您刚刚画的那幅画,她要走了,说是要珍藏。” “随便她吧。”容熠川说:“拿一套温泉酒店的服务生制服过来。” “是,要什么尺码的?” 容熠川看了我一眼,挑眉:“跟唐小柔一样。” “好的。” 路秘书的高跟鞋声渐渐离开。 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今天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圆脸甜妹,叫唐小柔。 名字是挺软妹的。 “容总,她的尺码我可能穿不上……” 我蹲着,他站着,从他的角度,刚好透过我敞开的领口看到里面。 “好像是小了点。” 我赶紧把衬衫的领口捂紧。 容熠川嗤了一声:“还挡?不是说还有事要求我?” 我低声咕哝:“你不是不为所动么。” “就你这点本事,勾谁谁都不为所动。” 我被他说了个大红脸:“……我是不如苏颖,也不如唐小柔,不如她们会讨男人喜欢。” “不会就多学着点。” 其实我学了。 我真的学了。 苏婉教了我很多很多,周姐教她们的那些东西,她几乎原模原样地教给了我。 但我不得不承认,狐媚子这一套……真的需要天赋。 我仰起头,问他:“行,我好好学,争取一次比一次进步,所以……你能再帮我一件事吗?” 容熠川眉尾微微一跳:“概不赊账。” 我直接站了起来,作势要解开刚刚扣好的衬衫纽扣:“那就现在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我刚站起来,头就晕得不行,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我身后就是刚刚我坐着的那块石头,从假山的石头上凸出来了一块,我已经做好了要撞上去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被他捞住了腰微微转了个身,立刻就变成了他靠在了石头上,而我趴在了他怀里的姿势。 我慌忙从他怀里直起了身子,“我……蹲太久了,头晕了。” 容熠川也站直了,拍了拍手上的灰:“算了。” “什么算了?” “今天就算了,真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怕是得叫个担架来把你抬去医院。” “……我没那么脆弱,我扛得住!”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酷刑的刑具。” “……” 容熠川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以后每周三和周六空出来。” “啊?干什么?” 容熠川勾唇:“你说呢?” “……” 我懂了。 我又问道:“全天吗?还是只有晚上空出来就可以?” 容熠川眼神轻蔑:“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全天的话,我怕你禁不住这种酷刑。”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周三白天我有课呢,总是请假不太好。” “就你现在这个法语水平,还用上什么课。” “……”我嗫喏:“人总得好好学习才能天天向上啊。” “那就晚上。” “哦,好,”我问道:“那还是来温泉酒店吗?” “不一定,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地点。” 我顿时浑身打了个寒颤。 这人总是喜欢玩刺激。 我是真怕他哪天带我去蹦极,一边蹦极一边…… 说话间,路秘书回来了。 “容总,衣服我拿来了。” 容熠川走了出去,接过衣服,扔给了在山洞里猫着的我:“换上。” 我狼狈地接住。 “换好衣服,等天黑了再出来,先去女服务生的更衣室待一会儿,然后再离开。” “容总——” 他停下脚步:“还有事?” “再帮我一次吧,我保证回去一定好好学习,下次一定有大进步,给您个惊喜!” 容熠川饶有兴致地抱着手臂,回头看我:“如果不够惊喜呢?” “那就……” “说吧,想让我帮什么?” 我说道:“今天我冒充徐家别墅小区的物业,教训了沈承远的妈,这两母子肯定会去物业找人报复回来的。” “你想让我弄个假的‘张小姐’去,帮你圆这个谎?” “……是,也不是。他们物业真的有个小张的,平时挺热心的。我怕沈承远认错了人,她是无辜的,反而受了无妄之灾。” 容熠川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徐家别墅小区的物业真的有个小张?” 我一愣:“我……我之前听老徐总提起过,这次就顺嘴用了她的名字。” “老徐总只是资助你上学的费用而已,还跟你说这些琐事?” “他……平时也会过问一下我的成绩和生活,有时候就会多聊聊。” 容熠川明显不信:“你跟老徐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是资助和被资助的关系啊。” “可是你对他的关心,明显超过了这种关系。” “我知恩图报……” “你对徐家的构造也很熟悉,你经常去徐家?” “……” “连徐家的保姆都对你很放心。” 我的心脏几乎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今天你求我办事,我之前还以为,你会让我把徐太太也想办法弄出来,但是你说的却是物业的张小姐,对她只字不提……” 容熠川“嘶”了一声:“老徐总……看上你了?” 我第一反应是怔住,第二反应是感觉到了彻头彻尾的荒诞。 “容总您这就想多了,老徐总的年纪都能当我爸了。” 容熠川冷笑了一声:“这个圈子里,爷孙恋都有,当爸算什么?” “那你们圈子真的挺重口,”我想了想,绝对不对,又补了一句:“容总您是例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容熠川轻笑:“那可说不准。” 我想了想我跟他的两次“交锋”,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虽然不是非常重口,但也实在是说不上小清新。 “老徐总跟徐太太很恩爱的,他不是这样的人,”我重重强调说:“我也不是这样的人。” 容熠川嗤笑了一声:“你啊,属于有贼心,也有贼胆,但是没有贼的能耐。” 他转身就走,路秘书跟在他身后。 我扯着嗓子追问:“容总,那你算答应我了吗?” “回去好好学习,下周三我检查你的学习成果。” 第52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不是不想救我妈和刘姨出来。 我恨不得给她们两个插上翅膀,让她们赶紧飞出来。 但是有轻重缓急,郑秀兰被我烫得不轻,按照她那个脾气,肯定会去找小张的麻烦。 我打算这次先求容熠川救了小张,下周三再见他的时候,再求他救救我妈。 ……大不了我再跟苏婉学点重口味的,讨好一下他。 我按照容熠川说的,等天色昏暗了下来,才换上路秘书送来的衣服,一路小跑去了女服务生的更衣室。 唐小柔的身材娇小,这套衣服紧得我喘不过气来。 其实我挺瘦的,肩膀和袖子的大小都合适,甚至裙子的腰间还宽了一些,只是胸前,紧得我呼吸都快透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到了更衣室的门,我快速把门关上了,第一时间解开了制服的扣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我全程一直用手死死地拉着前襟的两侧,生怕一不小心直接崩开。 在更衣室待了半个小时左右,我才离开温泉酒店,打了个车回学校。 舍友们看我打扮成这样,看我的眼神更友善了:“林苒,你又去做兼职啦?这个公司怎么发给你的衣服这么小啊,太抠门了吧!” 我打着哈哈:“临时兼职,只剩这一套了,凑合穿一下。” “哦对了,今天有人来学校找你。” “找我?” “嗯,说是姓沈,你认识的,跟你一说就知道。” 沈承远?! 他女人刚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老妈被烫伤了还在医院里,他来学校里找我干什么? “他有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他说他公司里缺一个翻译,上次看到了你在校庆时候的表现,很想让你去南峰集团工作。” 另一个舍友羡慕不已:“哇,林苒你可真厉害,容学长对你夸赞有加,现在连南峰集团的沈总都亲自找过来啦!你可真有排面!” 缺翻译? 沈承远现在拿捏着整个南峰集团,有钱什么翻译找不到? 非要来找我? 八成还是为了容氏的续约合同。 之前他找了苏颖,觉得她会法语还比我漂亮,一定能得到容熠川的垂青,帮他吹枕边风,促成合作。 可苏颖的死把他的如意算盘砸了个精光,他现在压力也大,必须得重新想办法。 没了高仿版,他又想来找原版了? 舍友把一张名片递给我:“林苒,这是他让我给你的名片,让你看到了之后按上面的电话给他回个电话。” 我接过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舍友吃了一惊:“林苒,你……那可是南峰集团呀!我们专业很多研究生师兄师姐都不一定进得去的南峰集团啊!” 现在那是被沈承远这条恶蛟盘踞着的南峰集团。 手机铃声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 难道是沈承远? 我接起来:“喂?” “然然,是我!” “雪灵?” “对!你不是怕我们联系太多被人发现连累了我么,我直接在网上买了一百张电话卡,打一次换一个,嘿嘿,谁也别想查到我是谁。” “网上买的靠谱吗?” “靠谱啊,拼刀刀,就是牛!” 我忍俊不禁:“有什么事吗?大晚上得找我。” 顾雪灵的声音里都透着兴奋:“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你先听哪个?” “坏的吧。” “你前婆婆,沈承远的妈,这次的烫伤好像有点严重,她在医院里大吵大闹说要报警,要把你抓进去。” 我一点也不慌:“沈承远不会让她报警的。” 我家的别墅里,沈承远还软禁着我妈和刘姨。 警察一旦去了,刘姨肯定会先抓紧机会把我妈带出来,并且沈承远非法拘禁,也得去警局里好好交代交代的。 这也是我那天一提到报警,沈承远的手下就怂了,同意让我带着水电工进入别墅的原因。 可郑秀兰哪里明白这些,她就是个村妇,仗着儿子现在飞黄腾达了,想在所有人面前都摆一摆她阔太太的谱。 沈承远肯定会死死地按着她的。 “嘿!你还真说对了,她今天暴跳如雷的,沈承远就是按着她不让她报警,连她的手机都收走了,她气得不轻,差点跟沈承远断绝母子关系!” 我轻笑:“这就是另一个好消息?” “这算半个。” “那还有半个呢?” “我偷听到了一个秘密……你那个妹妹啊,就是蒋丽霞,她的孩子好像不是沈承远的。” 这个消息可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那是谁的?”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我今天无意中听到蒋丽霞打电话了,她在外面有别的男人!两个人卿卿我我的,她还一口一个‘你儿子’的,还说先让孩子姓沈,等她忽悠着沈承远把财产转移到孩子名下,就离开沈承远,带着孩子和财产一起走,跟那个野男人团圆。” 这是什么史诗级谍中谍? 沈承远费尽心思,想要的无非就是我家的财产和公司。 殊不知,他自己也是其他人的目标…… 顾雪灵又说:“可是沈承远那么鸡贼,不一定放心把财产转到一个小婴儿名下的。” 事情顿时变得有趣了起来。 “这就要看蒋丽霞的本事了。” 顾雪灵说:“他们倒是狗咬狗一嘴毛,可是那些财产和公司都是徐叔叔打拼了半辈子攒下来的呀!你不想弄回来了吗?” “当然想,”我说:“沈承远现在能继承的,无非就是我名下的拿51%的股权,还有南峰集团现在账户上的流动资金。只要我活着,我随时都可以拿出一份亲笔声明,把那些股权和资金转移给其他人,他一毛钱都拿不到。” 顾雪灵瞬间高兴起来:“对对对,你就像上次一样,再弄一个授权协议,我帮你找律师!我们随时都可以把那些股份和资金拿回来,找一个律所代持。然然,你现在就写,我一会儿找个闪送去榕江大学,让他拿过来给我。” “这个可以先不急,我想先把我妈弄出来。现在公司和钱就是沈承远的命根子,我怕他狗急跳墙,对我妈下手。” “那你现在有办法了吗?” “凭我的力量还不够。”我说:“还是得找容熠川帮忙。” “那他……愿意帮忙吗?” 他愿不愿意帮忙,取决于下周三我是不是学有所成。 一想到这个,我就有些头疼。 这玩意,难于上青天…… 正说着,又一个电话进来了。 是苏婉。 “雪灵,我得接一下其他电话。” “好好好,这边你就挂了吧,下次我再换个号码给你打。” “好。” 我挂了电话,然后接了苏婉的。 “苏婉姐?” 苏婉说:“林苒,你明晚有空吗?” “有啊,怎么?” “我过去接你,带你去个地方。”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要带我去学什么新东西吗?” 苏婉轻笑:“反正你准备好,明晚六点,我在榕江大学门口等你。” 第53章 play中的一环 虽然说知道苏婉跟了个土老板,身上的穿戴应该会好一些。 但是第二天见到苏婉的时候,我还是狠狠吃了一惊。 她开了一辆粉红色的保时捷,身上穿着一件酒红色的修身晚礼服,踩着金色的高跟鞋,头发盘得很精致,发饰、耳环还有项链,是很一套水色非常好的红宝石。 红唇乌发,皮肤白皙,活脱脱一个风情美人。 苏婉见我一直盯着她的首饰看,问道:“好看吗?” 我想起来了。 这不是我还在法国的时候,在拍卖会上看到的那一套古董么? 据说还是中世纪那个王妃戴过的? “好看。” 正说着,粉红色保时捷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显得相当低调。 车上下来一个人。 矮胖,比苏婉还矮半头,体重估计有两个苏婉还有多。 “妹子,你好,我是你姐夫。” 苏婉在我耳边说:“我说你是我远房表妹。” 我点了点头,笑着打招呼:“姐夫好。” “好好好,你们两姐妹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啊……” 我今天身上只穿着简单的T恤衫牛仔裤,头发随便扎了个马尾,就是一个普通大学生打扮。 长相也是偏清隽秀丽,跟苏婉这种风情大美人简直是南辕北辙。 我又往周围张望了一下。 苏婉笑着拍了我一下:“找什么呢?” 我有些惊恐:“苏婉姐,你不会要用他来给我上课吧?” 就算苏婉足够大公无私,这种我也是真的下不了嘴啊…… “想什么呢,”苏婉说:“快上车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去哪儿啊?” “你上车不就知道了?” 苏婉几乎是拖着我塞进了她那辆车的副驾驶里,发动了车子汇入车流。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了那个土老板也上了雷克萨斯,一直跟在苏婉的车后。 我觉得挺有意思:“这车,他给你买的?” 苏婉一边开车,一边点了点头:“嗯。” “他是不是身份比较敏感啊,跟你还得分两辆车走?” 苏婉戴上了墨镜,瞄了我一眼,“今天他老婆也去,等会儿他们两个要坐一辆车。” “他对你不错。” 这套古董首饰,再加这辆车,还有她这身行头,至少好几千万。 苏婉冷笑了一下:“他在跟他老婆闹离婚。” “因为你?” “是,也不是,”苏婉说:“我可能也只是他们夫妻俩play中的一环。” 我咬住唇。 三人行? 不会这么重口吧…… 苏婉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在想什么,笑出声来:“干这一行的,有些规则你得接受。” “……嗯。” “你的目标是容熠川,他将来的老婆肯定也是门当户对的大家千金,就算他一直不结婚,身边肯定也不会少了女人,你的目标是钱,又不是真的跟他谈恋爱。” “嗯,我知道。” “林苒,”苏婉的语气重了一些:“做我们这一行的,千万不能对男人动了真感情。” 我笑:“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苏婉深深看了我一会儿,啧啧了两声。 “苏婉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今天是老容总的七十大寿,容熠川给他办了一场寿宴,邀请了整个H市的权贵名流,但是要邀请函才能进去。林苒,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寿宴? 不对啊,我记得我看容熠川的资料时,也看过容显恭的。 他的生日应该是12月,现在才9月。 我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件事。 到地方的时候,苏婉把车停在路边,后面那辆雷克萨斯先开了过去。 我们在原地停了大概几分钟,前面又进去了几辆车之后,苏婉才重新发动车子,带着我往前开去。 这次的寿宴的地点,定在海边的一处度假酒店。 沙滩,海浪,椰子林。 一路上,已经看到很多穿礼服的男男女女。 苏婉递给我一个盒子:“把这一套换上。” 我一打开,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方形领口,开得很大但是却一点不会显得媚俗,反而带着点秀气可爱。 收紧的上身,背后是复古型绑带,下半身则是飘扬的大裙摆,还有一双同色高跟鞋。 “首饰我不太懂,就拿了这套珍珠的,你气质比较清丽,戴珍珠应该挺衬你。”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穿过礼服,戴过首饰了。 上一次,还是我在法国的时候。 我跟沈承远结婚的时候没有办婚礼,自然也没有穿过婚纱,甚至连婚纱照都没拍过。 现在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沈承远压根就没打算跟我好好过日子。 他想要的,只是那一张按下了钢印具有法律效力的结婚证书。 “今天容熠川肯定会在,我们一定要找准机会。” 苏婉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走进了会场。 大厅里,已经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苏婉本身就很艳丽很吸睛,现在再加上一个清理脱俗的我,我们两个人的出现小范围的引起了一场小骚动。 好几个男人都拿着酒杯过来搭讪。 苏婉很简单,指了指不远处她的金主。 虽然金主此刻手里挽着的是他的正房太太,但所有男人基本也都明白了她的身份。 我就有点麻烦了。 在这样的场合里,单身的女人,仿佛就是一个肥美的猎物被扔进了野兽群里。 我感觉我浑身上下都被人用眼神来来回回扫了一轮又一轮。 苏婉看着我,很满意自己的选择:“今天这一套真的很适合你,真漂亮。”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是漂亮的,我一直都知道。 我的原装脸其实更好看,但是因为要刻意整得像莫荔,其实颜值已经下滑了一些。 但即便是这样,我依旧十分吸引男人们的目光。 苏婉又打量了我一下,说:“比我好看。” 我摇头:“哪有。” “不一样的,我这种,一看就是土老板包的,但是你这个气质,总感觉像是家里有钱人娇养长大的小姐,将来也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有为青年,一辈子荣华富贵的那种。” 前半句说中了,后半句就有点离谱了。 “苏婉姐,你夸张了啊。” “我说真的,但凡你的家世好一些,凭你这个颜值和头脑,真的说不准容熠川会不会把你娶回家。” 第54章 我不介意多给他们添点堵 我嗤之以鼻:“你不是刚刚才说的,不要跟男人认真?” “我说的是不要跟男人谈感情,如果真的能结婚,那肯定要结啊!” “有区别吗?” “当然有了,你可以让容太太,也可以不爱他。”苏婉说:“有钱的男人,长得丑的都会在外面彩旗飘飘,更何况长得帅的?他们有大把的选择,人性可经不起考验。” 我悟了:“所以,当这些人的太太,就要做好他们会在外面有其他女人的准备?” “当然了,你以为我现在这个男人,他老婆不知道我吗?” “那她找你闹过吗?” “闹什么呀,她可是法律认定的配偶,如果离婚,男人要被分走半副身家,所以肯定不会跟她离的。” “那她就这么忍了?” 苏婉含笑看着我:“这就是心态问题了,既然不管有钱没钱,丑的帅的都会出轨,那不如挑一个过得舒心的。只要婚姻还在,男人赚的钱就都是婚后共同财产,她天天购物全球旅游,还能再包个帅气的小鲜肉提供一下情绪价值,干嘛要离?” 我突然想到了蒋临夏。 她还挺厉害。 不但外面有人,还给外面的男人生了个孩子,给沈承远头顶上戴一片青青草原。 听顾雪灵说,蒋临夏还准备忽悠着沈承远把财产都转移到孩子名下,然后带着钱和孩子一起跑路。 不知道沈承远到时候知道真相,会不会当场气死? 自己计划了这么久,筹谋了这么久,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却给其他男人养了孩子。 表情一定很精彩。 我突然很想帮蒋临夏一把了。 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我才刚想到蒋临夏,一抬眼就看到她了。 她挽着沈承远的手臂,穿得也很富丽堂皇。 她的审美应该跟沈承远是一个风格的,都是怎么土豪金怎么来。 礼服也是金色的,非常晃眼睛。 但我更意外的是,她才刚生了孩子,月子都不坐,这就下地了? “那个就是南峰集团的沈总,”苏婉跟我说:“之前周姐想让你去跟他的,好在你当时没去,听说他女人刚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男人一旦有了儿子,给女人花钱就吝啬了。” 我问苏婉:“有没有孩子,对男人的影响也这么大?” “那是儿子,如果是个女儿,估计就没什么影响了。” 我嗤笑:“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他女人很难转正了,”苏婉说:“沈总的老婆刚死不久,他现在立的是情深义重的爱妻人设,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娶得,这个女人可有得熬了。” “熬不熬的,那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 “可不是么,你看,刚生了孩子就赶紧跟沈总一起来了,看得可真紧,生怕他再有其他莺莺燕燕,搞出其他孩子来跟她的孩子争财产。” 我只觉得好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承远跟蒋临夏还挺配。 他们还真是同一种人。 只可惜,这两个人最后都只能努力努力白努力。 我还活着,我们家的财产和我爸的公司,他们一个都别想拿走。 不过在这之前,我不介意多给他们添点堵…… “苏婉姐,我离开一下。” “你干嘛去?寿宴马上要开始了,容熠川就出现了……” 我提着裙子,缓缓朝着沈承远和蒋临夏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承远正在跟一个中年男人商业寒暄,余光里瞥见我走了过来,目光明显被吸引了过来,几乎不怎么听那个中年男人说什么了。 “沈总。”我娉娉婷婷地站在不远处:“也来参加寿宴?” 沈承远的眼睛一直黏在我身上,见我主动跟他打招呼,才如梦初醒:“……啊,对,来参加寿宴的,请问小姐是……?” 我扑哧一笑:“沈总昨天才去学校里找过我,今天就不记得我了?” “昨天?!”沈承远恍然大悟:“你是林苒!” 我莞尔一笑,大方又端庄:“是啊。” “天,你这是……”沈承远微微皱了皱眉:“你是跟着谁进来的?” 我缓缓地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的褶皱:“就不能是为了沈总吗?” 果然,此话一出,蒋临夏周身的气场明显变了。 她原本是个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什么都怯生生的,跟林黛玉似的。 但今天活生生像是个能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上下打量着我:“你是谁?” 我笑着用下巴点了点沈承远:“沈总,你说,我是谁?” 我的身份现在复杂。 我跟沈承远剑拔弩张地对峙过,在医院那次还坑过他,但是现在苏颖死了,他已经没有能接触到容熠川的人脉关系了,所以他决定缓和,主动来找我,有求于我。 蒋临夏被我激动,忿忿地看向沈承远:“好,你说,她是谁?” 沈承远皱眉,有些不耐烦:“她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你别插嘴。” “当然跟我有关了,人家说了,是为你来的!还有,我给你生孩子九死一生的,你还有心情去学校里找女人?” “你小声点行不行!”沈承远斥骂了一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小三?” “你……” 沈承远直接把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甩开:“你刚生孩子也别跟着我来回应酬了,找个地方坐着吃东西去。” “你赶我走,是要她陪你一起见客户吗?她是你什么人啊,你让她陪着你?” 我冷眼看着她们两个逐渐开始争吵起来,唇边的弧度一直在扩大:“要不沈总,你和这位小姐先处理你们的事,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聊……” “别,我现在就有空。”沈承远轻轻推了一把纠缠在自己身上的蒋临夏,“你烦不烦?让你不要来你非要跟来,来了就给我找事,滚!” “姐夫,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蒋临夏这一嗓子,谁都没防备。 周遭的人不少都听到了,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沈承远跟我的事,圈子内基本都知道,而且也都认定他是个“好老公”。 今天虽然带了个女伴过来,但也有可能是秘书,或者是助理之类的。 但这一声“姐夫”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姐姐刚死,姐夫就把小姨子当成女伴带来参加宴会? 要是没点猫腻,谁信啊! 更何况这小姨子还穿金戴银的,不说要为姐姐守丧,还穿得这么金光灿烂的,让人不多想都不可能。 沈承远一把捂住她的嘴:“你乱叫什么?!” 第55章 离间计 眼看事情有闹大的趋势。 沈承远也发了狠,下手又急又重,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能让蒋临夏消失。 我一直冷眼看着,甚至从沈承远眼中看出了一丝凶狠阴鸷的光。 “沈总,这样对女伴不太好吧?” 沈承远脸色发黑,“不好意思,我先处理一下家事再回来找你。” 说着,就要把蒋临夏往外拖。 蒋临夏发出尖锐的嘶号,又踢又打,直接把旁边的整个香槟塔都倒了。 一时间,玻璃碎片飞溅,香槟流了一地。 女宾们纷纷惊呼躲避,男宾们也跳了好远出去,服务生手忙脚乱地收拾现场。 “……寿宴马上就开始了,根本来不及了!” “先尽力吧,反正不是我们弄成这样的,容总不高兴,就去找始作俑者的麻烦吧。” 苏婉快步走了过来把我往后拉,微微蹙眉:“你傻了啊,怎么站在那里不动呢?满地的玻璃碎片太危险了。” 当然是舍不得啊。 舍不得错过沈承远听到这句话之后的表情。 他为了容氏的续约订单,最近简直是上蹿下跳无所不用其极,这件事对他乃至对南峰集团来说,都是最近最大的事。 蒋临夏刚刚生了个男孩是不错,但如果因为她的原因彻底让容氏厌弃,别说是一个儿子了,龙凤胎都不管用。 果然,沈承远的眼中划过一丝狠辣,捂着蒋临夏口鼻力气越来越重,她的脸色瞬间开始难看起来,挣扎的力道也开始无力,眼睛还止不住的往上翻白眼。 我把手里的香槟递给苏婉,快速走了过去:“沈总,今天可是老容总的寿宴,要是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沈承远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眼中还有恶狠狠的凶光。 我不禁心头一跳。 他这个表情,我是见过一次的。 我从悬崖掉下去的时候,回头看站在悬崖旁边的他,就是这幅表情。 他是真的对蒋临夏动了杀心! 沈承远顿了一下,眼中的恶光立刻消散了,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一些,但仍保持着钳制住蒋临夏的姿势,控着她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林小姐说笑了,今天大喜的日子,怎么会出人命呢。” 我也笑:“是啊,今天可是个好日子。不过这位……沈总以后可别带出来了,生意场是谈生意的地方,可不是争风吃醋的地方。吃点小醋,在家里那是蜜里调油的催化剂,但是场合不对的话,可是要惹出大乱子的,沈总你说呢?” 沈承远咬着牙,冷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倒是没什么,不过容总马上就要出来了,如果他看到他为父亲精心准备的寿宴变成了一片狼藉,恐怕心情就不会太好了。如果追究起来……现场所有人可都看清了罪魁祸首是谁。” 说到这里,沈承远偏头骂了一句脏话。 “女人真特么都是惹祸的精!” 我看了他一眼。 沈承远立马找补了一句:“我不是说你。” 我笑了笑表示没关系:“沈总,今天这件事打算怎么收场?” 沈承远面露难色。 场面闹得太大,那一声姐夫已经喊了出去,事情很难再有回寰的余地了。 “我有办法。” 沈承远半信半疑:“你……” 我靠近蒋临夏的耳边,用只有她和我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想去跟徐泠然作伴么?粉身碎骨,人间蒸发。想的话,你就继续激怒他吧。” 蒋临夏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但明显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我的笑容也变得冷峻而讽刺起来。 沈承远杀我的计划,她果然知道! 我冷冷地盯着她,缓缓站直了身体,当着沈承远的面,居高临下地告诉她:“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只需要点头就可以了,知道了吗?” 蒋临夏还有些反应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承远,惊恐不已。 估计她自己心里也知道沈承远的为人。 如果真的把他惹急了,他是真的下得了手的。 更何况,还有沈承远那个杀猪的妈! 沈承远见蒋临夏乖得像是一个木偶,有些惊讶:“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粲然一笑:“没什么啊,我就是让她多体谅沈总在商场上的不易。” “……真的?” 我耸了耸肩,爱信不信。 说话间,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 有人喊道:“容总来了!” 我回头看去,只见容熠川亲自推着容显恭,缓缓从后面走了出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看打扮应该是照顾容显恭的看护。 路秘书一直跟在容熠川身后,但她身边,唐小柔也在。 唐小柔今天穿着一身粉色的晚礼服,造型一看就是精心做过,她原本只是个普通甜妹,现在打扮起来,也能称得上一句小美女了。 人群纷纷往两边散开,容熠川父子也看到了大厅里的一地狼藉。 容显恭微微有些不悦:“熠川,你这里的员工是怎么培训的,怎么毛手毛脚的,连个香槟塔都搭不好?” 容熠川回头看路秘书。 路秘书低着头,平铺直叙:“老先生,这可跟酒店的服务生无关。” “哦?那是谁?” 唐小柔轻轻地俯下身,在轮椅旁边蹲了下来,乖巧得像是个小鹌鹑:“容叔叔,今天这么多人来给您过生日,大家一时高兴没有注意到也是有的。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就别追究了,好吗?”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容熠川。 容熠川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她明显开心起来,眼睛弯弯地笑开了。 容熠川说:“爸,已经有人在处理了。” “你呀,”容显恭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小柔之前也是服务员出身,她想护着她的同事们,你这叫爱屋及乌。” 这话是当着所有宾客们说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容熠川身边这个小女孩。 我周围立刻就有了几个疑惑的声音。 “……容总的口味还真是多变。前阵子还是风情万种的苏颖呢,怎么现在喜欢这种小家碧玉了?” “现在还好点了,至少身边开始有女人了,我们也知道该往哪个方面努力。之前他活脱脱跟个和尚似的,想巴结都没路子。” 唐小柔被大家打量注视着,小圆脸肉眼可见的绯红一片,害羞地往容熠川身后躲:“容叔叔您说什么呢……” “今天这么大的日子,熠川都能带着你公开亮相了,还不够爱屋及乌吗?” 容熠川护着唐小柔:“爸,小柔害羞,您要是再继续说下去,我手臂上的肉都要被她拧下来了。” “哈哈哈哈……” 容显恭虽然坐着轮椅,但笑声洪亮,精神矍铄,看起来精神很好。 “上次你们两个在假山里面被我撞上的那一次,是不是你也被拧了?” 唐小柔一脸迷惑:“假山?什么假山?” 第56章 我得想办法再去一次我家别墅 路秘书适时插了句话,扬声问道:“多来几个人,快点收拾好!” 远处立刻又过来了几个服务生,打扫碎玻璃地,拖地的,进度明显加快了。 可是在场有的人,似乎根本不想让这件事平息,大声说道:“沈总,小姨子的确是要护着的没错,但是今天可是老容总的寿宴,你小姨子可是弄了个不好的兆头啊,不该站出来道个歉吗?女人家害怕,你作为男人,得给容总和老容总回个话吧?” 这人声音尖细,有些娘娘腔。 我虽然不怎么认识我爸生意上的朋友和对手们,但这个人我印象很深。 万宝家居的张贵生。 因为实在是太娘娘腔了,江湖人称“贵嬷嬷”。 万宝家居跟我爸的南峰集团算是最大的两个竞品公司。 之前容氏一直稳定地选择南峰集团合作,对万宝拒之门外,但是这次容显恭寿宴,却一反常态地邀请了张贵生来。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 而且张贵生身为主要对手,对我家的事情知道的应该也比较多。 尤其是,他知道沈承远的底细,一个司机爬上来现在的地位,他多少有点看不上。 而且现在容氏的态度开始摇摆,他当然恨不得把沈承远往土里踩。 “哦?”容显恭笑着问道:“是哪个沈总啊?熠川,H市的合作伙伴里,还有姓沈的人家?” 容熠川还没说话,张贵生就迫不及待地幸灾乐祸起来:“老容总,您这些年不怎么管公司的事了,恐怕不知道以前跟你合作的南峰集团,现在可是变了天了!” “南峰集团?” “对呀,徐南峰这个人虽然古板了一些,但至少做事光明磊落,我输就输了,我认了。但是现在换成这个沈总上台……噗嗤,老婆刚死没多久就跟小姨子拉拉扯扯的,沈总也是真急呀。” 容显恭恍然大悟:“徐南峰我记得的,怀里天天装着女儿的照片,哈哈哈哈还跟我炫耀过呢。不过他那个姑娘的确水灵可爱,我当时还想哄着他让闺女跟熠川定个娃娃亲呢!” “是啊,徐南峰那个小女儿确实是个美人坯子,可惜喽,已经化作一坛子灰了。” 容显恭唏嘘了两声:“确实是可惜了,多好的姑娘呀。” “老容总,您瞧瞧那边,现在站在沈总旁边的那个女孩,刚刚一口一个姐夫,估计是徐小姐的表妹或者堂妹什么的吧?您看看跟徐小姐有几分相像?” 沈承远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我心里一边觉得畅快,一边觉得晦气。 我之前还没想到,张贵生今天还能成为助攻,一副娘娘腔的大嗓门把沈承远低劣的人品到处嚷嚷得人尽皆知。 不过我拒绝承认蒋临夏跟我有半分相似。 她不配。 容显恭的态度显然跟我一样,他摇了摇头:“我记不得徐小姐长什么样子了,我只看过她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已经是个小美女了,长大了肯定更不得了,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张贵生爆发出一阵大笑:“所以我说啊,沈总也别太饥不择食了吧?貌美如花的老婆才刚死没多久,就看上了这种普通姿色的小姨子,沈总啊,你也是真的饿了。” 当着容熠川的面,沈承远也不敢跟张贵生当面对质。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张总,大家都是做家居行业的,做的是生意,扯我太太的死讯干什么?她去世了我当然很难过,我也在岳母面前许下过誓言,决定终生不娶,欢迎张总监督。” “终生不娶?”张贵生嘲讽道:“那今天陪你来的这个小姨子怎么说?” “什么小姨子,她是徐家保姆的女儿,跟我太太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张贵生继续步步紧逼:“那她刚刚叫你姐夫你怎么解释?” 这句话问到了沈承远得死穴。 刚刚蒋临夏大吼的那一嗓子,全场人几乎都听到了。 他就站在我旁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指节声嘎巴作响。 蒋临夏心虚地看了我一眼,刚刚我嘱咐过她,我怎么说她怎么做,她再用眼神询问我,现在该怎么办,她还不想死。 “沈总,”我轻声对身边的人说:“我帮你解了这个困局,你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沈承远咬着牙:“你怎么解?” “我有我的办法。”我问:“时间紧迫,现在所有人都盯着你呢,答不答应,一句话。” 沈承远沉吟了两秒,妥协了:“你要什么?” “我要徐小姐的骨灰。” 沈承远立马警惕起来:“你要这个干什么?” “之前在殡仪馆,我就说过,这个死去的人可能并不是徐小姐,我需要验证我的想法。” “……你到底是谁?” “榕江大学法语系大一学生,林苒。” “那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我太太,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最好的朋友也在那片山崖中失踪,我怀疑你找错了尸体,误把我朋友的尸体当成了你太太的,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件事。” 沈承远一听这话,忽而笑了:“原来那次在殡仪馆,你一直咬着那具尸体不放,是这个原因。” “对。” “可是尸体已经烧成灰了,没有DNA了,你要骨灰也验证不了。” “这是我的事,沈总就不用操心了。”我扬起头,问道:“难道沈总不希望那具尸体真的是我朋友,不是你太太吗?只要没找到尸体,你太太就有生还的几率啊。” 沈承远一口咬定:“如果是弄错了的话,当然更好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太太能活着回来。” “既然这样的话,沈总答不答应我的条件?” “……” “如果不答应的话,沈总你恐怕就彻底失去容氏这个甲方了……” “……行,你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我派人把骨灰给你送去。” “我不放心,你怕你调包,我要亲自去取。” “……” “不行?那算了,你女人闯下的祸,你自己解决吧。” 我转身就走。 手被拉住了。 第57章 沈总,你有点克妻啊 不是沈承远,是蒋临夏。 蒋临夏是真的怕了,小脸儿惨白,楚楚可怜地用眼神哀求我。 我只有冷笑。 早知道他是个疯狗,你说你惹他干嘛? 你外面都有野男人了,孩子也生了,还在乎沈承远身边有没有其他女人? 典型的既要又要。 不过既然她对沈承远也不是真心的,我倒是也可以利用一下…… “等等——”沈承远压低声音咬着牙说道:“好,今天的事情如果能圆满解决,一会儿宴会结束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取。” “我”的骨灰就放在我家的别墅里。 我妈和刘姨也还被困在那里,天天在高浓度的甲醛里泡着,我妈的身体本身就不好,我想给她也送几个N95口罩进去,等我再想办法把她们弄出来。 所以,我得尽快再去一次。 扮成物业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我必须得再找机会,取骨灰,是我刚刚想到的法子。 我对他说:“今天不行,明天。” 我得买一些除甲醛的化学药品还有口罩,今天来不及。 沈承远咬牙:“可以。” “我要带几个人一起去。” 沈承远脸色微变:“林小姐,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只是去取个骨灰而已,那种东西阴气重,我一个女孩子当然会害怕了,带几个人壮胆也不行?还是说……沈总的别墅里藏着什么秘密,不足为外人道?” “……我能有什么秘密。”沈承远问:“你要带几个人?”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不能超过三个。” “我说了,到时候再说。” 沈承远死死地盯着我,我莞尔一笑,仿佛真的只是个纯洁的女大学生。 我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危险,或许一开始他真的以为我是个好掌控的普通女大,威逼或者利诱,总有办法让我妥协,替他办事。 但是经过这几次下来,沈承远怕是也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 但无所谓,他永远也想不到,我就是那个曾经爱过他信过他,又被他推下悬崖的“傻子”。 不远处,张贵生还在高声说着:“容总,您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个沈总可有本事了,原来徐南峰的司机,不知道怎么弄的,把徐南峰唯一的独生女迷得神魂颠倒,直接当了徐家的乘龙快婿。这还不算,才刚结婚没几天,徐小姐就出事了,紧接着徐南峰也出了车祸,现在都生死不明的,徐太太现在也生死未卜……这一切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呀?” 这些事,基本上H市圈子里基本上都知道。 商场上谁还不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这个猜测都在大家心里盘桓许久,只是没人敢说,怕惹一身腥。 大家出来都是赚钱的,又不是伸张正义的。 此时被张贵生当着容家父子的面点破,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微微挑了挑眉:“沈总,你有点克妻啊。” 我又看了看蒋临夏:“你就不怕吗?” 蒋临夏果然猛地一抖,直接攥紧了我的手。 我直接把手抽了出来。 拉我有什么用。 狗男女就该一起发烂发臭,我才不会雪中送炭,我只会落井下石。 容显恭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熠川,这件事是真的吗?” 容熠川没说话,是路秘书上前开了口:“老先生,容总刚从法国回来不久,他对国内的事也知道得不多。” “可是南峰集团不是我们一直合作的乙方吗?还是要了解一下的。” “是,那宴会结束我就找人去问问情况。” 容显恭点了点头:“对了,那位先生刚刚说,老徐总也出了车祸,那还能跟我们集团续签今天的合同吗?” 这次,容熠川接过了话:“听说老徐总伤势严重,等路秘书去问一下他现在在哪个医院休养,他毕竟也算是长辈,我有空亲自去拜访一下,看看续约的事情老徐总怎么说。” “好,还有徐家那个小姑娘,她小时候我还挺喜欢她的,可惜啊,红颜薄命。熠川,你也代表我去祭拜一下这个可怜的女孩。” “嗯。” “诶!”张贵生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吆喝:“老容总,我之前听人说,徐南峰车祸很严重,人都昏迷了,估计是很难再醒过来了,恐怕是没办法跟容氏续约了。” 容显恭看了过来:“他的伤势这么严重吗?” “是啊,现在整个南峰集团都是沈总说了算,但是他的人品……呵呵,你们也都看到了。说不准徐小姐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老容总,容氏集团的声誉多好啊,可不能因为选错了乙方,让声誉蒙尘啊!” 容显恭呵呵笑:“这话倒是,我们容氏做酒店已经快百年了,一直是靠口碑和信誉立足的。熠川,之前你刚接手公司的时候,力排众议要跟南峰集团合作,不也是看中了老徐总为人刚正么,这次的合作,你可得好好再甄选一下。” “不用甄选了,我们富贵家居就很合适啊!”张贵生谄媚地舔着笑脸说道:“不是我自夸,我们富贵家居的物品质量也很过硬,价格也比南峰集团更优惠,容总您看……” 容熠川只是一句淡淡的:“今天是我父亲的寿宴,先不谈生意。” 就给张贵生挡了回去。 不过他并没有觉得气馁,沈承远的老底今天被他当众揭开了,富贵家居的赢面就大了不止一点点。 想到这里,张贵生更得意了, 转过头来看沈承远:“沈总,你也别怪我抢你生意,谁让你做事不地道呢?就算你暗地里找女人,也别找小姨子啊!就算找个小姨子,金屋藏娇也就算了,还把人大摇大摆地带出来,沈总还真是大胆啊!” 我听得心里舒服。 抬起头来看沈承远的反应。 沈承远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脸色黑沉得可怕。 我小声问他:“怎么样沈总,答不答应?” 沈承远看向我:“只要你能解决,随便你带多少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还带着轻蔑。 估计他是想着,我一个年轻女孩,能带多少人? 他有那么多手下在场,我也翻不出什么浪。 我轻笑:“那一言为定?” “嗯。” “沈总啊,你怎么不说话啊?”张贵生哈哈笑:“是被我说中了,无地自容啦?” 我轻笑了一下,转过身,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张总今天也才四十多,怎么就耳背了呀?这里可没人叫姐夫。” 第58章 指桑骂槐 张贵生看着我的目光不善:“你是沈总的什么人啊?” 我上前挽住沈承远的手臂,“我是沈总的女伴。” 这下,连沈承远也微微惊愕了一下。 他看了看我挎在他小臂上的手,眼神惊疑不定,但是并没有否认。 张贵生指了指蒋临夏:“那她又是谁?” 我轻笑着说:“刚刚不是说了么,这位是徐家保姆的女儿。” “那就更说不通了,沈总既然有你当女伴,怎么连保姆的女儿也带进这么重要的宴会上?” “这就要问问容总了,”我大着胆子,扬声问道:“这位小姐被男人蒙骗未婚生子,现在男人翻脸不认人了,当然要来找那个男人讨个说法的。” 张贵生微微拧了拧眉:“你的意思是,沈总是带着她来容氏要说法?” “对。” “胡说八道!容总怎么可能看上一个保姆的女儿!” 这话一出,大家也纷纷觉得荒谬。 议论声纷纷响了起来。 沈承远也被吓着了:“你怎么知道她未婚生子了?” “我不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你给我想个把她带来重要场合的理由来?” “……” 我轻笑:“沈总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这位小姐真的未婚生子啦?” “……” “啊?真不好意思,我只是随便乱说的,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件事。那……刚刚她对你看得这么紧的,难道孩子是沈总您的?” 沈承远的脸色从难看变成了非常难看。 我余光里扫了一眼蒋临夏,她一直往人群中退,恨不得赶紧从这里消失。 我上前一步,一把把她从人堆里拉了出来:“既然是来讨公道的,就不要害怕!你是受害者,该害怕的是把你肚子搞大的那个人渣才对!” 蒋临夏耸着肩膀低着头,看了一眼沈承远,一句话都不敢说。 而沈承远则是一直看着我,三分疑惑七分警惕,生怕我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出来。 “你是沈总的女伴?” 这个声音…… 我拉着蒋临夏,背对着容熠川站着,可这句话还是让我的身子僵了几秒钟。 “林苒?!” 又是一道声音,从我左侧的人群里传来。 许久没见的李维扬直接把前面的人都扒拉开,走了出来,震惊地看着我:“你真的是林苒?!”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大冤种怎么也来了? 李紫城这么快就搞定了容熠川,签好合作协议了? 李维扬看着我,先是一脸惊艳,“你打扮起来可真好看……” 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可是你怎么成了沈总的女伴了?你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去学校找你也找不到你人,你这是……”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承远,“你又攀上沈总了?” 我闭上眼睛,悔恨地咬了咬牙。 这个时候他出来捣什么乱…… 李维扬直接上来拉我:“你是我的女人!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把你抢走!” 大哥,你这是看了多少本霸总小说啊。 这霸总语录你是说得真溜啊…… 我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容熠川,却被他精准捕捉到了,最后逃也似的移开视线的是我。 我挣脱开李维扬的手,笑着说:“沈总想聘请我去他们公司当翻译而已,容总的女伴不也一直是秘书?我跟沈总之间一点其他事情都没有。” 李维扬看了一眼容熠川和路秘书,瞬间开心起来:“原来是这样啊,那沈总还挺有眼光的。” 沈承远说:“小李总也挺有眼光的,女朋友很漂亮。” “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打扮的,我以为她不喜欢浓妆艳抹的,我都没认出来!要不是刚刚她说话我认出了她的声音,真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女神居然就是我女朋友林苒!哈哈哈哈……” 李维扬一边哈哈哈,一边搂住了我的腰。 我推开他:“你先去旁边,我要处理点事情。” “哦哦,你要帮老板干活是吧?好好好,你忙,我去那边等你,你忙完了过来找我啊,让老公好好疼疼你。” 说完,他才挤眉弄眼地离开了。 临走时,还握着我的手亲了一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又不好意思把他的口水擦在礼服上,况且这个礼服还是苏婉借给我的,我只能忍着恶心,把手僵硬地垂着。 然后背过身去,装作去拉蒋临夏,把手上恶心的液体全都蹭在了沈承远的西装上。 果然,蹭干净舒服多了。 没了黏黏糊糊的感觉,我才觉得理智全都回来了。 “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不过我相信大家更关心的,是这位小姐来讨公道的事情。” 张贵生再次警告我:“就算你是小李总的女朋友,也不要信口雌黄。容总之前洁身自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前不久才有了第一任女朋友,而且是大名鼎鼎的女明星苏颖。这个保姆的女儿……凭什么能让容总看上?”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可是却戳了唐小柔的肺管子。 她身份也不高。 容熠川低下头,温声安抚了两句,唐小柔摇了摇头。 我说:“不管是谁的女儿,但人人平等。欺负了女孩子,这个责任总得承担吧?” 容熠川直接开了口:“林小姐是吧?我找女朋友的确不看门第身份,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就好。但是这也不是你往我身上泼脏水的理由。我跟你口中这位小姐素不相识,更没有过什么男女之情,她为什么未婚先孕,更是跟我无关。” “对对对,不关容总的事……”蒋临夏慌忙解释:“我也不认识容总。” 我笑着说:“我只说是来容氏找人,也没有说找的人就是容总您啊。” 张贵生质疑我:“那你闹这么大的动静是干嘛?” 我说:“那个男人就是容氏酒店的服务生,据说有个英文花名,叫Jeff。” 沈承远立马反应了过来:“对,刚刚她叫的不是姐夫,而是英文名Jeff!张总,看来您真的得去看看耳科了,怎么中文和英文都分不清了?” 第59章 机会出现在我眼前 张贵生脸色有些奇特:“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了吧?” 我轻笑:“那不如问问,这个酒店有没有一个叫Jeff的服务生?” 我说话的时候,容熠川一直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感觉自己身上好像绕着一条冰冷的浑身粘液的爬行动物,一点一点顺着我的脊柱往上爬,留下一条黏糊糊冰凉凉的印子。 我也不想得罪他。 但是现在,是再次进入我家别墅的好机会。 自从上次用热水浇了郑秀兰,我正在发愁下一次怎么去,机会出现在我眼前,我绝对不能放过。 突然间,我背在身后的手被人拉了拉。 苏婉压低声音问我:“林苒,你到底在干嘛?”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暂时先不要声张。 手心里被塞了一个东西。 我握了握,是车钥匙。 苏婉轻声说:“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这么做肯定要得罪容总的,实在不行,你先开我的车走。” 我心里一暖。 远处,容显恭问道:“熠川,我们的酒店里到底有没有一个叫Jeff的服务生?如果真的搞大了女孩的肚子不负责,那必须尽快处理,我们的酒店不能被这样的人败坏了名声。” 容熠川低头吩咐路秘书:“去查。” 路秘书颔首:“容总,宴会就要开始了,等宴会结束后我就……” “现在就去。” “是。” 路秘书躬身从后面退了出去,看方向应该是直接去了办公区那边。 沈承远低声问我:“你之前在这里做过兼职,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有个叫Jeff的?” “我不知道。” 沈承远惊讶:“那你刚刚那么说,我还以为……” 我还是那句话,“不然沈总给我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 沈承远不说话了。 那一边,容熠川似乎没有要继续宴会的意思,所有人就这么僵着,等路秘书的调查结果。 我不怎么敢看他,干脆背过身去,结果又看到李维扬在隔着一堆人群给我比心。 我赶紧移开了视线,结果却跟土老板的原配夫人对视上了。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土老板的老婆人很高挑,而且气质很好,皮肤状态也很年轻,一看就是保养得很好,过得不错。 我想起了苏婉方才跟我说的那番话。 只要心里不在乎了,谁又能左右自己的情绪? 正想着,路秘书回来了:“容总,查过了,我们这家酒店里没有叫Jeff的。” 容熠川眉心一挑:“其他酒店呢?” “只有一个外国来的红酒顾问叫这个名字。” 容熠川问:“受害人小姐,请问骗了你的那个男人,是外国人吗?” 我的手猛地一痛。 是蒋临夏做的美甲戳到了我的手背。 我吃痛,微微蹙眉。 蒋临夏赶紧解释:“对不起,我是不小心……” 我说:“蒋小姐,容总问你话呢,你别怕,今天有容总给你撑腰,要有这么多宾客在场帮你坐镇,谁要是欺负过你,你就大胆地说出来,所有人都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蒋临夏有些读不懂我的意思。 我也着急。 其实这个问题,回答是或者不是,都有解法。 她说不是外国人,那无非就是渣男骗了她,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受了骗找错了对象,容家也不会跟她计较;如果她是外国人…… 蒋临夏应该不会那么蠢。 她的孩子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呢,是什么颜色的皮肤,什么颜色的眼珠,一看就知道,她也骗不过去。 答案还用想? 蒋临夏支吾了两声,仍旧求救似的看向了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手在下方摇了摇。 蒋临夏立刻说:“不是!” 容熠川又问道:“不是外国人?那恐怕小姐就找错地方了,我们容氏旗下的国内员工里没有一个叫Jeff的。” “哦,那应该就是我弄错了吧……” 张贵生立马嗤笑道:“弄错了?这都能弄错?蒋小姐,你怀了谁的孩子你都不知道吗?” “我……” 蒋临夏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她妈刘姨是个爽利人,但她不知道怎么了,从小就是一副林黛玉一样柔柔弱弱的样子。 小时候她一哭,我就得去帮她出头,找出谁欺负了她。 但是最后很多次都是不了了之,因为压根没人欺负她,只是她自己心里敏感,别人无心的一句话,她总觉得别人是看不起她,觉得她是保姆的女儿,晚上回家了就偷偷抹眼泪。 不过,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在外面找野男人给沈承远带绿帽子,我一开始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但是,谁又能知道,她外面的那个野男人,不是另一个沈承远呢? 被骗着忽悠着,对那个人死心塌地,等她从沈承远这里把财产全都弄到孩子名下了,再把她“解决”掉? 不过,这都不是我现在该关心的事。 我说:“网上都在一边倒地讽刺捞女,殊不知,有些男人为了钱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吃女人的花女人的,最后拍拍屁股走了,为了不负责任,留下的都是假身份,让人找都找不到他。” 我摆出一副同情的目光,轻轻拍了拍蒋临夏的肩膀,安慰道:“看来那个人连身份都骗了你,忘了他吧,你妈妈是徐家的保姆,沈总不会看着你孤儿寡母流落街头的,你先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再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蒋临夏眼圈红红的,乖巧地点头:“……谢谢。” “你不用谢我,应该谢容总才对,今天如果不是容总在场,这么大一个酒店,你一个女孩子要找这个Jeff找到什么时候去?” 蒋临夏很听话,向容熠川的方向鞠了一躬:“谢谢容总。” 容熠川轻笑着,说道:“不用谢,我也是替我们容氏集团洗清了口碑和名声罢了。” 沈承远急急说道:“既然都说清楚了,那就太好了。真相大白,我也不用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张总,虽然我们两家公司存在竞争关系,但是这样恶意抹黑对手,手段不能算光明磊落。” 张贵生脸上还有犹疑在,但这件事追究下去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况且今天是容显恭的寿宴,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未免有些喧宾夺主。 他也只是作罢,只是嘴上还不依不饶:“我只是合理怀疑而已,毕竟徐小姐死的突然,徐南峰的车祸也出得蹊跷,沈总今天带的这个女伴倒是挺厉害的,三两下就把事情替沈总平息了,回去了可得好好给她升职加薪啊。” 第60章 步步紧逼 一场闹剧结束,宴会这才正式开始。 容显恭作为今天的主人公,头上戴着生日帽,吹了蜡烛,切了蛋糕。 容熠川一直牵着唐小柔,像是儿子儿媳一样跟各方宾客寒暄,他这样的态度,所有人都不得不对唐小柔高看了一眼,一口一句唐小姐。 不过也有一些人,对我的兴趣比较大。 我才刚坐下,身边就围了好几个人。 年轻的想撩我,年长的想挖我。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李维扬的好了,有他在,帮我打发掉了这些烦人精。 他帮我拿了一些吃的,把餐盘和饮料放在我面前,眼睛珠子都快黏在我胸前了。 “林苒,我看你腰那么细,是不是为了穿礼服好看没吃饭啊?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帮你拿了点,你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宴会结束了我带你去吃好的。” 我今天这套裙子好看是好看,但确实露得有点多。 后背虽然是有绑带,但是蝴蝶谷和整个身体曲线都在外面露着,根本挡不住什么。 前面的方形领又开得很低,更显得胸前线条饱满的厉害。 “我不饿。” 李维扬又往我身边蹭了蹭:“那尝尝蛋糕吧,这可是老容总许过愿的蛋糕,沾沾喜气。” “李总,紫城卫浴跟容氏的合作已经确定下来了吗?” “当然了,我家公司规模比你想象的大多了,不信我下次带你去看。” “那你这么闲吗?不去公司工作?” “工作哪有女朋友重要啊!你周末有空吗?我带你去我家公司看看?” 我压根没心思看。 因为容熠川正在不远处盯着我。 他臂弯里还挎着唐小柔的手,手里捏着香槟杯,但我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一束冰冷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背上。 李维扬拿着叉子扎了一块蛋糕上的水果,“苒苒,来张嘴,老公喂你吃。” 我伸手:“你给我吧,我自己来。” “我喂你呗。” “……” “来嘛,反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害羞什么?” “我……诶,苏婉姐!” 苏婉摇曳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原来你在这里。” 我向她打了个求救的眼神。 苏婉当即心领神会,笑吟吟地对李维扬说道:“不好意思啊李总,我妹子得陪我去个洗手间。” 李维扬手里还拿着叉子:“去洗手间还要陪?” “女人嘛,总有些不方便的时候。” 我直接拉着苏婉就走。 到了洗手间,我才松开她。 苏婉看着我,忍俊不禁:“我看那个李总对你还挺不错的,林苒啊,容总那是天上月,沈总是水中花,你要不就抓紧这个小李总算了,李家可就他一个独生子,将来你要怀上了,说不定真的能鲤鱼跃龙门,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烦得不行,连连摆手。 “怎么,看不上他?”苏婉说:“其实我觉得他比那个沈总要好得多,沈承远那个面相,看着不是好人。” “苏婉姐,你还会看相啊?” “我哪儿会这个,但是见的人多了,慢慢也能摸索出来一些规律罢了。” “那你看我呢?” 苏婉摸了摸下巴,还真的认真打量起我来了:“天庭饱满,鼻梁起势,唇珠小而圆,但下唇轻薄,耳朵靠脸且上缘过眉线……” “怎么说?”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了。” “福薄之相。” 我有些微微顿住。 苏婉又说:“其实也不尽然,天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嘛,你聪明又有学问,肯定跟我不一样。” 我笑得有些发干。 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可是按照莫荔的五官整的。 但是我跟她的脸型不太一样,整形医生按照我的脸型做了一下微调,为了更好地匹配我的脸,不至于看着太不搭。 不过五官的形状,大部分还是跟莫荔相似的。 可是莫荔在法国过得挺好的啊,虽然没有嫁给容熠川成为容太太平步青云,但是嫁了个同行业的丈夫,又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日子不说多富贵,肯定也是不错的。 不至于到福薄的程度吧? 苏婉以为她的话让我不开心了,笑着安抚我:“我根本就不会这个,随便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我笑着摇头:“没有,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就是在想怎么摆脱李维扬。” “真的不考虑他吗?他至少年轻,长得也不错,比我那个土老板强多了。” 我扁着嘴摇头。 苏婉说:“也对,容总对你还是有些特殊的,说不定还有机会。”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明天要去别墅看我妈,我得赶紧去买东西! 苏婉还要等她那个土老板,我自己从后门出去了,绕去了停车场。 找到苏婉那辆粉红色保时捷后,用钥匙开了门,在车里脱下了身上的礼服和首饰,换上了我自己的衣服。 托一个服务生把钥匙还给苏婉,我自己离开了宴会。 我去商场购买了一些活性炭,还有一些其他可以吸附甲醛的东西,又买了一些口罩和提高抵抗力的保健品。 刚付完钱准备离开,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807,房卡在前台。】 我看了看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我走了大概半小时左右,这么快宴会就完了? 好歹是他爸的寿宴,办得这么简单吗? 而且他今天美人在怀,怎么还要我去。 我回复他:【今天周一。】 【加一次。】 【不加。】 【我说,加一次。】 我直接拎着东西打车回了学校。 舍友们一见我,就说道:“林苒,辅导员找你。” 我有些惊讶。 我是个假大学生,跟辅导员也没什么接触,他突然找我干什么? “你知道导员找我是什么事吗?” 舍友说:“应该是好事,好像是要选拔交换生,公费哦,你可是大一唯一一个被选上的,其他的都是大四的学长学姐,还有研究生的。” “交换生?”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导员刚刚来找过你,你没在,他让我告诉你,回来之后就去办公室找他。” 我微微蹙眉。 但为了不让人对我的身份起疑,我还是去了一趟。 “刘老师,您找我。” 我敲门进入。 辅导员姓刘,一看见我,立刻喜笑颜开:“林苒来啦,快过来,都等你呢。” 我一进去才发现,屋子里不止有辅导员,还有法语系的几个老师,连校长和几个校领导也来了。 被簇拥在中间众星捧月的,不是容熠川又是谁?! 他绅士的笑着,跟我打招呼:“你好啊林苒同学,又见面了,身上的伤恢复得好点了吗?” 第61章 他在威胁我 “怎么愣着不说话?” 辅导员刘老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容熠川说道:“还记得容先生吗?之前来我们学校演讲过,还夸过你呢。” 我点点头:“记得。” “记得怎么不打招呼呢?容总刚刚还问起你呢。”刘老师笑呵呵地对容熠川说:“这孩子最近勤工俭学,听舍友说天天忙得都没时间休息,估计累着了。” 容熠川笑着说:“勤工俭学是好事,但身体是第一位的,要注意劳逸结合。” “是是是,容先生说得对,林苒,你听到了没有?” 我扬起头,问道:“容总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知道吗?” 我:“……” 我真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我以为他是天上皎洁的明月,准备了一肚子的计策,想要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可是到了近处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高岭之花。 有的只是披着绅士外衣的假禽兽。 刘老师说:“你舍友没跟你说么?容先生出面联系了法国的大学,从我们学校挑出来了五个优秀学生代表,作为交换生去法国进行交流和学习!你可是唯一一个入选的大一新生!” 我问道:“是容先生指定我去的吗?” “也不算是指定吧,容先生说了,以一定选出最能代表我们学校水平的五个学生,你上次在演讲上的表现大家都看到了,选你也是实至名归啊!” “我不想去。” 校长和一众校领导都有些诧异:“为什么?上次只有你一个人,你怕别人说你故意表现自己,拒绝了。这次可是有五个名额的!” “我在国内有事要办。” 容熠川直接说道:“回来再办。” “来不及。” “来得及。” “真的来不及。” “我说来得及,就肯定来得及。” 我微微打量着容熠川,他也在看着我。 我看不出他的喜怒。 但我猜得出来,他肯定生气了。 我在短信里直接地拒绝了他,现在又再次拒绝了他,他肯定生气了。 现在激怒他,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我放软了语调,哀求道:“容总,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时候?” “最近都有事。” 容熠川哼笑:“那周三跟周六呢?” “……白天也忙。” 刘老师有些为我着急:“林苒啊,你要想清楚,勤工俭学哪有前途重要啊!以后等你真的成了专业翻译,赚的钱可比兼职多多了。” “林苒同学,”容熠川走了两步,在我面前站定:“我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事情,只有我能帮你。倘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以后说不定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威胁我。 的确,我现在需要他的帮助。 而且其实我一开始就是冲着让他爱上我来的。 现在“爱”上变成了爱“上”,怎么不算是殊途同归呢? “容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说吧。” “为什么是我?” 他挑眉,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从你第一次在我演讲的时候帮我翻译开始,你心里其实明白。” 我有点弄不清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猜出来我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刻意想要接近他? 还是说…… 他已经知道了我整容成了莫荔的事…… “林苒,”容熠川说:“我的耐心不多。” “……” “对了,我来之前接到电话,曾经资助过你的徐老先生今天下午突然出现了呼吸衰竭的情况……你想去看看他吗?” 容熠川狠狠拿捏着我的死穴。 我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缓缓吐了出来。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容熠川笑了:“我觉得,徐老先生资助你上学,肯定也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如果知道了你能去法国当交换生,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好,我去。”我问他:“什么时候出发?” 容熠川满意了:“明天一早。” 我摇头:“明天我真的有事,后天行吗?” “就明天。” ……胳膊拧不过大腿。 “好。” 容熠川笑开了,笑容和煦,如沐春风:“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吧。” 我有些惊讶。 他这么晚跑来,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了? 我还以为他至少会把我拉进车里然后…… 我点点头:“好,那我回去了。” 刘老师叮嘱我:“早点睡,明天千万别迟到了。” “我知道了刘老师。” 我转身要离开,容熠川突然说:“我之前一直没参观过学生宿舍,我跟林苒一起去看看吧。” 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脑海里全都是关键词:宿舍! 他该不会是想在宿舍里…… “容先生,这么晚了,女生宿舍……你进去可能不太方便吧?” 容熠川转头问校长:“不方便吗?” 校长也有些犯难:“容总,这个可能确实有些不方便,毕竟现在都这个点了,很多同学都已经睡下了……” “我不去别的宿舍,就去林苒她们宿舍看看。” 我连忙说:“不行,我来的时候,有几个舍友已经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在我说有好几个舍友在的时候,容熠川看我的眼神越发滚烫了。 “是啊,容总,您看,要不换个时间?” 容熠川勾了勾唇角:“那就下次吧。” 校长长出了一口气:“好的好的,下次我一定安排好,让您好好参观。” “毕竟都算是比我的学弟学妹们,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给他们改善一下住宿条件的。” “好好好,那我先代表同学们谢谢容总了。” 我问道:“刘老师,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去吧。” 我飞快的跑回了宿舍。 回去的时候,几个舍友有的还在做作业,有的在洗漱。 “林苒,你怎么脸色这么白?见到鬼啦?” 我点点头:“嗯。” 正在做作业的舍友抬起头来:“真的见到啦?鬼长什么样子啊?” “……反正很吓人,别问了,快洗洗睡吧。” 晚上十一点半,女生宿舍熄灯。 大家都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睡觉。 不一会儿,我对面的舍友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刚才我亲自去把门窗都反锁了,确定了好几遍,这下终于可以睡觉了。 叩叩叩—— 宿舍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一瞬间醒了过来。 第62章 看你表现 敲门的声音很轻。 我有些怀疑是不是我被容熠川吓出了幻觉,出来了幻听。 叩叩叩—— 不是幻觉!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我对面那个姑娘的鼾声并没有受到影响,仿佛睡得更沉了,鼾声也渐渐变大。 叩叩叩—— 这次敲门声更大了点。 我赶紧下了床,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光着脚去轻轻打开了门。 果然是他! 容熠川揉身而上,直接拥住了我就往里面走。 黑夜中,我根本看不清路。 宿舍本就不大,三张上下铺的床,中间还有一个长条桌子是公用的,上面摆满了四个人的用品。 我被他推搡着,生怕自己撞到什么东西发出响声,紧张得整个人都出了一层薄汗。 容熠川咬着我的耳朵问我:“你的床是哪一个?” “最、最里面……下铺……” 他像是暗夜里的猎豹,比我还要熟悉我们宿舍的构造,半搂着我倒在了我的床上。 宿舍可不是他酒店里的大床,软得能让人陷下去。 宿舍里的都是硬板床,稍微一动就咯吱咯吱响,两个人的重量突然间压下来,发出了一声不算小的动静。 我上铺的舍友被惊醒了:“林苒,你再干什么?” 我被容熠川掐着腰,整个人都被他压着,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没事,我就是……翻个身。” “那你轻点。” “好,不好意思啊。” 我用力推着身上的男人,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在这里乱来。 宿舍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五个舍友。 女孩子睡觉几乎都没什么声音,只有我对面铺位的女孩轻微打鼾可以确定她是睡着的,其他人我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睡着还是醒了! 容熠川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轻轻合上牙齿,咬住我的大动脉:“怕什么。” 我一听他说话我就浑身紧张:“你就不怕吗?如果被榕江大学的学生看到你半夜出现在女生宿舍里,你容总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我说话用的都是气声,压低到了最小,凑在他耳边。 可是这样的动作,说话的热气似乎更催化了他的情绪,我明显能感觉到他箍着我腰的力道更紧了一些。 “李维扬说得没错,腰真细。” 我哀求他:“我们出去,去别的地方行吗?” 知道这人喜欢刺激,我想了几个地方:“教室,体育器材室,或者是校长办公室,行不行?” “忍不了。”他说:“就这吧。” 我欲哭无泪,就我们学校这个架子床的质量,肯定承受不住他发起疯来的力道。 那一瞬间,我几乎有些摆烂了。 随便吧。 万一被看到了,我大不了就是被人背后骂一句不检点,但我是个无名小卒,被骂就被骂了,说起来最丢人的还是他。 既然他都无所谓,我也无所谓。 察觉到我不再抗拒,容熠川握住我的手,往下。 我有些不解。 容熠川咬着牙,难耐的在我脖子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用手,快点。” 我顿了几秒钟才想明白。 然后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他咬我:“笑什么?” “原来你也是怕的。” 他笑:“我怕什么?” “怕身败名裂,怕被人看破。” 他没说话,只有越来越滚烫的热气喷在我的颈侧。 我说:“我可以帮你一次,你也得帮我一次。” 容熠川嗤嗤地笑:“可以啊,那你可小声点,别叫出声……” 我呸了一声:“我说的不是这个。” “哪个?” “……” 我知道他的恶趣味又来了,干脆不说话也不动了。 就这么僵着。 僵持了一分钟,最后还是他妥协了:“说。” “能不能把徐太太救出来,让她跟丈夫团聚。” 容熠川想了想,说:“你确定要现在救?” “什么意思?” “我现在大概明白你的目的了,你无非是想借我的手,帮徐家复仇。我不管你是徐南峰的情人还是私生女,总归你是向着徐家的,对吧?” 我点了点头。 “你现在有沈承远的罪证吗?” 说实话,我现在真没有。 他把我推下山崖,我根本无法证明是他推的,还是自己失足。 我爸的车祸,肇事者也是第三人。 至于我妈,他无非是想用高浓度甲醛,让我妈得上白血病或者是癌症等等其他绝症,到时候他也能洗脱得一干二净。 “你把老徐总和徐太太救出来,然后呢?沈承远不是还逍遥法外,过他的好日子。” 我问他:“你能动用你的权势,让沈承远身败名裂?” “可以。”容熠川说:“我甚至也可以让他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你能不能……” “看你表现。” 我一口气哽住。 他再一次拉着我的手往下拉,唇也覆盖上来。 迷迷蒙蒙间,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叹:“Lily……” Lily。 莫荔的英文名。 容熠川是天快亮的时候走的。 我蹑手蹑脚地送他出了宿舍门,然后快速躺回了自己的被窝里。 两只手的手掌都又红又肿,又疼又痒,胸前也疼得厉害。 迷迷瞪瞪睡了没一会儿,就被闹钟叫醒了。 我脑子里都是混沌的,脚下也有些虚浮,差点碰到墙边的暖水瓶。 去洗漱回来的舍友看到了,拉了我一把,“林苒,你这是怎么了?那里面可都是我刚打的滚水,要烫伤的!” 我头疼得厉害,“可能没睡好。” 舍友在我的额头上摸了摸:“不对,你这是发烧了!” 我也摸了摸,但是摸不出来烧不烧。 昨晚先是被他折腾得出了一身汗,我困得不行,没盖被子就睡了,估计是着凉了。 “林苒,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我摆了摆手:“不去了,我还得赶紧去校门口集合呢,要赶飞机。” “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啊?” “不去不行啊……” 容大老板要生气。 他要是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轻则我独木难支前功尽弃,重则直接跟沈承远揭穿我老底,我这辈子都别想报仇了。 我强撑着洗漱了一下,换了衣服赶到校门口。 学长学姐们都已经到了,校长和刘老师也到了。 刘老师也发觉了我的不对劲:“林苒,你生病了?” 我干笑了一下:“没事,就有点着凉。” “这么大热的天,你怎么能着凉了呢?” 是啊,这么大热的天,不可能着凉的。 但是如果出了一身汗,又不盖被子躺了几个小时,那就有可能了。 “怎么了?”容熠川走了过来。 我才发现,才几个小时没见,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须后水味道。 这人不用睡觉的? 刘老师说:“容先生,林苒好像发烧了。” 容熠川看着我红得有些异常的脸颊,微微拧着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第63章 装,接着装 说话间,一个女人也缓缓走了过来,在容熠川身旁站定,挽住了他的手臂:“熠川,怎么了?” 容熠川温柔回答:“没事,有个同学生病了。你回车上去吧,早上风冷,别着凉了。” 唐小柔乖顺地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好,那我回车上等你。” “嗯。” 刘老师有点心疼我,跟容熠川说:“容先生,要不先让林苒去医务室看病吧,病歪歪也不好长途飞行。” 容熠川的眉心拧起,直接问我:“能走吗?” 我:“能。” “能就上车。” 刘老师有些愕然。 跟校长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意外。 容熠川一贯温柔谦和,为什么非要让我顶着高烧上飞机? 路秘书已经帮我拉开了车门:“林同学,上车吧。” 校门口停着两辆车。 我都认识。 一辆大家都熟知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还有一辆也很熟悉,那辆凯美瑞。 唐小柔当然是坐在劳斯莱斯上了,她现在毕竟是容熠川的正牌女友,路秘书应该也是坐这个。 而此时,路秘书给我拉开的,是劳斯莱斯后座的车门。 我笑了一下,“我坐后面那辆吧,我感冒了,传染给容先生或者唐小姐就不好了。” 说着,我直接走到了凯美瑞旁边,拉开了车门。 手腕就被一把捉住,直接拉走。 容熠川拉着我直接塞进了劳斯莱斯的后座,然后路秘书十分默契地快速关上了车门。 她对其他几个交换生说道:“同学们跟我来吧,我们坐后面那辆车。” 其他几个人也不疑有他,容熠川亲自来接,已经是很大的荣耀,哪还敢挑车子,纷纷乖乖上了车。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路秘书居然也上了后面的凯美瑞,直接进了驾驶座。 她不来前面? 我正诧异着,后座另一侧的车门也被拉开了,容熠川坐了上来。 唐小柔立刻问道:“熠川,你怎么去后面了?谁开车啊?” “有司机。” 司机也是熟人。 上次为了救我爸,我骗了他。 不知道后来容熠川有没有罚他,我有些内疚。 他好像姓陈? 我跟他打招呼:“陈哥好。” 陈哥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淡淡点了一下头。 虽然没有明显的敌意,但很显然不怎么愿意理我。 “你倒是嘴甜,见了男人张口就叫哥。” 我皱眉:“那我总不能叫弟弟吧,陈哥一看就比我大。” “你怎么知道他姓陈?” “听别人这么叫的。” 容熠川冷哼了一声,拍了拍前面的座椅靠背:“小陈,开车,去机场。” “是,容总。” 我发烧不是假的,本身就有些迷瞪。 车子缓缓启动,微微摇晃,我的睡意就更浓了,靠着车门闭上眼睛半梦半醒。 “熠川,你对林同学可真好,坐劳斯莱斯肯定比坐凯美瑞舒服多了,而且其他同学后排要挤三个人呢,林同学倒是可以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唐小柔这话……有点酸。 容熠川低着头看着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头也没抬:“她昨晚没睡好。” “因为要去交换兴奋的吗?” “可能吧。” “熠川,我好像有点晕车。” 容熠川蹙眉:“小陈开得很稳,怎么会晕车?”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难受。”唐小柔说:“要不让林同学坐前面副驾吧,她一个人坐一个位置,睡得更好,我去后面靠着你休息一会儿。” 说吧,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司机小陈问:“容总,那我靠边停车?” “不用,继续开。” 唐小柔脸色一变。 小陈不敢说话,摸了摸鼻子,直直看向前方,专注开车。 “熠川,我真的难受……” “难受就下车,法国你也别去了,坐车你都晕,飞机更晕。” “……” 容熠川直接推了推我:“别装睡了,过来看。” 我装作刚醒来:“啊,刚刚睡着了,怎么了?” 容熠川斜睨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装,接着装。 我哪敢惹我现在最大的金主爸爸。 “怎么了?让我看什么?” “这篇报告,帮我翻译成法文。” 我顿时觉得唐小柔真是多虑了。 她担心容熠川对我有什么特殊想法,是,挺特殊,生着病还得帮他干活。 床上干完床下还得干,还真是物尽其用。 我把笔记本电脑从他腿上搬了过来,大概扫了两眼,倒吸一口凉气。 容熠川:“怎么?” 我用法文问他:“你该不会是要把我带去法国灭口吧?” 容熠川冷笑,也用法文回答我:“我要真灭你的口,在国内也一样能毫无痕迹,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还浪费一张跨国机票。” 可是这篇文章的内容…… 高空坠落,死亡,尸体。 这怎么看都跟容氏酒店业务不沾边。 唐小柔:“熠川,你跟林同学在说什么啊?法文我听不懂。” 容熠川:“没什么。” 我说:“容总在考我法语呢。” 唐小柔半信半疑:“哦,他是这样的,一直很惜才。我听别人提起过你,熠川上次在榕江大学演讲的时候,你的表现很惊艳,他很欣赏你。” 我礼貌地笑:“谢谢容总赏识。” 容熠川用手敲了敲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现在到机场大概半小时,能翻译完吗?” 我把文档滑到底部,估算了一下。 “可以。” “那就别废话,开始。” 我强行打起精神,开始捧着电脑干活。 这应该是一篇在国外发表的法医学论文,大概内容是不同高度的坠落对羊的尸体的破坏程度。 高度越高,羊的尸体最后就越成了小碎块。 “好了。” 我电脑还给他,桌面上就是我创建的翻译文档。 容熠川点开,慢悠悠地看。 我有些疑惑:“容先生不是之前常驻法国,您直接看法语文献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翻译成中文再看呢?” 容熠川瞪了我一眼,用法语问我:“你真的有朋友也从翠峰山掉下去了?” 我一愣。 那是我昨天为了不让沈承远怀疑,随口扯得慌。 而且昨天我跟沈承远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明明还在很远的地方,站在容显恭的轮椅背后。 他是怎么知道的? “容总……您问这个干什么?” 第64章 男人都是气球,吹两口就飘 “随便问问。” “哦。” 容熠川浏览着我翻译好的文档,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词汇量很不错。” 我呵呵干笑。 “这么生僻的词不用专业词典也能翻译。” 我顺着他的手看了看,他指着一个单词。 翻译成中文是:骶骨。 我在法国学画画,经常画骨骼,人体的,动物的,都画过。 所以这些骨骼名词,我很熟悉。 但是对于一个从山村里出来,没有法语基础的女大学生来说,这个词确实是过于生僻了。 “林苒,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在法国生活过。” “……” “可是不管是国内还是法国,都完全没有你的任何线索。”容熠川微微笑着,盯紧我:“你究竟是谁?” 我打着哈哈:“我就是山里出来的啊。” “你觉得我信吗?” “……” 容熠川说:“我曾经怀疑过,你就是徐家那个死去的女儿。”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因为……”容熠川突然又切换成了法语:“我亲自验过货,你肯定是第一次。” 我没说话。 “而且根据这篇论文,从五百米以上的高处坠落,尸体大概率都不会很完整,会被巨大的冲击力拍成碎块。而翠峰山,有七百多米,就算不碎,她也不可能生还。” 原来他在看这篇论文,是因为这个。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法文,很真诚地说:“容先生,我对你没有恶意。” 容熠川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我知道。虽然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但你只是想利用我。” “……是的。” “林苒,我第一次遇到,千方百计接近我,但是目的却不是我的女人。” 他看我的目光陡然间锐利起来。 我顿时感觉浑身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熠川。” 唐小柔又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容熠川皱眉,明显不太高兴:“又怎么了?” “你们为什么非要用法语说话啊,是不让我听的意思吗?” 我连忙打圆场:“不是的唐小姐,只是关于这个翻译的内容,我和容总……” “是,”容熠川的声音冷冷的:“怎么?” 唐小柔被怼得有些发蒙。 “……没怎么。” 她赌气一般地转过身去,再也不往后看了。 但是从车窗反光,我清楚地看到,她哭了。 没什么阅历的单纯小女孩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好,遇到一点事就爱胡思乱想。 这一点就不如风情美人。 不管是苏颖还是苏婉,都算是情场老手,她们都很懂得跟男人沟通的智慧。 如果坐在副驾驶的是苏颖,就算她听到我跟容熠川说的是外星语,她都不会多插一句嘴。 切换外语,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你听,还非要多此一问,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 还不如好好补个妆,或者闭目养神,想一想下次怎么哄得他开心,给自己买楼买包。 H市的机场在市郊,又是一大早,温度比市里又低了好几度。 我刚一下车,鼻子就堵了。 唐小柔哭得眼睛红红的,容熠川让路秘书带我们几个交换生去办登机手续,他则带着唐小柔去了头等舱休息室。 估计哄妹子去了。 我终于落得耳根清净。 我没什么行李,趁着路秘书带他们去办托运的时候,我给沈承远打了个电话。 他好像还没醒,声音嗡嗡的:“谁?” “沈总,是我,林苒。” 沈承远听了,明显清醒了一些:“你现在就到了?这么早?” 我说:“我临时有点事要离开H市一段时间,但沈总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啊。” 他身边,一个女人娇滴滴地咕哝:“这么早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个声音,不是蒋临夏。 沈承远说:“你不就是要骨灰么,我让人送去你宿舍总行了吧?” “不行,我说了,我信不过你,我要亲自去拿。” “一个破骨灰我有什么好骗你的……”沈承远不满地说:“而且我能很肯定地告诉你,这个骨灰绝对不是你朋友的。” “沈总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她……” 沈承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改了口:“因为她是我太太啊。” 我笑了:“那此时此刻躺在沈总您床上的,又是谁?” “……” “人家都说,男人三大人生乐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沈总一下子三个全都占齐了啊。但是老祖宗也说过,物极必反,水满则溢,沈总要小心,后面说不定会乐极生悲。” “你什么意思?” 我直接挂了电话。 刚才跟沈承远的对话我录了音,我重新听了一遍,然后截取了最前面的一段,直到女人没睡醒小声抱怨那一句,戛然而止。 我重新注册了一个虚拟邮箱账号,把这段音频发到了蒋临夏的邮箱里。 邮件里的文字就只有一句—— 【想要沈承远把财产转移给儿子,首先你得确保,他不会再有其他儿子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做完这一切,我直接把邮箱账号注销。 “喂,林苒!” 一个师兄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扬起一抹纯真的笑容:“怎么了师兄?” 师兄瞬间迷蒙了一下,脸色绯红:“哦,那个,那个……登机时间快到了,我过来叫你。” “好的,谢谢师兄。” “不、不客气。” “林苒,你没带行李吗?” 我说:“我没什么姓李。” 师兄很大方:“我都带了,充电宝,纸巾,还有书,你要什么直接跟我说,我都带了。” “好,师兄你真细心啊,很多男生都丢三落四的,现在像你这样顾全大局细心妥帖的男生很少了。” “啊?还好吧哈哈哈哈……” 看吧,男人都是气球。 吹两口就飘。 不知道路秘书是怎么安排的,我们一共五个交换生,虽然都在经济舱,但是位置很分散。 我的位置是最右侧靠窗,旁边只有一个座位,是个年轻的金发男人。 刚刚来叫我的那个师兄就比较惨了,他在最中间的八人座位的最里面,进去了就不好出来,出来一次需要三个人给他挪位置。 他像是个扫描仪一样,单腿跪在坐椅上满机舱地找我。 看到我之后,快乐地冲我挥手。 我也冲他笑了笑。 可是视线却突然被一个人挡住了。 第65章 我男朋友? 我没什么力气,微笑了一下跟她打招呼:“唐小姐。” 唐小柔看起来不太开心,但毕竟也是在高档酒店做过服务生的,基本礼仪还是很到位的。 她跟我旁边的这个白人男孩说:“我妹妹不太舒服,我过来陪她一会儿行吗?起飞之前我会离开的。” 她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英文说得还算标准。 男孩一直笑着,但明显一脸懵逼。 “他没听懂。”我说:“唐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唐小柔问:“为什么会听不懂?” “可能他来自其他国家?” 唐小柔不高兴了,噘着嘴问我:“你不是会法语么?你跟他说。” 其实我刚刚看到这个男孩的手机界面了,他应该也不说法语,他是意大利人。 于是,我用意大利语跟他打了招呼。 男孩明显被激活了,整个人很兴奋。 听我说了一会儿之后,男孩爽快地表示他正好要去个洗手间,可以把位置暂时让给唐小柔。 临走的时候,他还跟唐小柔笑着点了点头。 我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坐吧,唐小姐。” 唐小柔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但是没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我。 我闭着眼睛靠在窗边假寐,我不急,广播已经播报让大家检查安全带了,飞机很快就要划出跑道准备起飞了。 我干脆摆烂,任她看。 “你长得也一般啊。”唐小柔说:“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好看,比苏颖差远了。” 我微微勾唇,眼睛仍旧闭着,动都没动:“我是去法国交换的,又不是去选美的。” “林同学,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仗着熠川惜才,想接近他。” “这个我不否认。” “你……” 唐小柔没想到我直接承认了,顿时生气了:“当小三是可耻的你知道吗!你是榕江大学的学生,等你毕业了,靠你的能力和语言天赋,你完全可以靠自己生活得很好,非要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吗?” 我缓缓睁开眼睛,打量着唐小柔。 之前都没近距离看过她。 看完,我继续闭着眼睛睡觉:“唐小姐,我劝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你比不过我。” “你就这么肯定?”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你凭什么!” 凭我比你更像莫荔。 我刚刚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容熠川明明有女友,还不停地来找我睡觉,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莫荔。 我为了救我爸谎称我是容熠川的女人,就被容显恭掳走,还要我杀了他。 由此可见,这父子两个,表面上父慈子孝,实际上肯定已经有了不能调和的矛盾。 路秘书也三番两次叮嘱我,不要在外面说自己是容熠川的女人。 再加上苏颖才跟容熠川在一起没多久,就突然自杀身亡。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容显恭在对容熠川身边的人下手。 还有上次在假山里,差点被容显恭撞破,容熠川故意引导他,让他以为假山里的人是唐小柔。 容熠川怕容显恭针对我。 他怕我也被弄死。 这么多年了,他应该还没有遇到过一个跟莫荔如此相似的女人。 那些人拼了命往他身边送女人,虽然种类繁多,但一个都没能入他的眼。 不是容熠川是正人君子,只是因为送礼没送到他的心坎上。 至于唐小柔—— 我的推测是,她跟苏颖一样,是容熠川给我找的挡箭牌。 他已经知道容显恭找过我的事了,所以又是设计假山那一出,又是带着唐小柔在寿宴上大出风头,这些日子估计也没少跟她甜甜蜜蜜黏黏糊糊,做这一切,无非就是要把容显恭的注意力从我身上引开。 他要保住我的命。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管是用强还是用心追求,容熠川都不曾动过要跟莫荔在一起的心思。 他放任莫荔跟别人结婚生子,何尝不是也在保护她? 我突然觉得,容熠川也挺苦逼的。 已经到了现在的权势地位,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给别的男人生孩子。 好不容易找了个替身,却是别有目的接近自己。 唐小柔咬着唇,“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他是不是?” 我点头:“是的。” 我爸的病,我妈的安全,我家的公司,我都还需要容熠川的助力。 “我给你钱。” 我笑了:“你能给我多少钱?” “你要多少吧。” “唐小姐,容熠川能给我的,比你更多。” 唐小柔气得直接站了起来:“行,那我们就公平竞争吧,看谁能赢到最后。” 空姐来叫她,用温柔的英文告诉她:“你好小姐,飞机准备滑行了,请您坐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唐小柔直接甩手就走,“我的座位在头等舱!” 意大利男孩回来的时候,还问我:“那是你妹妹吗?感觉她好像生气了,你们吵架了吗?” 我笑着跟他说:“我生病了,她担心我。” “哦,那她对你真好。” “嗯,是的。” “小姐,你有男朋友吗?” 我醒来了一些:“你想追我吗?” “是的。” 意大利男孩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热切:“我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我没有法国的电话号码。” “中国的也行啊,我很喜欢中国,我会经常过来的。”男孩掏出自己的手机:“你告诉我号码,我打给你,这样你也有我的联系方式了。” “刚刚空姐已经通知大家关机了。” “……” “先生,请你遵守航班规定。” 男孩看出来我是委婉拒绝了。 不过他没有受打击,依然阳光灿烂的样子:“好吧,虽然有点遗憾,但我尊重你的决定。等去了法国之后我一定要告诉我的朋友们,我在飞机上遇到了一个意大利语说得这么好,还这么美丽的中国女孩。” 外国人就这点好。 单纯,不内耗。 飞机滑入跑道,加速,起飞,攀升。 等飞机终于平稳的时候,我已经陷入了睡眠。 是空姐叫醒了我。 我睡眼朦胧地抬起头,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空姐递给我一条毛毯,几片药片,还有一杯温水。 “小姐,您男朋友让我把这些东西给您。” 我皱眉:“我男朋友?” 第66章 替死鬼 “对的。” 我仰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中间八个座位。 那位师兄好像一直在关注我,见我看过去,微笑着跟我挥手。 “他不是我男朋友。” 空姐笑了笑:“这就是你们不坐在一起的原因吗?” “什么?” “他说,你跟他吵架了,不愿意跟他坐在一起。” 我顿时无语。 “我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空姐也不再争辩,笑着点头:“好的,那这些东西你还需要吗?” 我顿了顿,接过来:“给我吧。” 这种药片我认识。 退烧药,有止痛的功效,我在国外的时候,好多女孩子来姨妈期间都要吃。 她们不怎么讲究,该吃冰的就吃,疼得难受就吃药,永远活力满满。 我就着温水把药吃了,盖上毛毯继续睡觉。 药效很快就上来了,我的难受缓解了一些,一头扎进黑沉的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整个人浑身都是酸软的。 感觉额头上好像有个虫子在爬。 我伸手按住。 可掌下的却不是虫子,而是男人指尖。 我醒过来,唇上就被轻轻吻了一下。 容熠川眼神温柔:“好点了吗?” 我有些茫然:“你不是在头等舱么,怎么跑到经济舱来了?” “因为我的女朋友跟我吵架,不愿意跟我一起坐,那我只能过来陪她了。” 我有些明白过来了:“刚刚让空姐给我送毛毯和药的原来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 “……没有,没谁。” 容熠川伸手,帮我把毛毯往上拉了拉,“飞机上空调足,你躺好,别乱动。” “唐小柔呢?” “你问她做什么?” “你不见了,她竟然不跟过来?” 容熠川放松地靠在座椅靠背上,淡淡说道:“我讨厌被人缠着。” “你能保她一命吗?” 容熠川偏头看了看我,轻笑:“你都猜出来什么了?” “她,是你给我找的替死鬼,对吗?” 容熠川没否认。 “她是无辜的,”我说:“苏颖也是无辜的。” “林苒,这世界上无辜的人太多,你救不过来的。”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我说:“不管怎么说,唐小柔是真的爱你。” “爱我?”容熠川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如果我不是容熠川,她还会爱我吗?” “……” “如果我不是容熠川,连你也不会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一次又一次陪我上床。” 容熠川偏头看我,声音很笃定:“你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女孩。” 我心里有些难受。 我并不喜欢唐小柔,但一个活生生的命要在我眼前消失,我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你爸究竟为什么要杀你和你身边的女人?” “你呢,为什么把自己豁出去也要救徐家?” “……” 容熠川说:“别想这么多了,好好睡一觉吧。” “容总,下次如果你有什么安排,麻烦提前跟我商量了一下,我也有我的安排。你这样突然出现,也会打乱我的计划的。” “我昨晚给你发消息了,你没有回。” 我有些急:“你那是给我发消息吗?你那是要……” 睡我。 这两个字我没说出口。 容熠川还十分自然地说:“如果你昨天来了,那我也就不会打乱你的计划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决定不跟他争辩。 “说说吧,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你能帮我办吗?” “说不定可以?” 我闭上眼睛,把沈承远的阴谋告诉了他:“沈承远想要杀了徐太太,但又不想背上骂名。所以他用了最劣质的材料把徐家别墅重新装修了,甲醛可以致癌。” 容熠川点了点头:“怪不得那天我的保镖回来,说是屋子里气味很难闻。” “你能帮我吗?” 容熠川说:“还是那句话,徐太太我是可以想办法帮你把她接出来,但沈承远的犯罪证据,你还是什么都拿不到。” “我现在顾忌不了那么多了!”我坐了起来,色厉内荏:“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容熠川定定看了我一会儿。 我刚才有些冲动,喊得有些大声,喊完我也有些后怕。 怕他翻脸,更怕他变卦。 “对不起容总,我……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你原本今天打算做什么?” 容熠川没有我想象中的生气,声音也平淡无波。 我说:“我买了一些活性炭,还有口罩。” “在哪里?” “在我宿舍的床下面。” 容熠川点了点头:“等下了飞机,我会安排人想办法送进去。” 我惊讶:“真的吗?” 容熠川勾唇:“当做昨晚多加一次的奖赏。” 下飞机之前,容熠川回去了头等舱。 在人前,他还得演出一副专宠唐小柔的样子来。 头等舱和经济舱下了飞机待遇也不同,我和几个师兄师姐们下了飞机的时候,容熠川和唐小柔已经离开了。 路秘书倒是还在,有个商务车在路边,师兄师姐们正在把行李往上搬。 “林苒。” 我回头:“师兄。” “刚刚在飞机上,我看到容总坐在你旁边了。” 他的神色有些郁闷。 一边说,一边看着我的神情,似乎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嗯,怎么了?” 师兄的笑有些勉强:“没什么,我就是问一下。” “林苒!” 路秘书也过来了。 “怎么了路秘书?” 路秘书看了一眼师兄,跟我说:“容总刚刚交代了,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你等我一下,我安排好其他同学先去酒店安顿,就带你去医院。” 我说,“我刚刚吃过药了,没什么事了,不用去医院。” “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那我自己打车去吧。” 路秘书还是叮嘱我:“你等我一下,一会儿我陪你去。” “真的不用了。” 我用眼神给她示意,师兄就在旁边看着呢。 他已经开始怀疑容熠川跟我的关系了。 我说:“路秘书,你照顾其他同学吧,我自己打车去就行。” 路秘书还有些不放心:“医院挺远的吧,你一个人可以吗?” “不远,打车就二十分钟,而且这个时间机场高速路很空的,可能十五分钟就能到。” 路秘书突然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也有些莫名:“怎么了路秘书?” 路秘书:“你怎么知道医院的位置?” “……” “你来过法国?” 第67章 花生过敏 法国戴高乐机场。 我来过不止上百次。 我在法国读了将近十年的书,上大学的时候更是跟着教授把整个欧洲跑了个遍,每一次都要从这里起飞和降落。 我微笑:“没有啊,刚刚我们下机的旁边有市区的地图。” 路秘书看了看我,没有再说什么。 师兄自告奋勇地说:“林苒,路秘书那么忙,要不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这次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你们,不忙的。”路秘书吩咐我:“你在这里稍等我几分钟。” 师兄拎着行李箱恋恋不舍地上了车。 我在旁边等的时候,把手机开了机。 结果一瞬间涌进来好多个未接来电,全都是庄明飞的。 庄明飞办事一向还算是靠谱,如果不是紧急情况,他不会这么急。 好在我对戴高乐机场比较熟悉,见路秘书还在忙,我悄悄退后,然后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公用电话,给庄明飞回了过去。 一接通,却是顾雪灵接的。 “然然,你怎么不接电话呀?我担心死了!” “我……临时有点事,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 “法国。” “哪儿?!你说你在哪儿?!” 顾雪灵的声音差点把我耳膜吼破。 我赶紧把电话听筒拿得远了一些:“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雪灵急得不行:“沈承远今天去找了律师,申请继承你名下南峰集团的股份!” 这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 他非要弄死我,失踪还不行,迫不及待弄了个尸体火化,无非就是要坐实“我”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上次庄明飞不是说了吗,我名下的股份也该我爸妈和他三个人一起继承……”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着什么急啊!然然,他不知道对阿姨做了什么,阿姨签了放弃继承协议书!” 我的心顿时揪了起来:“确定是我妈亲自签名的吗?” “我没有亲眼看到,但庄明飞说,是阿姨是按了指纹的,沈承远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作假!然然,你说他会不会是骗了阿姨,或者是让人按着阿姨的手强迫她按下了指印?” 以沈承远的人品,他肯定做得出这种事! 我妈现在神志不清,如果他用我来骗我妈,或者是真的跟顾雪灵一样,强迫我妈,那我妈她现在怎么样…… “雪灵,能想办法去看看我妈吗?” “庄明飞已经在想办法了,上次物业的身份已经用过了,沈承远那边貌似也很警惕,所以加派了好几个保镖防着,现在想进去特别难……” 我深呼吸了两口,越发觉得脑子眩晕一片。 “然然,现在怎么办啊?”顾雪灵急得都哭了:“庄明飞出去想办法了,现在都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那边到底什么情况。而且我更担心的是,阿姨签了这份协议,那她现在对于沈承远来说,是不是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这句话像是一击闷锤砸在我的头上。 我爸,大家都知道他昏迷着,不可能签署任何文件。 但是我妈的状态,除了圈子内的一些人,大众都不知道! 沈承远可能会继续给我妈的卧室里面投放有毒有害或者放射性物质,加速她生病…… 容熠川! 他答应过我,今天要派人帮我去给我妈和刘姨送活性炭和口罩的! 他的人可以进去! “然然,你还在听吗?你没事吧?” “我在,”我说:“雪灵,我有个办法,但是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好,你大概需要多久?” “应该是今天之内。” “好,那你有消息了立刻联系我,我跟庄明飞随时待命……” “林小姐——” 我吓了一跳。 “路秘书。” 路秘书对我公式化地笑了笑:“我刚刚让司机把其他同学先送回酒店,结果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我……”我指了指公用电话:“来得太急了,我本来今天要去做兼职的,给老板请个假。” “那怎么不用手机打?” “我……” 我的手在口袋里把手机关了机。 然后拿着黑了屏的手机晃了晃给她看:“我手机没电了。” 路秘书明显没有完全信,但也不想现在追究这件事,只是说道:“林小姐还真是个负责任的人。” “……嗯。” “不知道林小姐做的是什么兼职,还是在工地里吗?” 路秘书突然说起工地搬砖,这摆明了就是一语双关。 容熠川既然都已经知道了我之前做那些事是为了处心积虑接近他,路秘书没道理不知道。 我有些拿不准,她是在试探我,还是在套我的话。 我说:“没有了,本来是准备去咖啡店当小时工的,这不是来法国了嘛,也没去成。” “哪家咖啡店啊?” “……” 路秘书笑着安慰我:“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她指了指机场大门:“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我心里有事,哪还顾得上去医院? “路秘书,我有急事找容总,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路秘书有些意外:“现在吗?” “对。” “现在不行,”路秘书说:“容总今天下午有个饭局,他带了唐小姐一起出席。” “你方便告诉我酒店的名字吗?我直接去酒店找他。” 路秘书摇头:“可能不太方便。” “我不会占用他太多时间的,几分钟就行。” “林小姐,不是占用时间的问题,而是今天那个场合,容总已经带了女伴去,你不适合出现。” 不管我怎么说,路秘书都不同意,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 我心急的不行,突然灵光一闪,脑子里有个想法正在成型…… “林小姐,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这是容总吩咐给我的任务,不管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是去让医生检查一下,有个确切的结论,我也好跟容总汇报。” 我点了点头。装作妥协了的样子:“那好吧。那我去个洗手间,麻烦路秘书等我几分钟。” “好的。” 为了不露馅,我用法语问了旁边的路人洗手间的位置,然后匆匆跑了过去。 洗手间旁边,就是一家便利店。 我快速买了一个花生酱三明治,然后躲进了女洗手间的隔间里。 拆开包装,我把花生酱抹在了自己脸上。 果然,没几分钟,我的两边脸颊都变得一片红肿。 我,花生过敏。 第68章 我的脸,就是我的筹码 当我顶着已经红肿变形的脸走出洗手间的时候,路秘书果然有些慌了。 “林小姐,你的脸怎么回事?” 我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下了飞机就觉得脸上有些不舒服,一直很痒……” 我抬手想要挠,路秘书飞快地按住我的手,“别动!” “路秘书,我真的很痒。” “林小姐,你可能是过敏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你千万别用手抓知道吗?记住,千万不能抓!” 我点了点头。 路秘书扶着我快速出了机场,上了车。 她吩咐司机:“把车窗全部关死,不能透一点风。” “是。” 路秘书担忧地看着我的脸,“你早上吃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吃。”我嗫喏着:“昨晚,容总去了我们宿舍……” 路秘书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了。 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前座的司机,欲言又止。 “那昨天呢?昨天吃了什么?” “昨天就是在老容总的寿宴上吃了点小蛋糕。” 路秘书说:“那应该不是蛋糕的问题。” “哦,我想起来了,”我说:“刚刚在飞机上,空姐给了我一颗镇痛的药,我吃了,还有一条毛毯。” 路秘书疑惑道:“你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 我再次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啊。” 路秘书叹了口气,无奈道:“好了,你靠着休息一会儿吧。” “哦。” 她拨了个电话出去:“容总,是我。” 那边接了起来:“你跟林苒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路秘书有些犯难:“刚刚有个学生的行李丢了,我陪着她去机场做了登记,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还没到医院。但是容总,现在有件事我得跟您汇报……林小姐的脸……出了点问题。”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 容熠川似乎是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厉声问道:“她的脸怎么了?!” “疑似是药物过敏。” “疑似?” “对,她的脸现在又红又肿,看起来很严重,我不太确定还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我问过她的饮食,吃的东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能是今天在飞机上吃的那颗镇痛药物导致她过敏。” “……” “容总?” “无论如何,她的脸不能出任何问题,明白吗?” “是,我会跟医生强调这一点的。” “处理完立刻带她过来见我。” “是。” 路秘书和容熠川打电话,我就坐在旁边,他声音里的急切,我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容熠川放了话,让我去见他,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再折磨自己的脸了。 去了医院,医生说要测过敏原到底是什么。 我装作恶心呕吐,去了一趟洗手间,把我脸上残留的花生酱全都洗了个干干净净。 国外的医院一般不太愿意给患者开注射,护士给了我好多生理盐水让我喝,就是让我加速排泄,把体内的过敏物代谢出去。 我乖乖配合,一个小时内跑了六次厕所。 终于,我脸上的红肿消了下去。 路秘书看着我的脸恢复的原样,整个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她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感慨地叹息了一声:“还好,没留下什么痕迹。” 我故意问道:“路秘书,你这么紧张我的吗?” 路秘书微笑了一下:“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好。” “嗯。” “而且你长得这么漂亮,如果因为一场过敏毁了容貌,那真是可惜。” 人家夸奖我,于情于理,我都是要感谢的。 “谢谢路秘书。” “不用谢我。倒是你,飞机上那种药以后不要吃了。” “好的,我知道了。” 她的手机又响起来,不用说,肯定是容熠川。 她大概说了一下我的情况,挂了电话后,走过来跟我说:“走吧,容总还有些放心不下,我现在送你过去。” “哦,好的。” 路秘书突然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我,表情若有所思。 她这个聪明,再说出带我去找容熠川的那一刻,估计已经有所猜测了。 我前脚上说完要去见他,后脚脸就出了问题,实在是太巧合了。 可是莫荔的事情,容熠川藏得很深。 路秘书大概也觉得,即便我是有意接近容熠川,也不至于知道莫荔的秘密。 “怎么了路秘书?我的脸又肿了吗?” “没有,”路秘书说:“走吧。” 容熠川下榻的酒店,我之前还住过。 不过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酒店居然也是容氏旗下的。 路秘书领着我进了酒店大门,让我在一个小厅门口等一会儿。 透过外面的玻璃门,我大概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里面一共四个人,容熠川带着唐小柔,另外一个是一个中年男人,欧洲人,也带着夫人。 容熠川跟对面的中年夫妇相谈甚欢,推杯换盏,聊得应该还不错。 但唐小柔就比较惨了。 她不懂法文。 不会说,也听不懂,只能傻傻地坐在旁边,还得维持着“容熠川女友”这个身份,挺直了腰背坐着,保持着体面的微笑,时不时点了点头。 我看到她的脸都已经有点抽搐了,也不知道这样笑了多久。 我心里担心着我妈的情况,在口袋里把手机开了机。 嗡—— 有消息进来。 我背过身去,快速看了一眼。 消息来自半小时前。 【庄明飞: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进不去,容阿姨卧室的窗户紧闭着,无法知道里面的情况。】 庄明飞那边已经失败了。 为今之计,就只有容熠川这一条路了。 我咬了咬牙,直接拉开小厅的门走了进去。 路秘书没想到我会这么大胆,一声“林苒”哽在喉咙口,想要抓我,可我已经快速跑了进去。 她急得站在外面直跺脚。 而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直接跑到了餐桌旁边,站定:“容总。” 容熠川也有些惊讶,但他第一时间还是抬头先端详了一下我的脸,见我的脸没有什么大碍,微微放了心。 路秘书追了进来,一脸懊恼:“抱歉容总,我一时没注意,她就闯了进来。” 容熠川还没说话,他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倒是先用法语问道:“容,你今天不是已经有女伴了吗?这位小姐是?” “您好先生,我是唐小姐的翻译。” 路秘书伸手要来拉我,容熠川冲她挥了挥手:“没事,你出去吧。” “……是。” 路秘书走了。 容熠川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用法语问我:“翻译小姐,你怎么才来?” 第69章 计上心头 我:“……抱歉,去了趟医院,耽误了一会儿。” 中年男人倒是挺绅士的,“翻译小姐生病了吗?” “已经没事了。”我急急看向容熠川,小声用中文说道:“徐太太那边可能出事了,你昨晚不是答应我……” “既然来了就坐吧,”容熠川依旧风轻云淡地笑着,抬手叫了服务生:“麻烦给唐小姐旁边加一副餐具。” 他跟对面的中年夫妻两人说道:“不好意思,我的女伴不会法语,我就帮她请了个法语翻译,两位不介意吧?” 中年夫妇当然表示不介意。 女人还夸我:“翻译小姐的口音很正。” 我笑了笑,“谢谢。” 服务员在唐小柔旁边帮我加了一个座位,又多添了一副餐具。 中年女人还和蔼地跟我说:“翻译小姐不要客气,这里的焗蜗牛做得很不错,你尝尝。” 我礼貌地应和着,但现在全部精力都在另一件事上。 我想跟容熠川说话,可他一直在跟对面的中年夫妇寒暄,我听了半天,说的几乎也都是一些闲聊的话,并不是什么生意上的事。 而且,我跟他之间,还有一个唐小柔。 唐小柔从我进来开始,整个人就很不自然。 努力想要摆出一副豪门礼仪的样子,却止不住对我的敌意。 我一直想要试图找机会再跟容熠川说话,可他像是沉浸在聊天里,一点都不枉我这边看。 唐小柔哼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都追到这儿来了,还要否认吗?” 我现在没心思跟她掰扯这些斗心眼子的事情,“我找容总有事,跟男女无关。” “哦?你就是个来交换的女大学生,有什么事找路秘书就好了,她会帮你们安排好的,什么事非要找容总不可呢?” “我的私事,不方便跟唐小姐细说。” “私事?”唐小柔哼了一声:“林同学,你好歹是个名牌大学的学生,能不能把心思先放在学习上,非要不要脸地走这种歪门邪道吗?” 我本身就心急如焚,她还一直挡着容熠川的视线,把我遮了个严严实实。 我当时就有点火气上来了:“唐小姐,那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呢?容总跟苏颖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服务他们的吧?苏颖这才刚死没多久你就爬上了容总的床,难道不是蓄谋已久?” “林苒,你少胡说!” “难道不是?”我直接开了大:“你以为你真的能嫁进容家吗?你跟苏颖完全就是不同类型,你觉得一个人的审美和喜好是可以瞬息万变的吗?苏颖死得蹊跷,唐小姐,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害怕……” “翻译小姐。” 中年女人笑眯眯地跟我搭话:“我们刚刚说的这些,你可以不用翻译给唐小姐听的。” 我愣了一下。 刚刚光顾着跟唐小柔斗嘴了,我压根没注意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我有些愕然。 倒是容熠川苦笑着说了一句:“我的事,在法国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自己都不在意,无所谓翻译不翻译的。” “蓉,我看你对唐小姐呵护备至,走到哪里都带着她,一定很爱她吧。” 容熠川笑了笑,伸手揽住唐小柔的肩膀:“是啊,我很喜欢她。” “祝福你们,这一次你们一定可以好好在一起,度过余生。” 中年夫妻举杯,跟容熠川碰了一下。 我也从善如流地举杯,准备应和一下,可是酒杯都举起来了,才发现唐小柔还在阿巴阿巴。 我低声跟她说:“他们祝你和容总能幸福余生呢。” 唐小柔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举杯跟他们碰了一下,“Thank you。”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偏头问容熠川:“熠川,法语的谢谢怎么说?” “C’est gentilà vous。” 唐小柔顿时斯巴达了:“……塞什么?” 容熠川宠溺地握住她的手:“没什么,我跟他们解释就好,你安心吃饭。” 唐小柔神色一柔,看他的眼神更加崇拜了:“熠川,你真好。” “乖,一会儿结束了我带你去吃中餐。” 唐小柔更开心:“那太好了,法餐我真的吃不惯……” “想吃什么?” “麻辣烫!” 容熠川嗤嗤的笑开:“非要给我出难题?” 唐小柔狡黠地撒娇:“人家就想吃麻辣烫嘛!” “好,一会儿带你去。” “嘻嘻。” 容熠川这是故意的! 他知道我着急,但就是不接我的话茬,各种打太极。 我正愁着要怎么引起他注意的时候,手肘突然被碰了一下。 中年女人问我:“翻译小姐,容总和唐小姐是在说什么甜蜜的情话吗?” 我点了点头:“是的。” “哦,他们可真相爱。让我想起了我们年轻的时候……”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也开始情意绵绵起来。 我算是看清楚了,这个餐桌上,大家都在浪漫,只有我心急如焚。 我眼珠子一转,再次计上心头。 “太太,我们中国有一个传统,可以通过手上的纹路,看你是否能跟伴侣永远相爱。” 中年女人听完,果然很有兴趣:“手上的纹路?” “对,每个人的掌纹都是不同的,而且不但可以看伴侣,还可以看生命和财富。” “这么神奇?” 中年女人离了拍了拍自己的丈夫,两个人一起围着我:“你能帮我们看看吗?” “当然,非常乐意效劳。” 中年女人伸出手掌递给我。 我含笑说:“在我们的传统里还有个说法,叫做男左女右。男性是看左手掌纹,女性则是看右手。” 中年女人立刻反应了过来,换成了右手,摊开放在我面前。 我假装仔细研究,细细揣摩。 中年女人则是有些迫不及待,“怎么样?我能跟我的丈夫永远相爱下去吗?” 我说:“您的生命线很明显,财务线更是强壮,这说明您的寿命一定很长,而且一辈子都十分富有。至于感情方面……” “怎么样怎么样?” 我莞尔一笑:“您的婚姻线中间有断点,这说明,您可能会有第二次婚姻哦。” 中年女人立刻否认:“不可能,我只结过一次婚,就是我现在的丈夫,我会永远爱他,直到生命终结。” 中年男人也说:“翻译小姐,你们中国的看手相可能不太准哦。” “先别急嘛,我给您也看看?” 第70章 我不怕,因为你会保护我 中年夫妇对视了一眼,还是答应了。 男人把他的左手也递给了我。 我照旧还是一番研究。 “……嗯,您的婚姻线也有断裂,可能也是会有第二次婚姻呢。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看你们的婚姻线断点位置很接近,或许你们两个的二婚对象还是对方哦。” 这个答案,让中年夫妇心情有些复杂。 “可是,我们这么相爱,为什么会离婚再结婚呢?” 我想了想,说:“目前还看不太出来,不过我看你们两个人的财富线都很粗壮,说明家境都不错,你们离婚,有可能是为了财产的重组或者是配合生意上的往来。” 这句话一出,这对中年夫妇似乎有些恍然大悟。 尤其是男人。 他轻咳了一声,跟自己的妻子说:“律师曾经建议我,基金会那件事,可以先转给你,然后我们离婚,再通过你……” 中年女人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丈夫说的事情。 两个人知道了这件事后,纷纷开始感叹中国传统文化的神奇。 “翻译小姐,你年纪这么轻,就懂这么多,真的很厉害。” 事情已经铺垫到这一步,我终于可以进行我的事情了。 “容总,唐小姐,我也帮你们两个看一下吧?” 唐小柔刚刚一直在容熠川怀里腻乎,而且也听不懂发文,照样一脸茫然。 “你说什么?” 中年女人兴致勃勃:“这位翻译小姐很厉害的,容总和唐小姐这么相爱,让翻译小姐姐也看看,你们能不能一直幸福下去。” 唐小柔依旧听不懂,撒娇似的问容熠川:“他们在说什么啊?” 容熠川看着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说你可爱呢。” “切,我才不信。” 我再次发出邀请:“容总,我帮你看看手相?” 容熠川根本不理我,照样跟唐小柔甜甜蜜蜜。 中年男人呵呵笑:“看他们现在这幅样子,也不用看手相了,肯定会很相爱的。” 中年女人却说:“那可不一定,你忘了容之前的那几个女朋友了?最后都……” 她欲言又止。 中年男人脸色也是一变。 两个人默契地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那……要不还是让翻译小姐看看?万一这位唐小姐也……容也好提前有个防范。” “对。” 中年男人劝说道:“容,就让翻译小姐帮你看看吧。” 容熠川可以不理我,但不能不理这位客人。 容熠川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来:“我不太信这些。” 我心里着急:“老祖宗的智慧能流传下来,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看看又不会损失什么。” 容熠川低着头,一眼不看我。 我更确定了,他就是故意吊着我! 中年女人说:“容,这位翻译小姐确实挺厉害的,就算是为了唐小姐,你就让她看一下吧。” “是啊是啊。”她的丈夫附和道:“你这么爱唐小姐,也很担心她的安危的,对不对?” 容熠川慢条斯理地松开搂着唐小柔的手,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歪着头斜睨着我:“翻译小姐就这么像帮我看手相?” 我点头。 他不理我,我只能通过这个方法跟他沟通了。 “可是翻译小姐,我在法国出生长大,中国的传统文化不太适用于我身上。”他微微勾着唇,看着我:“还是算了吧?” 最后这句,不是陈述句,而是疑问句。 他在问我要筹码。 我笑了。 我现在能给的筹码,还能有什么? 忽然,我的小腿猛地被缠上了一条藤蔓。 不但缠上了,还开始贴着我小腿上的皮肤上下滑动。 是他的脚! 我再次对上他的眼,他也很坦然,一点都不避讳自己在餐桌下作乱的脚。 我咬了咬牙,点了头。 腿上的触感又蹭了两下,这才依依不舍地收了回去。 容熠川得到了他想要的,这才很爽快地把手给了我。 左手。 他明明刚刚听到了我跟中年夫妇的对话! 只是,他把手伸过来,就得经过唐小柔面前。 唐小柔问他:“熠川,你在干什么?” “林同学说她会看手相,让她帮我看看。” 唐小柔顿时脸色就变了,“你别信她的鬼话!她会看什么手相,她就是耍心机,想要握你的手!” 唐小柔转过来,急眼令色地对我说:“林同学,你要不要脸?你要是给脸不要脸,那我不介意给你的脸上加点颜色——” 说着,她的手已经高高地扬起来,准备扇我耳光。 但我一点都不慌。 因为,容熠川会出手。 果然,我站着没动,唐小柔的手在半空中就被容熠川挡住了。 他微微蹙着眉:“你要干什么?” 唐小柔忿忿道:“她不要脸,那我就把她的脸打烂!啊……” 容熠川直接把她甩到了一旁。 唐小柔还穿着高跟鞋,被巨大的力道甩到一旁,整个人都摔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容熠川:“熠川,你……” 容熠川冷声道:“她的脸,你也敢动?” 反正这个餐桌上,两个法国人听不懂中文,容熠川我也没必要避讳什么了,我直接跟她说:“唐小姐,我劝你一句,如果你还想活着回国的话,就不要再闹了,这不是你能掺和的局面。” 容熠川冷笑着看着我:“林小姐还挺心善?” “毕竟她是在替我挡。” “如果不是她,那就是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你会保护我的。” 容熠川似乎有些惊讶我的回答:“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怕,因为你会保护我,不会让我跟苏颖落到一个结局。” 容熠川嗤笑:“林小姐,你对自己的魅力有些高估。” “高估就高估了吧,我现在可以给容总看手相了吗?” 容熠川定定看了我一会儿。 我直接握住他的手,在他手上写下了一个“救”字。 我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迫切希望他能读懂。 他盯着我,没动。 我继续在他手上又写了两个字:“求你”。 “不好意思,”容熠川跟中年夫妇道歉:“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可能要先走一步。” 中年夫妇已经被容熠川刚刚为了我把唐小柔摔出去的动作弄得有些傻眼。 但他们也是有眼色的人,立刻说道:“好的,容,你忙你的。” 容熠川拉着我的手腕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小厅。 路秘书就在外面。 他一边走,一边吩咐:“把唐小柔送回房间。” “是。” 容熠川没带我回酒店。 而是直接带我去了地下车库。 拉开后座车门,他直接把我塞了进去,自己也紧跟着挤了进来。 我的周身立刻都是他身上的薄荷味道。 很快,嘴里也是。 我拼命地用手撑开他压下来的身体,躲开他的唇:“等、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做完再说。” 他的吻又要覆下来。 却突然停住。 他也感受到了自己大动脉上冰凉的触感。 我拿着从餐厅里顺出来的叉子,抵在他颈侧的血管上。 他眼睛危险地眯起:“林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我知道自己是在玩火。 但我已经没有其他希望了,只有他。 “容总,徐太太被沈承远逼着签了放弃遗产继承协议书,现在生死不明,让你的人现在进去徐家别墅,我要知道徐太太现在是否安好。” 容熠川挑眉:“这次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我。” “不够。” “那你要什么?” 容熠川俯身,在我耳边说了一个动词。 我的脸瞬间红得滴血。 “做吗?” 我咬牙,点头:“成交。” 第71章 林苒,你胆子挺大 容熠川夺过我手上的叉子,扬手直接扔了出去。 然后关上了所有车窗。 他的唇滚烫,我没了叉子,再也阻止不了他,只能强行偏开头,然后捂住自己的嘴。 他追上来,却吻在了我的手背上。 容熠川有些微微不满:“嗯?” “先办事后给报酬。” 容熠川似乎觉得有意思,笑开:“你还是年纪小。” 我捂着嘴巴,说话瓮声瓮气的:“跟我年纪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的男人,等不得。” 他扯开我的手,按在他自己的胸膛上,半是抚摸,半是控制着我。 我张嘴直接咬了下去。 “嘶……” 容熠川吃痛,终于从我身上撑起了身子:“林苒,你胆子挺大。” 我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我胆子要是不大,怎么敢来招惹你?” 容熠川挑了挑眉:“你想帮徐家,还有别的选择?” “我还可以选择沈承远。” 容熠川眸子一眯。 我说:“我可以像勾引你一样,去勾引他。等他跟你一样把我压在身下的时候,我的叉子会直接插进他的脖子。” “而且,勾引他的难度更低,我的成功率更高。” 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舌尖,微微的血丝。 “那你为什么没做,怕杀了他之后自己也得死,所以必须要借我的手?” 我叹了口气。 “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翻看容熠川所有的资料,他几乎任何方面都出类拔萃。 但这只是他作为一个集团掌权者的必备能力,最打动我的,是他对莫荔的深情。 一个地位卓然的上位者,居然肯为一个普通女孩子钟情这么多年,并且在她已经结婚生子之后还在默默守候。 我之前觉得,容熠川能做到这份,至少是个重感情,有责任感的人。 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虽然我爸已经被救出来了,可事情还是有些脱离我的掌控。 容家这两父子的秘密,远比我想的要可怕得多。 “所以呢,现在对我改观了吗?” 我想了想,摇头。 容熠川挑眉:“事到如今,还觉得我是好人?” “你要是帮我这一次,那你就是。” 容熠川轻笑了一下,松开了我,坐直了身体。 他抽出一支烟点燃,含在口中,姿势熟练得堪比老烟枪。 可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抽烟。 甚至,我都不知道他的烟是从哪翻出来的。 他拨了个电话出去。 “容总。” “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本来想跟您汇报的,刚刚给路秘书打了电话,路秘书说您可能现在在忙,不太方便接电话,让我两小时后再打。” “长话短说。” 说完这句话,他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我手边,然后降下车窗,把烟雾吐在了外面。 “……沈承远的人听说是我是您派来的,就没有再阻拦。” “……我们见到了徐太太,她的确已经神志不清了,听她的保姆说,最近情况越来越不好了,经常会说起徐小姐小时候的事,好像记忆都已经回到了二十年前,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而且徐太太好几次都差点从窗户掉下去,保姆没办法,用绳子把自己和徐太太栓在了一起。” “……屋子里的确甲醛很浓,我带进去的试纸显示,甲醛浓度超标了二十多倍。” 我疯了一般地抓住手机:“徐太太要自杀是沈承远引导或者逼迫的吗?” 对面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愣住:“你是谁?” “我问你话!回答我!!” 容熠川的声音淡淡的:“告诉她吧。” “好的,”男人这才跟我说道:“据我的观察,逼迫应该是没有,但有没有引导,我说不好。对了,沈承远的女人也在,她叫徐家的保姆妈妈。” 蒋临夏!! 她去了? 我那天发了邮件,想让她跟沈承远狗咬狗撕起来,她现在不应该赶紧去琢磨怎么尽快让沈承远当个太监么,为什么会突然去我家? “她都做了什么?” 男人回忆了一下,说道:“我们进去之前,她似乎一直在跟徐太太的保姆说话,好像是要说服保姆什么事,我去的时候她就躲去了别的房间,一直到我们走都没见过她。” 我爸的私章。 她一定是在说服刘姨,说出我爸私章的位置。 蒋临夏的胃口也挺大。 沈承远拿到了我妈的放弃继承协议书,已经可以继承我名下三分之二的遗产。 如果再从我妈口中套出我爸私章的位置,就可以如法炮制,把我爸继承我的那部分股份,也放弃继承。 最后,沈承远就可以完全继承我名下所有的财产和南峰集团的股份,真正意义上的成为南峰集团的现任拥有者。 我不太确定,我妈盖手印的那份放弃遗产继承协议书,有没有蒋临夏的推波助澜。 但看她现在殷切地想要套出我爸私章的位置,这件事应该跟她脱不了干系。 她是想先帮着沈承远尽可能多地拿到财产,然后再想办法让他转给孩子,这样自己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真是好算计! 这公母两个,一个赛一个的会算计! 手机被人夺了过去,容熠川问了一句:“东西都带进去了吗?” “都带进去了,伪装成看望徐太太送的礼品,都交给了她的保姆。” 容熠川回了一句“知道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还想知道更多有关我妈的消息,可容熠川却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前座。 我扑过去想拿,却被他直接捞着腰重新按回了身下。 “这下满意了?那我的报酬是不是该给了?” 不知何时,我的泪水已经迷蒙了整个视野。 他吻在我唇边,却尝到了泪水的苦涩。 他微微有些不满:“你要的我都帮你做了,哭什么。” 我知道,我扫了他的兴。 可我控制不住。 我一想到刚刚那人说的,我妈几次三番的要从窗户跳下去,刘姨不得不用绳子把自己和我妈栓在一起,我就难过的心都在痛。 容熠川的耐心终于告罄,声音冷峻:“林苒,你要是再哭,就从我的车上滚下去。” 第72章 我把自尊和骄傲踩在脚下 他生气了。 我心里很慌,恐惧和心痛交织在一起,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去讨好他,还是下车大哭一场。 容熠川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眼神很冷。 我突然有些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这些日子以来,容熠川对我的纵容,对我的有求必应,其实并不是他对我另眼相待。 只是因为,我是莫荔的脸替。 仅此而已。 他在我身上的那些热情和痴迷,都是对着莫荔的,跟我并没有一丁点关系。 我甚至可以不回他的消息,可以偶尔跟他顶两句嘴,我拿着他的名号去办自己的事,他都没有追究,而且还一直让人照顾我爸。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跟莫荔这六七分相似的面容罢了。 林苒? 是个什么东西! 是啊,莫荔很坚强,她很少哭。 即便是刚刚到法国那段辛苦的半工半读生涯,她也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我笑的时候像莫荔,不笑的时候也像莫荔,可哭的时候,绝对不像。 所以容熠川看到我哭,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对我的容忍度也降到了最低。 不行,我现在不能得罪他,我还需要他的帮助。 我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强行扬起了一个笑脸,“对不起容总,我已经不哭了。” 他看都没看我,慢条斯理地扣上刚刚被自己撕扯开的衬衫纽扣。 他不想做了。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了胆子,扑上去按住了他的手:“容先生,你看,我真的不哭了。” 容熠川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一把推开我,拉开车门下了车。 我赶紧追了出去,因为急切,下车的时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可容熠川只是冷眼看着,一点来扶我的意思都没有。 我讨好地凑过去:“你刚刚说的那个,我现在给你做。” 容熠川再次推开了我:“不麻烦林同学了,唐小柔也不是不能做。” 他迈开步子要走,我直接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别走……” “放开,赶着回去办事,别浪费我时间。” 我松开他,但却快速走到了他身前。 当着他的面,快速解开了自己的衬衫纽扣。 脱下,扔到一边。 然后是内衣的纽扣。 最后也扔到一边。 我身上还有昨晚在宿舍里,他留下的青紫痕迹,像是青花瓷的图案一样,印在我雪白的皮肤上。 容熠川眯着眼睛,但没有再走了。 我走上前去,解他的皮带。 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这里可不是房间里,地下车库虽然人少,但不是没人。” “嗯。” “这种事一旦被人看到,没有人会说男人什么,只会对女人指指点点口诛笔伐,更何况是我,我的身份,还有我现在有公开的女友。” 我继续手上的动作:“我无所谓,唐小柔已经认定了我就是来勾引你的。我想了想,她说的其实也没错,想要让你帮忙,我总得付出些什么,而我身无长物家徒四壁,能给的也只有这个了。这还算我足够幸运,能让你有一些兴趣。” 我扯下他的皮带,缓缓蹲了下去。 “容总……啊!” 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熟人,容熠川的司机陈哥。 他局促地转过身去,飞快地道歉:“对不起容总,我不是故意的,是唐小姐她……” “站着,别回头。” “是……” 容熠川俯下身,拉着我的手臂把我拎起来,重新塞回了车里。 他脱下外套扔给我:“穿上。” “没事,我把我的衣服捡回来就行……” “地库冷。” 我的衬衫很薄,在外面还可以,在阴冷的地下车库里就显得不太够用了。 而且我还感冒着,刚刚情绪上涌没感觉到,现在进入车里立马周身温度高了许多。 我以为他要过去跟陈哥说话,没想到他居然也回到了车里。 当看到他裤子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 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太好见人。 容熠川把车窗降下了一点点缝隙,“小陈。” 陈哥依然不敢回头:“是,容总。” “唐小柔怎么了?” “唐小姐闹着要回国,谁都拦不住。” “那就让她回。” 陈哥支吾着说:“唐小姐还说,要去找老容总评评理。” “那就让她去,希望她能有命回来。” “可是她说,她要去给老容总告状,说您喜新厌旧,这么快就有了新欢……” 容熠川脸上的表情微微严肃了一下。 陈哥说:“是路秘书让我来的,她说让我提前大声喊您一下,我以为是怕地下车库太大了怕我找不到您在哪里,没想到是……” 没想到是容熠川拉着我在做这种事,路秘书怕他突然出现,看到了不该看的,所以让他提前喊一声,让容熠川和我都能有个准备的时间。 我再次对路秘书的细心佩服的五体投地。 “唐小柔现在在哪里?” “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路秘书正在安抚她。” 容熠川眼中划过一丝厌恶:“知道了,我告诉路秘书,先稳住她,我马上过来。” “好的好的。” 陈哥小跑着快速离开了。 容熠川在车里呆了一会儿,等到身体完全平息,才重新推开车门下车。 他捡起地上我的衣服扔给我,“穿好再出来。” “哦。”我问道:“那……晚上还需要我去你房间吗?” 容熠川说:“这两天你先好好养病,等我消息。” “好。” 唐小柔闹开了,他这几天估计得好好哄一哄她才行。 不然唐小柔真把我的事闹到容显恭面前,死的就是我。 我现在终于明白一点了,为什么容熠川每次找我都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要避免被容显恭知道,就必须得躲着点。 容熠川收拾好了自己,站在车外看着我,勾了勾唇:“先攒着,下次我不但要收报酬,还要收利息。” 我本能地颤抖了一点:“……好。” 他笑开,安抚地揉了揉我的碎发:“乖一些,我尽快换个人。” 换人? 我顿时想到了什么,后背开始发凉:“唐小柔……你是不是打算……放弃她了?” 第73章 保险箱的六位数密码 容熠川看了我一会儿,轻声说:“这几天好好休息。” “……哦。” “你的脸还有其他不舒服吗?” 我摇头:“没有了。” “确定是飞机上那颗药片造成的过敏?” “今天没来得及做过敏原测试,不过我这几天吃的东西里面,那颗药片最有可能。” 容熠川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走之后,我穿好衣服,又在车里呆了一会儿才出去。 刚走到电梯口,就遇到了路秘书。 我跟她打招呼:“路秘书。” “你好,林小姐。” “容总呢?你怎么没跟着他?” “他在唐小姐的房间里。” 哦。 他哄唐小柔去了,路秘书不方便在场。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路秘书说:“容总本来把你安排在这家酒店的,但是现在情况有变,让我送你去跟其他交换生住的酒店。” “哦,好。” “对了林小姐。” “怎么?” 路秘书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温柔了一些:“就算是容总,有很多事也是不得不做,你……要想开点。” 我一开始是有些莫名。 后来想明白了。 她是担心我介意容熠川和唐小柔亲密。 把我送走,一方面是彻底避嫌,另一方面,估计这几天他要跟唐小柔柔情蜜意,不想让我看到。 其实这他就想得有点多了。 我虽然人设是个18岁的大一学生,但我其实已经26岁了。 经过沈承远的事情,我根本不会再爱上任何男人,更不会再傻乎乎地去吃爱情的苦。 更重要的是,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只是一个替身。 “路秘书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路秘书说:“那就走吧。” 她没有送我,也没有让陈哥送我。 而是带着我去了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了他酒店的名字。 临走的时候,路秘书告诉我:“这几天不管你听到任何消息,都不要来找容总,也不要联系他,知道吗?” “那我可以联系你吗?” 我怕我妈那边又有突发事件,我远在法国,根本鞭长莫及。 路秘书却说:“最好也不要。” “那陈哥……” “都不要,”路秘书说:“林小姐,容总也是为了你好。” 司机把我送回了交换生所在的酒店。 这个酒店也还不错,但跟容熠川和唐小柔住的那家比起来,自然是没法比的。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的房间就在那位师兄隔壁。 我拿着房卡正要进去的时候,恰好碰到师兄出门。 “林苒?”师兄问:“你从医院回来了?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多休息就好了。” 师兄问:“那就好,对了,刚刚学校那边来了电话,说跟我们交换的那家学校可能需要过几天才能去办手续,我们准备这两天在巴黎市内玩一玩,你要一起吗?” “不了,”我说:“我想休息了,你们去玩吧。” 师兄有些担心:“林苒,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 “嗯,累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好。” 我进了房间,一头倒在床上。 昨晚没睡,今天又折腾了一天,我已经困倦至极。 我几乎是躺下去就睡着了。 “然然……然然……” 谁在叫我? “然然,是妈妈啊。” 妈妈? 我在法国,妈妈怎么会在? “然然,你怎么舍得丢下妈妈呢?你走了,你让妈妈还怎么活得下去?” “然然,那边冷不冷?不要怕,妈妈来了,妈妈过来找你,妈妈保护你……” 妈妈! 我猛地坐了起来。 可是周围哪有妈妈的影子? 我仍旧在法国酒店的房间里,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 天已经黑了,整个城市都陷入静谧。 巴黎是个不怎么喜欢夜生活的城市,外面只有点点星光和路灯。 我被刚刚那个梦吓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黏腻,干脆去浴室洗了个澡。 再出来的时候,才觉得理智回笼了一些。 我看了一下手机,三十多个未接来电。 全都来自李维扬。 顾雪灵和庄明飞却没消息。 按照时差来说,现在国内应该天亮了。 我给庄明飞打了个电话。 电话却很久没有人接。 我不死心,又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 这不是庄明飞的风格啊。 我心里突然涌上一阵不安的情绪。 我换了衣服,拿着钱包出了门,找了个路边的公用电话,给顾雪灵打了一个。 顾雪灵倒是很快接了起来:“喂?” “雪灵,是我。” “我知道,”顾雪灵说:“然然,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跟容熠川……他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我大概把我妈那边的情况跟她说了一下。 顾雪灵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徐阿姨没事就好。” “暂时没事而已。” “然然,你也先别急,那个刘姨对徐阿姨那么好,她会保护徐阿姨的。” 话是这么说。 但蒋临夏毕竟是徐阿姨的亲女儿,她要找我爸的私章,肯定会一直缠着刘姨。 刘姨既要时刻关注我妈的情况,又要避免沈承远和蒋临夏双重夹击找私章。 她毕竟也上了年纪,我怕她应付不来,给蒋临夏套了话。 私章放在家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得找个机会去把它带出来,让沈承远永远死了这份心。 上次刘姨提起过,我爸的保险箱密码是六位数。 他会用什么数字当做密码呢? 我的生日? 他跟我妈的结婚纪念日? 还是其他什么更有意义的数字? “雪灵,你跟庄明飞能不能帮我带个消息进去?” 顾雪灵问:“怎么带?” 我思索了一下,心里有了主意:“你听我说……” 沈承远软禁了我妈和刘姨,但开窗通风应该是可以的。 只要我把能想到的六位数密码都告诉顾雪灵,让她想办法传递给刘姨。 那就可以让刘姨打开保险箱,取出私章,再用其他方法把私章弄出别墅。 私章可比保险箱小多了,也更方便运出来。 我把能想出来的几个密码都告诉了顾雪灵,顾雪灵立刻去找庄明飞去了,让我等消息。 我太累了,在便利店随便买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又回酒店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强烈的太阳光照醒的。 我懒得出门,直接打电话叫了一份酒店餐来,正准备吃,就接到了庄明飞的消息。 【徐阿姨好像已经不在别墅里了。】 第74章 暗房里的神秘眼睛 我再也等不了了,换了衣服下楼打车直奔机场,买了最近一班的飞机飞回了H市。 下了飞机,我直接去了顾雪灵的酒吧。 他们两个都在。 “什么情况?我妈呢?” 庄明飞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徐家别墅对面还有一栋别墅,从徐阿姨的房间窗户可以直接看到那栋别墅的顶层。我找人伪装成修剪顶楼花草的工作人员,一旦看到刘姨或者徐阿姨,就想办法吸引她们的主意,再想办法传递消息。” 庄明飞点了点旁边的桌子:“我还准备了灯光板,准备用这个跟刘姨联系,可是……” “可是什么?” “徐阿姨卧室的窗户,一整天都没有开过。而且沈承远的人基本已经都撤走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昨天容熠川的人才进去过,难道是沈承远怀疑了什么? 顾雪灵说:“那个……还有个消息……” 她欲言又止。 我问道:“你说啊雪灵。” “今天早上,有几个大型挖掘机已经进了别墅区,沈承远准备把你家别墅……推平。” 庄明飞补充说:“他应该是尝试过威胁或者利诱刘姨,刘姨没有妥协,他没办法,所以干脆想把徐家的别墅给推了,再找徐叔叔的保险箱。” 我跟庄明飞和顾雪灵赶到我家别墅的时候,隔了老远就听到大型机械在作业的声音。 “我去看看。” 顾雪灵拉住我:“我陪你一起去。’ “你留在车上,暂时不要跟我一起露面,沈承远现在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你跟我一起出现只会让他怀疑。” 顾雪灵咬牙:“那让庄明飞……” “不,我自己去。” 顾雪灵还是不放心,是庄明飞拉住了她:“她应该有办法的,我们别去添乱,就在这里等她。如果她那边有紧急情况,我们再去。” 我下了车,走了过去,沈承远居然也在。 他看到我有些意外:“……林小姐?你不是去法国当交换生去了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微微勾着唇:“我怕时间过得太久,沈总许过的诺言不兑现了怎么办?” 沈承远说:“我毕竟是南峰集团的总经理,还不至于骗你一个小姑娘。” “是吗?沈总没有骗过小姑娘吗?” 沈承远哈哈笑开:“小姑娘非要往我身上扑,那可不是我骗的,是她们自愿的。” “骨灰呢?” “在里面。” 我抬脚就要进去。 沈承远拉住了我。 我回头,盯着他:“怎么?” 沈承远说:“快点,我赶着推掉房子。” 我问他:“沈总怎么突然要把房子推了?” “我找了个大师来看了看风水,大师说,我太太和我岳父接连出事,是因为房子的朝向不对,风水不好,克主人。所以我想全都推了,重新盖。” 我嗤笑:“沈总还信这个?” “宁可信其有。” “那沈总信不信下面真有十八层地狱?做的恶多了,以后就会下去被拔舌头,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沈承远迟疑了一下,说:“这就有点扯了,多半是有人编出来恐吓人的东西。” “那沈总还挺会辩证看待问题的,对自己有利的就信,对自己不利的就不信。” 沈承远说:“林小姐,我总觉得你对我有种莫名的敌意。我自认为没做什么得罪你的事情吧?除了上次,我带了苏颖去容总面前,抢了你的风头。但那也是容总自己看上了苏颖,我顶多只是引荐而已。” 我低头,“沈总,别忘了上次在老容总的寿宴上我还帮过你。” “是,所以我分不清你现在到底是敌是友。” “什么都不是,”我说:“我只想要回我朋友的骨灰而已。” 沈承远靠近我,轻声诱哄:“以前有苏颖就罢了,现在那个唐小柔,论长相论身材,都比不上你。苏颖死了,本来最有可能上位的应该是你才对,现在却被唐小柔抢了先……林小姐就不觉得憋屈吗?” 我抬起头来:“你什么意思?” “林小姐,我说真的,我们合作吧。我帮你创造机会接近容总,你帮我达成南峰集团跟容氏的合作。” 我笑了:“你帮我?你能怎么帮我?” 沈承远以为有戏,立马眼睛都亮了:“我有一种药,任何男人都抵抗不了,你找机会把药放在容总的饮食里,然后你们不就……” 我听得直犯恶心:“沈总真以为容总那么好拿捏?这么多年了,多少人想要巴结他,这个办法估计都被用烂了,但是你看见过有成功的吗?” 沈承远冲我挤挤眼睛:“我这个药可不一般,是新型货,咖啡味的,很难察觉……” “让我想想吧。” 沈承远点头:“好,我给你时间考虑,不过还是尽快。” “我先进去拿骨灰,你在哪里放着?” “二楼最角落的暗房。” 我嘲讽的笑:“沈总是真爱你太太吗?她人都不在了,不给她办葬礼,也不给她设灵堂,她的骨灰就放在偏僻的暗房里。” 沈承远说:“我岳母之前还住在这里,我也是怕她看到了女儿的骨灰,再受刺激。” 我懒得跟他再扯,直接进了别墅。 沈承远说:“我找人跟你一起去。” “不用。” “林小姐,”沈承远说:“你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 “我就拿个骨灰而已,沈总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承远摸着下巴,呵呵笑:“这个别墅被我拆了一部分了,里面乱糟糟的,怕伤着你。” 我没理他,直接进去,上二楼。 沈承远招呼了四个人,跟在我身后也进入了别墅,也一起上到了二楼。 我仔细听了一下,主卧的方向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声音了。 我妈和刘姨,的确已经被他转移走。 “林小姐,你干什么呢?” 沈承远的人催促我。 我赶忙收回视线,问道:“我没来过这里,暗房在哪里?” “那边。” 他指了个方向。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推开了暗房的门。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里有种异常的阴森。 “啊啊啊啊,那是什么!” “鬼,鬼啊!” “是徐小姐,一定是徐小姐,她回来了,是她……” 几个人吓得惊恐万状,颤颤巍巍地往后退。 我抬起头往里面看,却发现横梁上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第75章 沈承远急了 “鬼啊!!!!” 沈承远的几个人被吓得落荒而逃。 还有几个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而我,定了定心,缓缓走了过去。 这间暗房,以前算是我家的杂物间,里面堆满了没用的家具和用品。 时间长了,里面变得有些阴森,还有蜘蛛网横横竖竖地飘荡在空中。 我盯着那双眼睛,继续缓缓向前走,一边走一边盯着它。 哗啦啦—— 有东西从我头顶上飞过,那双眼睛也随之消失不见。 我冷笑了一声,不过就是一只蝙蝠而已,那几个大男人也能被吓得屁滚尿流。 果然是怂将带了一群孬兵,全都是些乌合之众。 沈承远自己做了亏心事,他的手下们也连带着害怕鬼敲门。 暗房里,窗户关着,里面有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 “我”的骨灰盒,被他随意扔在角落的地上,没有香炉,没有牌位,甚至都没有放在桌子上。 但现在我最关心的不是这个。 我走到窗边,用手指轻轻把暗房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只见刚刚那几个手下正在惊恐万状地跟沈承远汇报着,看他们手忙脚乱的比划,估计是正在跟他描绘刚刚撞见鬼魂的样子。 沈承远则是皱着眉,一言不发。 我用手机飞快地给顾雪灵发了个短信。 顾雪灵很快给我回了个【OK】的表情。 没过几分钟,我就看到顾雪灵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指着沈承远就骂:“你要干什么!这是然然的家,是徐家的房产,你凭什么说推就推!” 沈承远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顾雪灵,但看她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来的,也不是很害怕,“顾小姐,我是徐家的女婿,你又是徐家的什么人?” “我是徐家的干女儿!” “亲女婿和干女儿,顾小姐,你应该分得清亲疏有别吧?” “我干妈人呢?你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这个顾小姐放心,我肯定会妥善安置好岳母大人的。” “呸!我才不相信你!你等着,我现在就叫媒体们都来看看,沈总是怎么当这个好女婿的!” 沈承远眼神微微冷下来:“顾小姐,我劝你不要闹事,事情闹大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你威胁我啊?沈承远,你应该知道我爸妈是谁吧?我今天来这里,我爸妈可都知道,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爸妈卸了你的胳膊!” 沈承远微微咬着牙,阴狠地看着她:“顾小姐,何必呢?” “你说呢?然然死得不明不白,我干妈下落不明,现在你连徐家的房子都要推了,沈承远,你好大的胆子!” 在吵架这方面,顾雪灵一向是牛人。 而且有庄明飞在,他会看着顾雪灵,有他在,还有顾雪灵的家庭,沈承远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沈承远现在对我爸的私章执念很大,是非要找到那枚私章不可。 顾雪灵能拦得住他一时,总不能二十四小时一直在这里看着,沈承远想推了别墅,迟早都会推掉的。 事到如今,我也没打算能保得住别墅。 我只是希望顾雪灵能多帮我争取一些时间,让我把私章找出来,带出去。 楼下的吵嚷声还在继续,我离开暗房,快速去了我爸妈的主卧室。 这里还跟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太大变化。 衣柜里,我妈的衣服几乎都在,刘姨并没有帮她收拾好带走,那就说明,沈承远把她们转移得很匆忙,根本来不及让她们收拾。 换句话说,沈承远要私章要得很急。 估计是公司内部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迫切地希望赶紧拿到我爸的股份,坐稳南峰集团总裁的位置。 我拉开衣柜,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保险箱。 用手机照明,果然看到了一个密码盘。 我先试了一下我的生日,不对。 又试了一下我爸妈的生日,还有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也都不对。 我停下来思索了一会儿。 对于我爸来说,还有什么日子是很重要的? 公司创立的日子? 我试了试,还是不对。 刘姨说过,我爸出事前,才把这个保险箱的事情告诉她,叮嘱她让她看管好。 那个时候,我已经“出事”了。 于是,我又试了一下我“失踪”的日期。 ——还是不对。 我有些懊恼。 我爸很宠我,他的银行卡密码都是我的生日,没道理保险箱却另外换了一个密码啊! 我咬着唇,心里有些烦躁。 恰在这时,我感觉到整个楼体突然间震动了一下。 震动很剧烈,我整个人都从衣柜里摔了出来,我妈的衣服掉了一地。 沈承远这是要干什么?! 顾雪灵尖厉的声音传来:“沈承远,你敢!” 沈承远一把甩开她,直接吩咐开挖掘机的人:“干活!” “不行!不能推!”顾雪灵威胁他:“媒体已经都在来的路上了,一会儿等他们来了,你该怎么解释你在然然死去还不到一周年的时候把她的家都给推了!你不是一直以来都说自己爱然然思念然然么!这个地方是她从小住过的地方,你就不怕大众质疑你吗!” 旁边的手下给沈承远汇报了一句什么。 沈承远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厉声道:“赶在媒体来之前,把这里给我夷为平地!” “是!” 大型机械发动起来,轰隆隆震天响。 我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震动,震得我全身发麻。 “沈承远!你住手!” 顾雪灵直接整个人冲到了挖掘机的摇臂下面,张开双臂阻止他:“你要想推平这里,就先把我弄死!” 我顿时心酸无比。 雪灵,我最好的朋友,她是在用她的命来帮我争取时间! 虽然知道沈承远顾忌她爸妈,不会真的杀她,但是挖掘机那么大的一个庞然大物,只要一个小小的操作失误,都有可能伤害到她! 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我又钻进了衣柜里,对着那个密码盘,绞尽脑汁地思索,还能有什么密码? 我爸还会把什么设置成密码…… 突然间,我脑海中仿佛灵光一闪。 会不会是…… 第76章 成功带出我爸的私章 我缓缓转动密码盘,输入了六位数的密码。 开了! 我的心却像是被狠狠一记重锤。 爸爸…… 私章那么小,爸爸其实完全可以把它带出去的,但是他却选择了放在家,放在保险箱里。 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自己这一趟出去,有可能会回不来…… 他知道,我的死跟沈承远有关! 沈承远想要的,远远不止我的命,还有徐家的所有! 他如果把私章随身携带,那么等他死后,沈承远就可以立刻得到它。 而他应该也已经察觉了,公司里有不少人已经被沈承远收买,投靠了他,我爸不确定谁是可以信任的,所以也不放心把私章交给别人。 最后,他留下了保险箱。 而保险箱的密码,是一个我妈知道,但沈承远永远不可能知道的数字! 我出生的时间。 不是年月日,是时分秒。 我快速打开保险箱,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我把小盒子取了出来,然后重新设置了一个乱码的密码。 新密码是我胡乱拨弄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密码是多少,沈承远,你猜去吧! 做好这一切,我把小盒子塞进了自己的内衣里。 为了两边均衡,我又找了一块大小差不多的香皂,塞进了另一边。 然后,我快速去了一趟暗房,把骨灰盒捧了出来。 对着镜子,把自己的头发都扯乱,用手在地上沾了一把灰,全都拍在了自己脸上,摆出一副收了惊讶的样子,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别墅。 沈承远看到了我,注意力终于从顾雪灵那里被吸引了过来。 我装作吓到了的样子,“有鬼……有鬼!!!” 刚刚跟着我进去的几个手下看到我这样,纷纷吓得往后缩。 沈承远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鬼!胡说八道!” “真的,是徐小姐!”我指着那几个缩头乌龟,“他们也都看见了!真的是徐小姐!” 缩头乌龟们把头缩得更里面了。 我紧紧把骨灰盒抱在胸前,遮挡着内衣里的东西,两个东西硬碰硬,胸前一片锐利的刺痛,应该是小盒子尖锐的棱角刺破了我胸前的皮肤。 但我已经顾不得了,更加抱紧了骨灰盒。 沈承远全程蹙着眉,估计是被顾雪灵吵得很恼火,但又不能真的对她怎么样,努力压抑着怒火。 “沈先生,骨灰我拿到了,我先走了。”我颤抖着声音说:“徐小姐好像死得很惨,怨气很重,你给她做一场法事吧!” 我抱着骨灰盒就要跑。 沈承远却拦住了我的去路:“打开。” “什么?” “骨灰盒,打开我看看。” 我紧紧护住:“你要干什么?死者为大,不管这里面是徐小姐还是我朋友,都不要再惊扰她了!” “林小姐,”沈承远说:“你没有从屋子里顺别的东西出去吧?” 我惊恐又冤枉:“我能顺什么?” “你一个穷学生,说不定看上了里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顺手拿了呢?” “喂!”顾雪灵冲了过来,用力扯了沈承远一把,然后指着我说:“她拿的是什么?是不是然然的骨灰?!” 沈承远拧着眉:“顾小姐,你要是再闹的话,就别怪我不顾你跟然然的交情了。” “怎么,你真要杀了我?” “我当然不敢,但我可以让人先把顾小姐送回去。” “我不走!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让别人把然然的骨灰带走!你想用她的骨灰干什么!还有,这个女人说别墅里闹鬼,是不是你也怕然然的鬼魂来找你索命,所以才非要推平这里不可!” 顾雪灵一直拽着沈承远的袖子不放。 我趁机抱着骨灰盒溜走了。 沈承远想追,但又不敢对顾雪灵下狠手,他让几个手下追,但手下们都吓得两股战战,假模假样地追了一下,压根不敢靠近我怀里的骨灰盒。 最后只能装作追不上,耷拉着脑袋回去复命:“那丫头跑得太快了,跟见了鬼似的,我们没追上……” 另一个小声说:“可不就是见了鬼么……” 沈承远气得骂人:“你们几个不是也见了鬼么,怎么还追不上?!” 几个人嗫喏着,低头认错,但是就是不敢再来追我了。 我抱着骨灰盒一路狂奔,直接出了小区大门。 庄明飞的车就停在这里,我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留在这里接应顾雪灵,然后招手打了出租车,快速离开了。 “小姐,你去哪儿?” 我说:“绕着H市市内转,随便你怎么走,走到晚上。” 我这个要求无异于包车。 司机乐得开心,这样可比来回跑着找活儿强多了。 就是我手里的东西让他有些不适:“你抱着的这个……是骨灰盒吧?” “是啊。” “那你……是不是要去墓园?” “是啊,到了天黑,你送我去?” 司机师傅吓得连连摇头:“我不去我不去。” 我轻笑:“放心,不去墓园,天黑了你送我去榕江大学。” 司机这才放心:“好好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啊?” 我一路狂奔出来,累得不行,刚刚又演了一出戏,耗费了好多体力,实在没力气再跟他聊天。 我拍了拍骨灰盒,说:“我就是让它最后再看一眼H市的大街小巷。” 司机脸色瞬间白了。 然后再也不跟我说话了,专心开车。 我也落得清静。 一直到暮色降临,庄明飞的消息终于传来:【安全,酒吧。】 我让司机送我去了榕江大学,然后又重新打了一辆车,去顾雪灵的酒吧。 顾雪灵的员工们已经认识我了,见我从后门来,直接带我去了顾雪灵的办公室。 “然然!” 她扑上来要抱我,我赶紧示意她停下,先把骨灰盒放到了一边。 “这东西还挺沉。” “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 顾雪灵眼圈红红的:“今天沈承远要拆别墅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你还在里面呢,我怕你有危险!” 我抱了抱她:“那你也不能钻到挖掘机的摇臂底下呀,我也担心你会有危险。” 顾雪灵嘻嘻笑:“我灵活着呢,他要是真敢动我,我立马就跑!” “以后不能再这样冒险了,知道吗?”我说:“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亲人,不能再失去你了。” 顾雪灵吸了吸鼻子:“嗯,知道了。” 庄明飞问:“林小姐,东西你带出来了吗?” 我点点头,伸手解衬衫扣子。 忽而又顿住了:“不好意思啊,麻烦你转过去一下可以吗?” 第77章 跟蒋临夏联手 庄明飞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我先出去,好了再叫我进来吧。” 他转身走出了顾雪灵的办公室,轻轻关好了门。 顾雪灵感叹了一句:“然然,庄明飞其实对你……” “我知道。” “他挺好的,人可靠,还稳重,等你报了仇,其实可以跟他……” “雪灵,”我说:“我跟容熠川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庄明飞也知道,但他不在意的。” “……” 顾雪灵握住我的手:“容熠川那个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被人惦记。你家只是南风集团,就被沈承远处心积虑的算计,容熠川那个位置,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的父母兄弟,那些别有用心的女人,你跟了他后半辈子肯定要提心吊胆的!倒不如跟庄明飞在一起,他家里条件比不上容熠川,但也算是殷实,平平稳稳地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顾雪灵说的我怎么能不懂。 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嫁入豪门,甚至连门当户对的联姻我都没考虑过。 我想要的,一直是平平静静的过日子,所以当时才会的选择了看似老实可靠的沈承远。 至于容熠川,他心有所爱,我心如止水,他图我的脸和身子,我图他的权势地位,等价交易而已。 等事情结束了,一拍两散,江湖陌路。 “呀!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我已经解开了衬衫扣子,低头一看,原来是内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我小心翼翼地解开内衣,把里面的小盒子取了出来。 “雪灵,你看,我爸的私章。” 顾雪灵才不管什么私章不私章的呢,她看着我胸前的伤口,急得不行:“你怎么不早说呢!伤口这么大,还流了这么多血,你还能忍得住……你等着,我去找医疗箱!” 顾雪灵心急,没多想哗地一下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庄明飞也没多想,以为是我都处理好了,叫他进去,直接就看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飞快地转过身去,胡乱把衬衫披在身上。 庄明飞也愣住了,赶紧转过去:“对不起对不起……” 只有顾雪灵什么都没意识到,拉开门就跑了出去,“小微,医药箱放在哪里了?快拿给我!” 好在,小微很给力。 顾雪灵很快就抱着医药箱回来了。 庄明飞看到医药箱,也意识到了什么,主动说:“我去外面打个电话,你们慢慢来,不急。” 顾雪灵这才有点后知后觉,反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冲我抱歉地吐了吐舌头:“他……没看到吧?” 我微微笑:“没有,我也很灵活,转身转得很快。” “哎呀,你这个伤太吓人了,我一时情急就给忘了他还在外面呢。” “没事。” 顾雪灵说:“你的伤口耽误一下午了,得赶紧处理。你把衣服脱了,我先帮你消毒。” 自从我出事以来,不管是在周姐那里,还是在容熠川那里,亦或是在宿舍,我都得时时刻刻绷紧了脑子里的弦,不敢说错一句话,办错一件事。 只有在顾雪灵这里,我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 我坐在她的椅子上,顾雪灵小心翼翼地帮我消毒上药,“疼不疼啊?” “不疼。” “骗人,这么大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我说:“我从山崖底下爬上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可比这个大多了,浑身都是,跟那次比起来,之后所有的伤都不算什么了。” 看顾雪灵眼圈一红又要哭,我赶紧摸了摸她的脸,安抚她:“都过去了。” 顾雪灵扁着嘴,努力把眼泪咽了回去:“你在我这多待几天吧,好好养养伤。” 我摇头:“我得尽快赶回法国。” “干嘛,你都伤成这样啊,容熠川他还要跟你……那个啊!” “我妈现在不知所踪,”我说:“我心里着急,得去求他帮我查查。” 顾雪灵叹了口气,“然然,我跟庄明飞在国内也会帮你查的。” “嗯,好。” “如果我们先查到了,你就回来,我们想办法把徐阿姨救出来,然后立刻报警抓沈承远,让他进去蹲到老死!” 我笑了笑,点头说好。 可是我心里清楚,容熠川说得对,沈承远的罪证我现在一个都没拿到。 就算报了警,没有证据,根本定不了沈承远的罪。 他谋杀我未遂,谋杀我爸害他变成植物人,还有那个被冒充成我火化了的尸体,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姓甚名谁。 这些事情,他都做得很干净。 而我妈长时间被关在甲醛超标的环境里,容熠川的人只是表面上看到了我妈没有任何身体创伤,可甲醛可怕就可怕在,它能让人得绝症,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 我妈现在的身体究竟怎么样,我仍旧一无所知。 而且,报警了之后,我恢复身份,拿回了公司,破坏了沈承远苦心钻营得来的一切。 到时候我跟我爸妈在明,他在暗。 如果他再想对我爸妈不利,简直可以无孔不入。 我一样没办法二十四小时守在我爸妈身边,沈承远却有今后几十年可以慢慢找出我的防守漏洞,再次出手。 光是想想,我就后怕。 叮铃铃—— 电话响起来。 顾雪灵问:“谁呀?” “不认识,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喂?” “你好,是林苒小姐吗?”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 “原来是蒋小姐。”我问道:“不知道蒋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林小姐有空吗?我想跟你见一面,亲自感谢你上次在宴会上救了我和承远的恩情。” “感谢就不必了吧,蒋小姐应该也知道,我并不是为了救你们,我也有我的目的。” 蒋临夏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林小姐,我知道你在找徐太太,我知道她在哪里。” 我瞬间站了起来:“她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明天下午两点,你们榕江大学南门口的咖啡厅,不见不散。” “……你想要什么?” “等见了面,我会告诉你的。” 第78章 让沈承远变成太监! 第二天下午,我早早去了咖啡厅。 但让我意外的是,蒋临夏到得比我更早。 这几天没见,她似乎消瘦了许多,脸色蜡黄,嘴唇也泛着白,明显气色不好。 不过也是,有沈承远那个妈在,她就别想过得舒坦。 当初我处处陪着小心,对她恭敬客气,就差把她供起来了,她一样不满意。 蒋临夏论起家世和外貌还不如我呢,郑秀兰肯定更加变本加厉地磋磨她。 之前顾忌着她怀着孕,估计收敛了,现在她已经卸了货,郑秀兰才不管她月子能不能坐好,只会好好泄愤。 “林小姐来了,坐吧。” 我在她对面坐下,直接问了:“徐太太现在在哪?” “郑秀兰的老家。” 我皱眉。 郑秀兰的老家我跟着沈承远去过,就是一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小山沟。 那里消息闭塞,交通不便,医疗就只有赤脚医生,基本等于没有。 我妈的身体,光是舟车劳顿过去都不容易,如果还在继续在那里耽误下去…… 我转身就要走。 “你救不出来人的。”蒋临夏说:“那个小山村里,基本都是郑秀兰的亲戚朋友,他们沆瀣一气,家家相护,地势特殊,只有一条山道可以出入,你去了也只会被他们囚禁在那里出不来,自投罗网而已。” “我可以报警。” “之前有个女大学生被拐进去了,卖给一个七十多的老头当老婆。她爸妈也报警了,但是警察进去找,把整个村子都翻遍了都没找到。” 我浑身发冷:“他们把那个女孩……杀了?” 蒋临夏微微笑了一下:“山里那种地方,野兽多得很。就算没有野兽,家里也还有猪和狗。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他们虽然愚昧,但也不傻,一旦被警察找到了女孩,证据确凿,那拐卖罪肯定是少不了的,要去坐牢的!但如果人不在这里,谁又能定他们的罪呢?” 我听得整个人如坠冰窖。 而且,我还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 沈承远弄来假冒我的那具尸体,会不会就来自于那个小山村? 如果连报警都不能,我又该怎么才能把我妈和刘姨救出来…… “蒋小姐,你今天叫我过来,是有办法救出徐太太吗?” 蒋临夏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你先坐下,听我说完。” 我思索再三,还是再次坐了回去。 我问她:“说吧,什么办法。” “我是徐家保姆的女儿,也是沈承远儿子的妈,我可以进去小山村,见到徐太太和吴妈。” “你能帮我带他们出来?” “我不能。”蒋临夏说:“但我可以进去,先弄清楚她们的具体位置,藏在谁家,是地窖里还是猪圈里,之后的事情,不管是你去报警,还是找别人帮忙,能不能把他们救出来就是你的事了。” 我听到地窖和猪圈两个词,就恨不得立刻把沈承远千刀万剐! “林小姐,你之前说,你怀疑那个骨灰不是徐小姐的,而是你朋友的,我其实是相信的。因为不久之前,确实有个榕江大学的女大学生被拐了,警方去了村里,但是找不到。但我知道,她就在前不久被卖去了那个小山沟里。算算时间,差不多能对得上。” “……” “但我很好奇的是,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为什么非要救徐家人不可呢?” 我敛住眉目,还是那一套说辞:“我没钱上大学,是徐家资助了我。” 蒋临夏微微蹙眉:“可徐家好像没有资助过什么大学生吧?” 我冷笑:“你只是保姆的女儿,徐家人做了什么,还要跟你汇报吗?” 这句话让蒋临夏不太高兴,脸色微沉。 “行了,蒋小姐,说说你的条件吧。” 蒋临夏说:“我需要一把刀。” “那你直接去刀具店买不就好了?” “我说是不是这个刀,”她说:“我需要你接近沈承远,然后,砍掉他的子孙根,让他彻底变成太监!” 蒋临夏提出这个方案,其实我不意外。 归根结底,这个主意还是我给她出的。 我的目的是想让她和沈承远内斗,但我没想到,她居然会找上我去做这件事。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下得去手。”蒋临夏说:“他身边其他女人,都是为了钱,才不会做这种自断财路的事,但你不一样,你不是为了钱,而且我现在也知道了,你是为了报恩,所以你会下得去手的。” 我笑了:“我是下得去手,可是这样做应该算是故意伤害罪吧?我帮你做了,我就得进去坐牢,我的前途,我的人生,全都毁了。” “你不想为徐家报仇吗?” “想啊。” “那你还犹豫什么。” 我轻声啜饮了一口咖啡,这是蒋临夏帮我点的。 卡布奇诺,甜得发腻。 我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蒋小姐,你想让沈承远不能再生育,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也不是非要让他变成太监不可。” 蒋临夏有些着急:“我孕期这段时间,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每天女人不断,万一有哪个女人怀上了,那我……” “戊酸雌二醇片。” 蒋临夏没听清:“什么?” 我用手机打出来这几个字,转过去给她看:“你买这种药,想办法让他吃下去。” “……这是什么药?” “雌激素。” 蒋临夏的眼睛睁得溜圆。 显然被这种方法惊讶到了。 我收回手机,按下消除键,轻声说道:“这种药是处方药,外面药店不好买,你想办法让医生给你开。一次剂量不要太大,免得他察觉出来。” 我看到,蒋临夏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激动欣喜的。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不用冒那么大风险就可以达到目的的方法,怎么会不欣喜? “蒋小姐,那我们的合作,正式生效?” 蒋临夏重重点头:“好,我最近就会找机会回一趟小山村,找出徐太太的位置发给你。” 我微微有些怀疑:“你的母亲不是徐太太的保姆么,你不能直接跟她联系么,连你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具体在哪?” 第79章 下最狠的手,演最深的情 “沈承远收走了我妈的手机,我没办法联系她。” 我笑了:“蒋小姐,你这是一石二鸟啊,既要借刀杀人,还要借我救人。你的亲妈你都不着急去救,反而寄希望于我。” 蒋临夏苦笑了一下:“我的孩子才刚出生,离不开妈妈……” “算了吧,你就是爱钱多过爱她。” 蒋临夏没想到我居然直接怼她,微微有些不解:“林小姐,我有什么话说错了得罪了你吗?” “没有,我只是看不起唯利是图的人。” 蒋临夏深吸了一口气:“随便你怎么说,我妈一心向着徐家,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管了,那我不管她,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非常公平。” “她怎么不管你了?” “我问她保险箱的……”蒋临夏狐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冷漠摇头:“随便问问,我只是很好奇,你妈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你连她的命都不顾了。蒋小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 “呵呵,林小姐这是要当正义标兵还是道德模范?我也知道,你爸不让你读书,想让你回农村嫁人给他赚彩礼钱,加入现在被送进小山村的是你爸,你还会救他吗?” 我挑眉:“蒋小姐对我了解得还不少。” 蒋临夏骄傲地昂起下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道理我也是懂的。” “哦,我还以为你只知道钱呢。” “你……” “蒋小姐也别生气,既然做了,还怕别人说?你就应该学学沈承远,下最狠的手,演最深的情。” 我在点她。 蒋临夏这个人,不是我小看她。 小坏她可以,大坏她够不上。 我给她发了邮件,她过了好几天才终于下定决心,找上我为她办这件事,可见她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 雌激素并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下一次,效果立竿见影。 这个东西是个长期的,得经年累月的下,才能起效果。 而且沈承远性格多疑敏感,蒋临夏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他看出来端倪,那这个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我就是在用激将法激她,让她时刻上紧发条,不要让沈承远察觉任何异样。 我说:“蒋小姐,机会只有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别到时候我把人救出来了,你却被沈承远拆穿了,那我可不负责。” 蒋临夏咬牙:“不会的,我不会让他察觉出来的。” 我满意地笑了:“那就好。” “那就这样吧,我找到了徐太太的位置,会给你打电话的。” “别,”我说:“别给我打电话,有事我会找你的,别给沈承远留下破绽。” “那我找到了人,怎么通知你?” 我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了门口的几个盆栽上。 我说:“你找到人之后,就在这个咖啡店的门口放一盆小雏菊。我看到了,自然会想办法联系你。” 蒋临夏点头:“好。” 临走的时候,她看我的眼光突然有些欣赏:“林小姐,徐家资助了你,真是选对了人。” 我却说:“这或许就是天命,天道有轮回,做了善事会得到福报,做了恶事也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跟蒋临夏分开后,我直接去了机场,飞回了法国。 这两天高强度的飞行,让我疲惫不堪。 我给庄明飞说了小雏菊的事,他会派人留意,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我回到法国的酒店里,正好碰到几个师兄师姐回来。 他们说说笑笑的,似乎很开心。 师兄看到我,扔下其他人单独跑了过来:“林苒,你怎么出来了?病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没什么事了,在房间里闷得慌,下楼走走。” “香榭丽舍大道真的很浪漫!还有凯旋门和埃菲尔铁塔,你没去真是可惜!” “是啊,真可惜。” 我在这里呆了十多年,这些我都快看吐了。 还好没去。 “对了,我打包回来了一些吃的,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尝尝?” “谢谢,不用了。” 这些东西我也快吃吐了。 所以才会被沈承远一个鸡蛋灌饼就打动。 我突然觉得,沈承远给我带鸡蛋灌饼并不算多高明的手段,主要是欧洲的饭都太难吃了,连鸡蛋灌饼对我来说都是人间美味。 这才开始了那一段孽缘。 师兄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我问他:“怎么了?” 师兄支支吾吾的:“林苒,容总已经有唐小姐了,你……别难过。” 我难过什么? “你跟容总本身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与其夸父逐日,不如看看眼前人?” 说道“眼前人”的时候,他挺直了腰杆,充分展示着他的身高。 的确,在这次来的几个师兄中,他确实算高的。 “师兄,你有一米八吗?” 师兄以为我终于发现了他的长处,十分开心,“180.1。” “哦,呵呵,那很高啊。” “是吧。”师兄说:“虽然就高了0.1,但也绝对是180以上了。” 我笑眯眯地点头。 顾雪灵之前跟我说过一句话,现在算是得到了验证—— 男人,就算是死了,也得把“我有180”刻在墓碑上。 果然如此。 “容总。” “容师兄。” 身后的师兄师姐们发出声音。 我一回头,果然感到了容熠川,他搂着唐小柔的腰,而唐小柔娇羞地倚靠在他怀里,整个人都像是没了骨头一样,偶尔抬头看一眼容熠川,脸颊瞬间绯红一片。 看来这两天,她过得很不错。 容熠川问:“你们好,再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师姐说:“我们这两天去把巴黎逛了一遍,也吃了不少当地美食,大家都很开心呢。” 容熠川点了点头:“嗯,趁开学之前多去逛逛也好,熟悉一下这里的水土和食物。林同学呢,身体好一点没有?” 他看了过来。 话音还没落,唐小柔就娇俏地锤了他一下:“你怎么还关心她啊?” 说完,嘟着嘴假装生气。 容熠川哈哈笑,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你乱吃什么飞醋,林同学生病了,我关心一下都不行?” “不行,你只能关心我!” “真拿你没办法……” 两个人恩恩爱爱,蜜里调油。 我冷眼看着,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 今天……是周六吧? 按照唐小柔现在黏人的这个劲儿,今晚我是不是能逃过一劫了? 第80章 我怜悯她 师姐问:“容师兄,你是专门来看我们的吗?” 毕竟他跟交换生们住的又不是一个酒店。 容熠川有些无奈的叹气:“算是吧。” 唐小柔却迫不及待地炫耀道:“是我啦,熠川说今晚要带我去塞纳河畔看夜景吃大餐,我想着你们过几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嘛,就带你们一起去吧。” 这话一出,几个师兄师姐们立刻开心起来。 “真的吗唐小姐?可以带我们一起?我们会不会打扰你跟容总二人世界呀?” 唐小柔大手一挥:“没关系的,其实也不止是你们,我还请了我国内的一些朋友们过来,大家一起玩才开心嘛!” “那太好了,这次可多亏了唐小姐,我们这是沾了你的光呢!” “是啊是啊,容总可真宠唐小姐,好羡慕……” 唐小柔简直要在大家的吹捧中飘飘然了,整个人都开心得不得了。 师兄问我:“林苒,既然你的病已经好了,那今晚就跟大家一起去吧?” 我摆了摆手:“不了,晚上风大,我还是有点怕冷。” “穿厚一点也不行吗?” “不了,你们去吧。” 正说着,唐小柔看了过来,语气却不怎么好:“林同学,你身体不舒服,我就不勉强你了,你好好在酒店休息哦。” 这不正中我下怀? 你最好一晚上都挂在容熠川身上,不要让他有脱身的机会,让我安安生生睡个觉。 “好的唐小姐,你们玩得开心点。” 师兄知道我不会去,有些失落,“那我也不去了。” 师姐问他:“你为什么不去呀?那可是塞纳河!周杰伦的《告白气球》你没听过吗?就是他歌里描绘的地方!你不想去看看吗?” 师兄说:“林苒不舒服,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肯定很无助,我留下来陪她吧,万一她难受,我也能照顾她。” 师姐直接秒懂了:“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那行吧,你可要好好照顾林苒哦。” 师兄被她暧昧的语气说得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嗤她:“别闹……” 唐小柔迫不及待地一锤定音:“那大家都回去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在酒店大厅集合,我们一起出发!” “是坐容总的车吗?” “是的哦。” “耶耶耶!这辈子我终于能体会一把豪车的感觉了……” 唐小柔用手指在容熠川胸口画圈圈:“熠川,人家想吃甜甜圈。” 容熠川看了我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现在?” “嗯,人家就想现在吃嘛。” “可是这附近没有甜品店,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现在去买的话来不及。” “不嘛不嘛,人家就要现在吃……” 容熠川无奈地笑:“好,那我让路秘书去买。” “好,最爱你了老公。” 这个称呼,让容熠川的眉心微不可查地一皱。 大家都沉浸在要坐豪车出游的喜悦中,只有我看到了。 我心里其实有些同情唐小柔。 容熠川说了,他会尽快换人,按照他的脾气,必定言出必践。 唐小柔现在这么幸福地在爱人怀里撒娇,可她根本不知道,不久之后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苏颖也是一样。 前一秒容熠川还把她宠在掌心里,可是没过几天,就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恐怕她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明白,为什么她已经成了容熠川的女朋友,还会遭遇这样的结局。 “林苒,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师兄脱下自己的外套,直接披在了我身上:“门口这里风大,我送你回房间吧。” 师兄站在我面前,我看不到容熠川的表情。 但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感觉正在顺着我的脊柱往上爬。 我赶紧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我不冷,师兄你快穿上吧。” 师姐不知道内情,还在帮师兄助攻:“林苒,师兄也是关心你,不要拒绝他的好意嘛!” 师姐诶。 你是真的不知道,这种好意,会给他带来多大的灾祸啊…… 容熠川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可以把我当替身,那绝对不允许我身边有别的男人。 “好意我心领了,我真的不冷。”我把衣服强行塞进师兄怀里,逃也似的上了电梯:“师兄你跟大家一起去玩吧,我不需要照顾,我先上去休息了大家拜拜——” 电梯门渐渐合拢。 把外面的喜悦和失落一起隔绝在外。 我也如释重负,肩膀都垮了下来。 可突然间,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进来,电梯门又重新打开。 我被吓了一跳。 “……容总?” 我心虚地往外面看了一眼,只有他一个人,唐小柔没跟来。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容熠川长臂一揽,按着我的后脑重重地吻了上来。 好在,他吻了一下就放开了我。 我急急道:“唐小柔还在外面呢!” 容熠川嘲笑我:“你还怕她?” “我不怕她,我怕死。”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容熠川又俯下身来,在我眉间落下轻轻一吻。 跟刚才不一样,这一吻,带着深沉的爱,无限柔情。 他看着我的脸,轻轻说道:“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可能就睡不了了。” 我惊愕得瞪大了眼睛:“你晚上要……可是你不是要陪唐小柔去塞纳河?” 容熠川说:“总之,等我。” 我有些失望。 这样都还逃脱不了吗? 唐小柔你给点力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就是累了。” “这几天连续坐了三趟跨国航班,不累才怪。” “你知道我回国呢?” “徐家别墅闹鬼,疑似徐小姐冤魂不散,你搞的鬼?” “也不全是我,我只是顺势而为……” 明明是沈承远那几个手下心虚,被暗房的蝙蝠吓到了,我这才顺水推舟,演了一出戏而已。 “老公?老公你在哪?” 唐小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容熠川再也不掩饰厌恶之色,眉心紧紧拧着。 我推他:“你快出去吧,唐小柔再找你。” “嗯,”容熠川摸了摸我的头发:“我会尽快了结的。” “别,”我拖出他:“唐小柔有点呆呆的,还爱炫耀,其实是个挺不错的选择。你重新找一个人,不一定能有她这么好控制,而且还要重新培养感情,多麻烦啊,不如就让她先继续这样?” 容熠川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狠厉:“我讨厌她叫我老公。” “那……你跟她商量一下,取一个别的爱称?” 容熠川抬眸:“你怜悯她?” “我……” “你怜悯她。” “是,”我点头:“我怜悯她。” 因为她和苏颖都和我有一样的宿命。 在爱得最热烈的时候,被心爱的男人推入深渊。 “能不能……先跟她分手,再换人顶上?”我问:“她也算帮了你,最起码,不要看着她去死,行吗?” 第81章 他心疼了 “老公?” 唐小柔的声音越来越近。 容熠川没说话,轻轻把我推回了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拢。 缝隙里,唐小柔终于找了过来,扑进容熠川的怀里:“老公,这里的洗手间可真难用,比我们酒店的差远了。” “嗯,走吧。” 电梯上行。 我回到酒店里,精神还有些恍惚。 容熠川并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但好像也没有直接拒绝我。 那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我不是圣母,像蒋临夏那种伙同沈承远害过我的,我一点同情心都吝啬给她。 她将来过得好还是过得差,是跟沈承远不死不休还是带着孩子跟她的野男人远走天涯,我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但唐小柔不是。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店服务生,原本可以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普通人肯定有七情六欲,她的骄傲,嫉妒,傲慢,做作,都只是正常人的正常情绪反应罢了。 她罪不至死。 我知道容熠川是想为了保护我,所以才刻意在公开场合跟她恩爱做戏,可是真的要让这么一个普通的女孩替我去死,我还是没办法就这么干看着。 希望我的哀求,能让容熠川动一动恻隐之心吧。 但我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能为她做的,也只能是求容熠川高抬贵手,希望她能有个好运气。 …… 白天我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的,到了晚上反倒没了睡意。 我拿着我爸的私章在手里把玩,小小的一个印章,刻着我爸的名字,徐南峰。 我本想着放在顾雪灵那里,但想了想,还是带了出来。 容熠川来的时候,才九点多。 我把私章顺手塞进抽屉里,有些惊讶:“这么早?” 容熠川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走了过来拉住我的手,“害怕?” “……嗯。” 他在那件事上的需求,实在让我有些吃不消。 容熠川似乎也看出来了,但摆烂:“那没办法,是你自己要来招惹我的。” 我呵呵。 我要是早知道要受这种皮肉之苦,我真的还不如去勾引沈承远。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一想到要跟沈承远上床,我就恶心。 在恶心和皮肉之苦之间,我还是选择皮肉之苦吧。 容熠川拉着我坐在他腿上,抬起我的下巴,轻轻吻下来:“沈承远为难你了吗?” “他还指望我给你吹枕头风呢,不太敢完全得罪我。” 容熠川含着我的唇嗤嗤地笑:“这一点他倒是比其他人强一点,看人准,最近可是很多小姐太太要约唐小柔。” “你把她一个人扔在塞纳河畔了?” “嗯。” “她也同意?” 容熠川说:“演戏,有观众在才需要演一演,没观众在的时候演给谁看?” “你的意思是说,法国这边也有你爸的人?” “我爸?”容熠川摇了摇头:“他可没把我当过儿子。” 我想问他,跟容显恭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是刚张开嘴,他的舌头就探了进来。 我被堵得只能呜呜叫。 他的手慢慢摸上来的时候,我吃痛,下意识地合拢齿关,咬到了他的舌头。 容熠川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微微蹙眉看着我。 我上次也咬过他,但那时候是我主动咬的,我想逼退他,可是后来的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想起上一次被他像是摊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的折腾,浑身就是一抖,我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真的,我就是有点疼……” 容熠川这才注意到,手掌下的触感跟平时不太一样。 不似往常那么柔软,好像垫着东西。 “你怎么了?” 他用手指戳了戳。 我疼得嘶嘶抽气。 容熠川眉心锁得更紧:“伤着了?” “嗯。” “怎么会伤到这里?”容熠川突然面色一变:“沈承远干的?” 他浑身释放出来的冷气把我都吓了一跳。 我毫不怀疑,如果我点头说是,沈承远估计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容熠川动手解我的扣子。 我不敢反抗他,只能任由他动作。 当他剥开我的衬衫,看到我胸前的纱布和绷带的时候,周身的气压更冷了。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容熠川在国内肯定有人,我想瞒也瞒不过去,干脆说实话:“我去把徐小姐的骨灰带了出来,抱得太紧,被棱角划破了。” 我抬头看了容熠川一眼,他专注看着我的伤,眼中没有其他的情绪。 我以为他会问我,要骨灰做什么。 可他没有。 他只是问:“疼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鼻子开始发酸。 顾雪灵问我的时候,我虽然疼,但不想让她担心,咬着牙说不疼。 但现在容熠川问起来,我心底最深处却无端地涌起了一股酸涩委屈的情绪,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一张口,是软糯呜咽的嗓音:“疼。” 这个字一出口,我都被自己这身矫揉造作的声音雷出了一声鸡皮疙瘩。 不过容熠川似乎很吃这一套,他脸上的心疼之色更浓了,轻轻用手拢着,语气更轻柔了:“这医生的手艺也太差了,怎么包得这么难看?” “我没去医院,”我说:“我赶着回法国,就随便找人包了一下。” “找的谁?” “……药店买绷带的时候,让店员帮忙弄的。” “男店员女店员?” “女。” 容熠川深吸了一口气:“急什么,晚点回来谁会杀了你吗?这要是不去医院好好消毒包扎,感染了怎么办?” “我……”我抬眼看了看他:“我怕你生气。” “我生什么气?” “我没跟你打招呼,就自己跑回国,我怕你不高兴。” 容熠川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我生气顶多是在床上狠狠收拾你,还能真的对你怎么样?” 说的也是。 现在全世界六十亿人,只有我跟莫荔最相似。 他估计还真舍不得。 “Lily……” 他安抚地吻了吻我的发顶:“好好保护自己。” 暮色四合。 屋子里我只开了一盏小夜灯。 昏黄的灯光下,我又低着头,从他的角度看,我跟莫荔应该更相似了。 所以他又叫了我“Lily”。 “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容熠川没好气地说:“你就是这个倔脾气……” 他似乎又陷入了他跟莫荔的回忆里,整个人都温柔得不可思议。 这可是个谈条件的好机会!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嗫喏着问:“我受伤了,今晚能不能不做了?” “你想的美。” 他捞着我一翻身,我整个人都转了过去,跪在了床上。 他覆了上来,“这样不就行了?” 我在心里哀嚎一声。 他捞起我放在床边的手,抬起来,跟我的手一起按在床头上:“撑住,别摔下去了。” 第82章 吃醋了?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会克服困难的。 到了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顺着床头往下滑,他倒是能多分出来一丝精力,捞着我的腰把我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我胸前的伤口也因此免于二次伤害。 结束了之后,他打电话让酒店送来了医药箱,亲自拆了顾雪灵的那些绷带,重新帮我上药包扎。 他的动作很利落,稳准狠,跟他本人的作风一样。 只是有一点,绷带实在是有点紧。 “能松一点吗?我勒得有点难受。” 容熠川没好气:“怎么,怕胸小了你那个师兄不追你了?” 我:? 容熠川皱眉:“以后让他离你远点。” “……哦。” 他戳了戳我的脑袋,“以后尽量少化妆,像上次那种晚礼服,少穿。” “好。” 电话恰好在这时响起来。 我的手机在茶几上,我想起身去拿,却被容熠川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他自己走过去捞起我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人名,直接挂了。 可是那人好像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很快又再次打了过来。 容熠川挑了挑眉,直接接通了,然后按下了免提键。 我有些慌,我怕是庄明飞。 更怕他以为是我本人接的,直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亲爱的小苒苒~~~” 得。 这油腻的声音。 庄明飞肯定发不出来。 是李维扬。 “小苒苒,你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跑去法国了呢?我给你打了几天电话你都不接,要不是我今天来了你们学校,都不知道你已经不在国内了。” 容熠川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想要接过手机,他却忽然又把手机拿高了,摆明了不给我。 不给我就不给我吧。 反正李维扬这货也吐不出什么象牙,关于我的事他知道的还不如容熠川多呢。 我放松下来,轻声回道:“小李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苒苒,怎么几天没见,这么冷淡啊?上次在老容总寿宴的时候,你不是挺主动的么……” 这话让我浑身一震。 我心虚地看了一眼容熠川,果然看到他正在盯着我。 我干笑了两声:“小李总大概是误会了,老容总寿宴的时候我也没跟你说几句话啊。” “说是没说,但是你不是又给我抛眉眼又对我勾手指的嘛……” 我刚刚松快下来的肌肉又瞬间紧绷了起来。 我看着容熠川,辩解:“我没有……” “就有就有,我看得真真切切的。不过没关系,老公喜欢,老公最喜欢你这种欲迎还拒的小模样了……” 我简直欲哭无泪。 他是玩霸总人设玩上瘾了吗? 李维扬先觉得不够,贼兮兮地跟我说:“我们开视频吧?” 我一口回绝:“不开。” “开嘛,老公现在石更的难受,让我看看我的漂亮老婆,你叫几声给我听,让我出来……” “不是,你有病吧?!” “有啊,想你想的,相思病。” “……不说了挂了。” “好,挂了我们开视频啊!老婆,mua~” 李维扬迫不及待挂掉了。 紧接着,微信视频的铃声响了起来。 手机还在容熠川手里,我想关机都不行。 我也是不懂了,李维扬这货,怎么每次都直接撞到容熠川的靶子上来。 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我真没有,”我说:“那天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跟沈承远和张贵生那边,我根本看都没他。” 容熠川不置可否。 “而且我真的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还去勾搭他?” “我那不是为了去见你。” 容熠川一顿,挑眉:“为了见我?” “嗯,你那个高尔夫球场太高级了,我让李维扬带我进去的。” 容熠川:“所以你们就老公老婆的叫?” “是他自己单方面这么叫的,我一直叫他小李总。” 这句话我说得很坦荡。 “而且我也不喜欢他自称我老公。” 我这辈子仅有的那个老公是个人渣,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当我老公,可不是什么好事。 微信视频的铃声还在响着。 我试探着问道:“挂了吧,直接关机。” “确定?” “嗯。” “为什么?” 谁会想看一个陌生男人自己解决那种事啊! “因为……我想跟你说说话。” “哦,这样啊。” 容熠川似乎被我这句话取悦到了,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笑意。 我试探着上前,从他手中拿过了手机,他也没有再阻止。 我快速挂了视频,然后关了机,把手机扔到一边,乖巧坐好。 容熠川扫了我一眼。 我立刻小学生坐姿:“我一会儿直接把他拉黑,再也不跟他有任何联系了。” “真的吗?” “绝对保真!” 容熠川顿了一下,说:“倒也不用,先留着他吧。” 我有些好奇,他这一次怎么这么大度了? “有他在中间插科打诨,在外面嚷嚷着跟你的关系,容显恭才能更加减轻对你的怀疑。” “……哦。” 原来是这样。 “不过林苒,你记住了,要跟他保持距离。” “我明白。”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跟其他男人接触,就会觉得很恶心。但是跟你的时候……不会。” 容熠川问:“你以前交过男朋友吗?” “没有。” “那你怎么跟其他男人接触的,又怎么会感觉到恶心?” 我愣了一下。 我最爱沈承远的时候,依旧没让他碰过。 是真的恶心。 我当时一度以为我自己有心理问题,还去看过心理医生。 但确实很神奇,跟容熠川几次三番的解除下来,我除了浑身酸痛疲惫之外,的确没有过其他恶心作呕的感觉。 我突然觉得,是不是我的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有了鉴渣机制,潜意识里觉得沈承远有问题,所以用这种方式在警示我。 “之前也有人追过我嘛。不过我说真的,跟你在一起的感觉确实挺好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累……” “咳,”容熠川的嗓子又有些暗哑下来,皱眉说:“别说了。” 我不明所以:“怎么了?” “让你别说了就别说了,也别问。” “……哦。” 容熠川站起来:“我去洗澡。” “那我去给你放热水?” “不用,我洗冷水澡。” 冷水? 怎么突然要洗冷水澡了? 我瞬间福至心灵了。 我刚刚装巧卖乖的那几句话,他刚刚好像很满意…… 再抬头看看他,他直接恼羞成怒:“看什么!” 我赶紧低下头。 “自己身体有伤,就别再招我。” “我没……” 没招你啊! 容熠川转身去了浴室。 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恶狠狠地捧着我的脸亲吻。 吸得我嘴唇都麻了,他才终于松开,对我磨牙霍霍:“赶紧把伤养好!” 第83章 狭路相逢 之后的几天,我又在酒店的床上躺着。 一方面养胸前的伤,一方面昨晚也累得够呛,得补觉。 我发信息问了一下庄明飞,庄明飞说他的人一直盯着那家咖啡馆呢,暂时还没有小雏菊。 我心想也是。 那个小山村很偏僻,坐火车坐汽车,下了车还得走很远,蒋临夏现在自己要摇摇欲坠的,估计光是单程都得折腾好几天。 再加上在小山村里隐蔽地找人,再回程来放小雏菊,少说也得一个星期。 我很担心我妈,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路秘书来的时候,见我一直提不起精神来,给我带了一些补品。 燕窝,阿胶,还有人参。 都挺贵的。 我婉拒了:“我的伤就是皮外伤,休养一阵子就好了,用不上这么多好东西。” 路秘书却话里有话:“这是容总交代给我的任务。他说你身体底子太差,得好好补补。” 路秘书说得隐晦,但她知道我懂。 容熠川那方面需求量很大,每次基本上我都得熬通宵,昨天我身上带着伤,中途累极晕了过去,估计是扫了金主爸爸的兴致。 路秘书说:“这几天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就叫酒店服务。” 我还真有一个东西需要。 路秘书走后,我打了个电话去前台,要一颗避孕药。 可是前台说什么也不给,问就是“生育自由”,“婴儿也有人权”。 我简直无语。 婴儿有人权,那我呢? 我这个成年人就没有了? 我都不能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生个孩子,或者说,生这个男人的孩子? 正当我发愁的时候,前台又打来了电话。 我以为是事情有转机了,可前台告诉我说:“有一位先生说是您的男朋友,询问您的房间号,请问可以告诉他吗?” “先生?” “对,他说他姓李。” 李维扬。 他居然追到了法国来。 我开口想要拒绝,但国内的事情我鞭长莫及,正好可以通过他问一问。 “我下楼找他吧。” “好的。” 我换了身衣服下了楼,李维扬就坐在酒店大厅里,手边还有三个硕大的行李箱。 见我来了,他喜滋滋地跑过来要抱我:“小苒苒~” 我皱着眉推开他:“公共场合别搂搂抱抱的。” “小苒苒,这可是法国,拥抱,包括接吻,都是社交礼仪。” “……我不太习惯这种社交礼仪。” “好吧,”李维扬表现得有些沮丧:“昨天晚上你怎么不接视频呀?” “我困了。” 李维扬凑近我:“我可是想你想得一夜没睡。” 我问他:“你怎么带这么多行李?” 李维扬献宝似的把行李箱摊开在地上,一样一样地给我看:“我都是给你带的,我听说欧洲的东西都不好吃,我就带了很多自热锅老干妈什么的。你第一次出国,身上又没什么钱,我就一样给你带了点。” 我大概扫了一眼,箱子里真就跟小卖部似的,什么都有。 “法国也有中餐馆的。” “那能跟国内一样吗?做的肯定不地道啊。”李维扬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放回房间,就带你出去。” “去哪儿啊?” 李维扬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其实我这一趟来,主要是给你送物资的,次要呢,就是我爸还给了我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合作的事情出了点问题,我得来找容总谈一谈。” 我疑惑了:“紫城卫浴跟容氏不是合同都签了么,怎么又出问题了?” “说起这个我就烦。”李维扬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原本都签好了,但是老容总那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横插了一手,合同虽然是签了,但是根本没办法施工。” 容显恭? 我一直很好奇容显恭和容熠川之间的关系,李紫城应该多少知道一些的。 “容氏不是咋就是容总做主了么,怎么老容总突然又插手了?” “这件事啊,说来话长……” 我竖着耳朵,正准备吃瓜,可是李维扬却贼兮兮地一笑:“你想知道?” “……就是顺嘴问问。” “想知道的话也可以,陪我去逛逛。” 我皱眉:“你要逛哪儿啊?巴黎没什么可逛的,还不如国内呢。” “你逛过了?这几天你不是病着呢么?” “……我的师兄师姐们去逛了,我听他们说的。” “那就是还没逛过巴黎喽,正好,我们两个一起逛,你等我一下啊,我让服务生帮我把行李送上去。” 我来不及阻止,李维扬已经招手叫来了两个服务生,给了他们小费,让他们帮忙送行李上去。 然后二话不说拉着我的手就走:“走嘛,我想死你了,今天你可得好好陪陪我。” “你不去找容总了?” “先陪你,我的小乖乖……” 我又是一阵恶寒。 李维扬拉着我在巴黎市内四处乱逛,这些我逛到已经不想再逛的地方,我自然是没什么兴致。 不过李维扬倒是兴致勃勃的,全程都很开心。 最后,他带我去了一家奢侈品店。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都没送过你一件礼物,今天你随便挑,老公买单!” 我家的条件不差。 以前我也是经常买这些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后来嫁给了沈承远之后,为了照顾他的心情,我几乎很少再买这种东西了。 不过我本身对珠宝首饰也不是太热衷,反倒是每年我爸妈生日的时候,给他们买的礼物更多一些。 “乖乖,这条项链怎么样?” 我看了一眼,很简单大方的款式,钻石虽然不大,但是设计感很棒。 李维扬这花花公子还是当的挺称职的,眼光不错。 “还可以……” “熠川,我觉得这个好看,我想要这个!” 我一抬头,目光刚好对上了面前的两个人。 李维扬赶紧上去打招呼:“哎呀,容总,唐小姐,你们也出来逛街啊,真是巧……” 唐小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维扬,问道:“你是……林同学的男朋友?” 第84章 修罗场 “对,我是林苒的男朋友,担心她年纪小,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会孤单,特地飞过来看她的。” 唐小柔有些阴阳怪气的:“林同学,那你男朋友挺有钱的呀,能带你来这个牌子的店里买东西。” 我没说话,李维扬替我回答了:“我肯定还是跟容总差远了呀,这不是喜欢我家小苒苒嘛,再贵也得给她买不是?唐小姐呢,你跟容总也来这里挑首饰?” “对,”唐小柔显摆似地一把搂住容熠川的胳膊,“熠川你看,林同学藏得可真严实啊,有这么有钱的男朋友都不告诉我们。” 唐小柔的心思浅。 她无非就是想告状,觉得我有个有钱的男朋友了还不知足,想要勾引容熠川。 李维扬说:“女孩子嘛,脸皮薄,也不好到处张扬。” 唐小柔皮笑肉不笑地说:“李先生,那你可低估你的女朋友了,她可比想的有野心多了。” “野心?”李维扬看向我:“有野心是好事啊,我知道,她学习成绩好,以后肯定前途也不错,有野心才能成大事嘛。” “你就不怕她以后飞上枝头了?” 李维扬一把搂住我的腰:“她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她。” 我皱眉,想要推开他:“你说归说,别动手。” 李维扬哈哈笑,手上的力气却一点都不松:“怕什么,容总和唐小姐都恩恩爱爱的,自然不会介意我们也恩恩爱爱的。” 容熠川面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说话也是淡淡的:“小李总还真是情种,这么大老远的跑一趟,就是为了过来博美人一笑?” “我爸让我多跟容总学习,容总你对唐小姐这么好,那我自然也得有样学样,对自己的女朋友好一点了。” 容熠川点了点头:“你们看中哪一款了?” 李维扬笑呵呵的:“才刚到,还没看几个款式呢,容总和唐小姐先挑吧。” 唐小柔指着玻璃柜里的那条钻石项链说道:“熠川,我就喜欢这个。” 容熠川说:“再多看看。” “不看了,我就看上这个了。” 容熠川挑眉,看我:“林同学和小李总是不是刚刚看的也是这一款?” “是。” 这句话是我说的。 容熠川问:“喜欢吗?” 我点头:“喜欢。” 容熠川笑了笑,说:“那就抱歉了,小柔看上的东西,我必须得帮她买下来。” 那你问什么? 李维扬有些尴尬,小声凑近我耳边,哄着我说:“乖乖,唐小姐现在是容总心尖尖上的人,我们惹不起,你再看看别的项链行吗?我给你买两条。” 我本身也没打算要跟唐小柔抢。 于是我点了点头,又在流光溢彩的玻璃展柜前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条珍珠项链说:“这个也不错。” 李维扬连忙招呼店员:“这一条拿出来给我女朋友试试。” 可是这里是法国。 店员也是法国人。 压根听不懂中文。 最后还是我来翻译,“你好,这条项链能拿给我看看吗?谢谢。” 美丽的法国店员含笑点头,带着白色的真丝手套,把那条珍珠项链拿出来递给我,又把镜子放在我面前:“这条项链的确很漂亮,跟小姐你非常配。” 我对着镜子把项链戴上,可是颈后的链子却一直扣不上。 李维扬说:“我帮你。” 我努力了好半天,还是没成功,最后只能放弃。 李维扬喜滋滋地接过来,帮我扣好了链子,“好了。”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珍珠的确很衬我,钻石虽然好看,但是光芒太过凌厉了。 “喜欢吗?” 我点点头:“还不错。” “好,那我们就要这条了,你就戴着吧,不要卸了,我去付钱。” “熠川,我觉得这条珍珠项链也挺好看的,我也喜欢……” 我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所以当听到唐小柔对容熠川撒娇的时候,我并不是特别意外。 唐小柔拉着容熠川的手摇了摇的:“我想要,我喜欢,你买给我嘛……” 容熠川微微勾着唇,但脸定得平平的:“这一条已经被人买了。” “这不是还没付钱嘛,没付钱就说明交易还没完成,自然是价高者得。” 容熠川挑眉,看向我:“林同学,你的意见呢?” 我能有什么意见。 我笑着把项链摘了下来:“既然唐小姐喜欢,那肯定是让给唐小姐了。” 唐小柔咕哝了一句:“谁要你让,我们多出10%的价格。” “那随你们。” 李维扬这下更觉得对不起我了,“乖乖,要不,咱们再看看?” “行啊,”我大手一挥:“除了刚刚那两条,其余的我全要了。” 李维扬脸色发绿:“乖乖,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你不是想追我么?” “我是想追你,但是这个牌子的价格可不便宜,这么多……我把我爸公司卖了我也养不起啊。” “那就算了吧,我们一拍两散,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我转身要走。 李维扬拖住了我:“别啊乖乖,你想要,我给你买还不行么?” “你买得起?” 李维扬咬牙:“买!男人不该让喜欢的女人流泪!你喜欢,那就买!” 再转过去的时候,李维扬的脸色明显有些悲愤,咬着牙说:“柜台里的这些,全都给我包起来!” 店员还是听不懂。 还是要我翻译。 我却看向了唐小柔:“怎么样唐小姐,这些我全都喜欢,你呢?还要吗?” 唐小柔盯着我,没说话。 “你不要的话,那我就让我男朋友付钱了哦?” “我要!谁说我不要!”唐小柔气鼓鼓的:“就这点东西,对我家熠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直接对店员说:“这些都卖给我,都给你多加10%的价格。” 店员一脸茫然。 全场都是亚洲面孔,只有我一个人刚刚跟她说了句法语,她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用法语给她翻译:“你们店里所有的珠宝首饰,这位小姐要以高于标签10%的价格买下来。” 店员惊呆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又指了指容熠川:“这位先生付账。” 第85章 朽木不可雕也 店员还是有点不相信,看向容熠川:“先生,是真的吗?” 唐小柔或许也知道自己斗气斗的有点过分了,心虚地去拉容熠川的手:“熠川,求你了……” 我又火上浇了一盆菜花油:“是啊,容先生那么宠爱唐小姐,不过就是一些女孩子喜欢的项链而已,总不会拒绝吧?” 容熠川看着我,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当然不会。” 我对店员说:“听见了吗?还不赶快算算总价,带这位先生去刷卡,然后赶紧打包。” “好的好的,先生您这边请……” 容熠川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哼笑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唐小柔想跟着他一起去,被容熠川阻止了:“你就在这里等我。” “……哦。” 我直接走出了首饰店。 李维扬跟着我走了出来,“乖乖,不好意思啊,你别生气,容总现在毕竟是我爸的甲方,我真的不能得罪他……” “没关系,反正那些项链我也看不上。” “啊?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你全都喜欢?” 我嗤笑:“我这不是帮你试试容总的态度么,他对唐小姐有求必应,一掷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想要帮你爸的公司解决问题,巴结唐小姐就行了,只要她开了金口,容总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李维扬瞬间喜滋滋的:“对哦,乖乖,还是你聪明,我正愁怎么跟容总开这个口呢。” 说完,他直接对着我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亲我,愕然地抬起头,却对上后方一双灼热的视线。 容熠川挽着唐小柔也走了出来。 我用手飞快地擦掉脸上李维扬的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熠川:“看来小李总和林同学感情也挺好。” 李维扬还是那副憨包样:“嘿嘿,可不是么。诶,唐小姐买了那么多东西,怎么什么都没拿就出来了?” “付好了钱,店里打包好会统一送去酒店的,不用自己拿。” “哦哦哦,这样啊。”李维扬讪讪的:“那个……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在异国他乡遇到了就是缘分,不如今晚我请容总和唐小姐吃个饭?” 唐小柔噘嘴:“不了,今晚熠川答应了要陪我去坐摩天轮的。” “好啊,”容熠川直接答应了:“林同学也一起来吧,人多热闹点。” “当然了当然了!我跟小苒苒分别好几天了,有句老话说得好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苒苒当然会陪着我一起去了。” “那就这么定了,回头我秘书会把餐厅地址发给小李总。” “好的好的,不见不散啊容总,您慢走——” 容熠川在法国的座驾是一辆白色的宾利。 司机倒还是陈哥。 陈哥帮他们拉开车后门,唐小柔先坐了进去,然后仰着头等容熠川。 容熠川却直接抬手把车门关上了,直接去了副驾驶。 “乖乖,走吧,老公带你去其他店里买,这一条街都是卖奢侈品的,你想要什么老公就给你买什么。” 我收回视线:“小李总想要谈成这笔生意的话,今晚吃饭最好还是不要自称老公了。” …… 容熠川定的酒店就在塞纳河边。 他好像格外喜欢塞纳河,前几天带唐小柔来看烟花也是在这里。 李维扬非要给我买了一件裙子,说今天要陪他见容总和唐小姐,我的衣服实在是太简朴了。 花花公子给女人买东西的眼光确实不错,他给我挑了一件比较简单的纯白色连衣裙,上面有金黄色的向日葵图案,很清新大方。 我把头发散开,编了个斜麻花辫搭在左边肩头,看起来像是个明媚秀丽的乡间少女。 我来的时候,容熠川就一直盯着我看。 从我进入饭店,一直到落座。 李维扬殷勤地帮我拉椅子,笑呵呵地说:“容总定的这个地方可真不错,既可以看莱茵河畔的夜景,又可以享受美食。” 容熠川一直在看我,我轻咳了两声提醒他。 唐小柔还在场。 容熠川终于收回视线,笑了一下:“确实不错。” 他招手叫来服务员,给唐小柔点了一份牛排,然后把菜单递给我:“林同学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问道:“可以随便点吗?” “可以。” 李维扬也说:“你随便点,今晚老公来买单。” 我蹙了一下眉,微微摇了摇头提醒他。 可李维扬好像压根忘了我下午嘱咐他的那件事,还在关心我:“怎么了乖乖,眼睛不舒服?” 我无语。 算了。 朽木不可雕也。 我翻了翻菜单,点了一个香煎小羊肩。 李维扬看不懂法文,只能看图片,不过今天他的目的也不是来吃饭。 等菜的时候,李维扬终于进入了正题。 “……容总,是这样的,我们紫城卫浴之前已经跟容氏签了合同,工人和器材都准备好了,但是老容总一声令下,项目就停摆了。我们紫城不比容氏家大业大的,前期资金压了很多,如果项目继续这样僵持的话,流动资金都会出问题……” 容熠川熟练地开了一瓶红酒,一边往醒酒器里倒,一边淡淡地说着:“容氏是我从我父亲手里接过来的,虽然说他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再继续管理公司,但是对一些项目的决定,我也无权插手。” 李维扬有些急了:“可是合同都已经走完了,容氏也不能违约吧?” “李总要是实在急的话,可以去找我父亲谈一谈。我这一趟出来,就是为了陪小柔旅行的,不想谈公事。” 容熠川直接推了个干净。 李维扬想要再开口,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 过了一会儿,菜上来了。 唐小柔却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跟容熠川说道:“熠川,我有个朋友过来了,你不介意吧?” 容熠川有些意外:“你在法国还有朋友?” “国内的朋友啦,刚好也来法国了,听说我在这里,就想聚聚。”唐小柔问:“小李总和林同学不介意吧?” 李维扬只能说不介意。 而我则无所谓。 反正今天的主角也不是我。 “那就好,那我就叫他一起来了啊。” 唐小柔站了起来,用手机回了一条信息,然后兴奋地冲着门口招手:“沈总,这里——” 沈总? 我回头一看,不是沈承远又是谁? 他不是在国内推别墅么,怎么也来了法国? 还有,他什么时候成了唐小柔的朋友了。 我看了一眼容熠川:你女人搞什么? 第86章 保险箱里的东西呢? 容熠川眉心微微拧了一下。 没说什么。 唐小柔带着沈承远走了过来,跟容熠川介绍:“熠川,这位是南峰集团的沈总,他帮过我很大的忙呢。” 沈承远客气地跟容熠川打招呼:“容总你好,真是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容熠川没说话,专心转动着红酒杯。 沈承远碰了壁,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但唐小柔却很热情:“沈总你坐,我去找服务员拿菜单给你,今天就当是我和熠川请客,你千万别客气。” “好,那就多谢唐小姐和容总了。” 沈承远坐了下来,也跟李维扬打了个招呼:“小李总也在。” 李维扬跟沈承远没什么交集,但也没什么过节,礼貌地笑了笑:“是啊,过来陪女朋友。沈总是过来找容总谈续约的事情吧?” “我说了,我这一趟出来,是陪小柔度假的,不谈公事。如果沈总也很着急,那就跟小李总一起回去找我父亲吧,国内的事情现在是他做主。” 沈承远却说:“容总误会了,我这一趟来,不是找您的,是找林小姐的。” 找我的? 我顿时警惕起来。 容熠川瞥了一眼:“林同学还真是忙啊,比我这个容氏总裁都要日理万机。” 我怎么听不出来他语气里的揶揄。 沈承远既然说是来找我,那我大概能猜出来一些他的来意了。 我家的别墅肯定是被他推平了,他也找到了那个保险箱。 他既然那么急,肯定等不及破解密码了,估计直接用挖掘机把保险箱暴力拆卸大卸八块了。 保险箱这个东西,说保险,是挺保险的,火烧不着,水浇不湿,一般的重物也很难摧毁。 但是如果真的有心想要里面的东西,不管是挖掘机还是液压,反正沈承远肯定是能想出来办法把它打开的。 这也是我必须要把我爸的私章带出来的原因。 沈承远说:“林同学带走了我太太的骨灰,不知道有没有想到办法,鉴定出来那究竟是太太还是你朋友?” 我说:“暂时还没有。” “那林同学那天在去拿骨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东西?” “看到了徐小姐的冤魂,算吗?” “林小姐又说笑了,子不语怪力乱神,我那些手下们胆子小,胡言乱语,林小姐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沈总大老远地跑来法国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沈承远深吸了一口气,“林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话音刚落,李维扬先不愿意了:“沈总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林苒现在是我女朋友,沈总又是刚死了太太,孤男寡女的单独相处,不太合适。” 沈承远看着我,“那也行。”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我:“林小姐看看,喜不喜欢。” 小盒子被他打开,里面是一条珍珠项链。 李维扬说:“沈总这是干什么?林苒已经有男朋友了,你给她送项链是什么意思?” 正好,唐小柔带着服务生一起回来了。 服务生给沈承远添餐具,唐小柔则是看着那条珍珠项链有些惊讶:“这条项链不是今天我们在店里的那条么,可是熠川已经给我买下来了呀,沈总是在哪里买的?” “我可不是买的。” “那是……?” 沈承远把装项链的盒子往我面前推了推,“林小姐仔细看看,你应该认识的。” 这条项链拿出来的第一秒我就认出来了。 是我妈的。 那是我刚来法国的第一年,我的画获了奖,我用奖金买给她的生日礼物。 也是今天去的那个奢品牌子,所以项链的款式很相似。 唐小柔呵呵了两声:“小李总看到了吗?我就说林同学比你想的要有野心多了,这边勾着你,那边还扒拉着沈总……” 李维扬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不是冲着我,而是冲着沈承远:“沈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太太才去世还不满一周年吧?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 沈承远也不解释,他只是直直盯着我,眼睛里泛着红血丝,“林小姐,认出来了吗?” 我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好像跟我白天看上的一款项链很像,但细节还是有微小差别的。” “林小姐最好还是别跟我装糊涂了。” “沈总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听不懂?那好,”沈承远说:“林小姐下次回国的时候,可能得再去我家拿一次骨灰了。” “沈总,”容熠川敲了敲桌子,轻声说道:“这是吃饭的地方,别说这么晦气的东西。” 沈承远说了一声“对不起”,“抱歉容总,打扰你们了,我还有些事,今天就没这个荣幸跟您一起共进晚餐了。” 唐小柔急了:“沈总,怎么还没吃饭就要走啊?” “我今天来就是请林小姐辨认一下这条项链的,现在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就得尽快赶回国办事,唐小姐,有机会下次我请你吃饭。” “等等——” 我站了起来。 “沈总,我们出去说吧。” 我转身离开了餐桌,李维扬抓住我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去。” 我按住他:“你先办自己的事情,我没事。” 我率先走了出去,站在莱茵河畔的路灯下等他。 沈承远很快也追了过来:“林苒。” 我抱着臂,面对着莱茵河,问道:“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沈承远的语气冷了下来:“你应该心里有数。” “我不知道。” “林苒,再装傻就没意思了。” “你要是想要回骨灰的话……” “保险箱里的东西呢?” 我转过身,面对他:“什么保险箱。” “别装了,你能跟我出来,就说明你认出了这条项链。它可是我的岳母大人贴身戴着的首饰,她可不太爱出门,如果跟徐家毫无关系,根本见都不会见过这条项链。” 我说:“徐家资助我上大学,我去过徐家,也见过徐太太和她的项链,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再问一遍,保险箱里的东西,是不是你带走了?” 第87章 涌泉之恩以仇相报 我笑了:“我那天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徐小姐的鬼魂吓得魂飞魄散了,而且我出来的时候沈总你也是在场的,我除了一个骨灰盒,可什么都没拿。” 沈承远审视着我:“你到底跟徐家有什么关系?” “报恩的关系。” “不过是几千块钱学费的资助,就能让你做到这样?” 我说:“人跟人不一样,有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有人涌泉之恩以仇相报,沈总无法理解我的做法,也是正常的。” “林小姐好像话里有话。” “话里能有是什么话?心虚的人,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慌不择路,沈总,希望你不是。” 沈承远烦躁不已:“林小姐,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 “沈总又要跟我做交易?你也看到了,现在容总的掌上珠是唐小姐,你不如找她做交易,说不定续约合同可以尽快到手。” “徐太太的命,你还要吗?” 我沉默了。 沈承远继续说:“只要你把密码箱里的东西给我,我保证,她不会受到一丁点伤害,我还会给她请最好的医护治疗。” “她在哪?” “一个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的地方。”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沈承远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给我看。 “太太,你醒醒啊太太,你别吓我……” 是刘姨! 他们仿佛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我妈躺着一动不动,刘姨跪在她身边哭泣。 视频就只有几秒钟,戛然而止。 我伸手想要抢过来仔细再看一遍,可沈承远已经快速把手机收了回去。 我急急追问道:“徐太太到底怎么了?” 沈承远见我终于急了,微微笑起来:“终于不跟我绕圈子了?” “你把徐太太怎么了?!” “我没怎么,”沈承远说:“是徐太太自己身体不好,之前只是经常精神错乱,现在则是大多数时候都在晕厥。” “送她去医院,马上!” “林小姐,你急什么?” 这下轮到沈承远优哉游哉了。 他冲我摊开手掌:“东西给我,我立马送她去医院。” 我死死盯着他。 我不信他。 沈承远也看出来了,当着我的面打了个电话出去:“找个医生过去看看。”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 “好,我可以把东西给你。” 沈承远的笑意慢慢扩大。 “但是,”我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没有带在身上,我放在国内一个隐蔽的地方了。” 沈承远问:“在哪?” “骨灰盒里。” “我就知道!”沈承远骂了一句脏话:“装神弄鬼地吓走我的手下,再打开密码把东西装在骨灰盒里带走,林小姐,我以前是真的小看你了,你那什么从翠峰山摔死的朋友也是假的对吧?你要骨灰盒,就是为了作为掩护,你真的想要的就是保险箱里的东西!” 我直接反问他:“我要那个东西有什么用?” “你肯定跟徐家有深的渊源,连刘姨都不知道保险箱的密码,你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 我一凛:“你对刘姨怎么了?你逼供?” “怎么,徐家对你有恩,刘姨难不成对你也有恩,你连她的死活你也要管?”沈承远突然眯起眼睛:“那我就更好奇了,你跟徐家到底有什么关系……该不会,你是我岳父养的小情人儿?还是他跟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女……” 怎么男人的思维都一样? 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有关系。 首先猜的都是包养。 其次才是亲人。 这一点,容熠川跟沈承远居然没有区别。 “你的母亲……难道是刘姨?”沈承远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这么在意刘姨的死活,原来我那个道貌岸然的岳父大人,居然跟自己太太的保姆也有私情……” “沈总,自己龌龊不要紧,把别人想得也龌龊,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沈承远冷笑了一声:“算了,我也懒得管你是谁,你把骨灰盒藏在哪里了,告诉我。” “那你怎么保证会给徐太太和刘姨找医生?” 沈承远说:“你想怎么办?” “让刘姨跟我视频,我要亲口跟她说话,确保她和徐太太没事。” 沈承远定定看了看我:“可以。” 我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 沈承远敢这样说,最起码能证明我妈和刘姨现在还活着。 “你现在打视频。”我催促。 “急什么,”沈承远像是发现了我的软肋,突然就变得淡定了:“林小姐,你信不过我,我现在也信不过你。你既然跟徐家是一边的,那我怎么保证让你们视频之后,你会把东西给我?” 我气急:“我只是视频一下而已,人都还在你手上,你怕什么!” “林小姐聪明绝顶,能言善辩,还十分会演戏,之前是我轻敌了,这一次我可不敢冒这个风险。除非……” “除非什么?” “你帮我搞定跟容氏的续约。” 我气得快爆炸了:“你要我手上的东西,还要我帮你搞定续约合同,而我只是让你放人而已,两个条件换一个,沈总你还真是无奸不商啊!” “你要我放的也是两个人啊。” “……” “一个也行,你选一个呗,是徐太太,还是保姆?”沈承远啧啧有声:“我很好奇,你对保姆怎么也这么上心,难道她真的是你亲妈?”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谈判里,我要的是人命,而沈承远要的是生意。 生意可以缓一缓,但人命不行。 在这桩交易上,我比他要迫切得多。 “或者这样,你先把东西给我,我可以放一个人,当你想办法让容氏跟我续约,我再放另一个。” 沈承远说:“林小姐,我够给你面子的了,给你这么多种交易方法供你选择,如果你再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算了,东西我也不要了,反正我也有另外的办法,那两个人你也永远别想见到……” “别——” 我急急说道:“可以,我可以试着帮你跟容总说一说续约的事。” “试一试可不行,我要的是肯定。” “容总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应该也知道,他又不是什么色令智昏的昏君,我怎么给你肯定?” “那就算了,你说的也对,我直接去找唐小姐谈,她现在的成功率应该比你大一些。” 沈承远指了指身后。 莱茵河边的沿河餐厅,容熠川和唐小柔不知道在说什么,唐小柔抱着他的脖子亲他的脸颊。 倒是李维扬,尴尬地坐在原地,整个人一言不发。 “怎么样林小姐,想好了吗?” 第88章 餐桌下的秘密 服务生走了过来。 金发碧眼的女服务生,妖冶艳丽,带着浓浓的法兰西风情。 “小姐,那位先生让我来问问您,你的话说完了吗?” 她只说先生。 我不知道是李维扬还是容熠川。 但我确实跟沈承远出来太久了,再待下去,不光是李维扬起疑,容熠川也会起疑。 “好,我答应你,”我说道:“什么时候让我跟徐太太她们视频?” 沈承远满意了:“林小姐什么时候把东西给我,我立刻就打。” “明天,回国。” “可以,那我明天就在机场等林小姐了?” 我转身就走。 回到餐桌边的时候,唐小柔刚刚还笑倒在容熠川怀里,也赶紧起来做好。 沈承远笑呵呵地说:“不好意思,跟林同学问了点事情。” 李维扬没好气地说:“沈总能有什么事需要问林苒一个普通女大学生的?” 沈承远说:“我一个亲戚家的小孩也准备考榕江大学,我就问一下学校的分数线和专业什么的。” “那有什么可避人的?在这里问不就好了?” 沈承远解释不了,又看我。 这是又把皮球踢给我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他家亲戚的小孩成绩不够,问我能不能花钱买个学位。” 沈承远皮笑肉不笑:“林同学还真是张口就来。” 我反问:“难道不是?” 沈承远不说话了,闷头喝了一杯酒。 我的意思很明确,你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就给老娘闭嘴。 李维扬更不解了:“这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帮亲戚的忙而已。” 我说:“大概是沈总觉得这种事丢人吧,自己没学历,所以对这件事的反应就格外敏感,生怕别人知道他是个中专生。” 沈承远冷笑:“林同学到底是学语言的啊,牙尖嘴利得很。” “谢谢,我学的是法语。” “法语不也是语言?” “我又没用法语骂你。” 容熠川突然笑了一声:“林同学怎么跟沈总过去聊了一会儿,这么大火气?” 沈承远装大尾巴狼:“都怪我。刚刚说话的时候没说好,可能得罪了林同学。她可是学霸,光明正大考上榕江大学的,被我质疑了学历不高兴了吧。” 李维扬十分护着我,搂着我的肩膀说:“我家林苒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呢。不过沈总这话说得对,林苒是堂堂正正考进去的,名副其实的学霸。” “林同学高考英语怎么样?” 容熠川随口问了一句。 我说:“还行吧。” “多少分?” “一百四十多。” “那看来林同学的确是很有语言天赋的,英语和法语都这么好。” 我说:“英语和法语很多单词的词根都相同,一通百通。” “也是,那语文成绩也一定很好喽?”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容熠川突然问这个。 “语文……就那样吧。” 容熠川忽然笑着对唐小柔说:“你呢,语文怎么样?” 唐小柔十分自豪:“我的数学不好,全靠语文往上拉分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出师表》我现在还能全文背诵呢。” “是嘛?我不信。” 唐小柔不服输,直接开了:“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 她还真记得。 当背到“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的时候,容熠川突然打断了她:“好了小柔,我这次是信了。” 唐小柔骄傲地仰着头,像是一只斗赢了的小公鸡:“我都说了你还不信。” 容熠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然后转过头来问我:“接下来是什么,林小姐继续吧。” 我的心开始加速跳动。 我的中学时代都是在法国度过的,国内的教材我根本就没看过,更遑论会背诵了。 “……我忘了。” “不应该吧,林同学不是刚刚大一,距离高考还没过一年呢,这就忘了?” 我顿时冷汗涔涔。 相处久了我也渐渐摸清楚了容熠川的脾气,他有可能会说假话,但是从来不说废话。 我就说他怎么突然心血来潮开始考唐小柔背古文了。 原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 与此同时,沈承远也饶有兴致地看向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只有李维扬护着我,“这么长的古文,忘了也很正常啊!况且我家林苒一心要当法语翻译,上了大学之后全部精力都用来钻研法语了,以前的东西忘了就忘了呗。” 我突然觉得,找个有钱的傻子当老公其实也不错。 至少他不会为了钱把我推下悬崖,也不会拿我当宛宛类卿的工具人。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李维扬,李维扬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快速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乖乖,没事,不会背就不会背,我也不会,我不嫌弃你。” 我头皮发麻。 刚刚他搂我肩膀的时候容熠川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并且开始拿古文考我,渐渐露出了点翻脸不认人人的趋势。 现在当着他的面亲我,还得了? 果然,容熠川开口了:“小李总和林同学可真恩爱,这已经是第二次当着我的面亲吻了。” 李维扬傻乎乎的什么都没听出来,只当是夸他,继续加大力度:“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我可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这么心动过。自从遇到了我家林苒之后,突然觉得外面那些庸脂俗粉都没意思透了,只有我家林苒最得我心。” 我戳了他一下:“别说了。” 李维扬哈哈笑:“戳我干嘛,害羞啦?” 我:“……” 我是怕你来一趟法国,把你爸辛苦谈下来的合作也给搞没了。 啪—— 容熠川轻声说道:“不好意思,把你叉子掉了。” 唐小柔连忙说:“没关系的,我让服务生换一个就好了。” “我帮你捡吧。” 唐小柔甜蜜不已:“谢谢亲爱的。” 我看着唐小柔羞红了的脸和她看着容熠川那爱恋的目光,只觉得脚疼。 桌子下。 容熠川握住了我的脚腕,微微用力,似乎是对我的惩罚。 但很快,又变成了暧昧的抚摸。 第89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我感觉好像有一只毛毛虫在我脚上爬。 我很痒,但是我不敢动。 我微微用了点力气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我刚有要动的迹象,他却突然松了手。 我用力过猛,压根没办法收回,直接踹到了个东西。 紧接着,我就听到唐小柔尖叫了一声:“啊!” 容熠川慢悠悠地把叉子捡了回去,放在她面前,体贴地问道:“怎么了?” 唐小柔盯着对面的我和李维扬,恨恨地说:“有人踢我。” 李维扬立刻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天地良心,我哪儿敢踢唐小姐你啊。” “那就是她!”唐小柔指着我:“林同学,就因为我抢了你想要的项链,你就怀恨在心,给我下这种黑手是吗?” 李维扬说:“不至于不至于,唐小姐,我已经给林苒另外买了礼物了,她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唐小姐记仇呢。” 容熠川也笑呵呵地,招手叫来了服务生:“麻烦帮我女朋友换一个叉子。” 还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女服务生。 她似乎一直在注视着容熠川这边,笑得十分娇柔妩媚:“好的先生,您的女朋友可是幸运呢。” 容熠川笑了笑:“我的女朋友可不一定是我身边的这一位,你可千万别认错了。” 金发服务生微微有些惊讶地看向我。 在场的女性就只有我们两个。 不过好在容熠川和女服务生说话都是用的法语,在场只有我一个人能听明白。 沈承远和李维扬都像听天书。 唐小柔刚刚才被我“暗算”了,现在又看到金发女郎当着她的面勾搭容熠川,顿时气鼓鼓地成了个河豚:“熠川,她跟你说什么呢?” 容熠川还是那副微微笑着淡然的样子:“我让她帮你换叉子,就是一些客套话罢了。” “法语的客套话这么长吗?” “不信你问林同学。” 我在心里无语冷笑。 这些个男人,真是有默契。 不管是皮球还是篮球,全都往我这儿踢。 不过也对,在座的这三个男人,一个是我前夫,一个是单方面宣称是我男友,还有一个是我的老板。 三个男人也是一台戏。 唐小柔瞪我:“我才不问她。” 我:“同声传译很贵,我也是要收费的。” “你才大一,你好意思收费?!” “大一怎么了,我会法语,也会中文,想要买我的服务,当然要付钱。” 李维扬小声跟我说:“小苒苒,你怎么跟唐小姐杠起来了呀?你未来公公的公司还指望她男朋友呢。” 说的也是。 我一开始还是很同情唐小柔的。 不过她吃飞醋吃得我实在是烦。 我不理她,埋头吃东西。 容熠川说道:“林同学以前吃过法餐吗?感觉你吃得还挺喜欢的,一般从国内过来,都需要挺长时间适应。” “我饿了,”我说:“人饿了什么都吃。” 铛啷—— 唐小柔的餐刀又掉了。 这次,我反应灵敏,直接把腿尽可能地往自己的椅子下面靠,容熠川就算是长臂猿也够不着我! 我心里舒服多了,也不管餐刀怎么样了,继续埋头吃饭。 唐小柔故意拉着容熠川撒娇:“熠川,人家的餐刀又掉了。” 容熠川哭笑不得:“你今天怎么回事?” “哎呀,人家用不惯这种西式餐具嘛。” “没关系,我再让人帮你换——” “不要,”唐小柔狡黠地笑:“我要用你的。” 容熠川挑了挑眉:“那我用什么?” “我们两个用一把就行啊,这在中文里面,叫做……” “相濡以沫。” 话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怎么就嘴比脑子快了呢。 要不是容熠川在场,我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我补了一句:“这次也不收费。” 唐小柔哼了一声:“谁用你翻译了,中文我也会,我本来就要说相濡以沫。” 我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但是我一直在观察着容熠川的反应。 餐刀虽然使用率不高,但是吃惯了法餐的人,都很难跟别人分享一套餐具。 唐小柔想撒娇,我倒想看看他能配合到什么地步。 “林同学的餐刀还没用过吧?” 容熠川直接从我这边把餐刀拿走了:“我用这把,我的给你。” 说着,他把自己的餐刀递给了唐小柔。 唐小柔不接。 容熠川把两把餐刀调换了一下:“那你用这把没用过的?” 他问我:“林同学没意见吧?” 我当然是—— “没意见。” 唐小柔大声说道:“我有意见,我不想用别人的餐具,我去找服务生要一把新的。” 她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我继续埋头吃饭。 容熠川招呼大家:“小李总,沈总,也快吃吧,牛排要是凉了风味了就差得多了。” 沈承远问:“容总,唐小姐好像生气了,你不去哄哄吗?” 容熠川优雅地切割着牛排,微微勾着唇:“宠归宠,做得太过就没意思了。” 沈承远似乎看明白了。 “容总说的也是,女人嘛,开心的时候逗着玩玩,如果太作,那就惹人烦了。” 容熠川笑着问他:“沈总这番感慨听着稀奇,我听说你跟你太太的感情一直很好啊。” 沈承远哽了一下:“对,我跟我太太确实很恩爱。” “你太太会使小性子吗?” “偶尔吧,偶尔也有一些……” “其实我还挺羡慕沈总的,徐小姐长得漂亮又善解人意,男人啊,能找到一个相爱的人可不容易。” 沈承远唉声叹息的:“就是可惜啊,她已经离开我了。” “沈总以后有再婚的打算么?” “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然然才刚去世还不满一周年,我岳父岳母身体也不好,公司也是一大堆的事,我压根没有空想这些。” 容熠川点了点头:“沈总这是寄心于工作了。” “是啊,然然离开得太突然了,我实在是无法接受,到现在了我晚上睡觉还会梦到然然……” 李维扬突然问了一句:“然然就是那个神秘的徐家大小姐么?” 沈承远点了点头:“对,我太太大名叫徐泠然,小名叫然然。” “原来是这样,吓我一跳,刚才沈总叫然然,我还以为是叫我家小苒苒呢,我好心想小苒苒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么,没有离开啊。” 第90章 我的身份被怀疑 我心里一突。 然后,饭桌上其他两个男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我身上。 容熠川审视,沈承远怀疑。 李维扬还在笑着说:“这位徐小姐我曾经还见过一面呢。” 容熠川问:“小李总在哪里见过徐小姐?” “十几年前了吧?那时候她还是个小萝莉呢,穿着蓬蓬裙,头发又黑又亮,长得跟瓷娃娃似的,我当时就看呆了。听我爸说,我当时还跑过去跟她说,让她长大了给我当老婆。” “哦?”容熠川问:“那徐小姐怎么说?” “哈哈,肯定是拒绝了啊,她可有意思了,她说她已经跟另一个小哥哥说好了,长大了要嫁给他,不能嫁给我。” 容熠川的眼神闪了闪,“是挺有意思的。” 李维扬说:“估计是跟谁玩过家家呢吧,不过她那么小就那么漂亮了,长大了之后肯定更美,沈总好福气啊!” 沈承远的视线一直在我脸上逡巡。 他是在我脸上寻找“徐泠然”的证据。 可惜了,我整过容,要找也只能找到“莫荔”。 “沈总,你总看我家小苒苒干什么?你不过又看上我家小苒苒了吧?” 沈承远收回视线,“怎么会。” 容熠川问:“小李总觉得,是徐小姐好看,还是林同学好看?” 李维扬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容总,这可是送命题啊……” “你刚说了,林同学很大度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跟你闹。我就是好奇,既然小李总把这位徐小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那跟林同学比呢?” 李维扬看了看我,有些抱歉:“小苒苒,你要我回答吗?” 我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李维扬抱了一下我:“我说实话你不许生气啊,其实我真的觉得,徐小姐更美。当然我不是说你不美的意思啊,就是徐小姐是那种精致的美,特别让人惊艳,小苒苒你属于耐看型的,需要细细品味,越看越好看……” 我赶紧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解释了。 容熠川又去问沈承远:“沈总觉得呢?” 沈承远思忖了一下,说道:“我也觉得我太太更美。” 容熠川轻笑:“难得啊,在场的两位男士看法一致,看来徐小姐的美貌是公认的了。” 李维扬说:“怪就怪老徐总把这位徐小姐藏得太深了,H市里都没几个人见过她长大后的样子。到底是沈总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沈承远朝我努了努嘴:“林同学也美,小李总不用羡慕我,我太太去世了,小李总你还能跟林同学双宿双飞,恩恩爱爱。” “也是,哈哈哈哈。” 说笑着,李维扬又要来搂我的腰。 “咳咳!” 容熠川突然重重咳嗽了两声, 李维扬的手到底是停下来了:“容总喝点水吧,别喝酒了。” 容熠川点头:“抱歉。” “没事没事,我也觉得牛排里的黑胡椒有点太多了,齁得慌。” 容熠川用餐巾沾了沾嘴角,然后快速地伏下了身,趁我不注意,在一起一把握住了我的脚。 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桌子上的红酒杯打翻。 这次我不敢动弹了,提到唐小柔我还能用“女人的嫉妒心”圆过去,但是如果一不小心提到了沈承远,那就不好解释了。 李维扬问:“容总,您找什么呢?” “餐刀有点危险,还是先捡起来吧,不然一会儿要是伤到人就不好了。” 我其实刚刚已经把腿收到最里面了,只是刚刚被李维扬的话题说得转移了注意力,一时不察,直接被容熠川逮了个正着。 我有些懊恼,我怎么忘了,我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可不是李维扬这么好打发的人。 他压根就是一早憋着坏呢,知道我提前闪躲,所以故意问谁更漂亮转移我的注意力,然后趁我不备直接下狠手。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有用力捏我了,只是一直用一只手虚虚地握着,随着他在椅子上坐好,我的脚也被拉到了极限。 我用力地扶着桌边,才能让自己不被他直接拉到桌子下面去。 我皱眉,用眼神询问他:你要干什么? 容熠川当没看见,捏着红酒杯老神在在地品酒:“沈总,小李总,尝尝正宗法国红酒庄的波尔多。” 李维扬一仰脖喝掉了半杯,跟喝白酒一样咂咂嘴:“哎呀,这酒真不错。” 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就是实打实的牛嚼牡丹。 容熠川今天开的这瓶酒虽然不是顶级,但也属于非常不错的了,酒香醇厚,颜色也很正,是真正的好酒。 沈承远小小地抿了一口,“我不太懂红酒,不过喝起来口感不错。” 容熠川笑:“你们喜欢就好。” “我们都是沾了唐小姐的光啊,对了,唐小姐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容熠川说:“出去玩了吧,玩够了就会回来的。” 我全副身心都在控制着自己的重心上,容熠川越来越过分,仗着餐布很长垂的,直接拉着我的脚放在了他的膝头,然后,脱掉了我的鞋。 脚心的触感更为灵敏,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在战栗。 “小苒苒,你冷吗?” 我努力咬着牙:“不冷,我只是……” 突然,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有些想不起来他是谁,但我绝对见过这个人! 我用力思索,在脑海里寻找着记忆,可容熠川又似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我的脚。 我天生很怕痒,他好像发现了我的这个弱点,觉得有趣,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 我憋得脸通红,瞪他,他也跟没事人一样,跟沈承远和李维扬说着闲话。 扑通—— “有人落水了!” 远处有人大喊,虽然是法语。 我想起来了! 刚刚那个熟悉的身影,我被容熠川挡在假山里面的时候见过他! 他是容显恭的人! 那落水的是…… 唐小柔?! 我顿时急了:“容……” 容熠川重重捏了一下我的脚,笑吟吟地看向我:“林同学要是觉得冷的话,我让服务生拿个毛毯过来?” 我心里着急,唐小柔会不会水我不知道。 但是如果是容显恭的人出手,那她就算是会水,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容总,唐小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还是去看看她吧?”我急切地催促着。 容熠川的眼神有些冷:“我说了,她玩够了自然会回来的。” “可是你答应过我……” “林同学,”容熠川打断我,用法语跟我说:“坐好,吃饭。” 第91章 赶在沈承远之前救人! 李维扬看我是真的着急了,关切地问我:“怎么了小苒苒?” “没什么。” 我闷不吭声,一直往嘴里塞东西。 容熠川皱眉:“哪有你这样吃饭的?” 我没吭声。 终于,容熠川忍不了了,直接伸手把我面前的餐盘拿走了,砰的一声扔在一边。 这声响不大,但是也不小。 让沈承远和李维扬都有些微微吃惊。 我说:“我还没吃饱,你还给我。” 容熠川冷冷地看着我:“这个结果你不是早就知道,现在闹什么?” “可是上次你答应过我会考虑的。” “所以呢?” 我有些顿住。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答应了会考虑,但是并没有答应一定会救唐小柔。 甚至,我联想到他这几天对唐小柔格外的温柔和宠溺,甚至都是把她推向死亡的波浪,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林苒,需要我提醒一下你的身份吗?” 我抬起头,我不太明白他现在的意思。 刚才他已经对我的身份起了疑,是他猜出来了,但是单纯地在提醒我,我只是他的掌中雀,他做什么决定我都只有服从的份? 李维扬护着我:“不好意思容总,林苒她是从山区里出来的,可能不太懂餐桌礼仪,她就是单纯的饿了。” 容熠川收回视线,冷冷说道:“法餐是吃不饱的,小李总带林同学去吃点别的吧。” 李维扬也正有此意,跟我说:“走吧小苒苒,我们去逛逛,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 我跟着他站了起来,李维扬又要来搂我的腰。 我下意识地想推开,可是又听到了容熠川咳嗽的声音。 我推开了,他还咳嗽什么? 我有些不解。 可是下一秒,我就看到了刚才那个人,容显恭的心腹。 容熠川叫他艾伦,“我爸也来法国了?” 艾伦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微微佝偻着身子表示低姿态,也是对这位少爷的尊重。 “是的,老爷说好多年没有过来了,想来看看。” 容熠川说:“那就麻烦你带我爸到处转转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少爷,”艾伦毕恭毕敬的,却说着很冰冷的话:“老爷说,您的眼光可是越来越差了。” 容熠川轻笑:“调节一下口味而已,他不也是?” “少爷说笑了。” “说没说笑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容熠川站起来:“他还有话要你带给我?” 艾伦说:“没有,老爷就是吩咐我过来办事的,正好看到少爷,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说完,容熠川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李维扬用外套裹住我:“塞纳河边晚上风还挺大的,你冷吗?” 我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李维扬说:“冷的话我们就回酒店吧,在酒店餐厅吃。” 我其实已经吃不下了。 “等一下。” “怎么了?” “我想再去看看莱茵河。” 我快速跑到了莱茵河边,不远处,我们刚才吃饭的餐厅外面,此时已经围满了人。 警车也到了,灯光晃的人眼睛疼。 在大家的努力下,终于把人从河里捞了上来。 “没死!他没死!” “快,快送他去医院!” 我拉住了一个从那边过来的路人,用法语问道:“被救上来的人有生命危险吗?” 路人说:“应该没事,刚刚他妈妈给他做了人工呼吸,他已经醒过来了。” “……妈妈?” “对啊,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太调皮了,一不小心就掉了进去,还好今天河边人多,不然真是挺危险的。” 小男孩。 不是唐小柔。 容熠川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我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沈总,小李总,你们也来法国旅游?” 我突然发现,艾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们面前。 沈承远像是跟他熟悉一些,笑着打招呼:“我是过来找林小姐有点事。” 李维扬说:“我来陪女朋友。” 说着,还十分有占有欲地又把我搂紧了一些。 艾伦长着一张很和善的脸,看起来也是个儒雅绅士的人,笑着跟我打招呼:“林小姐你好,我对你有印象,你的法语很好。” 我点了点头:“谢谢。” “林小姐现在正在跟小李总交往吗?” “我……” 李维扬替我回答了:“是啊,我跟林苒交往有一段时间了。” “这样啊,看起来你们感情不错。” “热恋期嘛,我可是千里迢迢从国内追过来的,一分一秒都不想跟她分开。” 艾伦似乎放心了,笑容更大了一些:“那就祝小李总和林小姐旅游愉快,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艾伦离开了。 我跟着李维扬一起回到了酒店。 沈承远也在我的楼层另外开了一间房。 分别的时候,他提醒我:“林小姐可别忘了买机票。” 我说:“忘不了。” 沈承远推开门准备进去,接了个电话,很不耐烦:“又怎么了?” 电话里传来蒋临夏的声音:“……我给你带的维生素你吃了吗?听说欧洲那边人很少吃蔬菜的,你要及时补充维生素啊。” “知道了知道了,维生素而已,一天不吃也不会怎么样,就这样,挂了。” 嘎哒一声,沈承远进了房间,关上门。 今天这顿饭,吃得我疲惫至极。 我跟李维扬敷衍了两句,也回了房间。 正想给庄明飞打电话问问情况,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我赶紧接起来:“咖啡馆那边有消息了?” “是的,”庄明飞说:“刚刚,咖啡馆外面有人摆放了一盆小雏菊。” 这个消息让我顿时活了过来。 疲惫也一扫而空。 我算好了时差,又在房间里磨蹭了两个小时,等到法国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沈承远极大概率已经熟睡,我在桌面上写了一张字条,然后飞快地下楼,打了辆车直奔机场。 我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回国。 庄明飞和顾雪灵来接我。 一见到我,顾雪灵就惊讶道:“然然,你怎么去了一趟法国变成兔子啦?” 我那时熬夜熬的。 这几天因为各种原因我都没睡觉,昨晚在飞机上本来能睡一会儿的,但是我心里担心我妈,实在是睡不着。 “雪灵,你之前买的那些电话卡还有吗?” “有的,我随身带着呢,你要吗?” “要,给我一个。” 我快速把卡插进手机里,找到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第92章 争分夺秒 “喂?” 我一个“蒋”字已经在嘴边了,可是对面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我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样,确认这就是蒋临夏的手机号无疑。 那这个男人是…… “我的电话你乱接什么?” 蒋临夏把电话抢了回来:“喂?是你吗?” “刚刚那个男人,就是你孩子的亲生父亲?” 蒋临夏支吾了两声:“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说正事吧,”蒋临夏说:“我找到我妈和徐太太被关的地方了。” 我问道:“在哪?” “……不太好说。” 我有些急了:“你不是找到了么,为什么又不太好说了?” 蒋临夏说:“郑秀兰每天让他们换一个地方,虽然说都在村民家里的地窖里,但是此时此刻,我也不确定她们被转移到了谁家。” 我的心中血气翻涌:“每天换个地方?” “对,我不确定是沈承远的主意还是郑秀兰的,但是他们防范意识很强,而且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规律,完全是郑秀兰当天随机选定一家,让人把她们两个送过去。” “肯定是沈承远。” 郑秀兰没有这个脑子。 我其实大概能猜出来,上次我是仗着容熠川的名头,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才顺利把我爸接出来的。 沈承远现在手上的筹码就只剩下我妈一个了。 他想要继承我家全部的财产,有个先后顺序的问题。 他一直没杀我妈的原因也是因为你这个,如果我妈死了,那她名下的财产就会全部由我爸继承。 而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我爸在哪。 但是如果他拿到我爸的私章就不一样了,他可以伪造一份财产转移协议,盖上我爸的私章,最后把我家的公司、房产和钱全部拿到手。 而我妈,到时候就是一颗弃子。 最后的结局也难逃一死,区别只在于是长期浸泡在甲醛空气当中得了癌症而死,还是其他死法。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个时候,沈承远应该已经醒了,看到了我留在桌面上的纸条。 我在纸条上写着,我去法国的学校办理退学了,定了中午的机票回国。 沈承远看到之后,应该也会订中午那趟航班,跟我一起回国。 而现在距离那趟航班落地H市机场,还有八个小时。 我必须在这八个小时之内救出我妈! “……我已经给沈承远的食物里下了雌激素了,但是我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他这段时间一直没回家。” “慢慢来,你隐藏好,别让他发现了。” “我知道。”蒋临夏问我:“林苒,你……”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蒋临夏说:“我妈的腿好像断了,走不了路了,你如果要去救徐太太的话,能不能……别放弃她?” 看来蒋临夏还算有点良心。 “嗯。” “你答应了?” “我尽力。” 蒋临夏忍不住,哽咽了一下:“谢谢你林苒。” “没什么事我挂了。” “等等林苒……” “还有什么事,你快点说,我赶时间。” 蒋临夏问道:“你既然这么帮着徐家的人,那徐家的财产……你不要吧?” 我气笑了:“你什么意思?” 蒋临夏说:“我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勾引沈承远,目的就是……如果最后功亏一篑了,全都白忙活了,那我就没意思了。” “蒋临夏,如果我要财产的话,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让我救你妈了?” “……” 她沉默了。 “蒋临夏,我不懂,钱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比你妈的命还重要?” 蒋临夏说:“林苒,你也是穷苦出身,你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再缺钱,也不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连自己的妈妈都不顾!” “你别跟我说这么多,我就问一句,财产你要不要?” 我想了想,说:“你应该知道,我的成绩很好,还受到容总的赏识,未来我会凭自己的能力赚很多钱的。” “林苒,我就直说了,如果你能把我妈一起救出来,以后我会给你两百万。这笔钱不少了,就算你成绩优秀,可一个翻译能有多少工资?两百万也够你好几年工资了吧?” 原本她早就想好了,在这等着我呢。 我想了一下,答应:“行,就两百万。” “那我们就算说好了,以后不许拿这件事当把柄,跟我狮子大开口。” “好。” 挂了电话,我嗤笑了一声。 蒋临夏,你还是没吃过沈承远的苦啊。 承诺这个东西,它不是法律条款,更不是白纸黑字的合同。 手里没有足够的筹码,光是口头协定,谁会乖乖履行? 但不好意思,是你先跟沈承远勾结对我痛下杀手,害得我家分崩离析的。 这笔账,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庄明飞问我:“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我看着手机上蒋临夏发来的小山村的名字,开了导航:“时间有限,我们抓紧过去。” 庄明飞说:“我带了十多个人,不知道够不够。” “这么多人一起进村,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万一又把人转移了,我们就更找不到了。” “你的意思是,就我们三个去?不行,太危险了。” “我自己去,”我说:“庄先生,你跟你的人在村子外面接应我,雪灵,你就留在H市。” 顾雪灵当即炸了:“为什么?你又不让我去!” “这次不让你去,是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的。” “你又骗我!” 我握住顾雪灵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雪灵,你现在就去H市公安局门口,如果四个小时内你没有接到庄明飞的电话,立刻报警。地址我发给你,你带着警察冲进去救我。” 庄明飞也说:“是的,我只带了十几个人,但是村民少说也有几十个,他们都是郑秀兰的亲朋,如果我的人真的抵挡不了,那就必须得帽子叔叔出马了。” 顾雪灵急切问道:“可是H市过去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呢,我就去距离小山村最近的一个公安局门口等不行吗?” 我摸了摸她圆鼓鼓的脸,轻笑道:“那个小山村拐卖进去了不少女孩,最后都不知所踪了,你猜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这么多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 顾雪灵瞬间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村民跟……勾结?” “不一定是勾结,有可能他们人手太少,那帮村民处理活人已经很有经验了,他们根本不敢进去,怕自己也折在里面。” 第93章 我不是胆大,我是没有办法 顾雪灵听了这话,神色终于变了变。 但是她更多的是惊讶:“……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然还有连帽子叔叔都不敢进去的地方?” 我叹了口气。 是啊,朗朗乾坤的,我不也被推下悬崖抢走了家产?天子脚下的,不也一样有周姐那样的名媛训练营? “这个世界大部分确实是一派祥和,但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贪欲,有贪欲就必然会藏污纳垢。” 顾雪灵沉默了。 或许她也想到了沈承远和我的事情。 我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雪灵,这次的任务你才是最重要的一环,如果你不在外面,有可能连我也栽在里面了。” 顾雪灵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充满了担忧:“好,那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你到时间还没出来,我就带着帽子叔叔们进去找你!” 庄明飞说:“保险起见,我也去联系一下距离小山村最近的那个派出所,他们应该对当地的路况比较熟悉,别的帮不上,但引路和接应还是可以的。” 我点点头:“那就这么办,时间紧迫,我们分头行动。” 顾雪灵重重点头,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庄明飞开车载着我,往小山村走。 他问我:“雪灵要是知道你骗了她,如果你在里面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估计会杀了我。” 我满腹心事,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不会的。” “你有把握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果万一……”庄明飞欲言又止:“我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老徐总还在外面,如果你出了事,他恐怕也……” 我知道庄明飞的意思。 他在给我打预防针,让我不要太执着。 倘若我真的没办法救出我妈和刘姨,他的意思是让我先保全自己,没了妈妈,我还有爸爸。 如果连我自己都交代在里面了,那爸爸妈妈就都没了。 但如果我和妈妈都不在这个世上了,爸爸与其像一株植物一样躺在那里,寄希望于容熠川看在我陪过他一阵子的份上负担爸爸的高额医疗费,还不如来下面跟我和妈妈团聚。 至少我们三个人可以手拉手一起投胎,再不济,也可以手拉手一起当鬼,缠得沈承远后半辈子不得安宁。 “你睡一会儿,开过去还得一段时间。” 事到如今,我也没精力客气了。 一会儿,一定是一场硬仗。 我闭上眼睛,很快神识就陷入了迷蒙中。 “泠泠……” 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有个人的叫我。 可是我看不清楚他是谁。 “泠泠,我们说好了啊,等你长大了要嫁给我。” 是谁? 谁叫我泠泠? 从小到大,我的小名都叫然然,我爸妈,亲戚朋友,还有顾雪灵,都叫我然然。 谁会叫我泠泠? 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叮铃铃—— 尖锐的电话声吓了我一激灵。 我猛然间醒过来,满头大汗。 手机上跳跃着路秘书的名字。 我接起来:“路秘书。” “你回国了?” “……容总?”我抓了抓头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从惊恐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对,我回国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私自回国?!” 容熠川突然发怒,我有些莫名。 “今天又不是周三和周六,我……” “林苒,你的胆子是真的大。” 我沉沉吐出一口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必须回国。” “在法国这几天,你已经往返了两次国内,都没有跟我打招呼。” 我辩解道:“容总,我们说好了,就周三和周六的时间空出来给你,其他时间都是属于我自己的,我怎么支配必须要请示你吗?” “林苒,你还想见到老徐总吗?” 我愣住:“……你什么意思?” “之前是我对你太好,让你忘记了我本身是个什么人。” 我坐直了身体,警惕起来:“容总,这次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必须回国不可。这样,以后,以后我要去哪里,我都给你报备,这样行吗?” “呵,”容熠川冷笑:“现在还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 “不说话?那就是否认了。” “我没有这么说过。” 容熠川说:“林苒,我不管你有什么事,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去。” 刚好路边有一个公路牌,上面写着,距离小山村还有三公里。 一脚油的功夫就到了。 我等不了了。 “容总,沈总还在法国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拜托您,这个信息对我来说很重要。” “五分钟前,已经去机场了。” 我一惊:“他不是定了中午的航班,怎么提前回国……” 容熠川冷声问道:“你跟他之间有什么联系?” “没什么,容总,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以后我会老老实实报备行程的,但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忙,先挂了。” “林苒……” 我直接把电话关机了。 重重倒向靠背,把手臂抬起来放在眼睛上。 庄明飞问我:“你还真是胆大,我还没见过有其他人敢这么跟容总说话的。” 我苦笑:“我不是胆大,我是没有办法。” “不过容熠川居然也纵着你,”庄明飞说:“挺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我身上也有他需要的东西,挺公平。” 庄明飞问:“什么东西?” 我的脸。 我在心里说。 很快,庄明飞在距离小山村一百多米的地方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了,见庄明飞来,都从车上跳了下来,叫:“庄总。” 我粗粗看了一下,五辆车,约莫确实有不到二十个人。 庄明飞问:“够吗?不够我再找点人过来。” 我说:“接应我而已,用不了这么多人,够了。” 庄明飞下了车,吩咐所有人:“都转过去。” 一个个彪形大汉齐刷刷地背过身去了。 庄明飞说:“顾雪灵给你准备了衣服和化妆品,我放在后座了,你在车上处理一下再进去。” 我点头。 这些都是我提前吩咐顾雪灵准备好的。 破旧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老衣服,头巾,我又把整整一盘棕色的眼影全都涂在了脸上,下车之后,我已经是个看不清楚本来面目的村口小芳了。 庄明飞看了我一会儿,又从地上弄了点土拍在我脸上。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终于满意了,“那我去了。” 庄明飞点点头:“一切小心。” 第94章 我妈在求救! 我沿着田埂里的小路,一点点往小山村里走。 刚走没两步,就看到有几个小孩子,正高高兴兴地往一个方向跑去。 小孩子不容易有戒心,我连忙跟了上去,拉住了其中一个小男孩问道:“你们要去哪儿玩啊!?” 小男孩看了我一眼:“你是谁家的媳妇?怎么跑出来了?” 我心里一惊。 看来,这个小山村里,拐卖人口可能并不是个例。 我笑了笑:“他们让我出来放放风,我也想去玩,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没有。” “那你们去哪儿啊?” “去镇上,买机器人!” 小孩子们身上的衣服看着也是比较粗的料子,家里条件应该不太好。 玩具机器人可不便宜,家长会放心把钱交给这么小的小孩子,独自去镇上? 我问道:“你是不是帮家里干活了,所以家里给你的钱?” 小男孩顿时扭捏起来:“不是家里给的……” “那是……你偷的?” “我没有!”小男孩顿时生气了:“你到底是哪家的媳妇啊,我要去告诉你家主人,让他们好好打你一顿你就老实了!” 小男孩说着就要往村里跑,我连忙拉住他:“别,我错了,别让他们打我,我就是想跟你们一起玩。” 小男孩哼了一声:“你想的美,我妈说了,你们来这里就是做活生娃的,给你们吃饭已经是开恩了,你们还想玩?” “那你们是哪里来的钱呀?”我说:“我也回去问问我家主人,你是哪家的小孩子,偷钱去买机器人……” 小孩子到底是好糊弄。 刚才还是我拉着他求他,现在他也开始求我:“你别告诉我爸妈,他们不让我买机器人。” “那你告诉我,哪里来的钱?” “是……是一个娘娘给我的。” “也跟我一样是被拐……”我赶紧转了话头:“跟我一样是来做活生娃的?” “不是不是,那个娘娘比你老多了,还有个娘娘,她腿断了。娘娘就给我钱,让我去镇上帮她买药,如果我帮她买回来了,就给我钱买机器人。” 腿断了,刘姨! 是我妈和刘姨! 我心里仿佛洪水开闸,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内心的激动,继续耐心地问道:“这两个娘娘在哪里啊?” 小男孩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饿,我也想挣钱,买点吃的。” “那你是要跟我抢生意?” 我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饿了,我就做这一次,而且一个机器人那么贵,我做一次就可以买好多吃的了,以后不会再跟你抢的。” 小男孩还沉默着打量我,看样子还是不肯相信。 于是我拿出了杀手锏:“这样,以后你也不用去买药了,我去买了给她送去。娘娘给我的钱,我只买一个馒头,剩下的都给你,这样你不用干活还能拿钱,怎么样?” 果然,小男孩的表情还是松动了。 “真的?” “真的。” 小男孩贼兮兮地看了一眼已经跑远了的小伙伴,压低声音说道:“那这件事你不准告诉别人,你主人,我爸妈,还有小虎子他们,都不许说。” 还挺有保密意识。 我点头:“行,你放心吧。” 小男孩悄悄跟我说:“她们今天在小柱子他们家的地窖里。” 我继续问道:“小柱子家是哪一个呀?” “你连小柱子家都不知道?” “我这不是一直也在地窖里么,今天才刚被允许出来。” 小男孩点了点头:“也是。我跟你说,小柱子家就是进村之后一直往里走,有一颗大榕树,榕树后面就是他家。他家后面的地里再往里走就进山了,路口有个小山洞,娘娘就在那个山洞里面。” “好,我记住了。” 小男孩说:“你拿了钱,就放在大榕树的树洞里,我自己去拿,千万不能让我爸看见。” “嗯。” 小男孩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问我:“你们外面来的媳妇都认字,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钱上写的是什么字啊?” 小男孩给我看了一张绿色的五十块钱纸币。 只一眼,我就认了出来。 这是我妈的笔记! 【请帮我报警,有重谢!清泉村,绑架!】 字迹很明显,如果这些钱花出去了,收钱的人肯定能看到。 我问道:“娘娘这是第几次给你钱了?” 小男孩说:“好几次了,记不清了。” 我心里一阵疑惑:“那你把钱花出去的时候,别人没说什么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没有啊,这个钱上到底写的什么啊?” 我把钱还给了他,“就是一些祝福之类的喜庆话。” “哦,真没意思。” 小男孩拿着钱跑了。 而我心里则是更沉了一分。 我妈应该是恢复清醒了,已经想到办法,让小孩子把钱花出去求救。 但是这个方法应该是没奏效。 或许是周围的村镇都知道清泉村存在这种情况,不愿意管,又或者是有群众帮忙报了警,但这里的警局警力不够,也很难把人救出去。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这都不是个好消息。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村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估计要么是出去干农活了,要么就是在家里待着躲太阳。 我怕撞到人,没走村里,而是绕路从村子后面摸到了最后面。 那棵大榕树很好认,我定睛看了看,顺着大榕树后面的那栋房子,继续往山里走。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两个人的交谈声: “秀兰,你把这两个老女人弄来干什么?又不能干活,又不能给我生娃娃。” “我也不知道,是我儿子让我把她们带到这儿的。” “承远?他要两个老女人干什么?城里那么多漂亮女人他都看不上么?上次他领回来的那个媳妇,那么漂亮,他也看不上?” “呵呵,她?我儿子不要她了。” “不要了给我呀!那么漂亮的女人,要是能给我生娃娃……你要多少钱?我把牛卖了给你。” “嗤,你都多大了,头发都白了,要个漂亮女人你还能用么?” “谁说用不了!肯定能用!秀兰,你开个价吧!上次承远把她领回来,我就看上她了,只是她当时说是承远的媳妇,我就没好意思开口,嘿嘿嘿……” “你别想了,她跟不了你了。” “为什么?你们把她卖去别的地方了?” “她死啦,都被烧成一坛子灰啦!” 第95章 妈,我是然然,我来救你了 “啊?怎么这么突然?” 郑秀兰高昂着头颅,拍了拍自己身上这身名牌衣服上的灰尘,没好气地说:“她自己是这个命呗,她要死,谁能拦她?” “是自杀?” 郑秀兰有些烦躁地摆摆手:“可能是吧。” “这……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可能是?” “诶我说老崔啊,她之前来村里,是不是跟你看对眼了,还是你们原本就有一腿了?你这么关心她干嘛?” “嘿嘿嘿,我这不是觉得可惜了么,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留在村子里生娃娃多好。” “想要漂亮的女人啊?” “想要啊!” “你是没戏喽!” “不是我,是我儿子,我儿子快二十了,我想攒点钱,给他买个漂亮点的……” 郑秀兰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告诉你,有一个不用花钱就能找漂亮女人的办法,不但她会给你生娃娃,还会把她家里的钱都给你花!” 那人一听眼睛都放光:“什么办法?秀兰,承远是个有本事的,你能把儿子教育得这么好,肯定也有本事,你教教我呗!” 郑秀兰娇笑了一声:“这话说得没错,我们家承远那么优秀,主要是因为我……” “秀兰啊,你快告诉我吧!求你了!如果我儿子也能跟承远一样,娶一个漂亮又有钱的女人生娃娃,那我们家一定把你供起来……” “供起来就不必了,”郑秀兰说:“那种年轻女孩啊,都心软,你去大城市里装成残疾人,然后就在路上找,看到哪个你喜欢的,就过去找她,求她帮帮你,小女孩一般都会帮的。”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让你儿子跟她生米做成熟饭就行了呗!跟我们村里这么多女人一样,一开始肯定也会跑,但只要让她生下孩子,她就乖乖地留下来了。” “嘿嘿嘿,这个办法好!你们家承远也是这样才娶了个漂亮女人吗?” “我们家承远可跟你不一样,他可有本事多了……” 我躲在暗处,听着郑秀兰跟一个六十多的老头子说着怎么坑骗那些无辜的善良女孩,心中愤怒的同时,也觉得冷汗涔涔。 我跟顾雪灵说,这个世界藏污纳垢,可这里的污垢远比我想象的更可怕。 那些女孩一旦被带到这里来,乖顺的就在这里度过下半辈子,如果遇到了倔强的呢? 她无论如何也非要逃跑,孩子也不能让她心甘情愿留下来的,那些女孩子他们会怎么处理? 我越想越觉得心惊。 郑秀兰说:“不说了,这会儿太阳太晒了,我回家去了。” “好,多谢啊秀兰。” “谢什么,那两个老女人在你家后面的山洞里,你可得看好了,千万不能让她们跑了,承远说了,留着她们有大用处。” “放心吧,我一定给你看得死死的。” “对了,也不能让他们死了啊,记得给她们送点水和饭。” “行。” 郑秀兰踩着高跟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 村里的土路并不平坦,郑秀兰脚上穿的还是个小羊皮底的宴礼鞋。 这一趟走回去,鞋子估计就要报废了。 但她肯定不心疼,因为这些都是用我家的钱买的! 我又在角落里躲了几分钟,等她走远,然后快速跟上了刚刚那个老头。 跟村口的小男孩说的一样,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山洞。 外面用枯树枝掩盖着,老头把枯树枝移开,里面是要一个铁栅栏们。 他用钥匙打开了上面的一个铁索,支呀一声拉开了门。 我不敢离得太近,怕不小心弄出响动被发现,所以里面的交谈声我听得不太真切。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老头出来了。 他背过身去锁门的时候,我早已经在洞口埋伏好了,举起一块石头重重砸在了他的侧脸。 老头应声倒地,瘫软在地上。 我蹲下身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没问题,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 这个方法是我爸教我的。 小时候我爸就教过我,人最脆弱的地方是后脑,但如果攻击这个地方,很有可能造成对方直接死亡。 最稳妥的法子,是攻击对方的下巴。 下巴是头部距离脑子最远的地方,这个地方受到猛烈撞击的时候,头部就会产生眩晕,力气大一些的会晕倒,但不会伤及性命。 很多拳击和散打选手,都是攻击下巴,但从来不会攻击后脑。 懵逼不伤脑,救人不害命。 我把老头拖到了旁边一个树丛后面,然后拉开铁栅栏门,闪身钻了进去。 这个洞比我想象的大,有点类似于防空洞,很长很长的走廊。 我走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有动静。 我加快了脚步想要过去看看,可是一下子,我整个人从后面被一根绳子勒住了。 瞬间的呼吸不畅让我眼前发黑,身体也软弱无力,渐渐坐在了地上。 “你是谁?” 这个声音…… 我眼前一阵一阵的冒金星,呼吸不畅让我连说话都变得极其艰难,我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勉强发出了一个字:“妈……” 我艰难地用手使劲拉着绳子,要不然这根绳子可能会直接划破我的皮肤,勒进我的肉里面去。 可是我妈好像没听到,脖子上的绳子又收紧了一些:“谁派你来的!沈承远?” “不、不是……”我用尽全身力气,“然……然然……” 我妈听到我的小名,愣了一下。 绳子也微微松了一些。 “你说……谁?” “我说我是……啊!” 我才刚说了几个字,我妈似乎又提起了警惕心,把绳子抽紧了。 她是防身,我明白,可是我真的要窒息了。 我用力地在地上踢着,挣扎着,同时尽可能地用仅有的一点理智,在脑海里搜索,怎么样可以快速让我妈认出我…… 我想到了! 我嘶哑着,唱出了一句歌词:“hush little baby do not cry……” 我的嗓子已经被挤压到极限,已经不能说是唱了,几乎是艰涩地说出了这些单词。 当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我妈终于松了手:“你怎么知道这首歌?” 我赶紧抓紧这个机会,用手使劲地拉开绳子,泪水崩溃而出:“妈,我是然然,我来救你了……” 第96章 毒蛇尾上针 我剧烈地咳嗽着。 我拼命地想要停住,然后跟我妈说话,可是嗓子里又疼又痒,咳嗽根本止不住。 “你说……你是谁?” 我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我妈的那一刹那,我的泪水在奔涌:“妈,是我,然然……” “可是你……” 我急着想要跟我妈相认,我已经太久太久没见到她了。 我扑上去,抱住她的腿:“妈,妈妈,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引狼入室……唔!!” 我的口鼻瞬间被紧紧捂住。 我不解地看向我妈,只见我妈皱着眉,冲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话。 与此同时,山洞的尽头里,传来一个很奇怪的脚步声,像是在地上拖行,一下一下的,又像是再爬。 是刘姨吗? 蒋临夏说过,刘姨的腿断了。 她现在应该行动不便。 “太太,太太你在吗?” 我妈应了一声:“在呢。” “你在跟谁说话?” “老王,刚刚你也见到了他了啊,怎么了?” “哦,没事,我刚刚好像听见哭声了,我以为是你受伤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我没事,你腿受伤了,别乱动了。老王说回去给我们拿食物和水,我在这里等着,拿了就回来。” “好,辛苦你了太太。” “我们早已经跟姐妹差不多了,这么客气干什么。而且我们现在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只能互相照应了。” 刘姨说:“是啊,太太说得对。” 然后,就又是在地上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远。 等声音完全消失,我妈在我耳边轻声说:“跟我来。” 我妈拉着我的手,快速往洞口的方向跑去。 “妈,门没锁!刚刚那个老头被我砸晕了,你快跟我走,我带你逃出去!然后我们去报警,再过来救刘姨!” 我喜极而泣,拼了命想拉我妈出去,可是我妈却神情严肃地拖住了我。 我不解:“妈?” 我妈看我的神色还是有些怀疑,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的脸,又去看我的手和胳膊。 可我现在浑身全都是灰尘,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认出来。 “妈……” 我妈把我的手臂翻了过来,在肘弯外侧,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东西。 我妈顿时眼圈也红了:“然然,真的是你……我的然然,你没有死?” 我重重点头:“妈,我没死,我活过来了,但我想救你们,就必须找人帮忙,所以我整了容,他才肯帮我……” 我妈点了点头:“好,太好了,你是然然,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不重要,你都是妈妈的宝贝。” 我一肚子的疑惑,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妈,你快点跟我走吧,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就很难走了,而且也来不及救刘姨……” 我妈拍了拍我的手,低声问我:“然然,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蒋临夏告诉我的,我跟她达成了交易……” 我妈突然脸色一变,立刻把我推了出去:“不对,然然,不对!你快走!快离开这里!” 我被我妈推了出来,她却自己退了回去,关上了门,还把锁子锁上了。 我飞快地追了上去,隔着铁栅栏门疯狂问道:“妈,你说什么不对?你怎么回去了,你快跟我走——” “别叫我妈!”我妈怒喝了一声:“我不是你妈!你是哪里来的疯丫头,又想来骗我!” 我被眼前的场景打了个措手不及。 “妈……” “滚!你回去告诉你的老板沈承远,我是死都不会告诉他密钥的,还想装我女儿的鬼魂来骗我!装神弄鬼的,没安好心!滚——” 我妈一边怒斥我,一边拼命给我使眼色,摆手,让我快点离开。 我突然冷静了下来。 我妈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神智很清醒,跟上次在我家别墅里那副精神失常的样子判若两人。 而且我很肯定,我妈刚刚看到我手肘外侧,她肯定已经认出了我,确定了我就是她的女儿徐泠然。 但是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 我想不通。 但我妈似乎很急,拼了命地让我快走。 而且脚边,那个晕倒的老头子的脚好像也抽搐了一下,他快醒来了。 来不及了。 我咬了咬牙,扭头往山洞后面的树林里跑去,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面躲好。 老头又抽搐了两下,缓缓醒了过来。 他痛苦地拍了拍自己的头:“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晕倒了?” 他一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妈,瞬间骂骂咧咧起来:“你对老子做了什么!” 我妈很淡定:“你锁了门,我在门里,你在门外,我够得着你么?” 老头愣了一下,嘴里仍旧不干不净地骂着。 我听不太懂他们的土话,只能根据一些词汇大概猜出来,他是在骂我妈不能干活,不能生孩子,白吃饭之类的。 我妈说:“饭呢?我饿了,还有水,带来了吗?” 老头骂得更凶了,跳起来指着我妈鼻子骂。 任何一个儿女都看不得自己的母亲被这样侮辱,我死死地抓着衣服下摆的布料,克制着自己不冲过去再给他一下。 而我妈似乎已经早已经适应了这样的辱骂,他骂他的,我妈脸定得平平的,毫无波澜。 “等着!饿死鬼投胎……” 老头终于骂够了,转身回家拿东西去了。 我飞快地跑了回去,可是锁子已经被锁上了,我救不出我妈了! 那一刻,我绝望透顶。 我扑上去想多跟她说几句话,但我妈只是深深了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快走之后,转身又回了山洞里。 我跌坐在铁门外,有些脱力。 然后,我看到了我妈刚刚站的地方,上面写了一串英文字母, 她应该是用手匆忙写下来的,而且沙土很干,写过的痕迹很淡,有几个字母很难辨认。 我努力地拼了一会儿。 “L,I,U,N,O,T,R,U,S,T……” 这压根不是个单词。 可是我妈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个给我看的,而且她写英文,就是确定这个村子里应该只有我看得懂,她就是想给我传递消息的。 可是这几个字母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一个单词,那应该是好几个,那会是什么意思呢? 我努力把他们三个或者四个放在一起,试图拼出一个句子。 几秒钟后,我感觉一股冰冷的感觉从背后爬上来。 Liu not trust。 刘姨不能相信!!! 第97章 内鬼不止一个! 我妈留下的这个信息,把我之前的整个认知都推翻了。 我以为刘姨是陪伴着我妈的好人,但如果她像是我妈说的不能相信的话,那她跟沈承远是一伙的吗? 不,不对。 我看过沈承远的手下对她下手的样子,那是真的下手,又重又狠,根本没有手下留情。 她应该跟沈承远不同路。 那她…… 蒋临夏! 她们本身就是母女!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打算,利用自己在我妈身边,熟悉我们家各种情况这个便利条件,帮着蒋临夏一起,从沈承远那里把我家的财产全部转移走? 我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简直荒谬至极。 不仅有内鬼,还是两个! 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家的财产! 但是蒋临夏是女人,不能从我这里下手,所以她把目标转移到了沈承远身上。 又或许,杀了我继承财产,本身就是蒋临夏的主意? 我记得我那次去我爸公司的时候,听到蒋临夏跟沈承远说话,我爸私章的事情,就是她告诉沈承远的! 除了我妈之外,只有刘姨知道有那一枚私章的存在。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而更让我后怕的是,刘姨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上次冒充物业去见我妈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了,然后她才告诉我私章的事情,还让我想密码。 如果我当时就想出来了我爸可能会用的密码,那她当时就能拿到私章了。 我家的别墅里,一共住着六个人。 除了我们一家三口外,其他三个,竟然都是居心叵测的毒蛇…… “来了来了,水和饭来了!” 老头拎着东西又返了回来。 我伸手快速把地上的字母胡乱抹了一气,然后再次躲藏起来。 “人呢!吃饭都不积极!” 老头重重踹了一脚铁门。 我妈走了过来,双手伸出铁门外,要接东西。 可是下一秒,一把刀就砍了下来。 “啊!” 我妈躲闪不及,手腕挨了一下,霎时间血流如注。 殷红的鲜血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老头看得哈哈笑:“让你白吃我家东西,害得我大中午还来给你送饭,刚刚都中暑晕倒了!” 我妈用手死命地捂着伤口,冷声说道:“我要是死了,郑秀兰和沈承远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哈你吓唬谁呢?我就算真的把你的手剁掉了也没什么,掉个手而已,又不会死。” 我妈说:“你的刀上有铁锈,如果不给我打破伤风疫苗的话,我很有可能感染破伤风病菌而死。” “什么风?” “……你最好去跟郑秀兰说一声,让她联系沈承远,尽快送我去医院,或者是让人过来给我打一针疫苗。” “你少唬我,你们城里人就爱说这些我听不懂的名词骗我,我告诉你这样的手段我见多了!之前有个女大学生就是这么说的,结果我们送她去了镇上的卫生所,她趁机跑了!你无非也是想跑!” 我妈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很冷静:“那你叫郑秀兰过来,我有话跟她说。” “呸!你还以为你是富太太呢?好好在里面待着吧!” 老头拎着沾着血的刀,哼着小曲慢慢回了家。 我再也等不得了。 破伤风可不是小事,这个老头不懂,但我必须尽快送我妈去医院! 我躲在暗处,重新把手机开机。 刚打开,就是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提示。 有容熠川的,还有沈承远的。 还有很多短信。 也是这两个人的。 沈承远的是: 【林小姐,你又耍什么花样?】 【如果你坏了我的事,那就别怪我绝情。】 绝情? 怎么绝情? 又要故技重施,把我带去山崖上推下去吗? 可这一次,我再也不信这么傻了。 容熠川的就一条。 【回电话。】 我给他打了过去。 但是系统提示我,号码已关机。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个时间,沈承远应该是在飞机上。 他也一起回国了? 那路秘书应该也是一样。 我联系不上他了。 可是等他和沈承远下飞机,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咬了咬牙,给庄明飞拨过去一个:“庄总,你的人距离最近的警局有多远?” 庄明飞听我这样说,声音严肃起来:“有紧急情况吗?” “对,我必须立刻把人带出去。” “从这里开车过去,大概十五分钟。” “那来回就是三个小时。”我说:“庄总,你听我说,你现在立刻联系雪灵,让她在H市报案,带人往这边赶,然后让你的人去警局,这样跟他们说……” 庄明飞听完,只说了一句:“我知道,这就去办,你自己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我直接摸去了老头的房子外面。 他刚刚开锁的时候我看到了,钥匙被拴着一条绳子,就挂在他的脖子上。 透过窗户,我看到他正在家里睡觉,鼾声震天。 我先去了一趟厨房,在灶台边,是一堆引火的干麦草。 一般用这种麦草的,旁边都会放火种。 我在麦草里摸了一会儿,成功摸到了一盒火柴。 这个小村子里几乎都是家家户户都认识,所以老头没有防备,门并没有锁。 我听着他如雷的鼾声,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 他平躺着,脖子上的绳子很明显,但是钥匙被他塞进了领口里。 我深吸一口气之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把钥匙从他贴身的位置抽了出来。 好在绳子够长,我把抽出来的钥匙垂在床边,然后擦着了一根火柴,准备把绳子烧断。 他用的应该是羊皮一类的东西搓成的绳子,很耐烧。 我半蹲在床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吵醒了他。 但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让我的手臂和大腿都酸痛不已,我只能拼命忍着,火柴烧完了,就再擦着一根继续烧。 眼看着马上就要烧断了,他依旧没有一点醒的迹象。 我压抑着心里的激动,一手举着火柴,一手握住了钥匙,避免钥匙突然落地发出响声。 烧断了! 我一喜,拿着钥匙准备离开。 可外面的门帘却突然被撩开了:“老王,你怎么还在睡觉啊!快起来,出大事了!” 第98章 独闯虎穴 我顿时僵在原地。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头居然还没醒。 而外面的人已经马上就要进来了! 我把心一横,直接把上衣脱掉了,用双手撑在老头身体两边,半笼罩在他身上。 “老王……哎哟!” 那人惊呼一声,赶紧退了出去。 他啧啧有声:“老王你也太那个了,怎么大白天的就干这事……” 见那人出去了,我飞快地穿好了衣服,拿好钥匙走了出去:“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外面的人看了我一眼:“你是新来的?” 我点头。 “长得倒是不错,老王多少钱买得你?” 我不知道行情价,随便说了个数字。 那人呵呵:“还挺贵,不过这么年轻漂亮,也算是值了。老王可真舍得下血本……” 我问他:“他累了,起不来,让我来问问你,找他什么事。” 那人嗤笑一声:“累了?也是,六十多,也该累了。你跟老王说一声,让他小心点,村口来了几个警察,说是有个杀人犯跑到我们村子里躲起来了,听说手里还有枪!让他小心点。” 我点点头:“知道了,我去告诉他。” “诶,你个小丫头,杀人犯……你就不害怕?” 我当然不害怕。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人犯,更没有枪,这是我教给庄明飞的说辞。 小地方警力不足,不敢进来救人质,因为肯定会造成村民们互相帮忙一起抵抗。 但进来抓杀人犯就无所谓了,跟他们没关系,他们还会因为害怕被枪打到,窝在家里不敢乱跑。 “害怕啊,”我说:“大哥你也赶紧回去躲着吧,我会告诉他把门锁好的。” 那人嘿嘿了两声:“行,你们把门锁好,在里面干什么都行。” 那人离开后,我回头看了一眼老头,他依旧还没醒,只是不打鼾了。 来不及细想,我快速去了山洞,用钥匙打开了锁。 我妈受了伤,也没有回里面,就在洞口不远处坐着,用泥土盖在伤口上,做简单的止血。 看到我去而复返,我妈急得坐了起来:“你回来干什么?这里不是普通的小山村,快跑!” 说话的功夫,我已经开了锁走了进去:“妈,我们一起走。” 我扶着我妈走了出来,然后反手又锁上了门。 我妈已经因为失血,脸上有些差,嘴唇都泛白。 我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撑着她,一起快速往外走。 因为“杀人犯有枪”,村里的路上都没什么人。 我扶着我妈快速穿过,好在小山村不算太大,很快就到了村口。 隔了老远,我就看到了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还有庄明飞! “妈,我们快点!” 庄明飞也看到了我,他立刻跟警察沟通了几句。 警方开了一辆大切诺基,他们打开了后备箱。 “啊……” 我妈体力不支,险些摔倒。 我拼命扶着她:“妈,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我们就得救了!” “我没事,”我妈坚强地快速站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我往前跑。 几个警察和庄明飞也冲了过来。 警察接住我妈,庄明飞接住了我。 “他们是骗人的!根本没有什么杀人犯!他们是来抢人的!” 村子里不知道是谁嚎叫了一声。 很快,村民们都陆续从家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农具。 “快点,来不及了!” 几个警察合力,扶着我妈直接进了后备箱,然后快速上车,立刻就走。 我也上了庄明飞的车,跟在切诺基后面,一路尘土飞扬,我几乎看不清路。 “别怕,我跟他们说了,他们对这里的路况很熟悉,我们只要跟着前面那辆切诺基开就行。” 我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村民们毕竟没有交通工具,根本追不上汽车。 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我还有些惊魂未定。 庄明飞递给我一张纸巾:“擦擦吧,脸上都是汗,都快混合成泥巴了。” 我接过:“你小心,专心开车。” “嗯。” 十分钟后,我们终于开到了镇上。 这里人来人往,仿佛天堂。 我跳下车,追上前面那辆切诺基,拍打着车窗:“妈……警察同志,我妈受伤了,得尽快去医院!” 庄明飞说:“这里距离村子太近了,附近可能还有沈承远的人,不安全。” 我问道:“雪灵还有多久到?” 庄明飞看了看时间:“应该还要半小时左右。” “够了。”我说:“先送我妈去医院止血,打疫苗,你跟雪灵说一声,我们直接在镇上的医院门口见面。” 庄明飞点了点头。 他帮着我一起,扶着我妈上了他的小轿车。 在警察的帮助下,风驰电掣地往镇医院开。 我抱着我妈坐在后座,让她靠在我身上休息。 我妈瘦得不行,骨头硌得我疼。 我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我妈笑着,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给我擦眼泪:“傻孩子,哭什么,我们这不是出来了么。” 我拼命地摇头:“好,我不哭,我不哭了妈。” 我妈有些警惕,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庄明飞。 我跟她说:“妈你放心吧,庄先生是雪灵的朋友,之前帮过我很多,信得过的。” 我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但我看得出来,她心里仍旧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心。 毕竟,连跟着她半辈子的刘姨都有可能背叛我们家,更何况庄明飞现在的身份,只是我闺蜜的朋友。 庄明飞也感觉到了,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我妈有些怕冷的样子,默默把车里的空调关了。 到了镇医院,我带着我妈去处理伤口,庄明飞留在外面等顾雪灵。 医生说:“还好,没伤到骨头,不过以后也得养好一阵了,不要沾水,不要用力。” 我妈的伤口被重新用纱布包扎好了,我用手虚虚地拢着,护着她不被磕着碰着了。 手机响了。 庄明飞说:“顾雪灵到了。” “好,我马上出来。” “得尽快,”庄明飞说:“我好像看到沈承远的人了。” “……谁?” “就是之前在徐家别墅里的那个老三。”庄明飞说:“他应该认出我了,估计刚刚也看到了你和徐阿姨。” “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暂时没有。”庄明飞说:“但是他现在在打电话,估计在叫人,这附近应该还有沈承远的人。林苒,你得快!” 第99章 他这么急,那我就不急了 挂了电话,我带着我妈快速离开医院。 我妈突然拉住了我:“然然,你别管我了,你快跟庄先生走。” 我怎么可能把我妈丢下? “妈,我们再快一点,来得及的。” “不是,你听我说:”我妈抓着我的手,无比冷静:“我曾经试过把求救信息写在纸币上,让小孩子花出去,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天,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个镇子里,估计有不少沈承远的人,如果带着我,你们走不了。” 我着急地说道:“难道整个镇子都听沈承远的吗?” “可是然然,你不想为自己和你爸爸报仇吗?” “我当然想!” “可是现在,不管是你对你下手,还是制造了你爸爸的车祸事故,我们都一点证据都没有。” 我有些害怕,我用力地抱紧我妈:“可是妈妈,比起报仇,我希望你跟爸爸能回到我身边。” “妈妈知道,”我妈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道:“但是如果不能把沈承远绳之以法,我们三个人就算团聚了,下半辈子也一样要活在战战兢兢中,永远没办法安心。” “妈,我有办法,我认识一个人,他可以帮我们……” 我都想好了,我可以一辈子当莫荔的替身,只要容熠川能护着我爸妈,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妈神态严肃:“然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一辈子帮你。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帮你呢?就算他现在愿意帮你,可是今后的几十年,变化太多了,能帮我们的,终究只有自己。” 我妈问我:“你爸的私章你拿到了是吗?” 我点点头:“他让我用私章换你和刘姨的安全。” 我妈想了一下,说:“这样,私章你不要给他,他有什么文件需要盖章的呢,你盖完还给他。这样的话,他就永远被我们掣肘,不敢对我怎么样。” “可是妈……” “然然,你和你爸爸,是妈妈最重要的人,妈妈不能看着你为了救我们卑躬屈膝地去求人。妈妈必须找到证据,把他送进去。你听妈妈的话,你跟庄先生先走,还有,不要再相信蒋临夏和刘姨。” “林苒——” 庄明飞冲了进来,看到我妈,恭敬地叫了一声“阿姨”,然后皱着眉跟我说:“……沈承远来了。” 我吃了一惊:“他怎么这么快?” 庄明飞说:“你做好准备,是跟他摊牌表明身份,还是继续隐藏下去。” “必须隐藏!”我妈说:“他能策划杀了然然,就是为了要财产和公司,如果让他知道然然的真实身份,肯定会再次下手的!” 庄明飞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阿姨,这次然然冒着危险来救您,要骗过沈承远,恐怕还得有个其他说辞才行。” 话音刚落,沈承远就带着几个人进来了。 他身后的人也都是熟人,之前在别墅里负责看管我妈和刘姨的那几个。 沈承远明显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风尘仆仆的。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林小姐还真是属泥鳅的,滑不溜手啊,虚晃一枪把我留在法国,自己连夜回来救人,可真是好算计。” 我把我妈护在身后。 “沈总,属泥鳅总比属狼狗的好,我只是滑,而有些人则是狼心狗肺!” 沈承远听了,不怒反笑:“林小姐,私章呢?” “沈总现在是藏都不藏了是吗?”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私章呢?” “在安全的地方。” 沈承远的声音骤然间冷了下来:“在哪里?” “我可以告诉你私章的位置,但你要先放我和徐太太离开这里。” “林小姐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没点把柄在手里,我怎么相信你会把私章给我?” “你不是还有徐家的保姆么。”我说:“我先带一个人走,等你拿到私章之后,再放另一个人。” 我计上心头。 回头跟我妈说:“徐太太你别怕,我妈交代了,一定要让我把你带出去,等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拿着私章去把我妈换出来。” 我妈瞬间秒懂了我的想法。 “刘姨她腿受伤了,她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是我对不起她,是徐家对不起她……” 我安慰道:“她早已经把您当亲人了,别说这些了。” 庄明飞刚刚说了,要让沈承远不怀疑我的真实身份,那就必须再给我一个让他信服的身份。 我之前不知道刘姨有二心,对她真的是一门心思的保护和担忧。 这些沈承远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现在,我就给他一个身份好了。 沈承远微微蹙眉。 他再一次仔细端详我的脸,“你到底是谁?” 我冷声道:“沈总不用管我是谁,你想要私章,我想要救人,你要人没有用,我要私章也没有用,何必非要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的呢?” 沈承远的眼神充满探究:“你是刘姨的女儿?” 我没说话。 “不对,”沈承远摇头:“你比蒋临夏年纪还小,她出生之后,刘姨一直在徐家没有再生育过。” 我呵呵笑:“沈总,我都说了,计较我的身份没有用,我又不会抢走徐家的财产和公司,我想要的,只有徐太太和刘姨的命,仅此而已。” 嘴上这么说着,我伸手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手指在耳垂处揉了揉,才缓缓落下。 这个动作,是蒋临夏的习惯性动作。 我赌他看见过。 然后,我微微靠近沈承远,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道:“沈总,没有徐总的私章,南峰集团总裁这个位置,你还能坐得稳几天呢?你要是不放人也可以,我就陪你在这耗着,耗到公司董事会集体把你赶出去,到时候,你苦心筹谋了这么多年的成果,可就要被其他人取而代之了……” 说完,我含着笑退了回来。 拉着我妈走到了一边,在医院的铁皮椅子上坐了下来:“徐太太,你也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让沈总慢慢考虑。” 他能急吼吼的不顾大众的看法,也要推平我家的别墅,然后又大老远的跑去法国找我要私章,不惜把我妈和刘姨弄到了这个小山村里。 小山村里缺医少药,万一我妈出了什么意外,他怎么对外界解释我妈的突然失踪?又怎么解释我们一家人接二连三的出事? 以以往他的作风来看,是想要“干干净净”地继承我家的财产,我爸我妈的“死法”他都设计好了,跟他自己毫不沾边。 能让他突然狗急跳墙,什么都不管不顾地非要拿到私章不可,肯定是公司那边的压力很大,再拿不到名正言顺文件证明自己可以合法的继承徐家的公司,他现在的地位都要不保。 很好,既然他这么急,那我就不急了。 第100章 狠狠拿捏沈承远 没过几分钟,沈承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直接骂了一句脏话:“让他等着!我特么现在正在办!急什么!” “……” “没有什么可是,你就告诉那个姓孙的,就算我坐不上总裁的位置,那也轮不到他!” “……” “是,他股份是比我多2%,那又怎么样?他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能为南峰集团做什么?” “……” “什么?!他去找容总了?” 沈承远骂了一句脏话,转头警惕地看了我一眼,挥手让几个手下在这里看管着我跟我妈,然后转身避开我们去接电话了。 我给庄明飞使了个眼色。 刚刚沈承远一进来就是冲我来的,还没来得及注意他。 而且沈承远的手下们的注意力也在我身上。 庄明飞会意,悄悄退到了暗处,然后趁没人注意,快速离开了。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庄明飞在外面,我和我妈总还算有个接应的人。 我转头小声问我妈:“是不是孙伯伯?” 我妈点了点头:“应该是了,你孙伯伯是跟着你爸一起创立公司的元老,你爸爸分了他20%的原始股份。” “可是孙伯伯不是身体不好,早就回家颐养天年了吗?” 我妈说:“是啊,但是要真论起股权的话,沈承远继承你51%股份的三分之一,那就是17%,这样一来,公司的最大股东就是你孙伯伯了。” 孙伯伯我见过,他比我爸还要大几岁,原先是国企的技术骨干,后来跟我爸一起创业,跟我爸很铁。 但孙伯伯年轻的时候吃过苦,腿不好,在我印象中,他已经要坐轮椅了。 我爸就让他回家休养,每年按时给他分红,过年过节的时候我们两家还有往来。 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没在,我在国外,都是爸妈去探望孙伯伯的。 想来,应该是孙伯伯知道了我们一家三口出事,觉得沈承远有问题,所以才在股份的问题上一直卡着他,不想让他轻易得逞。 刚刚听他电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孙伯伯还去找了容熠川? 我妈说:“如果你孙伯伯亲自出马,能说服容总跟南峰集团续约,那沈承远在公司就更没有话语权了。” 我点点头:“怪不得他这么急着想要我爸的私章。” “然然,你老实跟我说,你刚刚说的那个可以帮我们家的人,是不是容总?” 我迟疑了一下,咬着唇点了点头。 我妈的神色顿时变得很担忧:“你跟容总……你们怎么说的?” 当着妈妈的面,我肯定不说出自己主动献身去当替身的事。 我只说:“容总对爸爸很欣赏,我说自己是爸爸之前资助的一个大学生,想要报答爸爸的恩情,所以求他帮帮爸爸。” 我妈怀疑:“真的?” “真的,容总他对爸爸评价很好的,说爸爸刚正不阿,人品特别好。” 我妈看了看我现在这张脸,微微叹了口气:“也是,你顶着现在这张脸,估计容总也看不上。要是以前的你,可能还……” “可能什么?” “没什么,”我妈的眼神闪了闪:“你从山崖下面掉下去,是毁容了吗?所以才整成这个样子的?” 我说:“脸确实擦伤了,不过我想着,换个容貌回来,可能更容易报仇。” 我妈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以前的样子太扎眼了。从前有我和你爸爸保护你,现在你一个女孩子在社会上,美貌有时候是好事,但是美貌如果失去了保护,就像是一无所有的农夫怀抱着价值连城的玉璧,那就是灾难。”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容总答应帮忙了吗?”我妈问道。 我说:“爸爸现在就在容总的保护之下呢,他的医护都是容总的人。你放心,沈承远不敢去容总的地盘上动手的。” 我妈点了点头:“那是该好好谢谢容总的,他本来也没义务蹚我们家这趟浑水。” “他也有他的目的吧。” “什么目的?”我妈笑了一下:“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商人,能因为过往的合作和对你爸爸的欣赏救他一次,已经是顶天了,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他难道还会帮我们家昭雪吗?” 我没说话。 利益或许可以。 但也许,我的脸也可以。 很快,沈承远回来了。 他的脸色难看得可以,整个人都裹胁着一股怒火。 老三谄媚地叫了一声:“沈总。” 沈承远拧着眉,看着我:“林小姐,我可以跟你保证徐太太的安全,但是放人还暂时不行。你尽快把私章给我,到时候我把徐太太和你妈一起交给你。” 而我直接说:“先让徐太太走,我在这里。” 沈承远不悦:“林小姐,你不要得寸进尺。” “沈总也不要当别人都好欺负,我今天但凡要是有能力把我妈一起带出来,现在沈总连跟我谈条件的机会都没有。” 沈承远看我态度强硬,如果他不答应的话就要跟他耗到底,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 这种杀意我见到过。 他在把我推下山崖之前,还认真地抱了抱我,然后,我就在他眼中看到了这种杀意,再然后,我就被推了下去。 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行,”沈承远深吸了一口气:“徐太太可以走,林小姐你留在这里,让人把私章送过来。” 我耸肩:“我可没有沈总你的权利,能随便使唤这么多手下。” “你什么意思?” “我要回H市,私章在哪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沈承远嗤笑:“庄总不是跟你挺熟的么,刚刚不是还在这里,特地来接应你的?哦,对了,还有小李总,他对你也是百依百顺啊,能同时控制这两个男人,你还愁没人使唤?” 我说:“那也行啊,就李维扬那个憨包,我让他去取私章,他能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那就让庄明飞去。” “去不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说:“他早就走了。” “你……” 我双手抱着臂,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个坐姿:“没事,我不急,沈总你再考虑考虑……” 话音还没落,不远处就有一行人走了过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沈总,还真是巧,刚刚才在机场分别,您怎么也来这里了?” 第101章 半路杀出个路秘书 沈承远也有些意外:“路秘书?你怎么也来这个小地方了?” 路秘书还是那副温婉干练的样子,微微笑了笑:“沈总都能来,我只是个小小的秘书而已,怎么不能来呢?” “不知道路秘书是来做什么?这里也算是我的老家了,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路秘书也千万不要客气。” 路秘书淡淡笑了笑:“谢谢沈总好意了,不过这件事沈总恐怕帮不上忙,就不麻烦沈总了。” 她回过头来,看向我的时候,笑容敛去了不少,还带着点严厉的意味:“林苒,跟我走一趟吧。” 沈承远连忙问道:“路秘书,是容总找林苒吗?” “是唐小姐,”路秘书说:“唐小姐在法国买的项链丢了,现在林苒是重大嫌疑人,唐小姐已经报了案,现在警方正在容氏里等着林苒回去问话呢。” 沈承远不解:“项链丢了?” “是啊,沈总来法国之前,容总带唐小姐去买首饰了,那天只有林苒和小李总在场,小李总那样的家世,不至于去偷一条女人的项链,所以林苒的嫌疑最大。”路秘书说:“唐小姐交代我,一定要亲自把林苒带回去,防止她带着项链逃跑。” 路秘书又叫了我一声:“林苒,赶紧跟我回去说清楚。” 她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赶紧跟她走。 我心里一喜,连忙站起来:“好,但是……” 我看向了我妈。 路秘书似乎认了出来:“这位是……徐太太吗?” 我妈微微点了点头,她本身就是个钢琴家,虽然现在灰头土脸,有些许狼狈,但是本身气质出尘,姿态端庄:“你好,我是徐南峰的太太。” 路秘书走了过来,笑着跟我妈打招呼:“您好徐太太,我是容总的秘书,我姓路。很多年前,容总跟徐总谈合作的那次,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我妈有些抱歉地说:“我可能印象不是很深了。” “没关系的,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记不清也是正常的,不过容总还经常说起您呢。” “是吗?容总还记得我?” “当然了,容总一直说,当时听您弹了一曲,一直记忆犹新。” 我妈苦笑了一下,给她看自己被包扎得紧紧的手腕:“本来还可以给容总再弹奏一曲的,现在恐怕是不能了。” 路秘书很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 我妈扫了一眼沈承远。 他很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上前装大尾巴狼:“没事的,我岳母就是不小心摔倒了,我已经带她来这里包扎过了。” 路秘书更惊奇了:“是沈总带徐太太来这里的?” 我妈点头:“对。” “来这里是……旅游?” 我妈刚想开口,沈承远就立刻打断了:“是这样的路秘书,岳母之前因为然然和岳父接连发生意外,情绪一直不太好,我妈也很担心,所以就让我把岳母带回老家,这里山清水秀地,对岳母的病有帮助。” “山清水秀?”路秘书笑了一下:“沈总的家乡滤镜还挺大的。” 沈承远说:“自然不能跟容氏开发的那些旅游度假区相比,但是相比喧嚣的城市,乡下的生活更简单一点。最主要的是,可以远离那个伤心的,换个地方换换心情。” 路秘书点了点头:“沈总说得很有道理,换个地方的话,确实不用睹物思人了,更好恢复一些。” 沈承远明显松了一口气:“是啊,就是没想到这么不巧,岳母不小心弄伤了手,这不,我刚下飞机就接到消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路秘书很真诚地夸了一句:“沈总果然跟外界说的一样,是个孝顺的好女婿啊。之前听说您把徐家的别墅给推平了,想必也是为了让徐太太少个念想?” 沈承远尴尬地应了一声:“……是,是这样开考虑的。故去的人已经故去了,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活下去了。” 路秘书微微笑道:“沈总这话说得没错,徐太太,有这样的女婿,您是有福气的。” 沈承远赶忙说:“不敢当,只是然然现在没了,我总得照顾好二老的。” “那沈总现在是打算带徐太太回H市吗?” 沈承远说:“不,我准备让岳母继续在小乡村里住一阵子。” 路秘书又问:“但是这里的医疗条件肯定还是比不上H市的吧,这伤口就这么包扎一下,能行吗?” 我趁机说道:“是啊沈总,您这么孝顺岳母大人,应该尽快让她回H市,找骨科专家来看看吧?” 沈承远知道我的打算,冷笑了一声:“林同学,你自己偷窃的事情都还没处理干净的,就别管别人家的事情了吧?” “我这不也是替沈总你考虑么?万一别人知道了你对岳母的伤势一点都不上心,草草收拾一下就了事,这件事要是让徐总之前的那些老兄弟老伙计们知道了,恐怕……沈总不太好交代呀。” 我说的就是孙伯伯。 孙伯伯跟我爸关系最好了,路秘书要带我走,沈承远没立场阻拦,我肯定是要回去的。 如果我把我妈受伤的事告诉了孙伯伯,孙伯伯更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更何况,除了孙伯伯以外,南峰集团里还有好几个跟我爸一起打天下的叔叔伯伯们,他们手上的股份虽然不多,但是如果因为这件事而凝聚起来,股份的占比会更高,对沈承远来说就更加棘手。 “这样吧。” 路秘书一锤定音。 “徐太太,我刚好要带林苒回H市,你跟我一起吧,由容总出面找国内的专家过来,帮您好好看看手腕。” 我惊喜不已,紧紧拉着我妈的手。 我妈笑着说:“那可真是麻烦容总了。” “您说这话就见外了,容总可是还希望能听到您弹奏的天籁之音呢,走吧,我扶您。” 路秘书走了过来,殷切地亲自搀扶着我妈往外走。 然后吩咐身后带的那些人:“你们几个看好林苒,她手上有可能有价值上千万的钻石项链,千万不能让她溜了!” “是!” 我以为他们会上来押着我,可是这些保镖只是将我围在中间,沈承远的人压根近不了身。 名义上是押送,实际上却成了保护。 第102章 母亲得救 沈承远不甘心,快走了两步追了上来。 “路秘书,要不还是我亲自带我岳母去治疗吧,容总日理万机,就别麻烦他了。” 路秘书想了一下说:“也是,毕竟是徐家自己的事,容总如果插手的话,反倒现在沈总照顾不好徐太太似的。” “是啊是啊,于情于理,我的岳母,都该我亲自带她去医院的。” “不过……”路秘书轻声说道:“正好遇到徐太太了,就顺便问一下,眼下的南峰集团,到底是谁说了算?” 我妈沉吟了一下,说道:“南峰集团向来不是一言堂,自然是董事会开会做决定的。” “这样啊,那现在的董事会,是交过沈总全权负责了,还是公平合理地看股份定决策?” 沈承远走了过来,叫了一声:“妈,公司最近正在跟容总谈续约的事,我一直跟容总有接触,而且岳父出事之后,公司的日常运营一直是我在负责的,我对公司的各项情况比任何人都了解……” 时隔多日,再听沈承远叫“妈”,不光我觉得浑身难受,连我妈都微微蹙了蹙眉。 不过我妈毕竟是陪着我爸一起大风大浪过来的,定力很强,明知道他包藏祸心,但依然稳如泰山:“小沈,妈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辛苦了,你最近正好休息休息,然然去世,你也很伤心,去旅旅游散散心吧。” “妈,您听我说……” “公司你放心,我现在情况好转了许多,能处理一些事情了,再加上不是还有老孙他们在,他们也会帮忙的。” 我在心里给我妈比了个大拇指。 当着路秘书的面,他不能对我妈怎么样,而且又占着岳母和女婿这个名分,是长辈,我妈继承“我”的那三分之一的股份,再加上孙伯伯他们手上的,占比就比沈承远多多了,如此一来,我妈就会是新董事长,是他的上司。 我妈问道:“路秘书,林苒真的偷东西了吗?” “目前只是觉得林小姐嫌疑最大,还需要她回去配合警方调查。” 我妈点了点头,把我推向了路秘书:“那就让警方好好调查吧,清者自清,如果她没有偷东西,也能还她清白。” 路秘书点头:“是啊,毕竟那个项链价格不菲,还是查清楚的好。” 我妈把我推向路秘书,是让她带我先走的意思,我有些担心,我妈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走了? 路秘书替我问出了心中所想,“徐太太,您跟容总也算是旧识了,不如您跟沈总和我一起回去吧,等容总忙完,也好安排您尽快接受治疗。” 沈承远连忙说:“不是说好了,我岳母我自己带她去治疗么?” 我直接怼他:“沈总这么着急干什么?是不是徐太太的伤并不像你说的只是摔一下那么简单,你想隐瞒什么?” “我没有!” “作为女婿来说,你肯定是希望徐太太接受最好的治疗,对吧?” “当然!” “难道容总找到的医疗条件,不如沈总你找的?” 沈承远暗暗咬牙:“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一起走吧,”我笑眯眯的:“沈总一片孝心,大家可都是知道的,再拖可就没道理了。” 路秘书也微微笑着说:“是啊沈总,一起走吧?” 事已至此,沈承远于公于私都没有理由再推辞。 他沉着脸吩咐手下:“去开车。” 手下忙不迭去了。 路秘书又走上来搀扶着我妈走在前头:“徐太太,一会儿您坐那辆商务车,舒服一些。” 我妈“嗯”了一声:“谢谢啊小路。” “不客气,您是容总的长辈,我这么做是应该的。” 沈承远经过我身边,但碍于我被保镖们层层保护着,他碰不到我,只是冷冷地提醒我:“林苒,你别忘了,还有个人呢。” “我当然记得了,不过还是谢谢沈总提醒。” 他的手下跑了进来:“哥,车已经开过来了。” “走。” 沈承远一行人终于离开了。 我也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出了镇医院大门。 门口停着一辆商务车,还有那辆黑色的凯美瑞。 我周围有四五个保镖,我下意识地往七座的商务车那边走,可是路秘书却从商务车上下来,拉着我说:“林苒,你跟我去坐前面那辆车。” “那徐太太呢?” “徐太太坐这辆商务车,有五个保镖保护她,你不用担心。” 我看向最前面已经发动了的那辆凯美瑞,微微明白过来。 容熠川也来了。 他只是没出面,让路秘书去里面捞了我和我妈出来。 但现在,他有话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我自己过去吧,路秘书,您能留在这辆商务车上陪徐太太说说话么?” 路秘书见我如此上道,求之不得:“当然可以,你放心去。” 我轻笑了一下。 想来,她也不想看我跟容熠川做那事儿吧。 我走了过去,直接拉开副驾驶。 我没聊错,容熠川果然在。 但是唐小柔居然也在。 她就坐在副驾驶上,正在跟容熠川说什么。 我有些愕然。 容熠川扫了我一眼:“坐后面去。” “……哦。” 我坐在了容熠川的正后方,从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唐小柔。 她还是跟原来一样,没收什么伤,甚至还胖了一些。 我突然有些后悔,当初还帮她求情,还以为坠河的人是她。 现在想来,容熠川把她也保护得很好,她对容熠川来说应该还有价值。 “林苒。” 唐小柔突然叫我。 “嗯?” 她问我:“要真是你偷的项链,现在车里也没外人,你就还给我吧,要是一会儿到了警局,被关进去审问,那就不好玩了。” 我一时有些分不清。 她项链真的丢了? 我还以为是路秘书想出来的一个托词,既让沈承远说不上话,又能一定程度上掩盖我跟容熠川的关系。 “我真的没拿你的项链。” 唐小柔把嘴一撅:“没拿我项链你做贼心虚干什么?还趁大家都不注意连夜跑回国,你要是没点秘密我才不信。” 容熠川宠溺地说道:“何必执着那一条项链呢?有空带你再去挑不就好了?” “那不一样,那可是你特意送给我的,意义不同。” “林同学,”容熠川从后视镜里看着我,眼神锐利,话里有话:“有什么没交代的,现在好好想想,一会儿到了H市,最好不要有所隐瞒,也不要想还能糊弄过去,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103章 我的真实身份 我不确定容熠川说这话,是不是他查到了什么。 我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嗯。” 唐小柔大概是想要在容熠川面前装善良,主动跟我说:“林苒,我知道你家庭条件困难,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急需要用钱,可以跟我和容总说,我们都会帮你的。偷窃总归不是好事,而且那条项链很贵重的,一旦被查出来,你很有可能会被判刑!你的前途可就全没了!” “谢谢唐小姐,这么为我考虑。” “我比你大几岁,也工作过几年,当然比你这个还没出过校门的人要懂得多一点了。林苒,要是真的被判刑,你的档案里可就有污点了啊,以后会影响你考公的,你要是现在把东西还给我,我可以答应你,既往不咎。” 我压根就没拿,怎么还? 我直接看向后视镜,跟容熠川的眼神对上。 他也在看我。 我跟他视线对上的刹那,我就明白过来了。 项链八成是在他手里。 我叹了口气说:“唐小姐,等回了H市,东西应该就能回到你手里了。” 唐小柔满意地笑道:“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林苒,你这一次可是把我跟熠川折腾惨了,原本我们打算在法国再玩一阵子的,结果因为这个事情不得不提前回来……” 容熠川轻声说道:“我说给你重新买一条,你又不愿意,非要这一条不可,不然我们真的可以去阿尔卑斯山住一阵子。” “以后还有机会嘛,对吧熠川?” 容熠川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他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那就是不会有以后了。 唐小柔看到他的笑容,却当做是他是默认,更爱了。 “熠川,我觉得我上辈子大概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遇到你。” 容熠川语焉不详地说道:“人类是拯救不了银河系的。” “哎呀,我就是一个比喻啦,就是觉得我运气真好,能遇到你,跟你相爱。” “但愿你以后也会这么觉得。” “我当然会这么觉得啦……” 下了高速路口,我突然发现,一直跟在后面的那辆商务车不见了。 沈承远的车也不见了。 我有些惊讶,回头又等了一会儿,再次确认了一遍,确实没有车再跟在后面了。 容熠川说:“我要送你去警局,沈总就不去了。” “那徐太太呢?” 容熠川抬了抬眼皮,从后视镜里扫了我一眼:“路秘书送她去医院处理手上的伤。” 我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 容熠川没说话,十分钟后,车子在警局门口停下。 他还真送我来警局了? 容熠川对我说:“下车。” 事到如今,我妈被路秘书带走,我爸还在他手上,我也不知道容熠川想要干什么,只能选择顺从。 我乖乖下了车。 唐小柔撒娇说:“熠川,外面太热了,我不想下去。” “那你就坐在车上吹空调,我带林苒进去交给警方就出来。” “好~” 容熠川看了我一眼:“进去啊,愣着干什么。” 我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进了警局。 里面值班的民警问我:“你们是来报案的吗?” “来补办一下身份证。” “是你们谁?” 容熠川指了指我:“她。” 我一时有些不明白,容熠川闹这出是要干什么。 我现在这个身份,是周姐托人帮我办的,走的是黑户的流程,一切都是正规的。 我身份证上的证件照,也是我现在这张脸。 所以我心里也有底。 “容总,您这是干什么?” “有个猜想需要证实,”容熠川说:“去吧,办证。” 行吧。 虽然我身份证还好端端地躺在我的宿舍里,但容熠川让我办,那我就办呗。 反正现在系统里应该也有林苒这个人的资料,我无非是多麻烦一下。 我跟着一个女警,去拍了照,刷了脸,验了指纹,最后成功办好了一张新的身份证。 我拿着身份证出来,直接把手中的身份证递给他:“容总要看看吗?” 容熠川接了过去,来回仔细端详了一下,啧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吗?” “有。” “什么?” “挺漂亮。” 我不解。 容熠川把身份证放在我的脸旁边,对比着看:“好像,比我刚见你的时候,更漂亮了一点。” 我整容已经大半年了。 半年以内都是恢复期,我几乎是恢复期刚过,就立刻去找上了他。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整容出来的效果,肯定跟最开始会稍稍有些变化的。 人的肌肉会根据骨相慢慢调整形状,说话或者咀嚼习惯,也会一定程度上改变脸部的肌肉走向。 总的来说,就是我会越来越往自己本身的样貌变化,跟莫荔的相似度反而会降低。 莫荔的长相偏清冷,而我本身的长相却跟她截然相反,明艳妩媚,颜若朝华。 我说:“可能是……长开了吧。” 容熠川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我的脸:“你是18岁,又不是8岁,还能长得多开?” “……就算是成年了,人的长相也是会有变化的。” “我认识你才两三个月就变化这么大,这要是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还不知道你会长得像谁。” 我心里顿时揪了起来。 看来,是时候找机会再去医院做一下修复了。 我现在一切的依靠就只有这张脸了,不能再任由它这么发展下去。 “我当然是像我爸妈了,还能像谁?” “你爸妈?”容熠川说:“上次在榕江大学门口,见到的那对夫妻?” “……” “他们两个的基因,能生出来你这样长相的女儿,那可真是见了鬼。” 容熠川已经开始怀疑了。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我之前的身世,都是在演戏。 他刚刚在车上的那番话,就是在点我,要说实话。 我想起路秘书也曾经告诫过我,一定要说实话。 上位者从来都希望下位者对自己坦诚,可下位者也得自救。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容总,我要向你坦诚一件事……” 容熠川也调整了一下站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 “有关我的真实身份。” “继续。” “我之前……的确是骗您的,乡下那对夫妇,是我雇来的。” 容熠川似乎并不意外,“然后呢?” “我不是他们的女儿,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 第104章 我把他惹毛了 眼下,我依靠的只有这张酷似莫荔的脸,这是个变数很大的支点,无论是我将来长相越来越趋近于本人,还是容熠川对莫荔的情感发生变化,他都能立刻对我弃如敝履。 我虽然现在必须依靠他,但我并不信任他。 至少,现阶段我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我是徐家的保姆刘姨的女儿。” 容熠川忽而挑了挑眉,“保姆的女儿?” “是的。”我说:“徐家对我妈很好,一直当亲人一样看待,我的学费也是徐家资助的。” 容熠川敛住眉目,轻笑了一下:“所以,徐家对你和你母亲都有恩,他们家这次遭了难,你才这么不遗余力地营救,不惜奉献自己来求我?” 我点头:“是的。” “林苒,”容熠川笑了:“你是觉得我跟沈承远一样好骗,还是觉得我真的离不开你?” 我脸色猛然间白了:“容总,我……”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 容熠川大步离开。 我追了出去,可看到的只有他的车尾灯,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站在警局门口,手里还拿着那张新身份证,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庄明飞的电话进来了,我接起来:“喂?” “林苒,你在哪?” 我报上了警局的地址。 很快,庄明飞就过来了。 我上了车,庄明飞看了我一眼,问道:“容熠川真的把你送来警局了?项链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说来话长。” “好,那你先休息,我先送你回去跟顾雪灵会合。” “先不急,先去接我妈。” 我给路秘书打了电话,路秘书的态度还算和蔼:“……已经拍过片子了,没伤到骨头,但是伤口还是挺深的,需要慢慢养。” “麻烦你了路秘书。” “林小姐不必客气,徐太太本身也是容总的长辈,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路秘书,容总有联系你吗?” 路秘书有些莫名:“暂时还没有。你们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容熠川大概是要跟我一刀两断了。 可现在我妈还在路秘书那边,路秘书毕竟是容熠川的人,我决定先把她接到我身边来更稳妥一些。 “路秘书,你们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不用了,医生已经检查完了,开了药,我直接送她去……不好意思林小姐,你稍等一下,容总打电话来了,我先接一下。” “……好的。” 该来的还是要来。 我无力地靠在后排座位上,沉沉吐出一口气。 庄明飞问我:“你跟容熠川……是不是出问题了?” “嗯,”我说:“我把他惹毛了。” “因为这次救徐太太出来的事?” “不是,我之前为了接近他,人设都是装出来的,他识破了。” 庄明飞欲言又止:“其实……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早就应该知道你接近他是别有目的的了,一个根本没有过去横空出世的女大学生,来历实在太神秘了,他从一开始就不会相信。” “……嗯。” “为什么突然现在翻脸?” 我苦笑:“可能之前觉得我还挺有意思的吧,现在玩腻了,就扔了,不需要什么理由。” 庄明飞没有再说话。 过了几分钟,路秘书的电话打了回来。 这一次,她的态度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热络,透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林小姐,容总刚刚吩咐我,老徐总的一切医疗都暂停,之后容氏也不会再承担他的任何费用,你看是你自己过来接,还是我派人把他送到指定地点?” 容熠川果然生气了。 不但生气了,而且决绝。 我说:“抱歉,给我点时间让我找对接医院可以吗?三天之内,我去接他。” 路秘书说:“真不好意思,容总说了,从今天开始老徐总的医疗就断了,三天的话……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 我暗暗咬牙。 “行,那麻烦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今天之内就把他接走。” “好的,那我等下给你发定位。” “谢谢。” 我正想挂电话,路秘书突然叫住了我。 “林苒。” “容总还有什么其他事吩咐吗?” “没有,是我私人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路秘书,您请说。” 路秘书的语气也有些艰涩:“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珍惜机会,容总现在对你还有眷恋,不管你想干什么,老徐总和徐太太的情况现在都不乐观,你一边要办自己的事,一边要照顾他们,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倒不如服个软,求个情,总好过你一个人独自承担……” “谢谢你路秘书,但是容总要的,我做不到。” 路秘书不解:“他对你其实已经非常宽容了,只要你肯低头,说两句软话……” “不好意思路秘书,这件事我得再想想。” 路秘书见我态度坚决,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好,林苒,你是个聪明人,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以后的路还是你自己决定。” 我再次跟她道谢,然后挂了电话。 庄明飞问:“这个路秘书对你倒是一直在提点和帮助的。” 我“嗯”了一声。 “她应该能代表容熠川的意思?是容熠川让她来跟你说做这些话的?他想让你去服软?” “我不知道。” 到了医院门口,只有我妈一个人站在门口。 我问她:“路秘书呢?” 我妈说:“容总那边有急事,她先走了。” “哦,她很忙的,妈你先上车,我先送你去顾雪灵那里。” 我妈握着我的手,“你爸爸呢?我想去看看他。” 我安慰她:“我下午就去接爸爸,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能真的在一起了。” 第105章 男人,憋不了太久的 到了顾雪灵的酒吧,她看到我妈,顿时就抱着我妈一通大哭。 我原本以为我妈会很冷静,毕竟她见到我的时候都很冷静,没想到也红了眼圈。 我妈说:“刚知道你出事的那段时间,我跟你爸都快绝望了,雪灵经常来陪我和你爸说说话……” “然后我就跟干妈一起抱头痛哭。” 顾雪灵破涕为笑:“现在好了,然然没死,干妈你也回来了,就是干爸他……” 我妈问:“他情况怎么样?” 我说:“那场车祸太严重了,我爸他还是没能醒过来。” “他现在在哪里?” “……容总那里。” 我一个人的时候,一腔孤勇,我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 可是一旦回到了妈妈身边,我就又成了个乖乖听话的女儿,尤其是我跟容熠川之间的交易,总觉得难以启齿。 我妈叹了口气,只是问我:“药都有吃吗?” “妈,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身上的伤都好了,不用吃药了。” “我说避孕药。” 我哽住。 我妈拉着我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捂紧:“然然,妈妈活了这么大年纪,这点事还能猜不出来吗?妈妈就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眼圈微微湿润:“没事的妈妈,我……我已经没有姨妈了,应该不会怀孕的。” “什么……” 我咧开嘴笑了一下:“我能从山底下爬上来,伤得还是有些重的,虽然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是医生说……我以后大概是不能生育了。” 气氛像是死一样沉寂。 最激动的是顾雪灵,她扑了过来抓住我的肩膀摇晃:“你之前也没跟我说啊!你怎么……怎么会……” 我笑了一下:“这也没什么啊,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再结婚了,我只想好好陪陪爸妈,就算有生育能力,我也不会要孩子的。” “傻孩子,有但是不要,和压根不能有,这是两个概念。” 我想得很开:“上天能让我生还已经是奇迹了,人不能这么贪心,既要又要的,那成什么了?” 我妈唏嘘了好几声。 她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又吞了回去,没有说出口。 顾雪灵抱住我:“然然,你的仇,我们一定要让沈承远付出一百倍一千倍的代价!” 庄明飞笑:“那恐怕只有让沈承远变成太监了。” “行,就这么办,我这就去找刀,他把然然害得这么惨,老娘亲自阉了他!” 我赶忙拖住她:“不用女侠你亲自动手。” 庄明飞也赶紧去拦她:“这个可算是故意伤害的,犯不着赔上自己。” 顾雪灵看着自己的两个胳膊,一条一个被我和庄明飞拉住,扑哧一声笑了:“你们两个,还挺有默契的嘛。” 庄明飞立刻松开手,“我们都是你的朋友,都是担心你罢了。” 顾雪灵暧昧的嘻嘻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沉下了脸来。 “但是然然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你……” 她咬住唇。 孩子,对于男人来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能生育的女人,多多少少都是个大隐患。 庄明飞苦笑:“我都能亲自送她去容家,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顾雪灵一喜,拍了拍庄明飞的肩膀:“痴情种啊痴情种……” 一旁的我妈,看着庄明飞,有些若有所思。 顾雪灵给她介绍:“干妈,这位是庄明飞,我跟然然之前的同学,跟我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人品没的说,靠得住的。” 我妈含笑:“庄家的儿子?” “是的,阿姨,刚刚一直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我叫庄明飞。” 我妈笑得很和蔼:“你好,这些天谢谢你照顾然然,我记在心里了。” “阿姨您客气了。” 顾雪灵冲他眨眨眼:“我干妈对你印象不错哦……” 庄明飞冲她摇头,示意她别这么明显,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顾雪灵突然想起来:“然然,你刚刚说,不用我亲自动手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让沈承远变成太监?” 我说:“办法是有,不过估计还得等一阵子。” “怎么说怎么说?” 我把蒋临夏给他下雌激素的事情跟她说了。 顾雪灵直接拍手叫好,“牛啊!让这对狗男女狗咬狗去!沈承远活该!以为自己算计了所有人,没想到他也是别人的工具!哈!我真的迫不及待要看看他发现自己不能人道时候的脸色了,肯定很好看!想想就刺激!” 安顿好我妈之后,我们三个准备分头行动。 顾雪灵带着她之前给我爸安排的那些医护去接我爸,庄明飞去联系H市这边的警方,去小山村里解救其他被骗去那里的女孩子,还有刘姨。 而我,我回了一趟周姐那里。 周姐见我回来,十分热心地跟了上来:“怎么样林苒,跟容总进展得怎么样了?可是我最近看到他身边跟着的是个叫唐小姐的,你还没得手啊?” 我跟容熠川之间的事情,我不想说得太多。 尤其是还牵扯到了莫荔这件事。 我说:“周姐,上次给我整容的那家医院的地址给我一个行吗?” “干嘛呀,你现在不是恢复得挺好的吗,还更漂亮了呢。” “可是容总不喜欢这样的。” 周姐悟了:“难怪,我上次看了一眼那个唐小姐,长得确实一般,难道容总的口味是这样的?” “……反正您尽快联系一下那个医生吧,我得再做一次修复。” “行,我联系好了告诉你。” “谢谢周姐。” “不过林苒,我得跟你说清楚,你这么长时间都没什么进展,我是个做生意的,我也要回本的,你晓得伐?” 我问她:“你还是想让我换一个目标?” 周姐嘿嘿笑:“那个沈总啊,就是南峰集团的那个,你还有印象吧?” “有啊,怎么?” “我都调查过了,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男人啊,憋不了那么长时间的,你去找他,成功的几率更大一些……” “周姐。”我说:“沈总都有儿子了,你都不知道吗?” 周姐果然愣住了:“……有儿子了?谁生的?他老婆不是已经死了么?” “他岳父家的保姆的女儿,给他生了个儿子,就前阵子。” 周姐脸色不太好看,紧接着狠狠啐了一口:“我就说,男人憋不了太久的,不过这时间算算也不太对啊,他老婆去世也就大半年,他儿子都出生了?那岂不是他老婆还在的时候,就怀上了?” 我没说话。 周姐呵呵了一生:“这个男人也真是,吃老婆家的,喝老婆家的,现在还利用老婆家的公司飞黄腾达,女人倒是一个没少玩。” 正说着,外面有人叫了一声:“周姐,有人找。” 周姐应了一声,问道:“谁呀?” “好像说是,容氏集团的人。” 第106章 五千万的交易 容熠川?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查到我跟周姐的联系了? 所以呢? 他派人来找周姐,是想干什么? 周姐堆着笑走了出去,“您好您好,我姓周,请问您是容总的……?” “你好周姐,我是老容总的助手艾伦。” ……是容显恭的人? 周姐连忙让人招呼他:“你好你好,我还以为是容总找我呢,原来是老容总啊。没关系,亲父子嘛,都是一家人。” 服务生端着托盘,给艾伦上了一杯茶。 不过艾伦抬手表示了拒绝:“我今天来,是来找周姐你谈生意的,喝茶就不必了。” 周姐问:“不知道容总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的?” “是老容总。” “……好的,老容总需要什么?” “都说周姐年轻的时候风情万种,沪上交际花,我来找周姐,自然是想找人了。” 周姐顿时笑了:“我懂我懂,你就说吧,想要什么样的,我都能给你找着。或者你有什么中意的姑娘,涩果子,也可以放在我这里慢慢教着,保证回去的时候一定是个熟透了甜蜜蜜的果子!” 艾伦淡淡地说道:“我的要求有些多,所以报酬也多,就看周姐敢不敢接?” “咳咳,多少?” 艾伦伸出手掌,五指张开:“如果周姐送来的人能让老容总满意的话,这个数。” “五百万?!” “再加个零。” “五千……”周姐捂住嘴巴:“这得是多金贵的姑娘,能值这个价呀?这得是找一线女明星了吧?那些人我可搞不定啊。” “周姐放心,倒也没有那么难,就是要求比较繁琐,想要各方面都符合的,恐怕得费一些功夫。” 周姐有自知之明,这么大笔的生意,她也怕自己吞不下去。 “这样吧,”周姐说:“您先说要求,我再看能不能接。” 艾伦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她。 周姐把那张折叠好的纸一层一层地揭开,顿时有些惊讶:“这不是……” “看周姐的眼神,似乎认识这个姑娘?” 周姐倒是有几分脑子,连忙摇头:“不认识不认识,就是看着眼熟,可能之前在哪里见过吧。我这个人有点特异功能,凡是我见过的姑娘,都能大概记得她们的脸长什么样子。” 艾伦含笑说:“不愧是周姐,看来我今天是找对人。” 周姐清了清嗓子:“是不是我只要找到更这张画上的女孩,就值五千万?” “当然还有别的要求。” “你说。” “这个女孩,不但需要长相相似,还需要精通法语,气质和谈吐都要得体,最重要的是,脑子也要聪明,别太呆了,那种人就算条件符合也用不了。” 周姐越听越兴奋:“就这样吗?” 艾伦轻笑:“周姐有人选了?” “害,您真的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这里刚好有一个,我去给你叫啊……” 周姐一回头,我早就不在原地了。 在看到艾伦那张纸上的画像时,我已经快速离开了大厅,去洗手间躲了起来。 周姐问服务生:“她人呢?” 服务生也一脸懵逼:“刚刚还在这里啊,我去倒了杯茶的功夫就不见了。” 周姐啐了一口:“不是要找容总么,这么好的机会,她又不见了,这姑娘真的是,什么都赶不上趟……” “周姐,那我去找找?” “不用了,回头我给她打电话吧。” 周姐回到艾伦那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生意我接了,不瞒您说,我这里的确有个姑娘,长得比这张画像上还有漂亮,而且不光是法语,还会其他好几个国家的语言呢。” 艾伦也有些意外:“这么巧?” “可不是么,要不然说您是老容总的助手呢,办事啊,都有老天帮忙呢。” 艾伦问:“我什么时候能来带姑娘走?” “原本现在就行的,刚刚她还在我这里呢,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要不您稍坐一会儿,我给她打个电话?” 艾伦点头:“可以。” 周姐拨通了我的号码。 我在洗手间里,可以听到外面的一切响动,在周姐提出打电话的那一刻,我已经抢先关了机。 周姐自然是打不通的。 “……怎么回事,怎么关机了?” 她又不死心,又打了好几遍,可依旧是打不通。 艾伦问:“周姐,有什么问题吗?” “不好意思啊,这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没电了,我暂时联系不上,这样吧,明天你来接人,我一定把人弄得齐齐整整地带到您面前来。” 艾伦站了起来:“好,那就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过来接人。” “好的好的,”周姐问:“那报酬……” 艾伦说:“明天见到了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这个周姐放心。” “毕竟是老容总啊,我肯定放心!” “那我先走了。” “好的好的,我送您……” 周姐殷勤地送艾伦从大门出去了。 我看准时机,从洗手间里溜了出来,直接从后门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容显恭找我做什么? 明明最近容熠川跟唐小柔形影不离。 又或者…… 他找的不是我,而是想让周姐培训一个跟莫荔更相似的女孩? 多大的仇恨,非要杀了自己的儿子不可? 而且众所周知,容熠川并没有什么兄弟,他这一辈容家就只有他一个了。 还是说,容家的权利更迭并不是那么顺利地从父亲过渡到儿子,而是儿子逼宫让父亲退了位? 我脑海里一片乱麻,想不通。 我怕周姐再给我打电话,直到回到顾雪灵那里,我才重新开了机。 一大堆未接来电和短信涌了进来。 我不意外,周姐是个急性子,打不通我的电话,估计会不停给我发消息。 我本来不想回的,可是又有一条新的短信进来—— 【雪灵:然然,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啊?你看到了赶紧给我回个电话!快!有紧急情况!】 她不是去接我爸去了么,怎么会有紧急情况? 是容熠川不放人? 还是我爸的情况不好? 来不及细想,我赶紧回了个电话过去:“雪灵,出什么事了?” “然然,你赶紧来一趟吧!沈承远也带着人来接干爸了,说是来接他的岳父。” “……容熠川答应了?” “容熠川没在,路秘书也没在,这里的人只接到了通知说有人来接,但是不知道该把人交给谁。沈承远带的人比我多,他的人已经冲进去了!!!” 第107章 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我立刻冲向了公交车的后门,用力地拍打着:“麻烦停一下,拜托!” 可是司机大哥说:“没有到站,中途不能停车的,你要下车的话再下一个站点下吧。” 公交车要通过一个大桥,下一个站点已经在桥的那边了,那边人流量车流量都是这边的好几倍,根本不好打车。 “拜托了,我有急事,拜托了!” “真的不行,我们也是有规定的……诶诶诶你干什么!” 我直接把窗户拉开到最大,从窗户跳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我在地上滚了几滚泄了力,可还是整个手臂都擦伤了,一片血肉模糊。 我顾不得许多,招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呼啸而去。 我爸自从由容熠川接手之后,为了保险起见,我一直没来看他。 容熠川把他安排在容氏旗下的一个高端私人疗养院里,平时来这里疗养的大多数人都非富即贵,很注重隐私,人少,安全。 可是我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 我分开人群走了进去,只见我爸的病床正在被沈承远的人拉走,顾雪灵死死地拽着,一边咒骂一边想尽一切办法去拉旁边的树。 可沈承远一根一根地把她的手指掰开,吩咐手下赶紧把人带走。 “沈承远!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你死后必定下十八层地狱,被油炸,被割舌头,被锯成两半!!!” “顾小姐,”沈承远死死地拽着顾雪灵,不让她再往病床上扑:“我很奇怪啊,这明明就是我们徐家内部的事,你一个外人非要来趟这个浑水干什么?” “你管我!沈承远我告诉你,快让你的人住手,否则一会儿容总追究起来,你可受不了!” “你可别拿容总来吓我了,你跟林苒两个人早就有联系对不对?上次在徐家别墅就是这样,你在外面装疯卖傻吸引我的注意力,她去别墅里面取走了我岳父的私章……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你放开我!!拿走你的脏手!!” “顾小姐要是安分一些,我也懒得跟一个泼妇在这里拉扯……啊!!!” 顾雪灵被一股大力甩开,重重落在地上。 我赶紧跑了过去,扶起她:“雪灵!你没事吧!” 顾雪灵偏头吐出一口血,说话的时候牙也成了红红的一片:“我没事,你倒是要担心这个沈狗贼,他的大拇指还在不在!” 沈承远吃痛,整个人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下来。 他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但鲜血还是不停地从他的指缝中涌出。 顾雪灵这是下了狠嘴。 他恨极,抬腿就要朝顾雪灵身上踢去。 我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重重地敲在他的伤口上。 “啊!!!” 沈承远痛的蹲在了地上,整个人都缩在一起。 他抬头看向我,目眦欲裂:“林苒?!你特么还敢来!” 我看了一眼我爸的方向,他的病床已经被沈承远的手下推上了车。 我心急如焚:“沈总,把老徐总交给我,我把私章给你。” “呸!老子再也不信你了!”沈承远说:“林苒,我已经被你耍了好几次了,这一次你休想!” 顾雪灵突然尖叫道:“然然,你快去拦车!他们要开车走!” 我顾不得许多,下意识地就往车前面冲。 沈承远分出一只手来,直接抓住了我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扯。 我整个人都被他扯得向后摔倒在地,头皮一片撕裂的疼痛。 我用手摸了一下,掌心大片的殷红。 我刚想爬起来,沈承远的鞋就踩在了胸口,我被重压弄得透不过气,整个胸骨都在嘎巴嘎巴地响。 我用力捶打着他的腿,可窒息之下我压根用不上力气,打他如隔靴搔痒,根本造不成一点伤害。 我这时才意识到,男女的体力悬殊太大,倘若他再用点力,我可能直接就会被踩碎胸骨,踩爆心脏! “林苒,”沈承远咬着牙,字从牙齿缝隙里挤出来:“我特么不管你到底是谁,等我办完手上的事,我就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你敢!” “呵呵,我说过,让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我是有经验的。我给过你机会,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跟我作对,那就别怪我了。” 滴滴滴—— 现场的围观群众太多,载着我爸病床的那辆车被堵在了疗养院的出口。 偏偏疗养院里住的很多都是腿脚不便的老年人,挪动起来又慢又危险,司机气得直按喇叭。 有个手下来报告:“沈总!入口被堵着,我们的车一时半会不好出去啊!” “这个门出不去,不会去找其他的?这么大个疗养院,肯定有消防出口的,快去找!” “是是是……” 顾雪灵见状,跑过去一个生扑,死死地抱住那个小弟的腿:“不许去!” 小弟不是沈承远,顾雪灵又是爸妈的掌上明珠,他不敢直接粗暴地挣脱顾雪灵,只能求助沈承远:“沈总,沈总!” 沈承远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一个女人而已,你连把她踢开的力气都没有吗!” “可我不敢啊!顾总夫妇要是来要我的命怎么办……” “是我的命令,他们要找也是找我!” “他们或许会给您几分面子,但我只是个小人物,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襁褓小儿……” “废物!” 沈承远怒喝一声,我胸口的重压顿时消失了。 我反应过来他是要去踢开雪灵,转身也死死抱住他的脚。 疗养院里,穿着护士服的几个小医护被这个场面吓坏了,想来帮忙,但看沈承远那副发狠的模样,又不敢。 我吼道:“看什么!报警啊!” 小护士连连点头,赶紧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沈承远被我拉着动不了,抬起脚来就要朝我的肚子踢去—— “我怀了容总的孩子!” 我吼了出来。 沈承远的脚终究是没有落下来。 他惊疑不定:“你说什么?” 我呵呵冷笑,吐出嘴里的血沫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沈总,在法国的时候,你应该就怀疑我跟容总的关系了吧?我肚子里现在怀的是容总的孩子,是容家唯一的孙辈,你要是有胆——” 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就往这儿踢!” 第108章 我怀了容总的孩子! “容总来了,容总来了——” 人群中传来喧闹声。 不远处的疗养院入口外面,是那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 他来了?! 沈承远不敢再动了,我也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 我跟顾雪灵对视了一眼,我们两个都跟疯婆子一样,身上又是血又是土,两个人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顾雪灵看了看我的肚子,有些担忧。 原本,我谎称有了容熠川的孩子,应该是能唬住沈承远一段时间的。 但容熠川来了,这个谎言很有可能被揭穿。 入口处,只见路秘书从车上下来,疏散了围观群众。 那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她冲那几个小护士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过来帮忙。 小护士们拿拐杖的拿拐杖,推轮椅的推轮椅,很快也把老人们妥善安置好了。 但是有一点。 疗养院的入口就那么大,容熠川的车要往里面进,拉着我爸的那辆车就得往后倒。 黑色劳斯劳斯顶着那辆加长的医疗面包,一点一点重新回到了疗养院的院子里。 我看着我爸回来了,心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我站起来,踉跄着跑到了劳斯莱斯旁边,用力拍着玻璃:“容总,容总我知道错了,求您救救老徐总吧……” 有人把我拉开。 是路秘书, 但她的神色很冷漠:“林小姐,不要挡路。” “路秘书,我有话跟容总说……” “容总没空听你的话,林小姐,请让开。” 我一急,直接喊了出来:“我怀了容总的孩子!!” 路秘书拉着我的手顿住了。 她有些震惊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怀孕了。” 路秘书用眼神警告我:“林小姐,这话不能乱说。” 我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对路秘书说道:“麻烦你去跟容总说一声,我真的有话跟他说,不会占用他太多时间。” 路秘书看了我一会儿,跟我说:“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好。” 路秘书去跟容熠川交涉的时候,我就只能在原地。 沈承远也被这个突然的变故弄得惊疑未定,但眉宇间更多的是悔恨和戾气。 悔恨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早一步来,把我爸转移走。 戾气是恨我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怀上孩子。 过了一会儿,路秘书回来了,轻轻扶着我的手臂,“容总同意了,我扶你过去。” “……我自己可以。” “你还是小心脚下吧。” 我走到了劳斯莱斯车前,我以为路秘书会帮我拉开车门让我上车,可她却并没有这个意思。 车窗缓缓降下,里面坐着两个人。 容显恭和容熠川父子。 容显恭饶有趣味地看向我:“林小姐,又见面了。” 我“嗯”了一声。 “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在山里那个度假酒店吧?” “……对。” “玫瑰花园。” “是的。” 容显恭笑得一样很慈祥和蔼:“我一直期盼着容家能迎来一个孙辈,没想到,居然是林小姐帮我完成了心愿。” 我舔了舔唇,不知该说什么。 我看向容熠川,等待他发话。 容熠川脸色很不好看,眉心紧紧地拧着,抬起头看向我的时候,是一种厌恶的漠然:“林小姐知不知道,说谎的后果是什么?” 我抿唇,点头,想了想,然后又摇头。 “我爸上了年纪,心脏也不好,如果让我知道你让他空欢喜一场,他要是受了刺激,我唯你是问。” “熠川,别这么凶,林小姐现在可是有孕在身,而且怀的还是你的孩子,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容熠川冷笑了一声:“爸,怀孕这件事都还没证实,只是她一面之词而已。” “那正好,疗养院里有验血设备的对吧?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心里一惊。 这么快就要被识破了吗? 那我爸怎么办…… “不用了,”容熠川说:“我跟林小姐清清白白,压根没有任何男女方面的关系。” “哦?”容显恭不太信:“可是据我所知,你对林小姐的关照可不少,为了她专门联系了法国的大学,还打着交换生的名义,带着榕江大学其他几个学生一起去,你对林小姐还真是煞费苦心。” 容熠川说:“我对林同学的确是有惜才之心,跟她一起被选中的,也都是在法语方面很有天赋的孩子们。这不存在什么煞费苦心。” “那你怎么解释,在法国那几天几乎每天都跟林同学见面?其他交换生可就没有这个机会。” “我去法国是去陪小柔的,跟林同学见面,也是因为她的男朋友小李总有事找我,所以才一起吃了个饭。当时小柔也在场,艾伦盯了我这么多年,从国内盯到法国,我那几天跟谁在一起,都做了什么,他应该很清楚才对,怎么,他没有给您汇报?” 容显恭的笑容淡了一些:“说什么呢,你去法国只带了一个路秘书,我是担心你,所以才让艾伦跟着你的,怕你万一需要用人,身边却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 “那就谢谢爸,对我这么关心。” “我们毕竟是父子,我当然关心你了。” 正说着,沈承远走了过来,跟车里面的人打招呼。 “容总,老容总。” 容显恭呵呵笑:“这是南峰集团的沈总吧,上次寿宴的时候见过你。” “是的,劳您记挂。” “你也来疗养院啊?” “对,我岳父一直住在这里,我今天过来接他。” “你岳父?”容显恭的眼神眯了一下:“是徐南峰吧?” “对的,您跟我岳父有交情吗?” 容显恭哈哈笑:“那倒没有,徐南峰这个人,老古板一个,做事一板一眼的,无趣得很。不过我对他那个小女儿印象很深刻,那可真是个美人胚子,我一直念叨着,要让她嫁进我们容家,给熠川当媳妇的,没想到被你抢了先……” “爸,”容熠川打断了他:“这话您都说过多少遍了。况且徐小姐现在已经香消玉殒了,说这些对死者不敬。” 容显恭唏嘘了两声:“好了好了,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而且我现在的女朋友是小柔,我只爱她,就算要结婚,我的新娘也只能是她。” 容显恭挑了挑眉,唇角勾着玩世不恭的笑:“熠川,骗骗别人可以,当着林小姐的面就别这么说了。你们两个吵架,你用唐小姐气气她可以,但是现在她怀孕了,可受不得气了。” 沈承远听出来点味道:“容总,您跟林苒……真的在一起?” “何止在一起,”容显恭说:“林小姐,上次在假山里面的那个女孩,根本就不是唐小柔,其实是你,我说的没错吧?” 第109章 我心里没有任何人 我看向容熠川。 他仍旧没什么表情,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或许说,容显恭能这样说出来,证明他早已经知道了,现在否认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容显恭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熠川,何必呢,跟爸你还藏着掖着。唐小姐是不错,但明显林小姐才是你心里的人。” “爸,这你就说错了,我心里没有任何人。” “是吗?”容显恭眯着眼睛,仍旧笑着:“那林小姐现在来找你求助,你管还是不管?” 容熠川转头,看向了我,目光冰冷:“林同学,你有困难找我求助,我可以帮,但请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不要脸,我还要,容氏还要。” 我咬着唇,不敢说话。 容熠川推开车门下了车,看了一眼沈承远,还有被劳斯莱斯顶着脑袋逼回原位的医疗车,问道:“沈总,来我的地方把人带走,不知会我一声吗?” 沈承远有些汗流浃背:“容总,谢谢您这么多天安排我岳父住在这里疗养,不过这终究是我们徐家的事,叨扰您太久也不太好,所以我就想着尽快把岳父接回去亲自照顾……” “亲自照顾?那沈总还真是孝顺。” “……毕竟是长辈,应该的。” “那沈总知不知道,老徐总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瘦骨嶙峋,满身褥疮,如果再迟个几天,沈总你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岳父大人了。” “啊!竟然还有这种事!?我明明给岳父找了最好的医护用了最好的设备,他们竟然敢阳奉阴违!” 容熠川的目光冰冷,似乎早已看透一切:“沈总刚刚不是还说自己亲自照顾老徐总,他变成那副样子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沈总都照顾到哪里去了?” 沈承远低着头,声音尴尬:“之前家里突然接二连三的出事,公司里也有些人不安分,我信任那些医护,把岳父放心交给了他们,就专心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了,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苛待我岳父!” “沈总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他们跟老徐总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拿着你的钱去虐待你岳父?这些恐怕不是医护,而是地狱的恶鬼了。” “是,我一会儿就去报警,把他们都抓进去……” 我心里着急,我爸刚刚被推进去的时候,身上什么医疗设备都没有。 我怕时间长了他受不了。 我赶紧走了过去,祈求地看着容熠川:“容总,能不能让老徐总继续在这里疗养?费用我会付的,我信不过沈总,我信你。” 容熠川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说:“林同学,你自己都是个穷学生,你拿什么付疗养费?” “我……”我说:“我去赚。” “你知道这个疗养院住一天需要多少钱吗?指望你勤工俭学能赚多少?” “好了好了……”容显恭推开了车门,轻笑着说道:“林小姐,你别介意,熠川就是这个别扭的性子,越是在意的人,就越是别扭,越是不在意的人,反而可以好好相处。” “爸。”容熠川冷着脸。 “好好好,我不说了,”容显恭吩咐道:“艾伦,你带几个人,把老徐总带回来,就在我们容氏的疗养院继续住下去吧。老徐总是林小姐的恩人,那就是熠川的恩人,我们理当照顾的。” “是。” 艾伦招呼了几个人,一起走向沈承远的医疗车。 他的几个手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看向沈承远,等待他的指示。 沈承远全程低着头,没给反应。 艾伦走到医疗车前面,笑眯眯地说:“劳烦几位开一下车门,不过不开也没关系,车子损坏了我们会照价赔偿的。” 随后脸一冷,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身后几人立刻上前,直接把医疗车的后盖给撬开了。 我爸的病床从里面被抬了出来。 我想过去看看,但容显恭一直在打量我的反应,不敢表现得太急切。 好在顾雪灵还在,她小跑着过去查看了一下,冲我点了点头。 我微微放心。 艾伦说:“把老徐总送回疗养院的房间里吧。” 几个男人抬着我爸的病床,顾雪灵也去招呼了几个小护士,一起把我爸送了回去。 “林小姐。” 我转过身去,应了一声:“谢谢老容总。” “客气什么,”容显恭说:“你跟熠川好好相处,可以的话,尽快把婚期定下来吧,然后再给我添个孙子……” “抱歉老容总,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容显恭挑眉:“哦对了,我倒是忘了,听说林同学很有语言天赋,你是准备继续深造,先不着急结婚生子?” 我摇头:“对不起,我刚刚骗了您,我并没有怀孕。” “是嘛。” “我也是一时情急,救人心切。真的非常抱歉,给容总造成了困扰,给容氏也造成了困扰,”我转过身去,看向容熠川:“容总,我不知道我信口胡说的话会给容氏带来多大的损失,但我愿意承担,您找人起诉我吧,赔偿或者是坐牢,我都认。” 容显恭呵呵笑:“林小姐,这就不必了吧。” “我跟容总没有任何男女关系,一切都是我造谣的,我其实……”我咬了咬牙:“在法国的时候,我看到容总那么宠爱唐小姐,给她买首饰,对她事事有回应,我很羡慕,也有些嫉妒。” 容显恭显然不信:“林小姐,你别怕,是不是熠川刚刚的态度伤了你的心了?有我在,我帮你做主……” “不是的老容总,我跟容总之间真的没什么,容总帮了我那么多,我却恩将仇报,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容显恭的脸色不太好看:“林小姐,我们容家也不是一般人家,给你面子,只是因为你能合熠川的心意,也不要太故作姿态了,那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我……” “容总——” 入口处,一辆车飞速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只见路秘书急急忙忙地下了车跑过来,脸色不太好看:“容总……” 容熠川掀了掀眼皮:“有事?” “嗯。”路秘书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容熠川说:“说吧。” 路秘书叹了口气,说:“唐小姐流产了。” 第110章 我要把南峰集团拿回来! 容熠川微微蹙眉。 路秘书似乎是跟他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慢慢低下头去。 容显恭也有些意外:“唐小姐怀孕了?” 路秘书的语气淡淡的:“老容总您难道不知道吗?” 容显恭看向艾伦,艾伦脸色很难看,而且明显不知道这件事。 容熠川脸色冷峻:“爸,我们父子之间,就不用装了吧?” 容显恭神色阴晴不定。 “容总,你去看看唐小姐吧?她现在情况有点不太妙,医生说大出血了,有可能会危及生命……” 容熠川大步流星离开:“走。” 走到入口处,他停了下来。 转过头,看向容显恭:“爸,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容熠川坐着路秘书开来的那辆车离开了。 整个疗养院的小院子里,一件一件的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先前我大概猜测,容显恭针对容熠川身边的女人,大概是因为不想让他生下孩子,那么他们父子两个的矛盾,大概也是跟继承权有关。 但是唐小柔怀孕这件事,他明显始料未及的。 估计容显恭一开始就没相信容熠川是真的在跟唐小柔交往,他早就知道那天假山里的人就是我,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 所以今天我谎称自己怀孕,他并不觉得意外。 相反,唐小柔怀孕又流产,才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容显恭叫了一声:“艾伦。” 艾伦走到车边,微微躬下身:“老爷。” “你上来,我有话问你。” “是。” 艾伦上了车。 那辆黑色的劳斯劳斯也离开了疗养院。 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又只剩下一开始的两方人马。 我,还有沈承远。 幸好刚刚顾雪灵机灵,快速把我爸送回了疗养院里,沈承远再怎么胆大,也不敢再进去容熠川的地盘抢人。 “林小姐。”沈承远对我说:“没想到林小姐还真有本事,真的爬上了容总的床。” 我勾了勾唇:“沈总羡慕吗?要不你也爬一爬试试?” “不过恐怕林小姐没希望上位了,唐小姐怀孕又流产,容总最近可能都要陪她。” “沈总好像很羡慕女人能怀孕啊?要不去一趟泰国,做个小手术?” 沈承远的脸色黑得彻底:“林小姐,你别忘了,你妈还在我手里。” 我现在还不能跟刘姨和蒋临夏撕破脸。 我还需要她们帮忙演戏。 庄明飞已经带着警方去小山村里解救那些被拐卖的少女们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刘姨一起带出来。 滴滴—— 我的手机进来了一条微信。 庄明飞发过来的,是刘姨。 她半靠在车子的后排座位上,整个人脸色发白,应该也是吃了挺多苦。 【人已接到。】 我看到消息,微微笑出声。 沈承远问我:“笑什么?” “没什么,”我说:“辛苦沈总今天……白跑一趟了。” 沈承远问我:“私章呢,什么时候给我?” “人呢,什么时候给我?” 沈承远说:“林苒,我没时间再跟你纠缠下去了,如果耽误了我的大事,我让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吗?那沈总加油啊,我等着。” 顾雪灵安顿好了我爸,从疗养院里跑了出来,挡在我面前:“小林,我们走,离他远点,不然哪天老天下一道天雷劈死他,我们还得被连累。” “嗯,走吧。” 回去的路上,顾雪灵跟我说:“你放心,干爸我已经都安排好了,疗养院的那群人,之前得到了容熠川的命令,才敢断了干爸的治疗,但现在容家父子没说什么就都走了,他们也不敢贸贸然担上一条人命,肯定会好好照顾干爸的。” 我闭着眼睛靠在车边假寐。 这个我倒是不太担心。 只要我爸还在容熠川的地盘,他暂时就是安全的。 但是防得住沈承远,我现在怕的是防不住容显恭。 他早就知道了我跟容熠川的关系,那么会不会用我爸的命来威胁我替他做事? 那是容家的疗养院,容熠川跟容显恭在外人眼中依旧是父子,都是下面那些人的老板,他一声令下,我爸还是很危险。 而显恭这个人,可要比沈承远难对付多了…… 顾雪灵一边开车,一边扑哧一声笑了:“你刚刚那一招可真够绝的啊,大喊一声你怀了容熠川的孩子,沈承远还真就不敢动你了。今天要不是容熠川突然出现,这么法子以后还能用,看沈承远还敢不敢动你。” 顾雪灵不知道容显恭的事情,她只是可惜,为什么容熠川突然出现拆穿了我,让我不能再用这个理由跟沈承远周旋。 “雪灵,你最近要小心。” “怎么了,你怕沈承远来找我的麻烦?你放心啦,他没那么大胆子,我站在他的挖掘机下面,他都不敢动我一根毫毛。” 我说:“他现在已经确认了私章在我手里,今天又看到了你跟我在一起,他可能会觉得,我把私章放在了你这里。” “哼,就算放在我这里又怎么样,他还能把我怎么样?我爸妈可不会放过他。” “雪灵,你忘了他妈的那个小山村了?” “……” “他找几个人,把你弄到那个穷乡僻壤里,谁能找得到你?” 顾雪灵咬着唇:“庄明飞不是已经带着警方进去了,把那些少女都解救出来了么。” “国家这么大,类似的山村不止那一个,”我说:“他很急着要私章,肯定会不择手段的,酒吧你最近别营业了,回家待一段时间。” “不要,那多闷啊,我爸那个老古板你又不是不知道……” “雪灵,”我的语气重了一些:“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我郑重的态度让顾雪灵不得不重视我刚刚说的话。 她心里也明白,我说的那些并不是没有可能,极有可能成为事实。 沈承远狗急跳墙,什么都干得出来。 “……那好吧,我先带着干妈一起回家,她最近都住在我家里,你安心。” “嗯,好。” “然然,你要不要也去我家住一阵子啊,陪陪干妈?” 我也想。 但我还有事要做。 “雪灵,我爸妈目前都算安全了,下一步,我要想办法把南峰集团拿回来!” 第111章 杀鸡取卵的勾当 我让顾雪灵把我送到了医院。 见到庄明飞的时候,他刚刚从病房里出来。 见我来了,他主动走过来,跟我说:“保姆的腿恐怕是废了,下半辈子都得坐轮椅。” “她的腿到底是怎么伤的?” 庄明飞摇了摇头:“她不肯说。” “为什么不说?” “刚才去警局做笔录,警方问她她都不肯说,说是一定要见到你了才会开口。” 庄明飞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林苒,她知道你的身份,她这一回来,你的身份恐怕就瞒不住了。要不要我把她……” 我笑了一下:“怎么,你也想杀人灭口啊?” 庄明飞别开脸去:“她这些天在那个村子的地窖里面吃了不少苦,身体本身就不好,腿部的感染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感染也很严重。” 庄明飞这话没有明说,但其实已经在暗示我,他有办法让刘姨“不治身亡”。 这样我跟蒋临夏之间的合作也算完成了,刘姨伤重而亡是因为沈承远和郑秀兰,我已经尊重约定帮她把人救出来了。 我笑了笑,说:“她还不能死。” “你还念旧情?” “我留着她,有用。” “那你的身份……” “她不会说出去的。”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了。 以前不知道刘姨的立场,我还怕她会出卖我。 但现在既然我已经明白了刘姨的目的,那就很好办了。 “她要的也是徐家的财产,而她打得主意,是让沈承远先从我这里继承遗产,然后再让她女儿给沈承远生个儿子,最后再让他失去生育能力,那么沈承远就只有这一个独子了,他的钱不给这个唯一的儿子还能给谁?” 庄明飞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所以,如果你还活着,那沈承远就无法继承遗产,这笔钱还是在徐家手里,她拿不到一分一毫!她根本不希望你还活着!” “对。” “可是她对你们家熟悉得很,你就不怕她对你不利……” “目前不会的,她还需要我。” 庄明飞不懂。 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我妈告诉我,我爸的私章的确有法律效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我爸对集团内部发号施令。 但是财产继承,并不是一个私章就可以的。 准确来说,如果真的要股权让渡,或者是转移名下财产,亦或者卖车卖房,这种需要走官方渠道的财产转移,除了需要加盖私章之外,还需要我爸的签名。 庄明飞微微蹙眉:“那私章岂不是没有用了?沈承远要的就是你家的财产,徐叔叔现在根本无法签字。” “对集团内部是有用的,如果沈承远拿着我爸的私章,他可以去财务部随便调取公司账上的钱。” 庄明飞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意思就是说,如果沈承远心不贪,大可以把公款全部卷走,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如果他想要得更多,比如说公司的股份,那就需要徐叔叔的签名。” “是的。” “……那徐叔叔是不是一早就料到了沈承远是冲着钱来的?” 说到这里,我心里猛地一痛。 爸爸应该是料到了的,他已经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沈承远用我来威胁他,那他就把私章给沈承远,他等于就已经全盘掌握了公司,公司以后的盈利,全都进了他沈承远的腰包。 公司就像是一个永动机,可以源源不断地给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甚至,我爸还得像个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地工作,给他赚钱。 沈承远跟他那个妈,就可以躺在徐家的功劳簿上吃香喝辣,一辈子挥霍无度。 可是我爸也没料到,沈承远干的是杀鸡取卵的勾当。 公司他要,徐家名下的所有财产,他都要! 庄明飞也想到了这一层,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 我说:“我没死,我回来了,那他就不可能如愿。以前是因为爸妈在他手里我处处掣肘,而现在——轮到我反击了!” 庄明飞问我:“你想怎么做?” 我看着刘姨的病房门,心下有了主意。 我跟庄明飞告了别,努力睁大眼睛,一直坚持着不眨眼,终于,眼睛泛红,有眼泪流了出来。 我换上一副心痛的表情,推开了病房门:“刘姨——” 刘姨的确吃了大苦头。 整个人都瘦成了皮包骨,我都险些认不出。 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没有了。 她的精神也不太好,微微睁开眼皮:“……小姐?” “是我,刘姨,我终于把你救出来了!” 刘姨挣扎着要起来,我连忙去扶她,让她靠在床头。 刘姨用枯瘦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小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跟太太的。太太怎么样了?” “刘姨你放心,我妈很好,我已经把她安顿在信得过的地方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姨哭着跟我说:“小姐,沈总他……他不是个好人!他把我跟太太扔到那个山沟沟里,让郑秀兰看管着,他要谋财害命!” 我说:“我朋友已经报警了,后续的事情警方会处理的,他和他妈应该都会被请进去喝茶。” 刘姨有些紧张,拉着我的手猛地收紧:“他会死吗?” 我吃痛:“刘姨,你弄疼我了。” 刘姨这才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松了手:“对不起小姐,我就是听说他被警察抓了,太激动了。” 我笑了笑摇头:“没关系刘姨,我都懂,你也是在替我鸣不平。” “对啊对啊,小姐,我真是替你不值……” “刘姨,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刘姨叹了口气:“我想跑出去找你的,但是被他们发现了,打伤的。” “郑秀兰吗?” “不止她,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村民。” “那你为什么不跟警察说呢?” 刘姨的眼神有些闪躲:“我、我忘了。我那时候担心太太的安危,哪还顾得上自己的腿!” 刘姨的腿上,绝对有秘密。 她连警察都不肯说,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对了小姐,沈总被叫去问话的话,是不是很长时间都得待在里面了?” 我挑眉:“刘姨,你在担心他吗?” 第112章 亲手把算盘给砸了 “没有,怎么可能!”刘姨笑着,像是一贯那样温柔的长辈口吻:“刘姨只是担心,我们肯定要把他送进去,让他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是在这之前,得先让他把转移出去的财产都拿回来呀!那可是老爷和太太一辈子的心血。” 我点点头:“对,刘姨说得对。” “小姐,老爷留下的保险箱,那个密码你想到了吗?” 我微微勾唇:“想出来了。” “那你去家里拿了吗?” “还没有呢,”我说:“沈承远把家里的房子推了,保险箱在他手里呢。” “哦哦,这样啊……” “刘姨,徐家的别墅您住了几十年了,听到沈承远把它推掉了,您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啊。” 刘姨愣了一下,“害,就他那个不择手段的个性,房子推了也不稀奇。” “哦,刘姨您还真了解他。” 刘姨问她:“小姐,你见到我们家临夏了吗?她还好吧?” “她给您谈了个外孙。” 刘姨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已经生了?” “您知道她怀孕的事吗?” 刘姨尴尬地避开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道啊!这丫头胆大得很,也不知道是跟哪个臭小子在一起怀上的野种……” 我没说话。 但说了这一会儿话,我心里已经有底了。 蒋临夏怀孕,刘姨不但知情,而且很有可能她才是背后那个出主意的人。 我不禁心底发凉。 “刘姨,那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刘姨笑着应和:“好,谢谢小姐能来看我,能不能让临夏过来看看我?” “可以啊,我告诉她地址,让她带着孩子一起来。” “好好好……” 刘姨的态度十分喜悦积极,没有一点点女儿突然生了孩子的愠怒。 我走出病房,庄明飞给我发了微信,他在停车场等我。 我按了电梯,准备直接去地下停车场。 可是电梯门一打开,里面却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林苒?” 电梯里的不是容熠川和路秘书又是谁? 他们怎么来了医院? 对了,想起来了,唐小柔流产了。 “容总,路秘书,唐小姐情况还好吗?” 容熠川眉心紧紧蹙着,眼神有些冰冷:“你来医院看小柔?” “我……需要我去看看吗?” “不必了,”容熠川说:“路秘书,走了。”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路秘书小声叮嘱我:“最近别来找容总了,自己的安全要注意。” 我点点头,“谢谢。” 两个人快速离开,我也上了电梯。 叮铃铃—— 电话又响了。 是周姐。 这几天事情太多,我忘了把她给拉黑几天了。 可是周姐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我,现在如果再不接电话,我怕她再节外生枝。 我还是接了起来:“周姐。” “林苒,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呀?” “我手机坏了,刚买了个新的。” “急死我了,你要是缺钱跟我说啊,我先给你买个手机,要不然有个急事找你都找不到……” “周姐,说正事吧。” “哦哦对,我给你接了个新单,报酬很丰厚,你赶紧回来一趟,我带你见个人。” 艾伦刚刚才跟容显恭一起去了疗养院,这么快就去周姐那儿了? “周姐,我现在有点事,过不去。” “我不管你什么事,这次的主顾权势很大,我们得罪不起。而且你不是想攀上容总吗?这个人啊我跟你说……” “周姐,我放弃了。” “什么?!” “我说,我放弃容总了。” 周姐被我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以前我天天跟你说,你现在怎么突然放弃啦?” 我叹了口气,“容总应该是有着落了。” “真的是那个姓唐的服务生?” 我也不知道。 连容显恭都看出来了,容熠川跟唐小柔是做戏,我不太确定容熠川会不会直接舍弃唐小柔,然后换一个目标。 “应该是吧。” “林苒,我可跟你说,这次的主顾给的钱很多,你真不接?” “嗯,不接了。” “你啊,我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是来我这里干什么的,放着钱都不挣,你要是有苏婉那个劲头,我能少操多少心……” 我也很佩服苏婉。 永远积极,永远目标明确。 猪八戒都亲得下去,我连热恋期的沈承远都下不了嘴。 “行吧,你不愿意接就算了,这种事勉强不来,强按牛头效果也不好。” “谢谢周姐。” “你先别谢我,但是林苒我还是得再提醒你一句,我在你身上投资那么多钱,你是要回报我的。”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周姐,你之前是不是想让我引荐别的姐妹给其他权贵?” “对啊,干我们这一行的,人脉最重要,一个人打入上流社会,就能带更多的姐妹进去,大家共同发财嘛。” 我眼珠子一转:“你找个年纪小一点,纯一点的来,我给她介绍个活儿。” “你要介绍给谁呀?” “沈承远。” “南峰集团的沈总?”周姐一喜:“你自己不上吗?这么好的主顾,你愿意介绍给其他人?” 我说:“沈总也是挑口味的。” “啊?他没看上你?” 他何止没看不上我。 我现在拿着私章,又几次三番地得罪他,要不是忌惮容熠川,他恨不得杀了我。 我烦躁地挠了挠头,一个沈承远,一个容显恭,路秘书提醒得还真挺对的,我这条小命,真的得小心谨慎才行。 周姐办事效率很高,当天下午,我就见到了她送来的人。 小姑娘看着比我还嫩,白嫩嫩的像是个糯米团子,还带着点婴儿肥,个子也不高,小小的一只。 我皱眉:“你成年了吗?” 小姑娘噘嘴:“我二十九了。” “……真的啊?” “哎呀,刚从韩国回来的啦,这张脸新做的。” “那你皮肤也挺好。” “也做了项目,据说是新技术,效果不错。”小姑娘还冲我挑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裙子:“里面也做了哦,精装修。” 我不禁有些佩服她。 真对自己下狠手。 “我跟你说一下沈承远的性格和喜好,你记一下,然后我找机会让你出现在他面前。” 我跟沈承远谈恋爱时间不算太长,但也不短。 他就喜欢年轻的,看起来像未成年的那种。 而且他很多疑,出现的方式不能太刻意,必须要足够自然,接近他也不能太上赶着,得吊着他。 说完这些之后,小姑娘问我:“这样就能嫁给他了吗?” 我摇头:“他刚丧妻不久,不会娶任何人。” “那你介绍他给我干什么,累死累活那么久,连个转正的机会都没有?” 我勾唇,狡黠地说:“虽然转不了正,但是你可以母凭子贵啊。只要你怀孕生下孩子,他不管是看在自己亲生儿子的份上,或者是给你封口费,都会大出血。” 小姑娘听了,果然很满意。 我也很满意。 刘姨,你不是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么? 我可以让蒋临夏给沈承远下药,也可以趁着药性还没有完全起效,亲手把你的算盘给砸了。 第113章 刘姨的阴谋 第二天,我又去了一趟医院。 在门口的小树林里,远远的我就看到了唐小柔。 她脸色有些苍白,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慢慢地走,应该是出来透气的。 容熠川没在。 我绕开了她,直接从侧门进了住院部大楼。 在刘姨病房外的暗处等了一会儿,就看到蒋临夏急匆匆地来了。 她似乎很警惕,一边走一边检查周围有没有跟踪她的人,在刘姨病房门口回头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我跟了上去。 病房里,传来蒋临夏的哭声:“妈,你的腿怎么成这样了?是郑秀兰找人打的你么?” 刘姨的声音变得尖锐嘶哑,没听起来像是玻璃在黑板上划过,十分刺耳难听:“我倒是小看了太太,原先以为她只是个柔柔弱弱的中年女人,力气小好控制,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有疯,她全程都是在演戏!” “她没疯?!” “她压根没疯,”刘姨说:“可恨啊,被沈承远和郑秀兰母子关到了那个山村里我才发现!” “是太太把你的腿打断的?” “她是借刀杀人,我本来以为她是疯子,以为她什么都不懂,我找了个郑秀兰防守松懈的时候逃跑,我本来完全可以跑出去的!结果她叫嚷起来,引来了郑秀兰的人,活生生把我的腿打断了!” 蒋临夏惊讶的声音都是在颤抖:“他们竟然敢……” “太太毕竟是徐家的太太,公司里还有不少老爷的旧识,都对沈承远很不服气,他不敢动太太,怕引起那些人的反扑。但是我只是个保姆啊!他们想要恫吓太太,不让她乱跑,就当着她的面把我的腿打断了!” 蒋临夏哭出声来:“妈,要不我们放弃吧,这些年你也从徐家挪了不少钱出来,我跟何威带着你和孩子,我们出国去,好好过日子……” “胡说!”刘姨怒吼道:“我在徐家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可是妈,我只想好好过日子。我不想跟沈承远再演下去了,他能下狠手杀了小姐,我真的怕他哪天对我不耐烦了,也把我给……” 刘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傻孩子,他杀小姐是为了继承徐家的财产,你又什么钱,他杀你做什么?” “妈你不知道,他最近变得特别暴躁易怒,一言不合就跟我动手……” 刘姨应该是看到了她身上的伤,也有些心疼了:“孩子,你再忍忍,等你让沈承远把财产转移到孩子名下,我们就成功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们现在距离成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妈给赔进去了一双腿,不能前功尽弃啊!” 蒋临夏的声音小小的,带着哭腔:“好,那我再忍一段时间。” “辛苦你了,我的女儿啊……” “不过妈,我认识一个人,她教我了一个法子,我觉得很好。” “什么法子?” “……她让我少量多次地给沈承远下雌激素,让他渐渐失去生育能力,到时候他的孩子就只有我生的这一个了。等那时,我们再让他把财产转给孩子就更容易了。” 刘姨一喜:“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真好!” “是啊!”蒋临夏的声音也愉悦起来:“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万一他在外面生了其他孩子就麻烦了,所以我管他管得很严,一直查他的岗,所以他越来越烦我了。但是如果他失去了生育能力,我才不管他在外面给谁鬼混呢,我巴不得他不回来碰我,我觉得恶心!” “对,这样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那个何威,你藏好了吗?” “妈你放心,我让他去……” 后面的话蒋临夏刻意放轻了声音,我的耳朵都贴在病房门上了,还是一个字没听到。 这对母女警惕之心还真挺高。 “不行,这个地方虽然隐蔽,但毕竟还是不稳妥。” “妈,那你觉得哪里更安全呢?” “呵呵,我觉得,地狱更安全。” 哗啦—— 玻璃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妈,你的意思是要……” 刘姨说:“只是跟他借个种而已,当初我选他,只是看上他年轻力壮身体好,可以尽快让你怀上孩子,你别告诉我你真喜欢上他了?” “妈,我……” “孩子,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犯傻,以后等徐家的财产都是我们的了,你想要什么男人找不到?” “妈,何威他是真心对我好的,你看,我今天给你带来的水果,还有这些补品,都是他让我带来的,他比我细心多了,特别担心你……” 刘姨冷笑了一声:“女儿,你忘了沈承远是怎么上位了的?” “……” “就是先让小姐卸下心防,讨好她,照顾她,让小姐爱上他。但是小姐最后是什么下场,你不清楚吗?” 蒋临夏没再说话了。 “对了,我再跟你说件事,”刘姨的声音沉下来:“小姐没死。” “什么?!” “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女大学生,名字叫林苒……” 蒋临夏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八度:“林苒?林苒是小姐?!” 刘姨也谨慎起来:“你见过她?” “……给沈承远下药这个主意,就是她教给我的。还有,作为交换,我告诉了她你和太太已经被沈承远弄去了他老家那个小村子里,求她把你救出来。” “你跟她还有其他什么交集吗?” “没有了。” “那还好,”刘姨说:“小姐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姐了,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说话做事缜密细致,不好糊弄了。” 蒋临夏还是有些懵逼的,语速还是有些慢:“林苒现在的确跟从前的小姐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呀!” “怎么了?” “妈,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沈承远说是要去疗养院接老爷回来,最后不但没接回老爷,好像还被林苒摆了一道,他气疯了。” 刘姨有些意识到了:“也就是说,现在老爷也落到小姐手里了?” “应该是的。” “糟了!”刘姨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老爷和太太现在都已经被她救出去了,他们一家三口都还活着,沈承远要怎么才能继承徐家的财产?” 蒋临夏听了这话,也有些慌了:“妈,那现在怎么办?” “——小姐,必须死。” 第114章 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要沈承远死! 想让我死? 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怎么让我死。 我直接一掌拍开了病房门。 蒋临夏吓了一跳,眼神惶恐不安,根本不敢看我。 刘姨也有些怀疑,刚刚她们的对话我听到了多少。 我扬起一抹大大的笑意,“刘姨,我来看你啦!” 我扑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刘姨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虚虚地抱了我一下:“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我在床边坐下,眼里满是担忧:“你为了我妈,后半生都要坐在轮椅上了,刘姨,我真的很内疚,不过你放心,你的后半生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刘姨恢复了一贯的那副和蔼温柔的模样,拉着我的手说:“小姐,太太对我那么好,都是我应该做的。”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刘姨,你好好休养,到时候我给你定一个最好的假肢,好不好?” “好,当然好。” 我站起来,对上蒋临夏,她仍旧有些怕我,后退了一步。 我叫了一声:“妹妹。” 蒋临夏缩了缩脖子:“……小姐。”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刘姨告诉你的么?” 蒋临夏不敢回复我,只敢用眼神跟刘姨求救。 我往侧面跨了一步,挡住她的视线:“你跟沈承远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你的孩子都已经出生了,这么算的话……是我跟沈承远还没结婚的时候,你们就看对眼了?” 蒋临夏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别紧张,”我握住她的肩膀,稳住她的身子:“我跟他之间只有仇恨了,你不怪你。” 蒋临夏的下唇哆嗦着:“小姐,不是我,是沈承远,是他强迫我……” “哦,这样啊,我就说,我的临夏妹妹这么单纯可爱,肯定不是你的问题,一定是沈承远那个人渣干的!” 刘姨开了腔:“小姐,我之前一直跟太太一起被软禁在别墅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临夏这孩子胆小,被欺负了也不敢跟我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没事的刘姨,我说过了,我跟沈承远之间现在只有仇恨,我本来只想告他故意杀人和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现在倒是可以再加一个强奸罪了,临夏妹妹到时候记得去法庭上作证啊。” “……好、好。” 我回头,继续跟刘姨说:“刘姨,我想要扳倒沈承远,你帮帮我。” 刘姨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小姐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他怎么对我和我爸妈的,那我就怎么对他和他妈。” 我的手被猛然间握住了。 刘姨拉着我的手,说:“小姐,你一个人,怎么斗得过现在的他呀?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我不在乎,我爸妈已经被妥善安置了,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要沈承远死!” 刘姨的眼珠子突然转了转。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我见火候差不多了,果断提出告辞:“刘姨,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你好好休息,临夏,你好好照顾刘姨。” 蒋临夏茫然地点了点头:“哦,好。” 我离开了病房。 “临夏,你去送送小姐。” 什么送我,压根就是监视着我,确保我已经离开。 蒋临夏送我到电梯间,看着我走进去,关门,下行,这才放了心,小跑着回了病房。 估计是急着跟刘姨商量,怎么样让我和沈承远“同归于尽”吧。 或者说,不是同归于尽也无所谓。 沈承远办事很细致,我现在在公安的户籍里就是“死亡”的状态。 她们只需要协助沈承远先拿到财产,然后根本就可以作壁上观了,看着我弄死沈承远就行了。 但是刘姨,你可能忘了。 只要我活着,我是可以写遗嘱的。 法律上,没有遗嘱才会按照法定顺序分配遗产,如果有遗嘱的话,那就会遵从死者的遗嘱来办。 沈承远他一毛钱都拿不到。 你跟你女儿,也一毛钱休想拿到! 离开医院,我去了顾雪灵的酒吧。 庄明飞在。 “雪灵被阿姨叫过去了,可能是说什么体己话吧,我一个大男人不方便听,干脆在这里等你。” “你知道我要来?” 庄明飞轻笑:“徐叔叔和徐阿姨都救出来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你,你肯定会迫不及待开始对付沈承远。” 我笑了一下:“是的,还是你了解我。” “比容熠川还了解你吗” 我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那么闲工夫去了解一个路人甲。” “可是我看他,对你还挺上心的。” “他上心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女孩。” 庄明飞不懂:“他最近天天去陪唐小柔,你……心里难受?” 我没辩解。 他以为我是失宠了,所以自暴自弃才说出来那句话。 但其实根本不是。 对于容熠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对我的纵容,对我的关照,答应帮我照顾我爸,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脸。 至于我的灵魂,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电话突然响了。 我以为是顾雪灵,居然是蒋临夏? 我接起来:“怎么了临夏妹妹?” “小姐,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这么快就上钩了? “什么消息?” “沈承远身边有新女人了,我刚刚给他打电话,是个女人接的。” 我会心一笑。 不愧是周姐培训出来的人,效率真高。 这才一两天功夫就成功了? “哦,然后呢?” “小姐,不能让他这么逍遥快活啊!他对不起你!”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蒋临夏噎了一下:“……没有,不是,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 “好,我知道了,谢谢啊临夏妹妹。” “小姐,我妈让我嘱咐你一句,你的身份最好还是先瞒着。沈承远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而且心狠,如果让他知道了,肯定还会对你不利的。” 刘姨才是最不希望我的身份被公之于众的人,只有我死了,沈承远才能继承财产啊。 “知道了,帮我谢谢刘姨。” 挂了电话,却有一通未接来电提示。 我看了一下,居然是路秘书。 我回了过去:“路秘书,您找我?” “林苒,容总让你最近回学校宿舍住。” 我不太明白:“容总有什么安排吗?” “你别多问,让你去你就去吧。” “路秘书,冒昧问一下,我爸在疗养院……安全吗?” 第115章 外生枝 路秘书沉默了两秒,没有说话。 但她这样的态度,对我来说恐怕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好,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回去。” 晚上我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们都很好奇。 明明我已经去了法国做交换生,怎么其他人都没回来,只有我回来了。 我敷衍着说家里出了点事,需要回来处理。 我的舍友们都是真正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单纯善良,知道我的家庭条件不好,对我充满了善意。 我不知道今晚容熠川让我回来干什么,如果跟上次一样,难道又要当着这群小姑娘的面……那样吗? 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们。 “林苒,我们去食堂吃饭,你一起去吗?” 我摇了摇头,“不了,我不饿,你们去吧。” 晓蕾同情地看着我,“林苒,你是不是最近缺钱了?你先用我的饭卡吧,不能不吃饭啊,等你找到了兼职,发了工资再还给我,不吃饭身体可就垮了。” 晓蕾是我们宿舍年纪最大的,高三复读过一年,比其他姐妹都大一岁。 也因为这样,她在宿舍里也一直是很照顾大家的大姐姐。 我很感激:“我真的不饿。” 琳琳拉了一下晓蕾的手:“算了,我们去吧,别问林苒了。” 她是怕问多了我心里自卑,晓蕾也明白过来了,叹了口气,跟着琳琳一起出门了。 我的宿舍就在一楼,她们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了她们放低了声音的交谈声。 “……你当面那样问,林苒就更不好承认了,以后我们吃饭都别叫她了,不然她会很难为情。” “是啊是啊,别问了,她本身心里就不好受。” “可是不吃饭真的不行啊,她都那么瘦了,这次从法国回来估计也是因为经济方面的原因吧?容先生虽然资助了学费,但是在国外生活肯定也有很大开支的……” “这样吧,我们几个轮换,每天多买一份饭,就说吃不了了,也不能浪费。” “好,那今天我先来。” “明天我来!” “后天我!” 我听得有些眼圈发酸。 这些女孩子真的很好很好啊。 半小时后,她们几个结伴回来了。 慧儿手上拎着一个打包盒,放在我的桌子上:“林苒,我今天买饭的时候买得有点多了,放着也浪费,我就打包回来了,但是我们几个都吃饱了,实在吃不下,你帮个忙解决一下,好不好?” 晓蕾看起来是在铺床,实际上一直在注意着我这边的反应。 见慧儿已经开了口,晓蕾连忙点头附和:“是啊,真的是我们点多了,浪费粮食可不好,林苒你帮帮忙吧。” 琳琳和珊珊虽然没说话,一个在收拾书桌一个在叠衣服,但注意力也都在这边。 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好,那我就吃了。” 慧儿开心极了:“好好好,你快吃,还热着呢。” 晓蕾立刻跑过来拿了我的杯子就走:“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琳琳和珊珊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我其实真的不饿。 但是这群女孩子的善良让我觉得很温暖,我也想看到她们开心。 “林苒,”珊珊挨了过来,“你还去法国吗?” “应该不去了,怎么了?” “可惜啊,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我安慰她:“等以后毕业了,还是有机会去的。” 珊珊说:“林苒,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你说。” “我最近找了个兼职,是法语翻译,老板给了我一篇文章让我翻译,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翻译得不准确的。” 我点头:“好啊,我看看。” 珊珊捧着电脑拿给我看。 是一篇讲法语发展史的论文,其中涉及到很多历史事件,还有历史人物,专业名词确实挺多的。 珊珊毕竟只是个大一学生,翻译这种专业论文,对她来说还是太吃力了。 整篇文章翻译得有些磕磕巴巴,也不够严谨。 “大致都挺好的啊。”我说:“没什么问题,一会儿我帮你润色一下就好了。” 珊珊开心地抱住我:“真的吗,谢谢你啊林苒,等我拿到稿费分你一半!” 我被她抱着亲了两口,忍着笑说道:“没事,我有别的兼职可以赚钱的,还不至于落魄到薅你羊毛。” 珊珊噘嘴:“我可不是想办法要给你钱,你是真的帮到我忙了啊,这是我们两个共同的劳动成果,肯定要付钱的。” 慧儿突然问了一句:“琳琳,你这个老板是做什么的啊,怎么让你翻译这么专业的文章?” 珊珊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最近很着急要找一个会法语的女大学生,按道理说我只是大一,专业课都没怎么上过呢,这篇文章我几乎是用AI翻译加上自己翻词典……” 晓蕾也说:“是啊,这种专业性文章,研究生学姐都不一定能拿得下来,她知道你只是个大一学生吗?” “知道的,她看过我的学生证。不过她好像很相信我们学校的口碑,说就是想要找榕江大学的法语系学生。” “就算是榕江大学,大一学生翻译这篇文章也难度太大了。” 珊珊也有些苦恼:“是啊,其实我刚开始去面试的时候,跟我一起去的还有个研二的学姐,我以为我没戏了,结果最后研二的学姐落选了,我应聘上了,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晓蕾有些忧心忡忡:“是正规公司吗?别是骗子,你累死累活忙活,最后不给钱。” 琳琳说:“不给钱都是其次,我有点害怕是新型骗局。” 珊珊不解:“我也只是个穷学生啊,没什么钱,能骗我什么?” “你年轻啊,你老板不是专门要找年轻的嘛,说不定是拐卖……” 我心里警铃大作。 抓起手机就出门。 “林苒,你饭还没吃完呢,你去哪儿?” “哦,我出去打个电话,很快回来。” 我跑出去了好远,才给庄明飞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林苒?” “庄……” 我突然顿住。 电话那头的声音,压根不是庄明飞!!! 第116章 前有悬崖,后有豺狼 “哈哈哈哈,明飞,你的小女朋友找你。” 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嘈杂。 过了几秒钟,电话才被交给庄明飞。 “林苒?” 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才放了下来:“庄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吗?你要是忙的话我等会再打给你。” “没事,”庄明飞问:“你找我有事吗?” “我就是想问一下,被骗去那个小山村里的人都解救出来了吗?警方有没有把那些坏人抓起来?” 庄明飞想了想,说:“这些事情都已经移交给警方了,应该陆续在办。” “哦,那他们应该不会再出来害人了吧?” “……” “庄先生?” “明飞,你电话还没打完啊?小女朋友这么粘人?” 一阵打趣和暧昧的哄笑声。 看来我今天电话打得不是时候。 “你先去忙吧,知道警方在处理我就放心了,我先挂了。” 庄明飞没说什么,先行挂断了电话。 我觉得有些奇怪,他很少会有这种支支吾吾的情况。 但想到应该是今天的场合不适合多说,我也就没有再纠结。 回到宿舍里,其他几个女孩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开朗。 但仔细一看,珊珊没在。 我问晓蕾:“珊珊呢?刚刚不是还在吗?” “哦,她刚刚接到了老板的电话,交翻译稿去了。”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她一个人去了吗?现在?” “对啊,”晓蕾说:“老板好像要翻译稿要得蛮急的,她急匆匆就跑了。” “翻译稿不是可以发邮件过去的吗,为什么要她亲自去?” 晓蕾耸了耸肩:“不知道哦。不过刚刚我们让珊珊把手机开免提了,听老板的谈吐,应该是个很有修养和身份的人,不用担心啦。”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我总觉得珊珊这件事透着一股怪异。 “你们知道珊珊那个老板的地址吗?” 晓蕾摇了摇头:“好像是一个叫什么俱乐部……” “……俱乐部?” “对,好像在明镜路那一片。” 需要法语翻译的老板在俱乐部? 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思索再三,我还是决定去看看。 我给路秘书打了个电话,她应该是在忙,一直没人接。 我就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尽快赶回来,请她帮忙转告容总一声。 出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又给珊珊打了个电话。 嘟——嘟—— “喂?林苒?” 谢天谢地,她接了。 “珊珊,你现在在哪里?” “我来给老板送翻译稿,晓蕾她们应该知道的呀?” “我知道,我是问你,你现在人在哪?” “……你怎么啦?” “珊珊,你发个定位给我,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啦,我已经进来了。” “那你发个地址,我去接你。” 珊珊拗不过我,只能发了个定位过来。 我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天阙俱乐部。 就是周姐那个名媛培训班! 周姐什么时候需要一个会法语还年轻的榕江大学女学生…… 艾伦! 容显恭! 是他们! 我赶紧打了辆车,一路催促师傅再开快点。 可是到天阙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艾伦似乎料到了我回来,就在门口等我,一张公式化微笑的脸,声音却十分低沉:“林小姐,你终于来了。” “珊珊呢?” “老爷等你好久了。” “我问你珊珊呢?” 艾伦轻笑:“林小姐这么着急干什么,现在你的父母都已经被救出来了,这个珊珊又不是你的血亲,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气急。 但艾伦既然说得出“我的父母”,可以当作是直接挑衅我了。 “你们要找的是我,放了珊珊。” 艾伦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做了个“请进”的姿势:“珊珊就在里面,林小姐要是实在担心,那就进去看看吧。” 我定定看了他几秒钟,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这里我来过无数遍,房间很多,我已经做好了一间一间找过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容显恭和珊珊就在大厅里,一眼就能看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周姐先看到了我,站起来叫我:“林苒,你怎么来了?” “周姐,珊珊是你叫来的吗?” 周姐有些茫然:“我跟你说了,有个大生意,你不做,那我不能让生意跑了啊,所以就另外找了……你认识她?”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不做这一行,周姐你另外找人吧。” 我走过去,一把拉住珊珊的手臂就往外走:“珊珊,我们走。” “林苒……” “林小姐,”容显恭叫住了我:“既然来了,那就坐吧,一起喝杯茶。” “老容总,不好意思,珊珊是我的朋友,您的事她做不了,麻烦您高抬贵手,另请高明。” 容显恭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不过他的气色明显比我第一次见他要好得太多了。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最近这两个父子之间,应该是容显恭胜利了? “林小姐,珊珊能力挺不错的,长得也好看,我挺喜欢。” “老容总!”我把珊珊护在身后:“您有事可以直接找我,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林小姐最近可是个大忙人啊,在沈承远和熠川之间游走不定,哦,对了,还有李家那个小子,庄家那个小子,四个男人都被林小姐玩弄于股掌之间,看来之前是我小看了林小姐的能耐了。” 他已经把我的底牌摸得透透的了。 接下来,应该就是谈筹码了。 “让珊珊先走,可以吗?” 容显恭点了点头:“艾伦——” 艾伦走了过来:“老爷。” “送这位珊珊小姐回去,你亲自送,务必安安全全地送到榕江大学的女生宿舍。” “是。” 珊珊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林苒,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咬着唇:“艾伦,珊珊就拜托你了。” “林小姐放心,我一定安全把珊珊小姐送到。” 容显恭突然说:“艾伦,你还没我年纪大,怎么记性这么不好了?什么林小姐,你要叫徐小姐。” 艾伦笑开:“是,是我叫错了,是徐小姐放心才对。” 我握住珊珊的手:“你先回学校,我一会儿就回来。” 艾伦带着珊珊离开了。 容显恭指了指他对面的沙发:“徐小姐,坐。喝点什么?” 我在对面坐下,语气郑重:“老容总,直接说正题吧。” “哈哈哈哈,”容显恭大笑了几声:“你倒是比我还心急。” “我晚上还有事,跟您聊完我就得走。” “是熠川找你吧?” “……” “那我长话短说,”容显恭把一个红丝绒的盒子放在桌面上,推到了我面前:“徐小姐,这是送给你的。” 我打开,疑惑:“口红?” “今晚,”容显恭闭上了眼睛,碾着手上的佛珠:“徐小姐上次答应我的事情,拖了这么久都没办,我可以理解,你之前还得靠熠川帮你救出父母,所以一直没下手。我是信佛的,自然不能看着徐小姐失去双亲,所以一直没逼你。但今晚,徐小姐得履行承诺了。” 第117章 这么主动? 我捏着那根口红,回到了宿舍。 晓蕾和慧儿都不在,只有珊珊一个人,她见我回来,扑了过来:“林苒,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啊?” 我安慰地笑了笑:“没有啊,怎么会这么想。” “可是今天那个老板看起来好像城府很深的样子,林苒,我当时就该听晓蕾她们的,那么大一个老板,给那么多的报酬,怎么可能只要一个大一的?别说翻译了,我的法语基础几乎等于没有……” 我心里很乱。 “晓蕾和慧儿呢?” “哦,好像是辅导员有事找她们,说是校史馆那边的档案需要人去整理,给钱的,算是学校的勤工俭学项目。” “那你怎么没去?” “我在等你啊,”珊珊说:“林苒,那个老板到底要干什么?” 我摇了摇头。 “你也不知道?” “……嗯。” “我以后再也不接这种奇奇怪怪的兼职了,林苒,你没事就好。刚刚晓蕾打来电话,说校史馆那边还是缺人手,我们一起去吧?” “珊珊,我有点累,我想休息了。” 珊珊看我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叹了口气:“好,那你好好休息。” “嗯。” “对了,晓蕾说校史馆那边的档案学校要得急,可能今晚我们都不回来了,你自己一个人记得把宿舍的门窗关好啊。” 我笑着应了,“这是学校,又不会有人入室抢劫,放心吧。” “我们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一些的,没有抢劫的,万一有个变态偷女生内衣裤的呢?那也够吓人了是吧?” 我想起上次容熠川非要在宿舍里…… “好,我知道了。” 珊珊离开后,我关了灯,躺在床上。 时间已经不早了,等了许久,容熠川都没来。 我发给路秘书的消息也没有回复,难道他那边又突然有事了? 其实他不来,我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我紧紧握着手中的口红,闭上了眼睛。 迷迷蒙蒙间,感觉唇上微微凉。 “你来了?” 容熠川在我的唇上啄了一口:“嗯,有点事,来晚了。” 我想要坐起来,可容熠川直接把我按住了:“别起来了,办正事。” 他找我要办的正事,就只有那一件。 于是,我开始解扣子。 容熠川嗤嗤笑了:“这么主动?” “……你想自己解?” 我不太理解他的恶趣味,准确来说,我从来就没理解过。 我放下解扣子的手,把身体往他怀里凑了凑。 容熠川的指尖微凉,接触到我颈间的皮肤时,凉的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却笑了,然后,一颗一颗帮我把解开的扣子重新扣好。 我有些莫名,今天特地让我来学校宿舍等着,他不想做? 容熠川挑眉:“我找你就只能是这件事?” 我摇了摇头。 但心里想的是:难道不是? 容熠川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微微吃痛。 “路秘书说,你晚上有事要离开学校,是什么事?” 我咬住唇。 容熠川继续问:“去看徐太太了?还是沈承远又找你麻烦了?” “容总。”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容熠川点了点头:“说。” 我把掌心的口红递给他:“这个,是你爸给我的。” 容熠川拿起来看了看,“所以今晚,是他找你?” “他没有找我,他找到了我的舍友,我担心舍友的安危跟了过去,才发现是他。” 容熠川哼笑了一声:“林苒,你连舍友都要管?” “……” “你跟徐家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你要救老徐总和徐太太,尚且还能理解。但是舍友跟你非亲非故,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多了。” “我的舍友们都对我很好的,我不能看着她走入陷阱啊。” “是不是只要谁对你一分好,你就会回报十分?” “……人最起码不能昧着良心做事。” “所以,之前沈承远对你很好吗?” 我猛地抬起头来。 容熠川慢条斯理地打开口红的盖子,一手抬起我的下巴,一手捏着口红在我的唇上细细描摹。 他的神情很专注,说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窖:“徐小姐,我确实挺喜欢你,但我并不会傻到让一个底细都不清楚的女人一直留在我身边……抖什么?” 我控制不住浑身都在颤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重要吗?” 是啊,重要吗? 不管他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现在我在他面前,都是白纸一张。 更何况他说了,他不会允许一个连底细都不知道的女人留在他身边,那我跟了他这么久,其实已经说明了,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他还挺会选颜色,这个色号很适合你。” 涂完了口红,他抬着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眼神欣赏:“你以前化妆吗?” “……偶尔。” “化给沈承远看?” “他不喜欢女人化妆,”我说:“但女孩子都爱美,我还是会化的。” “放屁!” 我吓了一跳。 容熠川松开了钳制着我下巴的手,冷声道:“他在外面玩的那些女人,可都是烈焰红唇的妖媚,他的口味从来不清淡。” 我见识过一次。 只能说记忆犹新。 “可能……”我咽了口口水:“他只是想要徐家的财产,并不想碰我,所以才这样吧。” 容熠川不置可否,只是欣赏着我的脸,有些专注,专注到有些痴迷:“Lily,你如果盛装打扮起来,一定很美。” 他又叫我Lily了。 莫荔我了解过,她并不喜欢化妆,能素就素着。 这也是我一直素着的原因。 一来是为了贴合女大学生的人设,二来也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 “Lily,你还想拿回南峰集团吗?” “当然想。”我顿了一下,问道:“这一次,我需要付出什么?” 为了救我爸妈,我付出了身体。 在容熠川看来,这尚且算是等价交易,毕竟给我爸治疗他只需要出点钱,跟出钱买了我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要拿回南峰集团,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很多商业上的事情我根本一窍不通,都需要靠他。 容熠川的唇渐渐靠近,最后印在了我的唇上:“你的命。” 第118章 你对我完全坦诚了吗? 我一把推开了他。 “你明知道这个口红有问题!你还……” 容熠川轻笑,他用拇指擦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指尖残留一抹红色。 “你违背了我爸交代的任务,就不怕你爸因此陷入危险中?” 我说:“我之前说过,我信你。既然要投诚,那自始至终都得跟定一方,如果两头摇摆,最后不论是谁赢了,墙头草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我补充道:“这是你教我的。” 容熠川“嗯”了一声:“这句话,你要记得。” “我会的。所以,我爸的安全你也能保证,对不对?” “徐小姐,”容熠川说:“你只能选择和我做交易,或者不做。” “要我的命?”我昂起头颅,闭上眼睛:“我给你。” 容熠川用拇指一下一下地擦掉我唇上的红色,柔声说道:“又不是现在就要,急什么?” 我缓缓睁开眼:“那什么时候要?”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好。” “不怕死?”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只要父母都安置好,我就没什么可怕的。” “好,”容熠川说:“明天开始,来容氏报道。” 我蹙眉:“去工作吗?我的职位是?” “我的生活助理。” 我明白过来。 唐小柔这个障眼法,已经失去她的作用了。 他终于要把我摆在明面上。 而能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应该是他有更需要保护的人。 “你爸找到莫……” 话到嘴边,我赶紧停住了。 莫荔的事情,他还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我也没打算真的在他面前就当一张白纸。 “什么?” 我摇头:“我是说,你爸找到唐小柔是挡箭牌的证据了?” 容熠川勾了勾唇:“他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这种事情需要什么证据?” “那你之前跟唐小柔演的那些恩爱戏码,他其实并没有相信?” “一半一半吧,”容熠川说:“他知道我并不喜欢唐小柔,但也很怕我假戏真做,真的让唐小柔怀上孩子。” 我抓住了关键词。 孩子。 “所以,你爸他……怕你有孩子?” 容熠川看了我一眼。 我反应过来,立马伸出三根手指放在太阳穴旁:“我每一次都吃药了,我发誓。” 但是想了想,忽然又觉得不对。 容显恭怕容熠川有孩子,那容熠川本人是希望有孩子的? 我突然想起雪灵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 容熠川这样缜密的人,就算他想不起来,路秘书也会提醒他的。 而他和路秘书都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事后要吃药的事情,难道…… 我突然有些福至心灵。 他觉得跟莫荔不可能,所以要找一个跟莫荔长相相似的生孩子? 容熠川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谁让你吃了?” “我……我怕给你添麻烦。” 我舔了舔唇试图缓解尴尬,容熠川却快速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直接塞进我手里:“漱口,吐出来。” 我不敢违抗,只能照做。 直到尝到嘴里微微发苦的味道才想起来,我的唇上涂着容显恭给的口红,虽然刚刚被容显恭擦掉了大部分,但还是有小部分残留。 我赶紧又多漱了几遍口。 容熠川拧着眉看我:“以后你这个一撒谎就爱舔嘴唇的毛病的改改了。” “我没撒谎,我真的是怕给你添麻烦所以每次都吃。” “难道不是你根本不想给我生孩子?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我一滞,“难道你想让我生吗?” 他也顿住,然后眉心拧得比方才还紧:“做什么美梦。” “那不就是了。”我说:“我也算是为你着想了,一半一半吧。” “徐小姐,你还真是,一句漂亮话都不会说。” “是你让我坦诚的。” “你对我完全坦诚了吗?” “我……” “但凡你不是……”容熠川欲言又止:“你爸妈,还有你自己,早就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凡我不是长得跟莫荔如此像。 我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不过我还有个疑问:“刚刚我嘴上还有口红的时候,你亲了我,你不会有事吧?要不你也赶紧洗洗嘴巴吧。” 容熠川却笑了:“你爸的命不想要了?容显恭要是知道交给你的任务没完成,你猜猜你爸会怎么样?” 我不敢猜。 “你不怕中毒吗?” “有点症状,又不致命,刚好给你交差。”容熠川挑眉:“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想给他磕一个。 “容总格局大了。” 容熠川又伸手敲我的脑袋:“明天记得来容氏报道,我生病的这几天,你来照顾我。” “不是有路秘书?” “男女有别。” “那我……”我明白了,当即点头:“好,我去。” “嗯。” “今晚你找我来,还有其他事吗?” 容易穿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说呢?” “你都中毒了!” “刚好,运动运动,更有利于毒素吸收。” 算起来,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过了。 要是他只是想跟我说这些,大可以用路秘书的电话给我打。 他亲自来这一趟,肯定是要办事的。 “还在宿舍?”我惊愕:“我舍友们是都你弄走的?” “她们不是都想找兼职,与其再出去被骗,这样不好吗?” “……” “走吧。” “去哪?” “找个地方。” “不在宿舍?” 容熠川砸了咂嘴:“突然觉得,没人在的话也没什么意思。” 我顿时头皮发紧:“那你要去哪儿?” “你们学校哪儿人最多?” “……” “教室?还是操场?” 我:“小树林。” 容熠川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 小树林一到晚上就乌漆嘛黑一片,那里人迹罕至,除了偶尔去那里腻歪的情侣之外,几乎没人了。 而且现在早已经过了熄灯时间,估计也没什么野鸳鸯。 “也行。” 他先从窗户跳了出去,然后反过头来接我。 我虽然还算瘦,但翻窗这种事儿还真没干过,没经验,就显得有些笨拙。 容熠川就站在窗外看着我红着脸被架在窗框上,满头大汗找不着北,“从来没翻过窗?” “你会翻窗才奇怪吧?堂堂容氏总裁居然会翻窗。” “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总裁,我也有学生时代。” “……扶我一下。” 容熠川看我实在艰难,叹了口气走了过来,双手箍着我的腰,轻轻一托。 我终于稳稳落了地。 “谢谢。” 容熠川摸了摸脸上的汗,眼神柔和了一些:“我们公平交易,下次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我一直都找你啊……” “不用麻烦庄明飞。” 第119章 生活助理 第二天,我去了容氏,却险些迟到。 在人事部办手续的时候,虽然大家都没说话,但我看得出来,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揶揄。 说不上友好,更多的是一种疏离的客气。 我一开始只当是因为我突然来公司,跟大家都不熟,直到路秘书过来找我。 她看到我的时候,也微微愣了一秒。 能让路秘书露出这种表情,我终于意识到可能真的出什么问题了。 路秘书看了我一会儿,压低声音跟人事经理打了个招呼:“我先带她去处理一下,一会儿再来办手续。” 我被路秘书带去了女洗手间,她推着我站在了镜子前。 我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路秘书见我一脸茫然,有些无奈地提醒道:“脖子。” “脖子怎么了?” 路秘书的表情开始变得疑惑:“……这里是公司,你好歹遮一下。” 我终于明白了。 我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几个红印子说:“这是蚊子包,不是那个。” 路秘书不太信,走过来看了一眼,“……还真是蚊子包。” “我们学校小树林的蚊子特别毒。” “你去小树林做什么?” “……”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路秘书略有些尴尬地整理了一下头发,“下次,准备点驱蚊液。” “哦。” “这次还是遮一下吧,这个印子如果不凑近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是蚊子包。” 我没有化妆用品,路秘书用她的粉底液帮我弄了一下。 不过我皮肤包,粉底液的颜色稍微有点暗,显得我的脸和脖子变成了两个颜色。 去人事部办了手续,路秘书带我去了容熠川的办公室。 这是我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跟我想的那种又大又宽敞的不一样,他给自己的办公室其实并不算特别大,而且位置很偏僻。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气色也不是特别好:“来了?” “嗯。” 路秘书在我耳边嘱咐我:“私下怎么都行,在公司里还是要叫人。” 我点点头:“容总,我是新来的助理林苒。” 容熠川哼笑了一声:“去给我泡杯咖啡。” 路秘书指了指外面的茶水间:“在那里。” “好的。” 容熠川吩咐路秘书:“你也去忙吧,有她在这里就行了。” 路秘书有些担心:“您真的不去医院看一下吗?” “小事。” 路秘书颔首:“那我带林苒去茶水间。” 我跟在路秘书身后出了办公室,路秘书大概给我介绍了一下这一层的概况:“那边是市场部,市场部是一个公司的核心,直接跟容总汇报,所以跟容总的办公室在一层。其他的部门都在另外的楼层。” 我点点头。 “这里是茶水间,容总喜欢喝蓝山,咖啡机会用吗?” “会。” 路秘书有些意外,声音微微压低:“徐小姐,你们家里原先没有佣人吗?” 我无奈地笑:“有是有,但我很早之前就出国了,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做的,我也不习惯别人做。” 路秘书看我的眼光更友善了一些,还带着微微的钦佩:“对了,你之前在工地里也很能吃苦。” “还不是为了引起容总的怜悯之心。” 路秘书笑了:“你承认了?”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而且就算我不承认,你跟容总心里也跟明镜一样的,那我遮遮掩掩的还有什么意义?” 路秘书点头:“也是。” 到了茶水间,我熟练地用咖啡机做咖啡,路秘书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确定这些我都没有问题,才离开了。 我带着咖啡回了容熠川的办公室。 一起带来的,还有一杯刚泡好的绿茶。 两杯一起放在他的面前。 容熠川有些痛苦地揉着太阳穴,看了看面前的茶,然后抬头看向我。 我解释说:“茶能不能解毒我不知道,但咖啡肯定不行。” 容熠川笑了:“你才刚来,就开始做我的主了?” “我不敢,我就是给你多一个选择,最后喝哪个还是你自己决定。” 容熠川定定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拿起绿茶喝了一口。 我微微勾唇:“咖啡我一会儿带出去。” 容熠川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坐。” 见我坐好,他说:“昨晚睡好了吗?” 我摇了摇头。 昨晚他又发疯,在小树林折腾到后半夜。 宿舍楼锁着门,我还得从窗户爬进去,但是腿软得根本使不上劲,最后我们两个在车里睡了一夜。 结果两个人都睡得有些过头。 他开车上班,我让他把我放在距离公司门口几百米的一个路口,自己走过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一脚油门就到了,我夺命狂奔了十分钟,堪堪踩点到了公司。 容熠川说:“下午跟我去巡店。” “路秘书不跟你去吗?” “你是路秘书的助理还是我的助理?” “……我不太懂你工作上的事,怕帮不了你。” 容熠川说:“不会就学。” “一时半会恐怕学不会吧?” “那你不会问?” “好,那有不懂的我就记下来,回来了问路秘书。” “我不是人?” “……你不是要忙工作么,我怕打扰你。” “那你怕不怕你爸从疗养院里被赶出去?” 我闭嘴了。 容熠川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你脖子怎么回事?” “用了路秘书的粉底,色号不太合适。” 容熠川挑眉:“洗了,然后去一趟财务部帮我拿上个季度的报表。” 我出门,去了一趟洗手间,把刚刚涂好的粉底液洗了个干净。 脖子上星星点点的红痕又重新凸显出来。 原本过了一夜,那些蚊子包已经都消下去了,结果搓洗了一下,一个个的又故态复萌,在我洁白的脖子上盘踞着,红彤彤的更加鲜艳了。 我一路坐电梯下去一楼,上上下下了几十个人,经过一楼大厅的时候,人来人往。 我顶着脖子上的红痕,收获了不少注目礼。 到了财务部的时候,财务总监看我的眼神不太友善:“报表这种东西保密性很高,实习生不能接触。” 我说:“是容总让我来拿的。” 她不信,皱眉:“没听说总裁办来了新实习生啊?不行,我得给路秘书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旁边的人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总监,你看她的脖子。” 财务总监的视线落在我的脖子上,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人家是来着容总的‘口谕’来的。” 第120章 我名下的所有财产,由容熠川先生继承 “容总之前不是跟那个叫什么……唐小柔?” “总监,您的消息滞后了,唐小柔想要母凭子贵,怀了孩子就想上位,结果被看穿了,早就是昨日黄花了。” “那孩子呢?” “打掉了啊,容家是什么人,是她一个服务生想嫁就能嫁进去的?” “可是上次老容总寿宴,她可是作为容总的女伴出席的,我还以为是已经认下她了,结果还是不能生孩子吗……” “谁知道呢……哎呀,老容总!” 我一惊,回头就看到了容显恭和艾伦。 艾伦推着轮椅,跟我打招呼:“林小姐,早。” “早。” 容显恭倒是笑呵呵的:“熠川终于舍得把你带出来见人了?这小子,金屋藏娇藏得可真深,要不是我让艾伦去了一趟法国,估计还以为唐小姐会是我未来的儿媳呢。” 我问艾伦:“唐小柔现在怎么样了?” 艾伦说:“唐小姐挺好的,在医院里休养。” 没事就好。 只要还活着,那就……” “就是有点可惜,流产手术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唐小姐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当妈妈了。” 我猛地抬起头来。 容显恭说:“真是可惜啊,怎么说都是我们容家的孙子,说没就没了。” 虽然这么说,但面上一点都没有惋惜的意思,反而还微微带着笑意。 艾伦也笑:“老爷,这您就错了,容总心里可是有人的,唐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老容家的种。” “啊?这样的吗?” “医院那边我让人抽了羊水做了鉴定,的确不是。” 容显恭忽而看着我,笑开了:“我还真是小看我这个儿子了。” 艾伦说:“容总这是专一,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一点容总像您。” “我就说,我跟雅然的孩子,怎么会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坏男人呢,林小姐,熠川这么宝贝你,你可得加把劲啊。” “老容总是让我在哪方面加劲?” “昨天送给林小姐的那根口红,你还喜欢吗?” 我明白过来:“挺喜欢的,回去之后我就涂上了。” “那熠川喜欢吗?” 艾伦突然接过了话:“容总可能不太喜欢吧,林小姐今天都没涂了。” 容显恭笑:“艾伦,下次换个更适合林小姐的色号,想必熠川就会喜欢了。” “是。”艾伦皮笑肉不笑:“老爷,您可是为了抱孙子操碎了心啊。” 容显恭立马感慨不已:“是啊,我都这个岁数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年,一般盼着有生之年能抱上孙子,结果熠川一直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糊弄我,真正喜欢的却一直不给我看。” “可能是心疼林小姐年纪小,想让她玩几年再生孩子?” “呵,那他还真是挺细心。这爱和不爱,区别还真是明显,你说是不是啊林小姐?” 我没说话。 容显恭也没指望我说什么,转头吩咐艾伦:“走,上去看看熠川。” “是。” 艾伦推着容显恭直接去了电梯间。 我伸手:“报表。” 财务总监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报表递给了我:“哦,这里。” 容显恭这一出,坐实了我的身份,财务总监再也没有疑问了,直接把报表送到了我手里。 “总监,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您可以吗?” 财务总监忙不迭点头:“林小姐您请问。” “为什么现在报表还在用纸质的,不能直接把电子版发到容总邮箱吗?” 财务总监摇了摇头:“这个是容总要求的,每个月都是路秘书亲自来拿,我们只负责做表,做完就彻底删除,不留底稿。” “也是容总要求的吗?” “对。” “好的,谢谢。”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能现在把这份报表带上去了。 我在一楼的会客厅里等了一会儿,想着等容显恭走了,我再把报表送上去。 可是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一直到中午都没等到容显恭和艾伦离开。 我想起容熠川苍白的脸色,心里微微有些担心。 正在思索要不要把报表藏起来然后上去看看,就接到了庄明飞给我打来的电话。 “林苒,我的人打听到,沈承远最近在暗中收购南峰集团的散股。” 他收购散股我大概能猜得到原因,我妈回来了,应该是联系了孙伯伯,他手里的股份迟迟压不过以孙伯伯为首的那些叔伯们,容氏这边的续约又一直拿不到,他为了坐稳现在的位置,肯定要想办法拿到更多的股份。 但南峰集团最近几年经营得不错,股价并不低。 他手上哪里来那么多现金流? 公司的公款? 他又没有我爸的私章,调不出来。 “他把徐家别墅的地皮卖了,还有老徐总名下的几辆车,收藏的一些字画和古董等等。” “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一直在做了,但是做的很隐秘,这些古董字画都拿去国外才出手的,车也是。” 我大概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古董和字画我不太懂,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但是沈承远急需用钱,势必是低价出售。 车子也是一样。 而且这些东西价格昂贵,不一定能很快就出手。 他需要尽快筹到大量资金,尤其是在一直找私章无果后,他明显更急了一些。 “他还有什么别的筹钱渠道吗?” “那就得问你了,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好出手的?” 值钱的,好出手的,无非就是黄金。 我妈不喜欢黄金,她的首饰也基本都是铂金和钻石的,我妈装疯的那段时间,估计都被刘姨拿走了,不剩下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庄先生,你现在在哪?” “在顾雪灵的酒吧里,怎么了?” “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份今天当天的报纸,还有签字笔和红色印泥,我马上过去。” 我打车去了顾雪灵的酒吧。 到的时候,庄明飞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顾雪灵也有些着急:“然然,你要这些做什么?” “写遗嘱。” “啊?” “今天报纸买了吗?” “有,这里。” 我拿起签字笔,在报纸右上角的日期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徐泠然。 然后又用一张A4纸写了一份遗嘱。 【如果我发生任何意外,我名下的所有财产,由容熠川先生继承。】 签名,按手印。 庄明飞有些意外:“我猜到了你会写文件,但我以为你会把财产都让雪灵代持。” “我怕沈承远狗急跳墙,对雪灵不利。”我说:“但他绝对不敢去容熠川头上动土。” “这个倒是。” 庄明飞问:“这件事你跟容总商量好了?” 我摇头:“没有。” “那徐家的财产如果容熠川拒绝继承的话,怎么办?法院还是会按照法定继承顺序来判定的。” 我晃了晃手上刚刚签了名的报纸:“今天的报纸上,有我的亲笔签名,这说明我还活着,只要我活着,谁都别想继承我的遗产。” 第121章 把我摆在明面上 容熠川之前吩咐了,下午我要跟他一起去巡店。 我不能在顾雪灵的酒吧里呆太久,把两样东西都交给了顾雪灵之后,我打车回到了容氏。 我刚进大门,就看到容熠川跟路秘书一起走了出来。 他步履匆匆,眉心明显拧着,看上去情绪不太好。 “让你去拿个报表,人都不见了?” 我中途翘班去办了自己的事,难免有些心虚:“我去拿了,但是刚才不方便给你。” 路秘书连忙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见我没事,终于放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我跟容总还以为你被……” “路秘书,你们刚刚见到老容总了吗?” “路秘书问:“他去找你了?” “我是在财务室遇到他的。” 路秘书看了一眼容熠川,语气低沉:“来得挺快。” 容熠川冷笑了一声,戏谑地看着我:“你现在面子比我还大,他专门来容氏找你,我却连他的面都见不上。” 路秘书补充说:“林苒,你以后不要乱跑了,尽量跟在容总身边,容总不在的话,你就来找我,切忌单独行动。” 我点了点头。 我就说容熠川为什么突然让我来当他的什么生活助理,出去巡店也要带着我,原来是为了保护我。 “我知道了路秘书。”我抬头看了一眼容熠川,只见他的表情还是不太好看,于是关切了一句:“容总呢,现在觉得好一点了吗?” 公司门口人来人往。 恰好陈哥把车送停车场开出来了,停在路边。 路秘书说:“容总,车来了。” 容熠川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先上车。” 容熠川进了后排座位,我只能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路秘书坐在副驾驶,跟司机陈哥说了个地址,车子缓缓发动。 容熠川问我:“报表呢?” “在我身上呢,你现在要吗?” “交给小陈,一会儿你要陪我进去应酬。” “好。” 我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手探进去,从内衣里面把折叠成一个火柴盒大小的报表取了出来。 一下一下翻开成原来的大小后,递给了司机:“陈哥,给你。” 报表是从我的内衣里面取出来的,上面还残留着我的体温。 陈哥刚要伸手,就听到容熠川冷声道:“拿来。” 我勾了勾唇角,略有些谄媚地把报表又递给了他。 容熠川用指尖捏着,在空中抖了抖:“你还挺能藏。” “……嘿嘿。” “疼吗?” “什么?” 他用指尖点了点报表的尖角。 纸这个东西看起来单薄脆弱,但是折叠之后就变得异常坚硬,而且边角特别尖锐。 我瞄了一眼他的眼色,舔了舔唇:“还好。” “路秘书,”容熠川说:“一会儿林苒陪我进去,你去药店买酒精和棉签。” “是,容总。” 我说:“就是压出印子了,没破皮。” 容熠川今天一直心情不太好。 不知道是昨晚那个口红的药劲没过,还是恼怒我好半天不见人。 但我是明白的,这件事就是一个闭环。 我想要救我爸妈拿回公司,那就必须得借助容熠川的力量;他想跟白月光重温旧梦,那就必须保着我这个替身。 但容显恭摆明了要对付自己儿子,生怕有女人生下容熠川的孩子,他就势必要针对我。 所以,我就必须得留在容熠川身边,紧跟不离。 路秘书似乎也有些心有戚戚:“林苒,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 “好的。” “容总跟老容总之间的事情,你应该也能猜到一些了。既然他已经识破了,那再隐瞒也没意义。容总的意思是,既然瞒不过容显恭,那不如就把你摆在明面上,这样以后你也方便行事一些。” 我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学唐小柔那样,跟容总演恩爱情侣是吗?” 路秘书笑了一下:“容总可能不需要演,你的话……你自己斟酌吧。” 容熠川原本正在一目十行地扫着财务报表,闻言抬起头来,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路秘书。 路秘书立刻住了口。 容熠川问:“先去哪里?” 路秘书拿出平板电脑,把巡店的路线图给他看:“容总,我们先去福谦路店,然后再走柳林路……最后刚好回公司。” “直接去柳林路吧。” 路秘书点头:“好的。小陈,掉头。” 我对容氏的产业不是特别清楚,但也知道容氏在H市有三十多家酒店,高端中端都有。 柳林路那家我知道,距离我家别墅并不是很远,那家的中餐厅很好吃,小时候爸妈经常带我去,后来出国了,回国之后我也去过好几次。 只是每次基本都是跟沈承远一起。 我看了容熠川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但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容熠川问:“看什么?” 我摇头:“没有。” 到了酒店门口,陈哥下了车,帮容熠川拉开了车门。 外面已经有酒店的负责人在等了:“容总,您来了。” 容熠川“嗯”了一声,却很快转身回头,微微伏低身子,摊开一只手掌在我面前:“下车吧,到了。” 像是个体贴入微的男朋友。 我把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被他紧紧握住。 我下车的时候,他还用另一只手体贴地帮我挡住车顶。 酒店的负责人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立刻笑盈盈地上前来跟我打招呼:“您好,请问这位小姐是……” 容熠川:“我的生活助理。” 酒店负责人长长地“哦”了一声,态度更加谄媚了:“助理小姐还真是低调,这么年轻却一点也不张扬,真是难得。” 我看了一眼容熠川。 他这个位子,是不是天天都要面对一群拍马屁拍的各有千秋的下属? 怪不得他只对我爸敬重有加。 拍马屁的话听多了,并不会觉得开心,只会觉得烦躁。 还不如丁是丁卯是卯,单刀直入,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容熠川问我:“风有点大,冷吗?” 第122章 该配合演出的我 我还没说话,酒店负责人立刻招呼身后的人:“去,给助理小姐拿一条薄毛毯来。” “不用了,我不冷。” 容熠川说:“快到你的生理期了,还是注意保暖。” 我有些惊讶。 他看我的目光却很柔,“听话,不然每次都要疼。”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配合演出:“好,听你的。” 容熠川的笑容更大了些,整个人都如沐春风,仿佛跟刚刚一路上生闷气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很快,酒店的服务生就把毛毯拿来了。 酒店负责人想要献殷勤帮我披散,可是被容熠川接过,亲自帮我披好。 “走吧,进去看看。” 酒店负责人引着我们进了大堂,他招呼了一个女服务生过来,说道:“助理小姐可以去那边稍作,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服务生。” “不用,她跟我一起。”容熠川握着我的手,往上一抬,正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 酒店负责人哈哈笑了一下:“好的好的,那我明白了,容总,助理小姐,那我们这边请?” 经过中餐厅的时候,酒店负责人把菜单给容熠川看:“容总,这是我们这一季的新菜单,剔除了一些老旧的菜式,换上了一些年轻人喜欢的新型融合菜,您看看?” 容熠川接了过来,漫不经心地随便翻了翻。 然后问道:“我记得有一道老式粤菜卤水鹅怎么没有了?” 酒店负责人压根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真的过问菜单。 像容熠川这种级别的,说是来巡店,基本就是走一圈,看一下大概就行了,不会就看这么细,要不然还要店长做什么? 他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酒店负责人也不太清楚,直接把中餐厅的主厨叫了出来。 主厨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太喜欢吃这种整只的卤水鹅,一只吃不完,剩下的也不好带,所以我就把菜单换成了芦笋炒鹅片。” 容熠川淡淡地说:“迎合年轻客人,这没错。不过酒店经营走的是口碑和长线,还是要顾及一下老客户们的喜好和反馈。” 酒店负责人连忙点头:“是,那我让餐厅再把卤水鹅这道菜加上。” “嗯,”容熠川微微低下头,轻柔地问我:“我记得你妈妈挺喜欢卤水鹅的?下次带她来尝尝,看看是不是以前的老味道。” 我更惊愕了。 他怎么知道我妈喜欢这里的卤水鹅…… 是了,他说过,如果连我的底细都不清楚的话,他也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留在自己身边。 他不但了解我的底细,连我爸妈的也查了个一清二楚。 酒店负责人说:“好啊,阿姨是我们的老食客了,可以来帮我们调整一下调味,一定尽力做到让阿姨这种老顾客满意!” 容熠川笑了笑:“有这种想法是对的,酒店做的就是服务业,一切都要从客户的角度出发。” “这还是助理小姐的功劳,如果不是阿姨喜欢吃,我和主厨都忽略了这么重要的问题。还不知道助理小姐怎么称呼?” “她姓林。” “哦哦,林小姐,改天一定要带阿姨来啊,或者您留个地址,我们做好了给阿姨送家里去。” 容熠川说:“做好了送去容氏吧。”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今天下午就送!阿姨和林小姐还有什么想吃都可以告诉我,我让人做好了一起送过去。” 容熠川说:“其他的先不用了,熬一碗红糖姜茶来。” “明白,马上!容总,林小姐,你们稍坐,马上就好!” 酒店负责人招呼餐厅里的忙活起来了。 我微微有些尴尬,小声问他:“要演到这个程度吗?” 容熠川轻笑:“不适应?” “……嗯。” “那我带你去适应适应。” 话音刚落,他就牵着我往餐厅的角落方向走了过去。 角落里,坐着两个人正在用餐谈事。 “沈总,这么有空,来这里吃饭?” 沈承远吃了一惊,“容总?” “没事,坐,来了就好好吃饭。” 沈承远看到了我,眼神闪了闪:“林同学也来了啊,没去法国继续交换了吗?” 容熠川笑了笑说:“给沈总介绍一下,林苒现在是我的助理。” 沈承远有些惊讶,但并不算很意外。 在法国的时候,他应该就看出来了一些。 但那时候唐小柔还在,他也只是看出来了,并没有点破。 我也笑了:“沈总的人把我和我朋友按在地上打,我现在还在养伤,怎么去法国?” 沈承远的脸色有些难看:“容总,我不是故意要针对林同学的,我只想接回自己的岳父,林同学一直阻挠我……” “沈总,”容熠川打断了他的话:“你岳父现在在容氏的疗养院里,你可以放心。整个H市都没有比那里更安全,医疗配套更好的地方了。” 沈承远干笑了一下:“是,我也是怕给容总添麻烦。” “老徐总是林苒的恩人,林苒对他很感激,我当然是要帮她报了这份恩情。” “……好。” “沈总今天是……见合作伙伴?” 沈承远打哈哈:“嗯,见个朋友。” 容熠川一眼就认了出来,轻笑道:“南峰集团最近资金遇到问题了吗?还特地约了银行的信贷员。” 沈承远脸色更难看了:“一点小事而已,没什么的。” “没事就好。” 容熠川牵着我,在不远处的一个座位上落了座。 我一直看着他的方向,若有所思。 信贷员? 他准备抵押我家的什么去借钱? 别墅的地皮吗? 还是我爸的车? “别看了,”容熠川的声音冷冷的:“难不成你还对他旧情难忘?” 我立刻一脸嫌恶:“我只是瞎了一次,不会再瞎第二次。” 容熠川说:“想问什么就问。” “你刚刚特意调整路线,是知道他在这里,专门带我过来的?” 容熠川不置可否,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 “他现在究竟在盘算什么?我怎么样才可以保住我家的东西?” 容熠川说:“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你爸爸之前有没有让你去录指纹或者其他生物信息?” 我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家里的指纹锁算吗?” “你说呢?” “那就没有了。” 容熠川把水杯放在了桌上,“你再好好想想,沈承远当了你爸那么久的司机,就算他再会隐藏,你爸也不会一点戒心都没有。你爸能把南峰集团大部分股份都转移到你的名下,不可能没有后手。” “他有个私章,可以调动公司的流动资金,现在在我这里。” “不是这个,”容熠川说:“跟你有关的。” 他指了指那个银行信贷员:“而且,也跟银行有关。” 第123章 突击查岗 我想了一下,莞尔一笑,站了起来往沈承远那边走过去。 沈承远微微蹙了蹙眉,明显有些抵触,但我的身份现在已经被容熠川放在了明面上,当着他的面,沈承远不敢得罪我了。 “林小姐有事?” 我的笑意更大了些:“沈总,我们拼个桌吧。” 沈承远顿时警惕起来:“林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餐厅里这么大,还有不少空桌,没必要拼桌吧?” “当然是有事情要跟沈总聊聊了。” 沈承远冷声道:“林小姐是准备跟我秋后算账?” “怎么,不行吗?” 我没管他,直接招呼容熠川:“容总,我们跟沈总一起坐吧。” 沈承远压低声音警告我:“林苒,你要干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噗嗤一笑:“沈总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就这么害怕我?你在法国的时候威胁我,还有上次在疗养院抬脚踹我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害怕呢。” 容熠川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牵住了我的手:“怎么突然想坐这里了?” 我嘟嘴,像唐小柔一样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似的晃了晃:“刚刚我看菜单的时候,里面有一道佛跳墙我特别想吃,但是就我们两个肯定吃不完啊,不如我们跟沈总一起分享吧。” 沈承远连忙站了起来,摆手拒绝:“不了,我还有事准备走了,容总,林小姐,你们慢慢吃。” 他给信贷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再说。 “沈总。” 容熠川拉着我坐下,缓缓开了口:“我跟林苒刚来你就要走,怎么,觉得跟我一起吃饭掉价了?” 沈承远呵呵干笑:“当然不是,我真的是有事。” “那好,那今年开始容氏的家居采购我就选张总那边了,沈总请便吧。” 我有些惊讶,抬头看向他。 整个H市都知道,沈承远想要容氏的续约单子想要疯了。 他现在的一切危机,都是源自于这个单子拿不下来,所以才会被南峰集团内部的一些老人质疑。 但如果容熠川肯松口,他的难题全部都会迎刃而解。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沈承远果然犹豫了:“容总,您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陪我女朋友吃个佛跳墙,但林苒你也知道,贫困家庭出身,见不得食物被浪费,好心邀请沈总一起品尝一下,如果沈总不给面子的话就算了,我叫张总过来,边吃边聊。” 沈承远顿时面色有些挣扎:“别,容总,那我……那我留下陪您和林小姐一起吃吧。” “没事啊,”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承远:“沈总不是还有事要办吗?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你实在不想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我们也不会勉强的。” 沈承远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一方面,过去我跟他的几次交锋,他都没能占到便宜,反而被我坏了不少事,他恨我恨得牙痒痒。 但另一方面,我现在是容熠川亲口说出的“女朋友”,得罪了我,他跟没有好果子吃,更何况,一直不怎么搭理他的容熠川突然松了口,准备谈续约的事。 沈承远就算是忍着恶心,也得坐下来抓住这个机会。 信贷员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容熠川含笑说道:“一起坐吧,人多热闹。” 信贷员跟沈承远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沈承远的许可,他才点了点头,在我和容熠川对面落了座。 容熠川打了个响指,酒店负责人立刻就过来了。 “容总,林小姐,还需要什么吗?” 我觉得有些想笑,这个中餐厅不算小,刚刚周围都没什么人,容熠川一个响指声音也不大,酒店负责人立刻就钻出来了。 可见他一直在留意这边。 我笑着问容熠川:“这位负责人怎么称呼?” 酒店负责人连忙笑嘿嘿地说道:“林小姐叫我老陶就行。” “陶经理。” 容熠川纠正我:“是陶总,老陶是这个酒店的总监理。” 我改了口:“陶总。” “不用不用,容总在这里,我哪敢自称总啊,林小姐还是叫我老陶吧,也显得亲近一些。” 我说:“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只是想说,陶总应该在容氏旗下工作时间挺长了吧?” “是啊是啊,有二十多年了。” 我点了点头:“如果按这个时间算的话,那就是老容总还在位的时候,陶总就已经在容氏工作了?” 老陶顿时有些慌张:“……是,但那时候我只是个底层员工,没什么机会接触到老容总,只在公司年会的时候能远远见到他。是容总接手之后,我才慢慢升上来的,说起来,还是容总一手把我提拔上来的,对我老陶有知遇之恩啊!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呢。” 我也笑:“怪不得陶总把这家店经营得这么好,原来是为了报恩。” 老陶讪笑了一下:“也是报恩,也是养家糊口。” 我点了点头。 “陶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林小姐您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我微微勾唇:“酒店的中餐厅现在一共有多少道冷盘多少道热菜?” 老陶似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一些,从容地回答道:“冷盘有169种,热菜加上汤羹,一共是325道。” “酒店一共多少间客房,员工一共多少人?” “512间,员工360人。” “容总带其他女孩子来过几次?” “来过……”老陶突然反应了过来,呵呵笑:“林小姐真是调皮,差点都把我绕进去了。” 我拖着腮,含笑看着他:“陶总,是你刚刚说的,如实回答的哦。” “没有,真的没有,只带了林小姐您一个人来过。” “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容总工作繁忙,一个季度才来巡一次店,我也是最近这两个月才听说容总交了女朋友,再往前的话他身边除了路秘书根本没有其他女人,至于前面那两个……我都没见过。” 容熠川哼了一声,宠溺地看着我,“突击查岗,嗯?” 第124章 我没有立场去问他 容熠川挑了挑眉。 我手上捏着一张名片,塞进了他的掌心里。 刚刚沈承远见容熠川过来,猛地站起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慌忙塞进口袋里的那张名片。 他刚刚找借口要走,我顺势走近,不着痕迹地掏了出来,一直攥在掌心里。 又跟老陶东拉西扯了半天,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毫无察觉。 容熠川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沈承远的心思压根不在吃饭上,压根不敢多点,随便点了几个菜。 信贷员更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只点了一份清炒芥蓝。 等菜上齐的时候,容熠川的微信响了。 他看了一眼,直接把手机递给了我,示意我自己看。 我也没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是路秘书发来的。 【老徐总的确在这个银行有个保险箱,具体时间和物品不太好查,银行有保密制度。】 除了私章,我爸还有留下来一个保险箱? 不同的是,这个保险箱里的东西明显要比私章更加重要,他选择放在了银行里寄存。 我都不知道这个保险箱的存在,沈承远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把手机还给了容熠川。 信贷员看到了我们的动作,笑着调侃了一句:“看来林小姐就快要是容太太了吧?提前恭喜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恭喜早了。” 容熠川却说:“林苒年纪还小,还想再玩几年。” “容总这是着急了?” 容熠川哑然失笑:“我爸天天催着要抱孙子,我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但没办法,女朋友不松口,我也没辙。” 信贷员也跟着笑:“林小姐人长得漂亮又聪明,容总眼光很好。” 容熠川捏着我的发丝在手指上绕着玩:“嗯,我也觉得。” 沈承远就有些如坐针毡了:“容总真的打算定下来了?” 容熠川掀了掀眼皮:“在法国的时候沈总不是都看出来了么,怎么现在还问?” 沈承远被噎了一下:“我……那时候唐小姐还在。” “你怕唐小柔?”容熠川突然发难:“沈总跟唐小柔好像关系不错啊,那次吃饭的时候唐小柔三番两次地想给我引荐你。” “也不是很熟,就是机缘巧合,偶遇了几次,聊了几句。” “哦,那沈总还真是挺会虏获女人心的,巴黎说大不大的,竟然都能偶遇好几次,那时候唐小柔基本上都跟我在一起,沈总挺会抓时机。” 要是再听不出来容熠川的质疑,沈承远就是个傻子了。 他站了起来,说道:“容总,我跟唐小姐真的什么都没有,真的只是比较聊得比较投机而已,唐小姐又是个热心肠,听说我的南峰集团很需要容氏的订单,于是就自告奋勇想要帮我……” “你的南峰集团?”我厉声反问道:“老徐总和徐太太都还在世,南峰集团什么时候改姓沈了?” 沈承远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两下,哼笑了一声:“说错了,是我现在帮岳父照管着的南峰集团。” “沈总,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刚刚说的这句话,希望你能一直记在心里。” “……我会的。”沈承远说:“容总,不知道我岳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我下意识地去抓容熠川的手,示意他不要同意。 容熠川反握住我,轻声说道:“老徐总上次被沈总折腾了一通,最近情况不太好,我问过医生,说最好不要探视,不然对他的恢复不利。” 沈承远说:“上次是我太鲁莽了,是我对不起岳父,我也很想弥补他。这样吧,岳父的医药费用我来出,不好让您再继续破费了。” 我听了来气:“你拿什么出?南峰集团的公款吗?” 手突然被捏了一下。 容熠川笑着说道:“既然沈总有这份孝心,那我也没有阻拦的道理。你直接联系路秘书,她会把详细的费用明细发给你。” 沈承远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容总这段时间对岳父的照顾,我会记在心里的。” 这顿饭我吃得憋闷。 好不容易吃完,容熠川终于带着我离开了这家酒店。 沈承远和老陶亲自送我们出门。 车子缓缓发动,我才终于问出了口:“为什么要让沈承远出我爸的医药费?你明知道他用的都是……” 刚说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了。 我没有立场去问这个问题。 那家疗养院是高端疗养院,价格不菲,虽然容熠川不用自己出钱,但不表示他就该出这一份费用。 “对不起,我……”我叹了口气:“我刚刚失态了。” “你还是没放下,”容熠川说我:“沈承远三言两句就能让你情绪波动。” “我的事情容总你应该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他对我做过什么,对我爸妈做过什么,我怎么可能毫无波动?” 容熠川按着我的手臂,示意我坐好。 车子缓缓发动。 他说:“我今天带你来见他,可不是为了让你大动肝火的。” “以后我尽量克制。” 容熠川说:“Lily,你要记住,情绪化办不成任何事,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要先让自己站在客观的角度,这样才能准确地做出判断和决策。” “……好。” 我现在对他动不动叫我Lily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他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把我当成莫荔更好,反而更有利于我跟他的捆绑合作。 “不管他用的是徐家账户上的钱,还是南峰集团的流动资金,这笔钱在他手里,就归他支配,还不如让他拿出来给你。” 我一愣。 容熠川说:“你不是有个好朋友叫顾雪灵?把她的账户给路秘书,沈承远打过来的钱,路秘书会转到顾雪灵那里。” 我顿时明白过来,心情也有些复杂。 我只顾着愤怒,却没想到他还有这一层考虑。 容熠川问:“路秘书,查到了吗?” 坐在副驾驶的路秘书一直没说话,听到容熠川问起,才点了点头,说道:“指纹锁。” 我不解:“什么指纹锁?” 路秘书给我解释:“老徐总放在榕丰银行里的保险箱,不是密码锁,是指纹锁。沈承远如果想要那里面的东西,就必须得见到老徐总,用他的指纹打开那个保险箱。而拿到老徐总的指纹,有两个办法——” 她看了我一眼,说:“第一,就是用指纹倒膜,但前提是他必须得见到老徐总。” “第二个呢?” “把保险箱从银行里带出来,然后带着保险箱去疗养院,用老徐总的手指亲自打开保险箱。” 我懂了。 他今天找那个信贷员,或许根本不是为了从银行贷款,而是为了想办法把保险箱从银行带出来! 路秘书说:“可是银行监管森严,他想买通人把那么大一个保险箱带出来,恐怕并不容易啊。” “还有一种可能。” 容熠川突然开了口。 我有些疑惑:“还有什么?” 容熠川看着我,眼神微冷:“砍下老徐总的手指,带去银行。” 第125章 容熠川要换掉我 我站了起来:“我想去榕丰银行。” 容熠川抬起眼看着我。 于是我又说了一遍:“我想去,行吗?” 容熠川说:“我要巡店。” “我自己去。” “不安全。” 我急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快去快回!” 容熠川看着我,有些玩味地笑了一声:“你要怎么保护自己?” 我哽住。 他站了起来,伸手圈住我的腰,把我往他的怀里带:“乖,先陪我去巡店。” 我挣不开他。 我也根本不敢挣脱他。 我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的情况已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我跟容熠川的关系放在台前,或许能暂时压制住沈承远,但容显恭却是个更难对付的人。 他能自由出入我爸所在的疗养院,还拿捏着珊珊。 容熠川带着我去了第二家酒店,这家酒店是容氏旗下的高端品牌,装修和布置都十分优雅奢华,店长也是个比较有涵养的人。 容熠川一路都牵着我的手,一直没放开过。 进电梯的时候,因为电梯里的人多,有些拥挤,他用自己的身体当做屏障,把我护在里面,跟其他人隔绝开。 能当店长的,都是有眼色的。 容熠川一路上也都没想着避讳,他们自然是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临走的时候,店长让人送来了一杯热牛奶和一杯姜茶。 但没有直接给我,而是给了容熠川。 “林助理好像看起来有点不舒服,我让人准备了两杯热饮,不知道有没有用。” 路秘书本身想接手,容熠川却抬了抬手阻止了她,自己接了过来,笑着说了句:“David你有心了。” 店长David松了一口气,“我跟林助理都是容氏的员工,本来就应该互相照应的。 容熠川拥着我上了车,路秘书留下来跟他又聊了两句,才上车。 车子发动的时候,我抓起容熠川的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巡了两家店,才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照这个速度,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榕江银行? “我劝你最近先别去。” 容熠川把那杯热牛奶递给我:“早上又没吃早饭?喝了。” 我机械地接过,抿了一口。 “喝完。” 我现在很听话,他说什么我听什么,他让我喝完我就一饮而尽。 但是车子一个急刹车,牛奶涌进了我的嗓子里,我呛得满脸泪花,牛奶也喷了他一声。 容熠川看着自己的烟灰色西装上一片一片的水泽,脸色发沉。 路秘书赶紧拿出纸巾递给我:“林苒,你快帮容总擦一下。” 我想接,但是咳嗽根本停不住,整个人都在颤抖。 司机陈哥大概知道是自己惹了祸,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容总,刚刚前面有个小学生突然跑过去,我要是不停的话就撞到孩子了……” “我要的不是解释。” “……对不起容总,是我的错。”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陈哥从后视镜里看着我,满眼都是歉意:“对不起林小姐。” 我还在咳嗽,说不出话,只能摆摆手示意没事,让他专心开车。 路秘书问我:“林苒,没事吧?” 我的咳嗽已经慢慢平复下来,点了点头:“嗯,没事的。” 路秘书说:“还好我带了一套备用衣服,小陈,掉头,我们回刚刚那家店里,让容总换一身衣服。” “是。” 又要回去? 我猛地抬头看向容熠川。 他似乎正在等着看我的反应,视线对上的时候,他略有些失望:“林苒,你要是再这么沉不住气,那我就考虑换掉你了。” 我一慌:“换掉我,是什么意思?” “苏颖,唐小柔。” 我浑身一凛。 容熠川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你吗?” 我在心里默默回答:因为我的脸。 可容熠川的答案却截然不同:“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先是展示了法语水平引起我的注意,然后又是在我面前上演了一出命运悲惨女孩拼命求生的励志大戏,我当时就知道,你是个有脑子有决断的人。敢想敢做,豁得出去,这样的人才配当我的合作伙伴,至少不会轻而易举就被人弄死。” 我的大脑还有些木愣。 果然,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我了。 不过并不完全是因为我的脸,而是因为我自以为是的所有计谋。 我以为我的计谋得逞了,我可以继续扮演好莫荔,让他慢慢爱上我,帮助我复仇。 可是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像容熠川这种男人,他爱莫荔归爱莫荔,但情情爱爱绝对不会是他的主旋律。 他真正的目的,是跟他的父亲斗法。 容熠川接着说道:“我帮你救徐南峰,又帮你拖住沈承远让你去救徐太太,不是我心善,我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做这些无聊的事,我是希望能解除你的顾虑,然后专心为我办事,你明白了吗?” 我的脑海里把他刚刚说的话想了好几遍。 终于点了点头:“明白了。” 容熠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我不管你是谁,林苒也好,徐泠然也好,对我有用,我可以适当帮你解决你的事,但如果还像现在这样一直魂不守舍,一点事情都能让你惶惶不可终日,那我就只能换人了。” “不要!”我拉住他的手:“我听你的,你要我怎么做,我一定做到。不要换人,我可以的。” 容熠川垂着眼,看了一眼我抓着他手腕的手。 我烫到似的赶紧松了手:“抱歉。” 容熠川没说什么,只是轻柔地又把我搂进怀里,让我趴在他的胸前。 我乖顺地依靠着他,听着他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你现在的工作,就是扮演好一个‘宠妃’,然后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不让他如愿。” 我轻轻点头:“好。” “最近你也不要去疗养院,更不要跟徐太太联系了。” “……打电话也不行吗?” “艾伦不是个好对付的,”容熠川冷冷说道:“你越接触他们,艾伦就越会知道他们是你的软肋,反而会用他们的安危来拿捏你,你不跟他们联系,反而是保护他们。” “容总,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会回答。”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心里长久以来的问题问了出来:“你父亲,究竟为什么非要对付你?” 第126章 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大 容熠川挑眉:“你真想知道?” 我突然觉得有点危险。 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大。 “你想说吗?” 容熠川笑了,闭上眼睛假寐,但同时握着我的手贴在他的胸前,一下一下地揉捏着:“你倒是会以退为进,明明自己想知道,却要把皮球踢给我。” 我想了一下,说:“如果你觉得我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的话,那我就不问了。” “嗯,乖。” 他用下巴摩挲了一下我的发顶。 第三家店有点远,他的胸膛宽厚坚实,体温微凉,带着淡淡的薄荷气息,我的意识迷蒙了一会儿,不能算是完全睡着,但也半梦半醒。 醒来的时候,还是路秘书小声跟容熠川交谈:“林苒好像睡着了,要叫醒她吗?” 容熠川摇了摇头,“她最近也累得够呛,让她睡一会儿。” “店里的员工们已经在等着了。” “那就让他们等着。” 其实我已经醒了,当然不好让一整个店里的员工全都在等我睡觉。 于是装作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到了吗?” 路秘书说:“到了,你醒醒神。” 我点了点头,想要坐直身体,容熠川却不放人,紧紧扣着我的肩膀那我按回了怀里。 我不解地抬头。 容熠川说:“刚刚让你做什么,你忘了?” 我舔了舔唇:“没忘,但是当宠妃就必须得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吗?让那么多人等着,不太好吧?” 容熠川扑哧一声笑了:“早就醒了,还装?” 我脸一红。 如果我一直睡着,根本听不到路秘书刚刚说的好多人在等着的那句话。 不过容熠川倒没生气,替我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散乱的头发:“醒了的话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打起精神来,点头。 “早上我们去的那两家店,你觉得哪个的业绩更好?” 我想了想,“应该都不错。” “怎么说?” “老陶是明着巴结,第二家店的店长虽然没有表现得那么露骨,但是却很细心,看我状态不好,准备了牛奶和姜茶,低血糖和生理期,他都考虑到了。” 容熠川满意地点了点头,仍旧在玩着我的手,“那你觉得,哪个相对来说更好些?” “第二个吧,”我说:“毕竟是高端酒店,价格贵,店长也靠谱,没有做不好的道理。” “嗯,继续。” “而且David店长话不多,做事靠谱,有主见,老陶就显得有点唯唯诺诺了点。” 容熠川说:“不错。” 我勾了勾唇角:“那我合格了吗?” “你爸之前一点公司事务都没有让你接触过?” 我摇了摇头:“我出事之前,一直在法国学画画,回国之后我爸倒是提过一句,让我也进公司历练一下,但是我……” “你一头扎进了沈承远给你挖好的坑里,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结果沈承远反手就把坑填平了,不但压得你永世不得翻身,你父母和公司也被拖下了水。” 我知道过去是我傻是我蠢。 但直截了当地被他指出来,我还是觉得很难堪。 我努力解释说:“经过那一次之后我已经醒悟了,我不会再那么蠢了,我能帮你办事。” 容熠川不置可否:“希望吧。” “我会表现给你看的。” 容熠川朝外面努了努嘴:“那你现在表现给我看看?” 现在已经到了中午,外面烈日炎炎。 酒店外面站着好几十号人,顶着大太阳在等。 与此同时,路秘书已经下了车,准备拉开后座的车门, 我心一横,直接坐到了容熠川的腿上。 “容总,您……” 路秘书大概也是被眼前的情况惊到了,愣了一下。 我捧着容熠川的脸,吻住了他的唇。 身后那些酒店的员工也迎了上来:“容总来了,我们已经等了您一上午……” 话说到一半,也顿住了。 路秘书轻咳了一声,转过身挡住车里面的场景,对员工们说道:“大家先进去吧,容总很快就来。” 店长是个中年人,脸色有些红。 像是赶鸭子一样把年轻员工们往里面哄。 倒是年轻人比较大胆一些,有几个还在探头探脑地往车里面看。 我余光里撇到大家都进了酒店里面,这才从他身上下来,灰溜溜地坐到一边。 “……容总,我这次表现得可以吗?” 容熠川的脸色有些复杂,看着我的眼神里有惊讶,还有些遗憾,然后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自己的唇,微微蹙眉:“就这?” 我不解:“那……继续?” “两片肉贴在一起,有什么可继续的。”容熠川颇为嫌弃,给我看他刚刚抚摸过自己嘴唇的手指:“我的嘴还是干的。” 我赶紧叫了一声:“路秘书。” 路秘书背过身去站着避嫌,听见我的声音,才回过头来:“我在,怎么了?” “你有唇膏吗?” “有。” “能不能给容总用一下,他嘴干。” 路秘书尬住了。 容熠川周身气息发冷:“林苒。” “嗯?” “你是不是傻。” “?” 容熠川瞪我,没说话。 路秘书察觉气氛不对,打着圆场说:“我看旁边不远就有一家药妆店,我去买一支新的吧,我那支已经用过了,不好再给容总用了。最近天气热,是容易嘴唇干燥……” 容熠川打断她:“你就别跟着她瞎忙活了,她不懂你也不懂?” 路秘书这下也有些莫名了。 这时,驾驶座上的陈哥嘶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林小姐,容总说的嘴干,不是真的嘴干。是……你刚刚亲了他,但是……嘴还是干的,说明你根本就没有……亲到位。” 我瞬间醍醐灌顶。 路秘书也明白过来,忍不住了,转过身捂住嘴轻轻笑了。 容熠川的脸色黑得彻底:“小陈,下去。” “是,容总。” 陈哥也下了车,不过没有走远,跟路秘书一直站在外面等待。 我缩了缩脖子,瞄了他一眼:“我是觉得,外面他们看到我们在接吻就行了,不用非得那么深入吧?” “一会儿我们下了车,衣服整齐,嘴唇没湿也没肿,能有多少效果?” “还要肿才行啊?” 容熠川看我,一副“你自己想办法否则就别想下车”的表情。 我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 再睁开的时候,对准他的唇一嘴咬了上去。 第127章 “林苒,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嘶……”他吃痛。 我以为自己下嘴重了,赶紧松开了齿关。 可下一秒我的后脑就被扣住了。 容熠川是个很好的老师,身体力行地教我,这个吻该怎么接。 最后下车,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路秘书有些惊讶,容熠川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路秘书反而落后了几步,拉住了我:“半小时?” “……不是你想的那样,没干什么。” 路秘书一脸的意外:“真的?” “你对你的老板可能有点误解。” 路秘书摇头:“不一定。” 我觉得,我跟路秘书说的压根是两码事。 我的意思是,容熠川虽然在这方面需求比较大,但也不至于色令智昏到把工作晾在一边不管不顾。 但看路秘书的意思,她觉得她老板就是这种人。 不过她到底比我跟着容熠川的时间长很多,或许之前容熠川也这样过? 不应该啊,他不是为了莫荔这么多年都不近女色么。 还是说,之前跟苏颖和唐小柔在一起的时候,为了演戏,也假戏真做过? “路秘书,容总以前也这样吗?” “什么样?” 我回头看了一眼车子。 路秘书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他也是看情况。” 不愧是打太极的高手,说了等于没说。 “林助理。” 容熠川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回头看着我。 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容总。” 他皱眉:“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路秘书:“林助理在问我一些您之前的习惯和喜好。” 容熠川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开窍了?” “……还是路秘书带的好。” 容熠川牵住我的手,心情挺好,唇一直微微勾着。 结果勾得狠了,疼得嘶了一声。 我暗暗缩了缩脖子,我刚那一口的确下嘴挺重的。 “……容总,你没事吧?” 容熠川微微低下身,牵着我一边走一边说道:“破皮了。” “抱歉,我下次轻点。” “不用,”他哼笑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回味:“下次换个地方就行了。” “……哪儿?” 他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喉结。 这家店巡得飞快。 本来他来巡店也就是例行公事,走一遍完事。 但是因为我们两个在车里磨蹭了半个小时,几乎所有员工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的工作上,都在我们两个的嘴,还有他的裤子上。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几乎是把头埋在容熠川的手臂上走。 容熠川却无所谓,大大方方的。 最后回到车上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刚刚好多人都是叮当猫,你不难受吗?” 容熠川没听懂:“叮当猫?” 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盯。” 然后又指了指他的裤子:“裆。” 容熠川看我的眼神瞬间带着玩味:“懂得不少。” “还行,毕竟是中国人,通假字还是会一点的。” 容熠川轻笑:“这是通假字吗?这叫谐音梗。” 路秘书补充:“得扣钱。” 陈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容熠川看上去心情也不错,抬起我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 我有些害怕,我的脸是不是又开始往我自己本来的容貌长了,心虚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胖了?” 容熠川在我的腰上捏了一把:“你得想办法救你爸妈,还得想办法讨好我,一个人都快劈成两半用了,能胖才怪。” 我揉了揉自己的脸。 好像是又瘦了点。 容熠川看我的眼神多了些怜惜:“中午想吃什么?” 我摇了摇头:“不饿。” “不饿也得吃,下午你得演一场戏给我看。” “还要演?”我问:“下午要去见你爸?” 容熠川给我要了一份枸杞乌鸡汤。 里面估计是放了很多中药材,一股浓浓的药味,汤水里也多了些苦涩。 我有些喝不惯乌鸡的味道,但容熠川坚持要我喝,我只能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但他要我演的戏,却不是见容显恭。 他直接送我去了南峰集团。 “林苒,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你要我演什么?” 容熠川说:“你最擅长的,狐假虎威。” …… 时隔多日,我再次走进南峰集团大楼。 前台毫无意外地拦住了我:“你好小姐,如果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见沈总的。” “是容总让我来的。” 前台微微愣了一下:“那请您稍等。” 她拨了个电话上去,挂了之后,跟我说:“抱歉,沈总现在在开董事会,可能得麻烦您等一会儿了。” “你告诉沈承远,如果续约合同还想要的话,立刻下来见我。” 前台毕竟只是个行政人员,接触不到公司的核心,跟容氏续约的重要性她一知半解,但对我如此嚣张跋扈的态度有些不满。 “小姐,就算您是容总的人,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吧?我都告诉你了,沈总现在在开董事会……” 我余光里看到了一个人。 没听她说完,我就走了过去:“您好,孙先生。” 孙邈是孙伯伯的儿子,在公司里主管采购方面的事。 我跟他小时候也算是玩伴,但随着我出国,联系慢慢也就断了。 但孙邈这个人我还是记得的,他跟他爸的脾气很像,吹毛求疵不好搞,但是很靠得住。 孙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皱眉有些防备:“你是?” “对不起对不起孙总,”前台赶紧跑了过来:“她是容总的助理,说是要来找沈总谈续约的事情,我已经告诉过她沈总在开董事会了,但是她不听,仗着自己是容总的人还非要沈总立刻下来见她。” 前台只当是老板都一条心,会看不惯我这个仗势欺人的小助理。 但她不知道的是,孙伯伯跟沈承远一直不对付,孙邈怎么会跟沈承远一条心? 果然,孙邈看我的眼神瞬间充满了轻蔑:“还真让沈承远把容氏的续约谈下来了?” 我轻笑:“也不一定啊,容总就派了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来谈,没准儿是婉拒呢?” 孙邈觉得有些意思,嗤笑了一声:“你真是容总的人?” 第128章 我要沈承远亲自下来请我 我耸了耸肩:“应该还没有人敢这么大胆,打着容总的旗号做这么大的事吧?” 孙邈看了我一会儿,“行,你跟我走。” 前台张开双手拦在他面前:“孙总,不能让她上去啊,沈总交代过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南峰集团。” 孙邈直接问她:“南峰集团是姓徐还是姓沈?” 前台咬着唇,“但是现在是沈总管着公司的事情……” “他只是暂管,以后是出去要饭还是进去蹲大牢都说不准,你少拿他来压我。” “孙总,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少管闲事。” 我不禁对孙邈有些刮目相看。 我印象里,他还是个少年老成的鼻涕小孩呢,现在居然也这么有气势了。 孙邈说:“你跟我走。” “我累,不想上去了。” 孙邈眯起眼睛,不解。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会客沙发:“我要沈承远亲自下来请我。” 孙邈:“这也是容总的授意?” “怎么,你还要帮着沈承远?” 孙邈冷嗤了一声:“我巴不得看他不得好死。” “那就麻烦孙总上去替我跟沈承远说一声,我手上有续约合同,还有老徐总的私章,如果他想要,那就带着南峰集团所有的高层,亲自下来请我。” 孙邈的眼神瞬间一缩,警惕起来:“私章?我怎么没听过,老徐总还有什么私章。” “你可以去问问你爸,他也许知道。” 我搬出了孙伯伯,并且直截了当地挑明了他跟孙伯伯的父子关系,孙邈看我的眼光终于有些严肃认真起来。 他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好,今天我就去帮你传这个话,不过他会不会下来,我不保证。” “你只管把我的话告诉他。” “好。” 孙邈大步流星地上了电梯,我悠悠然回到了会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不远处,前台那个小妹妹一直盯着我,眼神不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这个小妹妹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很快,大概五分钟左右,大厅就热闹起来了。 沈承远带着几个人从电梯走了出来,直奔我而来。 “私章呢?” 我看了看他身后:“其他人呢?” “什么人?” “是孙总话没传到位还是沈总耳背,我说的是——要南峰集团整个高层全部下来,迎接我。” 沈承远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今天不是来跟我谈生意的吧?” “那你不也下来了?说明我手上的筹码还是有价值的,对吧?” “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抱着手臂,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用下巴点了点前台那个女孩:“把她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沈承远大概猜出来了,“她刚刚对你出言不逊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会处理。” “叫过来。” “我们谈主题吧。” “我说,把她叫过来。” 沈承远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倒是他身边的人提醒他:“沈总,外面停着一辆车,好像是容总的。” 沈承远看向我,我歪着头勾唇看了回去。 紧接着,外面又进来了一个人,急匆匆的跑到了沈承远的身边,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沈承远的脸色越来越沉:“带她去巡店?” 那人重重点头:“不止呢,听说巡店巡到一半还在车里……那家店里所有人都看到了,现在估计整个榕城的人都知道了。” 沈承远啐了一口:“都是一次性用品罢了,苏颖说死就死了,唐小柔也很快就没消息了,她以为现在得了容总的青睐能持续多久?” “沈总,好像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您什么时候见过容总把苏颖和唐小柔调到自己身边,时时刻刻都带着的?” 沈承远的眉心蹙起。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听说她还把容总给咬了,嘴都破了,前面那两个谁敢?” 沈承远的脸色终于彻底阴沉了下来。 我哼笑:“看来沈总真的是耳背啊,我们两个离得这么近,我说的话你还是一句都没听见。” 沈承远往外面看了一眼,问身边的人:“确定是容总的车。” “的确是的。” “容总在吗?” “车上是防窥膜,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 沈承远挑了挑眉:“林小姐,容总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一起进来呢?” 我说:“累了吧。” “南峰集团有会客厅,可以让容总先休息,休息好了我们再谈。” “也许他不想看到你这张丑陋的嘴脸?” 沈承远勃然变色:“林苒,这里可是南峰集团,就算你是容总的人,说话也得注意分寸。” 我把两个手腕并拢在一起,伸到他面前:“听着刺耳啊?不然你把我也捆起来,送到你妈杀猪的那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子去?” “……” “沈承远,你敢吗?” 沈承远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火:“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第一,”我指了指前台:“把她叫过来,第二,我说了,要南峰集团所有高层都下来见我。” 沈承远说:“现在在开董事会,我也只能临时下来一阵子,叫不动那些老董事们。” “叫不叫得动是你沈总的本事,既然没本事,就别总想着把南峰集团改朝换代,跟你姓沈。” 沈承远笑了:“林小姐今天是来报仇的是吧?上次我打伤了你,心里气不过?” “我要是想报仇的话,就不止现在这样了,”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说道:“沈总之前告诉过我,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是熟练工。但是沈总,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说不定也会消失?” 沈承远哈哈笑:“我毕竟是上市公司的高管,你说消失就消失?” “徐太太还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夫人,不也说消失就消失了?” 我重新坐下,对沈承远说道:“给你十分钟,把人都叫下来,否则私章我直接扔进榕江里。还有,老徐总放在榕丰银行的那个保险箱的东西……” 沈承远勃然变色:“你怎么知道的?” 第129章 沈承远,你的活爹来了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承远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正说着,电梯叮了一声,再次打开了。 孙邈和孙伯伯走了出来。 孙伯伯的样子吓了我一跳。 我印象中他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胖老头,可是现在手里居然拄着拐杖,头发花白,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怎么回事?” 孙伯伯出言问道。 沈承远察觉到了孙家父子来了,脸色更差了:“孙总身体不方便,坐在会议室里休息不是更好,下来做什么?” 孙伯伯冷冷瞪了他一眼:“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是我跟老徐一起打下的江山,我去哪里还得跟你汇报不成?” 沈承远冷笑:“孙总何必处处针对我,我也是想南峰集团好。” “你是踩着老徐一家的尸体,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咳咳咳咳咳……” 孙邈说:“爸,我先扶您去旁边坐下。” “嗯。” 看着孙伯伯也因为我家的事变成了这样,我的心里也酸涩不已。 我站起来就往前台去。 沈承远拦住了我的去路:“你干什么去?公司里不允许无关人等进入。” 我停住脚步,没好气地抬头看着他:“我去前台给孙总要杯热水,你没听到他咳嗽了?” 沈承远挑眉:“你跟孙总也有关系?” “没有。” “那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沈总,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就去外面找容总要热水了。” 孙伯伯听到了我的话,疑惑道:“容总?哪个容总?” 我说:“容氏集团,容熠川。” 孙伯伯激动地站了起来:“小姐,请问你是……?” “我是容总的私人助理。” “那你今天来,是找沈承远……谈续约的?” 我没说话,反而看向孙邈:“我不方便进公司,你可以,去给孙总要一杯热水吧。” 孙邈点了点头:“好。” 我用眼神点了点前台,又看了看楼上的方向。 孙邈明白了我的暗示,点了头,离开了。 我在孙伯伯身边坐下,孙伯伯问我:“你真的是容总的助理?” “嗯。” “我记得容总身边只有一个路秘书是信得过的。” “孙总,您可以相信我。” 孙伯伯的眼神闪过一丝精光,端详着我的脸。 “助理小姐,能不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林苒。” 我故意把“林”字的前鼻音读成了后鼻音,听起来很像是“泠”。 孙伯伯愣住,眼神复杂地变了变,似乎不可置信,但好像又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我轻轻按了按孙伯伯放在身侧的手:“孙总,您是冷吗?一会儿热水来了您放在手里拿着暖一暖。” 孙伯伯突然破涕而笑:“好,好!” 很快,孙邈就回来了。 不过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整个董事会的成员。 呼啦啦几十号人。 沈承远意识到事情不妙,冷声问道:“你们都下来做什么?” 孙邈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扬声说道:“既然沈总这么有能耐,亲自去了一趟法国跟容总谈下了续约合同,那我肯定要把大家都请下来,让大家都看看沈总的丰功伟绩了。” 沈承远终于反应过来,飞速回头看向我:“是你干的?” 我无辜:“我又不是南峰集团的员工,而且我连公司电梯都没进过,沈总未免把我想得也太神通广大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站直了身体,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谁快到了?” “你的好日子。” 孙邈微微蹙眉,看向我,“助理小姐,我们是在等容总过来吗?”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顾雪灵和庄明飞终于姗姗来迟。 “来了来了!” 顾雪灵手里挥舞着一份报纸,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沈承远,你的活爹来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给——” 我接过,厚厚一沓照片,我在手里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笑着说道:“沈总艳福不浅啊,这么多美女,就没有一个重复的。” 我把照片递给孙邈:“给大家都看看吧。” 孙邈先是拿给孙伯伯看了一眼,孙伯伯肉眼可见的怒火中烧,痛斥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骗了然然相信你跟你结婚,现在她才去世多久,你就在外面莺莺燕燕不断,你对得起然然的亡灵吗!” 孙邈把照片分发给了董事会其他成员们。 整个大厅里顿时议论声四起。 尤其是以孙伯伯为首的几个大董事,他们几乎都是我爸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叔伯。 虽然我的死的确各方面都很蹊跷,但沈承远在众人面前一贯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痴心不改的丈夫,和一个孝顺体贴的女婿,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叔伯们虽然不怎么喜欢沈承远,工作上不算太配合,但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但是当证据全都摆在面前的时候,这些叔伯的怒火就被点燃了。 “沈承远!”其中一个人走了出来,指着手上的照片:“这就是你对然然的一往情深?” 另一个冲了过来,把照片一股脑全都拍在了沈承远脸上:“你个畜生!然然的死肯定跟你有关!还有,老徐和嫂子被你弄到哪儿去了!你是不是把他们夫妻两个也一起杀了!你说!” 几个大董事纷纷暴起,其他小股东们则是议论纷纷。 我家出事,沈承远做得还是太明显了点。 一家三口接连出事,死的死,伤的伤,疯的疯,几天之内徐家三个人全都出了问题,只剩一个外姓女婿出来主持大局。 其实坊间也有诸多猜测,但沈承远一直演戏演得很好,大家虽然觉得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但没有证据,谁也不敢乱说? 庄明飞早就跟我说过,我刚去世那段时间,沈承远成功晋升为沈总,执掌南峰集团,或许是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妄和激动,做事特别高调。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找了私人侦探,拍下了不少他跟陪酒女搂搂抱抱的视频和照片。 刚刚从容熠川车上下来的时候,他没明说要我做什么,但他给了我暗示:要看看我的能耐。 既然有他在外面兜底,那我必须得好好演一出大戏! 第130章 搭台子唱大戏 我问孙邈:“给孙总的热水呢,怎么还没拿来?” 孙邈皱眉,扬声问前台:“热水呢?” 刚刚那个对我趾高气扬的前台妹妹噘着嘴吊着脸,捧着水过来的时候,怨毒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把热水放到孙伯伯面前:“孙总,您要的热水。” 说完,她转身就走。 我给顾雪灵使了个眼色。 顾雪灵一个健步上去把她拉了回来:“妹妹,别急着走啊。” 前台吓了一跳,拼命挣扎着:“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顾雪灵是谁,小时候爬树上房,长大了也是能跟酒吧里闹事的醉鬼掰掰手腕的猛女,对付男人武力值差点,但是对付前台这个瘦小的女孩,绰绰有余。 顾雪灵看向我,“抓住了。” 我瞬间从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直直刺向了她的脸。 前台妹妹吓得惊声尖叫:“啊——承远救我——” 刀刃在距离她皮肤很近的位置停下,我哼笑了一声:“你刚刚叫谁救你?” 前台妹妹惊惧地闭着眼睛,压根不敢睁开。 我把冷冰冰的刀刃触碰到了她的脸蛋,微微用力—— “不要!承远救我啊——” 这一声叫得更加凄厉尖锐。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承远。 不是沈总,是承远。 顾雪灵也反应了过来:“哦,我明白了,你跟沈承远也有一腿啊!” 庄明飞补充道:“不止她,还有南峰集团的财务张澜,会计童丽丽,行政部的王雪,都是沈总的后宫成员。” 几个大董事震惊不已。 一个公司的财务和会计都成了沈承远的人,行政虽然比不上前面两个这么重要,但是行政管的事情很琐碎,如果沈承远想要针对谁,行政最为方便。 “怪不得前阵子行政给我的办公室换了一批绿萝之后,我就一直觉得头疼,回家休息了几天,就听说老徐一家出了事!” “还有我!我总觉得那阵子的咖啡味道不对,喝了一直拉肚子,我也是那段时间身体不舒服请了病假去住院,在医院里听说了然然和老徐出了事。” 一切都对上了。 孙伯伯腾的站了起来,指着沈承远的鼻子骂道:“老徐一家的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沈承远冷着脸,眼神轻蔑:“孙总,然然和岳父的事都是意外,警方都已经结案了,然然也已经火化,难道孙总还要质疑警方的判断?” “警方也是被你打了个时间差,迷惑了而已。” 我伸手,顾雪灵把一张纸放在了我手上。 “沈总,”我晃了晃手中的纸:“我从徐家别墅把徐小姐的骨灰取了出来,又在她之前用过的物品上提取出了DNA,一起送去了鉴定部门进行对比……后面的话,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沈承远没说话。 孙伯伯和其他几个叔伯倒是都有些急迫,纷纷围了上来。 孙伯伯说:“林助理,这份报告能给我看一下吗?” 我点头:“当然。” 孙伯伯当着几个叔伯的面,翻到了最后一页。 “不是然然!”孙伯伯整个人都开始发抖:“骨灰的DNA跟然然不匹配!” 全场哗然。 顿时议论声四起。 看向沈承远的目光大多都变成了厌恶以及不可置信。 沈承远说:“你凭什么说是用然然的骨灰去对比的?骨灰被你拿走了,送去的究竟是谁的骨灰,这可不一定。” 我说:“警局应该还有当时的物证,那些应该都是徐小姐的衣服鞋子之类的物品,上面都有死者的DNA,让警方重新比对一下不就行了?” 沈承远走上前来,直接从孙伯伯手里抽走了鉴定报告。 扫了两眼之后,嗤笑了一声:“你用的另一份检材,居然是然然之前用过的书?” 顾雪灵说:“然然最喜欢那本书了,她离开之后我就一直保存着,就是从这本书上提取到她的DNA的。” “书可说不准,上面也会沾染了其他人的DNA,比如顾小姐你的,或者是,你家佣人的?你们根本没办法证明,另一份检材绝对属于然然。” 顾雪灵急忙说:“我家里还有很多然然用过的东西,梳子,口红,都有!” “还是我那句话,这些物品上有很多人的DNA,不能证明完全属于然然……” “那老徐总和徐太太呢?”我轻笑:“父女关系,或者母女关系,不是也可以证明,那份骨灰是不是徐小姐的?哦对了,沈总可能不知道,殡仪馆在把人火化了之后,一部分骨灰放进骨灰坛里交给家属,还会留存一小部分样本,以免后续纠纷。你要是怀疑我把骨灰调包了的话,我们可以带着警方一起去殡仪馆,在警方的监督下拿出那部分封存的骨灰,跟警方手里的物证做个对比。” 沈承远脸色发白。 顾雪灵磨牙霍霍:“是啊,沈承远你敢不敢?!” 沈承远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凑近我,压低声音说道:“林苒,你别忘了,徐家的保姆还在我手里。你以为你把老徐总和徐太太救走了就万事大吉了?你亲妈还在我这里……” 他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慢慢直起身子,胸有成竹地看着我。 孙伯伯见状,忙伸出手把我拉到他自己身后护着,轻声问道:“林助理,你刚刚说起老徐和嫂子,他们还好吗?” 我说:“老徐总还在昏迷着,目前在容氏旗下的疗养院里。徐太太也很好,在顾家休养。” “嫂子精神还好吗?” “慢慢恢复中。” 孙伯伯瞬间眼圈泛红:“替我谢谢容总。” 我点头:“我会转告容总的。” 孙伯伯握着拐杖,重重在地上砸了两下,“连容总都看不下去了,出手救了老徐和嫂子,沈承远你根本就是个禽兽不如的恶魔!” 沈承远警告我:“林苒,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我笑了:“雪灵,东西给我。” 顾雪灵把手里的小盒子递给我。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打开了盒子,取出了我爸的私章。 孙伯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老徐的章子么!” 其他几个叔伯立刻凑了过来,也都认了出来:“真的是老徐的章子!” 孙伯伯问我:“林助理,老徐的私章怎么会在容总手里?” 我说:“前阵子,沈总为了找这枚私章,不惜把徐家的别墅整个推平了。还好容总提前想到,让我去把徐小姐的骨灰和私章一并取了出来。” 我把私章放进了孙伯伯手中。 “孙总,这段时间,南峰集团就全都交给你了。”我转过头,冷冷地看向沈承远:“从今天起,南峰集团的大小事务都由孙总和其他几位大董事决策,请务必不要让闲杂人等插手。” 我把“闲杂人等”四个字读得很重。 孙伯伯紧紧握着我爸的私章,激动得难以言表:“好!你放心,我们几个会替老徐守好南峰集团,直到他醒来为止!” 第131章 清理门户 我转过身,含笑看着沈承远:“沈总,我们的交易终究还是没做成啊。” 沈承远死死盯着孙伯伯手里的那枚私章,眼睛红得都快滴出血来。 孙伯伯也看到了,冷笑了一声,“把法务部的人叫来。” 沈承远一凛,“孙总打算干什么?” 孙伯伯冷冷道:“清理门户!” 孙邈又跑了一趟,很快就把法务部的主管连同几个专员都一起叫来了。 孙伯伯吩咐说:“从今天开始,南峰集团的各项事务由我暂时代为管理,财务走账报批,项目审核签字,全都必须得经过我的手。法务部立马出一则公司内部公告,通知公司所有人,免得把文件送错了地方。” 法务部主管点头:“是,我这就去拟,写好了送去您办公室给您过目。” “让公关部的也给各个合作方发一份,以后公司所有合作项目的对接也都直接向我汇报。” “是。” 沈承远脸色铁青:“孙总现在大权独揽,难道是想把我赶出南峰集团?您现在虽然有老徐总的私章,但我毕竟还握有然然名下的股份,她的股份一分为三,我至少也有17%的股权,您可别想把我扫地出门。” 孙伯伯说:“怎么会呢,沈总怎么说也是在南峰集团工作了一段时间,就算实在没什么功绩,但好在打卡还都是全勤,工资还是会照常发的。不过这个职位,是该变一变了。” 孙伯伯又点了一下刚刚人事部的员工:“今天之内,把沈承远的东西从董事长办公室里清出来。” 人事部员工点点头:“是,那需不需要帮您把东西搬进去?” “不用,”孙伯伯说:“我们南峰集团的董事长永远都是老徐,他虽然现在没在,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他的办公室让人每天打扫干净,等他回来。” “是。” 孙伯伯看向我,笑盈盈的:“林助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聊聊续约的事?” 我知道,孙伯伯是有话对我说。 续约的事牵扯到几个亿的资金,哪里是我一个小助理说了算的。 拿这件事出来,不过是为了当个幌子。 我说:“我得请示一下容总再给您答复。” 孙伯伯点头:“那好,我就在楼上会议室里,你请示好了直接上来找我。” 说完,还特地把声音拔高,吼了一句:“任何人不得阻拦,都听到了吗!” 能阻拦我的,只有前台。 孙伯伯就是故意给沈承远难堪。 他的姘头都被放进了公司里当前台,这活脱脱的是在打我和我爸的脸。 也难怪孙伯伯这么生气。 叮铃铃—— 手机响了。 是容熠川。 我跟他的关系公开了,他也没必要用路秘书的电话给我打了。 “喂,容总?” 容熠川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开心吗?” “嗯。” “我还以为你会立刻报警,把沈承远送进监狱。” 我真的想。 但是还是那句话,我没有证据。 无论是沈承远谋杀我,还是蓄意制造我爸的车祸让他变成了植物人,我都没有证据。 “做得不错,”容熠川说:“既然做了我的女人,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太软弱了,想做什么就光明正大地打着我的旗号去做。” “谢谢。” 这句感谢我说得很由衷。 其实我一开始的打算,是让容熠川彻底爱上我,然后我在打着他的旗号办事。 现在虽然没完全成功,但也算达到了我本来想要的效果。 但同样的,我也把我的命挂在了裤腰带上。 容显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对我动手。 但,我不后悔。 我拼命自救活过来,为的就是报仇。 只要能报仇,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 哪怕,我从幕后走到台前,以前苏婉和唐小柔是我的挡箭牌,而我现在,是莫荔的挡箭牌。 “去吧,”容熠川说:“放你半天假。” “好。” “注意安全,以及,晚上记得回来。” 我想了一下:“今天好像是周四?” 容熠川嗤笑了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林助理,做戏要做全套,你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能雇人把自己打成了重伤,既然这么豁得出去,怎么现在反而退缩了?” 我有些尴尬。 “……我也是担心您的身体。” “你还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吧。” “……好的,是我多虑了。晚上去哪?” 容熠川思索了一下:“你先忙你的,晚上小陈会来接你。” “好。” 挂了电话,孙伯伯问我:“容总最近不舒服吗?” 我没反应过来:“没有啊。” “哦,我刚刚听你说担心他的身体,还以为他不舒服。” “咳咳,”孙邈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爸,那是容总的私事,我们别多问。” 我看了一眼外面,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已经离开了。 顾雪灵跟我说:“然然,我跟庄明飞有点事,也得先走了。” 我点点头:“那你们路上小心。” 顾雪灵似乎很急,拉着庄明飞就走:“放心吧,有老庄在,没事的。” 这话倒是真的,庄明飞还是很靠谱的。 顾雪灵跟着他,我也能放心。 孙伯伯叫我:“林助理,你也跟容总汇报过了,直接跟我上去吧。” 我点点头:“好的孙总。” 孙伯伯招呼旁边站着的所有人:“所有高管,跟我回会议室,继续开董事会。林助理,你也来旁听。” 沈承远立刻阻止道:“林助理是容氏的人,旁听我们南峰集团的董事会不合适吧?” “哦,我把你给忘了,”孙伯伯招呼人事部的员工,说:“给他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职位,工资都发了,不能不干活啊。” 人事部的员工说:“好的孙总,那我回去看一下岗位明细,看看有哪个岗位暂时空缺,比较合适沈总……沈先生的。” “这还用看什么,他以前不就是干司机的么?继续让他去当司机就好了。” “……配给哪个高管的司机呢?” “我们南峰集团不是接送员工有上下班的班车嘛,让他去开那个吧。” 第132章 把沈承远打回原形 “孙总。” 沈承远说:“我的股份虽然没有你们几位老董事加起来多,但17%也不是小数额了,你凭什么让我去开班车?” 孙伯伯扑哧一声笑了,摊开手掌说:“你的17%是从哪里来的,有证明吗?” 沈承远挺直了腰杆,十分自信:“然然去世后并未留下遗嘱,她名下有51%的股份,自然是我跟岳父岳母三个人平分。” “等等,”孙伯伯打断了他:“林助理,你刚刚那位鉴定报告给我看一下可以吗?” 我欣然同意:“当然。” 孙伯伯越看,表情越轻松:“沈总,既然骨灰不是然然的,那就不能证明然然已经去世,最多就只能定义为失踪。你从哪里继承然然的股份?” 这话再一次在所有管理层里掀起轩然大波。 眼看情势瞬间改变,沈承远有些急了,愠怒道:“她从哪里弄的来历不明的检材,凭什么信她不信我?” “信你也可以啊,孙邈,现在就报警,我们现在就去殡仪馆——” “孙总,”我笑着说道:“大家都在等着你继续开董事会,而且现在公司很多事情都需要您重新整顿呢,还是公司的事比较重要,鉴定什么时候都能做。” 孙伯伯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孙伯伯笑了:“林助理说的也是,那就这样办吧,大家都回去整理一下手头的项目进展,半小时后,所有高管主会议室集合。” 孙伯伯行动不便,他的办公室就在一楼,跟行政部在一起。 孙邈扶着孙伯伯进了屋,我也跟了进去。 孙伯伯说:“这里原先是行政部的仓库,用来放一些杂物的,后来才腾出来给我当临时办公室,有点小,你别介意。” 我摇了摇头:“不会,办公室要那么大也没用。” “呵呵,容总的办公室不大吗?” “没有想象中的大。” 孙伯伯笑着说:“我还以为以容总的地位,办公室不得占一整层楼?” 我说:“心里的秘密越多,安全空间就越小,办公室太大了让人心里慌。” 孙伯伯没说话,只是含笑看着我。 然后吩咐孙邈:“你先出去,我跟林助理说几句话。” 孙邈有些放心不下:“爸,我这里还能帮你跑腿办事。” “没事,我没什么事要办的,就是跟林助理简单聊聊。” 孙邈点了头,退了出去,从外面把门关好。 孙伯伯看着我的眼睛,眼圈有些泛红:“林助理,我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说些场面话,我开门见山了,希望你别见怪。” 我立刻坐正了身子,“孙总您请说。” “然然……” 我一惊。 “她还活着,对吗?” 我迟疑了一下,点头。 孙伯伯整个人都脱力一般地趴在了办公桌上,重重地锤着桌面,咚咚地闷响。 力气太大,我有些担忧。 “孙总,你当心手。” 孙伯伯抬起头来,缓缓摆了摆手:“没事,老骨头了,没什么感觉。” “那也要保重身体啊。” 孙伯伯笑了:“你认识然然吗?” “算是认识吧。” “然然付出了什么?” 我疑惑:“什么?” 孙伯伯说:“你们容总,我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年纪很轻,但行事老辣,比他父亲更杀伐决断,不相干的事情他多一眼都不会看。他让你今天来南峰集团,就是准备管这件事了,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去管一个合作方的家事,我想,应该是然然去求了他吧。” 不得不说,孙伯伯猜得很准。 “林小姐,如果不好说的话,也可以不说。我就是想知道,容总待她好吗?” 我点了点头:“挺好的。” “好,那就好。” “麻烦林助理替我转告然然,男人这个坑,跌进去一次就足够了,容总是人中龙凤,但绝对不是过日子的良配,请她务必守好自己的心。” 我勾唇:“孙总您请放心,徐小姐她现在非常清醒。” 孙伯伯怅然地叹了口气,但脸上满是重逢的喜悦:“林助理,谢谢你今天能来。” “我也是奉了容总的命令。” “冒昧问一句,然然有没有说过,她是怎么出事的?是不是跟沈承远有关?” 我如实回答了:“沈承远骗她去山上看日出,然后把她推了下去。” “就是为了徐家的财产?”孙伯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老徐就只有然然这么一个闺女,等他和嫂子百年之后,不管是徐家的财产还是公司,不都是他和然然的,他就这么等不及吗?!非要杀人灭口不可!” “可能装不下去了吧,”我冷笑:“怕被徐小姐看穿真心,被老徐总揭穿他的狼子野心。” “那然然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去报警?她是当事人,完全可以跟警方说明情况,把沈承远送进监狱里去!” 我解释说:“一开始是不能,老徐总躺在医院里,医院里又有沈承远的眼线,徐太太也被软禁在徐家别墅里,徐小姐不敢轻举妄动,怕沈承远会伤害她的父母。” 孙伯伯惊讶不已:“那现在……” “没有证据。”我说:“徐小姐是受害者没错,但只能算是人证,没有物证可以证明沈承远是蓄意谋杀。” “那然然现在打算怎么做?” “沈承远筹谋了这么久,不会这么轻易承认失败,徐小姐担心他狗急跳墙鱼死网破,要么伤害无辜的人,要么把公司拖入泥潭,所以想先把南峰集团完全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同时寻找证据,等时机到了,把沈承远连同他在公司里安插的所有眼线一起拔除。” 孙伯伯抓住了重点:“公司里都有谁是沈承远的人?” “我目前只知道几个,但肯定还有更多隐藏着没被发现,我一会儿写一个清单给您,怎么处理您决定就好,另外——孙总,沈承远肯定会反扑,您最近要注意安全。” 孙伯伯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有办法找出来公司里的内鬼,但是需要一些时间。” “孙总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和容总配合的吗?” 孙伯伯说:“续约合同。” 我思索了一下,明白了过来,“好,我这就回去跟容总说。” “不急。”孙伯伯朝我招了招手:“来。” 我走了过去,抚着他站了起来:“怎么了孙总?” 第133章 有人来接我 孙伯伯把我爸的私章重新塞进了我手里:“公司里既然有内鬼,最近肯定会有人来搜我的办公室。这东西放在我这里不稳妥,还是你收好,如果要用的话,我让我儿子亲自去找你取。” 我理解孙伯伯的担心。 只是…… “孙总,这毕竟是老徐总的私章,而我毕竟是容氏的人,您真的放心把东西放在我这里?” 孙伯伯呵呵笑了:“容氏家大业大,根本看不上我们这芝麻绿豆大的南峰集团。” “可是这世间谁会嫌钱多呢?而且我们是做家居的,正好是容氏的下游产业,南峰集团虽然不大,但是如果真的并入了容氏,也是有好处的。” 孙伯伯看向我,眼里都是笑意:“你会让南峰集团并入容氏吗?” 我干笑了一下:“我只是容总的助理,这种并购的大事我可没有决定权。” “然然信任你,容总信任你,那我也就信任你。” 孙伯伯带着我去了南峰集团的董事会。 经过刚刚的闹剧,我的身份基本大家也都知道了,有一些董事表现出了排斥,觉得我一个容氏的人不适合出现在南峰集团的高管会议上。 但孙伯伯却说:“林助理是代表容总来的,容氏有意跟我们续约,但整个H市都知道我们南峰集团内部动荡,容总有所顾虑也情有可原,让林助理亲自来看一看,回去也跟容总有个交代,对促成双方的续约是有好处的。” 孙伯伯在南峰集团的地位原本就仅次于我爸,只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所以放手给自己的儿子孙邈,自己也准备回去颐养天年。 只是我家突然出事,沈承远半路杀出,孙伯伯直觉上就觉得不对劲,这才撑着身体回到了公司,带领一帮老董事跟沈承远对抗。 他的回归,无疑是给整个南峰集团打了一针强心剂。 孙伯伯一直牵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他身边:“林助理,你安心坐在这里。” “好,谢谢孙总。” 我以前并没有这么深入地接触过南峰集团的业务,三个小时的董事会开下来,很多东西我都听得都有些云里雾里。 但肉眼可见的是,公司里还是有很多沈承远的耳目。 虽然没有在董事会上公开叫板,但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 我暗暗记下了那几个人的姓名的样貌,等董事会结束之后,把他们连同之前庄明飞给我的那份名单,一起交给了孙伯伯。 忙完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孙伯伯说:“你住在哪里?孙邈,你去开车,送林助理回去。”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孙总,我自己走就行。” “今天你可是帮了南峰集团一个大忙,而且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还是让人送你吧。” 孙邈说:“爸,林助理有人来接。” “你怎么知道?” 孙邈指了指一楼大厅:“您看那是谁?” 难不成是司机陈哥来了? 我也顺着孙邈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有些吃惊。 容熠川在电话里只说了让陈哥来接我,怎么他自己亲自来了?” 孙邈说:“刚刚开董事会的时候,容总就来了,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孙伯伯也有些意外,正好容熠川察觉了我们的视线,也抬头往楼上看过来。 看到我的时候,他笑着冲我招了招手。 一个总裁来接一个助理,饶是孙伯伯年龄大,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复杂。 我也有些尴尬:“那个,孙总,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孙伯伯看着我,眼神变得十分怜惜慈爱:“好好照顾自己。” 我心里一动。 微微点了点头:“好。” 我转身进了电梯间。 身后飘来孙邈的声音:“爸,你怎么对这个林助理这么关照?” 孙伯伯喟叹了一声:“这孩子受苦了……” “您今天才见她第一面,怎么就知道她受苦了?有容总当靠山,她不会受苦的。” 电梯下行,后面孙伯伯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 但我知道,孙伯伯应该已经猜出来了。 电梯在一楼停下,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容熠川就站在外面。 我有些惊讶。 容熠川伸手牵住我的手:“放了你半天假,连我也不认识了?” 我被他牵着,缓缓往外走。 “我只是没料到你会亲自来接我,这也是演戏的一环吗?南峰集团难道也有你爸的人?” 容熠川没回答,只是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容熠川捏了捏我的手:“你得补补身体了。” 走出南峰集团大门,车子确实停在外面,车子里空无一人。 “陈哥没来吗?” 容熠川走在前面,帮我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示意我上车:“他来干什么?” 也是,容熠川摆明了今晚要干坏事,陈哥在的话他尴尬,我也尴尬。 “……今晚,要在车上吗?” 容熠川无奈地笑:“我还不至于不给你吃饭就压榨你。” 我乖乖上了车。 他亲自开车,一路往南开,渐渐地,路边的灯开始稀稀落落,明显是往城外开。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吗?” 容熠川说:“去山上。” “山上?” “嗯。”容熠川说:“还需要一段时间,你累了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可是你不是说要先让我吃饭的吗?” “放心睡吧,饿不到你。” 我是真的累了。 迷迷蒙蒙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意识渐渐有些回笼的时候,耳边听到的是几个人叽里咕噜说着话。 不是中文,是法语。 我回到法国了? 缓缓睁开眼,眼前确实黑乎乎一片。 鼻息间都是熟悉的薄荷味道,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暖融融的。 似乎感受到我有了动静,头顶上传来容熠川的声音:“醒了?” 盖在我身上的西装外套被拉了下去,我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这里应该是山顶,天空是一片靛蓝,上面点缀着亮亮的星子。 耳边还能听到蝉鸣和风声,静谧又安宁。 夜晚的山风有些凉,吹在脸上有些微微的寒意,我下意识地向往下缩,也就是在这时我才意识到—— 我在容熠川怀里。 第134章 我可以成为你的刀 容熠川问我:“冷吗?” 我点了点头。 但是随即,我看到了旁边还有其他人。 大概三四个,都是典型的高卢人长相,这样的长相我在法国的时候见过很多了,所以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容熠川用西装外套把我包裹得更紧了一些,只露出一张脸在外面。 我看着其他几个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们是……?” 容熠川说:“我在法国生活过很多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我点了点头,想要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可是容熠川提前一步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又把我按了回去。 “他们都不是外人,不用那么见外。山上冷,你没穿厚衣服,别起来了。” 我脸色有些绯红,眼神也有些慌乱:“那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容熠川含笑,挑眉故意逗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咬牙,说了两个字。 容熠川气得磨牙,伸手在我腰上掐了一把:“再胡说把你扔下去。” 我的身体明显僵硬了起来,紧绷绷的。 其实距离我被沈承远从山上推下去,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了。 但那种自由落体般的恐惧,已经深深植入到我的脑海里。 容熠川抱着我站了起来,我惊恐地抓住他衬衫的前襟:“错了,我说错了。” “还很冷吗?” 我乖顺地缩在他怀里:“不冷,我不冷的。” “那你怎么在发抖?” “……我没发抖。” “明明就在抖。” 容熠川抱着我回了车里。 车厢隔绝了外面的山风和寒冷,但我依旧在抖。 容熠川也发现了,他跟着坐了进来,伸手想来探我的额头。 我吓了一跳,飞快地避开了。 容熠川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脸色有点不好看:“你到底怎么了?” 我摇头,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里。 容熠川看了我一会儿,推开车门下了车,离开了。 透过车窗,我这才看清山顶上的情况。 这里应该是一个野营的营地,旁边有好几个帐篷,车子也都停在周围。 容熠川走过去的时候,跟他那几个朋友说笑了几句,几个人坐在一起烤着篝火喝酒。 我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周身的温度慢慢回来了。 恰好手机响了起来。 不过不是我的,是容熠川放在外套里面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 只是我走过去的时候,容熠川没在,只剩下他那几个朋友。 他们跟我打招呼:“嗨,Lily。” 我点点头,算是也打了招呼,我用法语问道:“容他人呢?” 那几个人明显有些意外:“你会说法语?” “而且说得很不错。” 我笑了笑,没说话。 其中一个告诉我:“容说有点事要下山一趟。”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 我怀里抱着他的西装外套,整个人都很局促:“谢谢,那我回车上等他。” 其中一个蓝色眼珠的男人叫住我:“你跟我们一起烤火吧。” “是啊,一个人多无聊,在这里还能聊聊天。” 我仍旧摇头:“不了,我……我还是回车里吧。” “喂,保罗你收敛一点,不要吓到了容的小鸟。” “我太热情了吗?” “可能是吧,小鸟看起来很害怕。” “哦,抱歉,我只是看你一直抱着容的衣服,以为你觉得冷,所以想要邀请你来烤火的,我并没有恶意。” 保罗就是那个蓝眼珠的人,他站了起来。 我眼睁睁地俯视他一直到仰视他,成年男人的体格比我高出一个头不止,那种压迫感让我的脸色更加惨白。 保罗也有些无措:“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我摇头,紧抿着唇。 “我们都是容的朋友,真的。” “……我知道,他刚刚跟我说了。”我说:“但我还是回车上去了,抱歉。” “林苒——” 容熠川终于出现了。 我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像是倦鸟看到了归巢,像是漂泊的人看到了故乡,我有些忍不住泪意,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容熠川被我撞得后退了一步,虚虚地圈着我,“怎么了?” 我控制不住泪水决堤:“没事。” 容熠川把我从怀里挖出来,我躲开他的手,继续往他怀里钻:“我冷。” 容熠川叹了口气,只能站在原地抱着我,“冷怎么不呆在车里,跑出来干什么?” “我想出来找你。” 容熠川轻笑:“今天怎么了?南峰集团不是你爸的公司,你应该去过的啊,怎么去了一趟之后回来就这么粘人了?” 我在他怀里疯狂摇头。 泪水全都蹭到了他的衬衫上。 容熠川察觉到了我的眼泪,强行握着我的双肩让我站直了身体。 他微微俯下身,用手抚摸掉我脸上的泪痕:“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害怕。” 容熠川脸色微变:“他找你了吗?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摇头。 “不是你爸。” “那是沈承远?”容熠川问:“下午你在南峰集团的时候,我看到你挺能独当一面的,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抬起头,泪眼迷蒙:“……我们能回车里再说嘛?” 容熠川从我怀里把西装外套抽出来,抖开,重新帮我裹紧,然后单手把我抱了起来。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乖顺地像一只猫咪。 经过保罗他们身边的时候,保罗用法语调侃他:“容,你的小鸟有点怕我。” 容熠川轻笑:“谁让你长得吓人。” “我?我发誓我说话都很轻,我很友善的,一点都不吓人。” 另一个人笑着拍保罗的肩膀:“你快坐下吧,小心一会儿容来找你算账。” 容熠川抱着我大步流星地回到了车里。 我这才发现,他刚刚单手抱我,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条毛毯。 他把我安顿好,给我盖上毛毯。 “还冷吗?” 我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害怕?” 我抬眼看了看他,迟疑着开口:“我怕高。” “你恐高?” “以前不恐高的,后来……” 容熠川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我本来是想带你来看看星空,但是忘了你之前的遭遇。” “星空很美。” “我带你下山。” 我拉住他:“不用,我可以克服的,我可以成为你的刀。” 容熠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目前还不会考虑换掉你。” “容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的价值也利用殆尽了,我会是跟苏婉和唐小柔一样的下场吗?” 第135章 我得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容熠川摸了摸我的脸颊:“有点凉。” 他帮我把毛毯又盖紧实了一些。 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回答,其实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车窗被敲了敲,是刚刚那个保罗。 “嘿,容,我们大老远从法国回来看你,就这样把我们晾在外面吗?” 容熠川降下车窗,指了指天上:“星空不好看还是酒不好喝?” 保罗抱着臂,“容,我理解你为了小鸟抛弃我们,但不能理解你抛弃我们这么久。” 其他几个人也跟了过来,微微俯下身看了看我,但是容熠川反应很快,立刻用自己的身体把我完全挡在身后:“稍等我一会儿,很快就来。” “喂,容,你好小气,藏着小鸟不给我们看。” 容熠川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回答道:“我不喜欢自己的宝贝被人惦记。” “但你能把她藏一辈子不让任何人知道么?” 容熠川想了想说:“可以。” “可是你不是带她来见我们了吗?” 容熠川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回头看向我:“你想待在车里还是出去一起聊聊?” 我问他:“你觉得我应该在哪里?” 容熠川失笑:“明明是我问你。” “我在请示你。” 容熠川的笑容淡了些:“还是害怕吗?” “嗯。” 但现在,我害怕的不是悬崖,而是你。 容熠川端详了一会儿我的脸,啧了一声:“走吧,也该让你见见人了。” 今天的我格外乖顺。 从前就算是有求于容熠川,我也不是完全服从。 但现在,我真的有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感。 沈承远选择把我退下山崖,我尚且侥幸爬了上来,但是如果是容熠川下手,那我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容熠川先下了车,探身伸进又要抱我。 我下意识地挡了一下他的手,轻声说道:“我自己可以。” “外面冷。”他说。 我把身上的毛毯裹紧:“现在不冷了。” 我裹着毛毯一点一点地往车边蠕动,最后还是被等得不耐烦的容熠川一把抱起。 双脚悬空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紧紧攀附在他身上。 容熠川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安抚我:“别怕,有我在,别怕。” 我的身体却抖得更剧烈了。 见我们过来,保罗打趣我:“小鸟,他刚刚可是亲自跑下山给你拿毯子去了,能指使他干活的,我可是从来没见过。” 另一个人也说:“是啊,容你也真是的,下去都下去了,多拿几条毯子怎么了,我们还都冷着呢。” 容熠川在户外椅上坐下,照旧把我放在他的腿上,紧紧圈在怀里抱紧,“你们几个大男人还怕这点冷?” “冷就是冷,这跟男人女人没关系。你难道不冷吗?” 容熠川摇头。 保罗嗤了一声:“你们两个抱得那么紧,肯定不冷,不像我们怀里可没有这么美丽的女郎。” 容熠川轻笑,“那你们就只有冷着了。” “啧啧,真狠心。” 他们几个全程都是用法语交流的,我都听得懂。 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容总。”我在他怀里轻轻抬起头。 容熠川听到,柔声问道:“怎么了?” “他们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容熠川“嗯”了一声:“是我在法国那边的朋友。” “跟你爸没关系吧?” “没有,他们都是我关系最好的兄弟。” “那他们……” 他们应该都知道莫荔的事情吧? 后半句话,我没说出口。 容熠川扬了扬眉毛:“什么?” “没什么。”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他们为什么叫我小鸟?” 容熠川笑而不语:“这个……”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不远处有人用法语激动地喊了一声:“快看!流星!” 我寻声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已经过去了吗?”我用法语问道。 保罗说:“是啊,一闪而过。不过没关系,今晚有狮子座流星雨,后半夜还会有很多很多流星的,一定能看到。” 原来他带我来山上,是因为有流星雨。 我收回视线,抬头看向容熠川,却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直在看我。 准确地说,是在看我的脸。 看得有些痴了,似乎是陷入了美好的梦境里。 他叫我:“Lily。” 我不知该不该戳破他的美梦。 我根本不是他的Lily,我只是一个整容后的人工产品。 我不禁在想,倘若容熠川之后知晓了我早就知道莫荔的事,也是故意整容成这样来接近他的,他会怎么对我? 路秘书一早就告诫过我,在他面前要坦诚。 可这件事我现在却已经无法开口了。 我继续去看天空,他的视线仍旧痴痴地粘在我的脸上,半分都不曾移开。 于无声处,我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爸妈已经救出来,公司也有孙伯伯坐镇,沈承远暂时翻不出风浪,等我找到他谋杀我和我爸的证据后,这所有的一切就都要结束了。 现在容熠川不管去哪里都高调地带着我,容显恭势必也会有所动作。 我是容熠川放下去的一个鱼饵,等着容显恭咬钩。 在我完成报仇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两父子应该也会有个了断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等待我的,究竟是跟苏婉一样的无声无息死去,还是跟唐小柔一样,就算能保住自己的命,但也跟生不如死没两样。 最后的判决和裁定,都将由现在抱着我的这个男人来决定。 而我还有个极大的弱势,苏婉和唐小柔都是真实存在的人,而我,林苒,说白了只是这个世间的一缕幽魂。 徐泠然已死。 林苒是谁? 无人在意。 “Lily,”容熠川叫我:“快醒醒,流星雨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被容熠川叫醒的时候,脸上冰冰凉凉的,是残留的泪水。 容熠川也发现了:“怎么哭了?做噩梦了?” 我点了点头:“嗯。” “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我被推下山崖的那一天,”我转头看向他:“你站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沈承远动手。” 第136章 我看不懂他 容熠川似乎愣了一下。 他蹙了蹙眉:“怎么会做这种梦?” “不知道,”我摇头:“我们看流星雨吧。” 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流星雨。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这么梦幻的场景呢? 曾经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一场流星雨,但是要么是天公不作美,要么是忙其他事根本顾不上。 唯一一次,还是我爸带着我在我家的别墅外面种下了一棵蓝花楹。 我爸说,等蓝花楹长大了,蓝紫色的花就会开满整棵树。 风一吹,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很像是流星雨。 我等啊等,每天给小树浇水,但是很可惜,后来那棵树还是死了。 H市的环境可能根本不适合蓝花楹生长。 “好看吗?”容熠川问我。 我点了点头,抬头仰望星空:“真美。” 他看着我的脸,轻声说:“我也觉得。” 我笑了笑,没说话。 美的是莫荔,不是我。 流星雨持续了一整晚,后半夜我还是扛不住睡着了。 朦朦胧胧间,我好像听到容熠川在跟他的朋友们说话。 “容,你准备以后把小鸟怎么办?” 容熠川说:“看她表现。”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榕江大学,我的宿舍里。 珊珊和晓蕾她们都在。 珊珊摸了摸我的额头,惊呼一声:“呀,怎么这么烫?” 晓蕾一脸担忧:“不行,我们得送林苒去校医院。” 珊珊坐在我的床边,担心地摸摸我的脸:“你最近去哪里了?怎么都没来上课,还病得这么重?” 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找了个兼职,事情多。” 晓蕾说:“就算要赚钱,也得顾念自己的身体啊,你太拼了,这样不行。” “是啊,你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我问珊珊:“你最近没去那个夜总会了吧?” 珊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哪儿还敢去啊,那些地方对我们学生来说还是有点危险的,我现在找了个家教,带一个初三年级的小女孩英语课。” 我微微放下心:“那就好,带家教挺好的,以后不要去找其他奇奇怪怪的兼职了,给再多钱也不要去。” 珊珊戳了戳我的脑门:“这话不应该我跟你说才对嘛?你看看你,把自己都累病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是怎么回来的?” 晓蕾和珊珊都一脸茫然。 珊珊说:“我们社团昨晚通宵排练话剧呢,我一夜都没回来。 晓蕾说:“我跟慧儿都去忙学生会的事情了,也没回来。林苒,你怎么回来的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看来,又是容熠川事先把她们几个都支走了,才送我回来的。 我笑了一下,说:“可能烧糊涂了,有点想不起来了。” 珊珊和晓蕾还是不放心,硬要我去校医院。 我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发烧了,走路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 不过校医院的医疗条件就那样,最后判定我是着凉感冒了,给我开了一些退烧药和感冒药,又在校医院里挂了一瓶水,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晓蕾还在劝我:“太累的兼职就别做了,你要是实在缺钱,大家一起凑一凑。” 珊珊也说:“是啊林苒,下学期你去报名评选贫困生,你的家庭条件大家都知道的,肯定能评上的。” 我笑了笑,“好。” 正在这时,晓蕾接了个电话:“怎么了慧儿?” “……” “啊?!”晓蕾看向我,问电话那头的人:“你确定?” “……” “好,我们就快回去了,见面了再说。” 挂了电话,晓蕾的脸色一直有些惊疑未定。 珊珊问她:“慧儿怎么了?” 晓蕾摇了摇头:“不是慧儿,是……” 她再次看向我。 我有种直觉,干脆问了出来:“容总来了?” 晓蕾点了点头。 “来找我的?” 晓蕾又点了点头。 “那走吧,我们回去。” 尽管已经猜到了,但是真正看到容熠川跟一群男大学生一起站在我们宿舍楼楼下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恍惚。 那些男学生在这里是为了等他们的女朋友,几乎每天熄灯之前都会上演好多出琼瑶剧,你侬我侬,你是风儿我是沙。 他们要么穿着篮球服,要么穿着休闲装。 容熠川一身烟灰色的手工西装,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慧儿有些局促地站在旁边,跟容熠川隔着一些距离。 看到我们三个回来,赶紧像是找到了亲人:“晓蕾,珊珊!你们可算回来了!” 晓蕾也看到了容熠川现在在我们宿舍楼下等人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慧儿,你刚刚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 慧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容熠川:“反正……容总是这么说的。” 珊珊急忙问道:“他是怎么说的啊?” 慧儿有些尴尬:“他说……他说……” “我们在一起了。”我说。 这句话足以让面前的几个单纯的女孩子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得吞得下一个鸡蛋。 晓蕾刚刚在电话里听慧儿说了,虽然仍旧很惊讶,但相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最难以接受的是珊珊。 “林苒,你跟容总……他不是只欣赏你的才华吗?怎么就……你知不知道他之前有女朋友的!就是那个大明星苏婉,前不久刚上吊死了!” 我不但知道,我还是亲历者。 容熠川看到了我们,唇边噙着一抹笑意,缓缓走了过来:“本来打算过来接你去医院的,来了之后才知道了,你的舍友已经陪你去校医院了。” 我点了点头:“她们对我很好。” 容熠川说:“谢谢你们帮我照顾林苒,以后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提,我会尽可能满足。” 珊珊仍旧惊愕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容总,您……您真的跟林苒在谈恋爱?” 容熠川伸手,搂着我的腰把我带进他怀里。 用行动表达了一切。 容熠川笑着说:“我听说榕江大学有个传统,如果女孩子交了男朋友,那这个男朋友就要请宿舍里所有人吃饭?走吧,今天正好有时间,你们想吃什么?” 晓蕾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我今天有课。” 珊珊也说:“我也有。” 容熠川说:“我已经都帮你们跟学校请好假了,走吧,你们是林苒的舍友,也对她很照顾,于情于理,我都该请你们吃顿饭的。” 三个单纯的姑娘都无措地看向了我。 我叹了口气,说道:“走吧,给他个机会,请你们吃顿饭。” 第137章 尽力给自己博一个未来 容熠川开车,我坐在副驾驶。 晓蕾,珊珊和慧儿一起坐在后排。 几个姑娘都很瘦,劳斯莱斯的后排也算宽敞,几个人坐在一起并不挤,但她们三个还是紧紧挨着。 容熠川选了一家法餐,问舍友们有没有意见。 她们几个自然是没有的,但一顿饭吃下来,几个人都有些战战兢兢食不知味。 吃完饭,容熠川又把她们送回学校。 临走的时候,晓蕾拉着我的手,仍旧有些担心我:“林苒,你……你这是要出去跟容总一起住吗?” 几个姑娘毕竟才大一,十七八岁的年纪。 谈恋爱牵个手接个吻就算是大尺度了,跟男人出去同居对她们来说震动还是有些大的。 容熠川走了过来,把我的手从晓蕾手中拉了回来,握在自己掌心,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容熠川毕竟是大她们很多届的师兄,又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几个女孩子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开车离开的时候,她们一直呆在原地没有离开,默默看着我们的车离开。 “你很在意她们?” 我从后视镜上收回视线,“我只是觉得她们是无辜的,我已经陷入泥潭了,我不想把她们几个扯进来。” 容熠川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做戏要做全套。” “那昨晚呢,你带我去看流星雨,见你在法国的朋友们,也是在做戏给你爸看吗?” 我偏头看向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寻找出一丝答案。 可是他全程都没什么表情。 良久,才给了我回答:“是。” 我苦笑了一声,偏头继续去看车窗外。 “在想什么?” “在想你爸什么时候对我下手。” “听你的语气,你还很期待?” 我说:“没什么期待不期待的,反正早晚会来的,不是吗?” 容熠川默认了。 他带我回了他的住处。 这是一栋闹中取静的别墅区,就在榕江边上,一推开窗就能看到外面湛蓝色的榕江。 河风吹在脸上,微微冰凉潮湿。 容熠川说:“最近你都住在这里。” “那你呢?” 容熠川挑眉:“这是我家。” “哦。” 容熠川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悠悠然坐在沙发上,看着趴在窗边的我:“林苒,你最近几天情绪都不太对劲。” “有吗?”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虽然诡计多端,但朝气蓬勃。怎么,只让沈承远回去开车,你就满足了?” 我摇了摇头:“不,我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那你现在不应该是急着去做点什么让他摔得更重么?怎么这么颓废的样子?” “……我昨晚没睡好。” 容熠川告诉我:“你最好打起精神来,我不想自己选的刀很快就生了锈。” 我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是,他说得对。 我只是他手里的一把刀,只要摆正了位置,那我就不需要这么纠结。 即使飞鸟尽良弓藏,我也得尽力给自己博一个未来!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能这么认命! “容总,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容熠川说:“等。”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已经十分能揣摩他的意思了。 他已经把刀亮了出来,那接下来,就是等容显恭出招了。 我有些好奇:“你们父子两个这么水火不相容,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让他物理消失?” 容熠川惊讶地挑了挑眉:“那是我爸。” 我点了点头。 容熠川冷笑了一声:“原来在你心里,我是个这么冷血无情的人。” “在这一点上,你们两父子很像。” 容熠川没说话。 我问道:“那这段时间,我可以去处理我自己的事情么?” 想了想,我又说道:“可能会需要打着你的名号。” 容熠川扬了扬咖啡杯:“我现在已经给了你身份,也在各个场合坐实了你的身份,就算你不主动打着我的名号,其他人也会知道的。” 说的也是。 从这天起,我就一直住在容熠川的房子里。 每天早上坐着他的车去上班,到了公司门口,他会牵着我的手一起穿过大厅,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上电梯去总裁办公室。 偶尔他还会亲自出去帮我买点小甜品,或者是买束花。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一个礼拜,各方都算是相安无事。 直到一周后的下午,庄明飞给我打了个电话:“林苒,你快过来一趟吧,顾雪灵和沈承远打起来了。” 我一听,心都悬了起来,急匆匆冲进了容熠川的办公室里。 他似乎正在跟路秘书交代什么,见我进来,皱眉问道:“不会敲门?” “抱歉,我刚刚太着急了。” 容熠川挥了挥手,让路秘书先下去,然后问我:“出什么事了?” “我有事需要临时出去一下。” 容熠川闻言,点了点头,“需要司机送你吗?” “你不问我是什么事吗?” 容熠川说:“你要是想说的话,我可以听一听;你如果不想说,我也不会问,反正我迟早会知道的。” 我没话说。 容熠川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让小陈送你。” 我本来想拒绝,但是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容氏所在的位置又是H市的CBD中心,每到这个时候,叫车的人都得排队几百个。 而且,有陈哥出面,就代表着容熠川的招牌,我没道理不用。 “去吧,小陈就在楼下等你。” “谢谢。” 我下了楼,出了容氏大厦,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陈哥。 我小跑了过去。 陈哥十分恭敬地帮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林小姐,请上车。” 我有些不习惯:“陈哥,你不用这样的。” “你现在是容总的人,这样是应该的。” “是唐小柔之前要求你这样的吗?” 陈哥说:“是容总交代的。” “那……之前的苏婉和唐小柔,容总有这样吩咐过你吗?” 陈哥摇头:“之前基本上都是容总和他们一起,我还没遇到过单独载她们的时候。” “哦。” “林小姐,容总对你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我苦笑:“是啊。” 论起做他的刀,我可比苏婉和唐小柔好用多了。 第138章 穷寇莫追 我赶到现场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堆人。 顾雪灵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女孩子,沈承远现在就是一条落水狗,疯起来恐怕谁都敢咬。 我赶紧拨开人群进去,却发现躺在地上的人不是沈承远也不是顾雪灵,而是蒋临夏。 她头发散乱,眼眶乌青,嘴角还有血迹,侧身躺在地上。 顾雪灵就站在她面前,正在跟沈承远大声说着什么。 跟我预料的差不多,沈承远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毒的气场,微微低着头,挑着眼睛往上看,阴恻恻地看着顾雪灵,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顾雪灵的声音传来:“光天化日之下你打女人还有理了是不是?这里都是南峰集团的员工吧?正好,让大家都看看,曾经风光无限的沈总,究竟是怎么样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玩意儿!呸,什么金玉其外,你外表也是败絮!” 沈承远的拳头渐渐握紧,嘎巴嘎巴地响。 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下一秒就能扑上来撕咬。 我往四周看了看,庄明飞呢? 是他给我打电话通知我过来的,他人不在这里吗? “……沈承远,你不要把你的一切龌龊和肮脏都发泄在别人身上,犯下这一切案件的人是你!最后动手的人也是你!你的失败是注定的,现在变成这样只不过是回归原位而已,你拳头大了不起?上次不是还想对我动手?你敢吗?来啊!打我啊!” 顾雪灵在气头上,说话冲动。 可我在旁边看得清楚,沈承远已经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的肉都在颤动。 “顾雪灵,”沈承远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告诉你,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什么顾家徐家,什么都威胁不到我了,你最好别惹我。” 顾雪灵更气了,直接冲他做鬼脸:“就惹你怎么了?这里这么多人,你敢对我怎么样?” 下一秒,沈承远就冲着她去了。 我一惊,赶紧冲了上去,拦在了顾雪灵面前,厉声呵斥他:“沈承远,你要干什么?!” 沈承远停住了脚步,眼中惊疑未定:“……林苒?你不是跟容总你侬我侬么,来这里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嗤——” 如今的沈承远果然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在公司里呼风唤雨的时候,他的头发总是输得一丝不苟,气势也强,可如今,他的头发已经粘成了一片一片的,乱糟糟地耷拉在发顶,整个人身上除了阴霾和戾气,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沈承远也察觉到我的目光,眼中淬着冷意:“林苒,之前是我小看你了。我万万没想到,我辛苦筹谋的一切,最后居然败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 我早已经不是小丫头片子了。 “沈承远,如果你怕被人看笑话,大可以离开南峰集团。” 沈承远怒吼道:“我不离开!我迟早还能东山再起的!你和那些老家伙们想合伙把我赶出去,不可能!我手上还有股份,我永远不可能离开的!” “那随你便,”我回头看了一眼顾雪灵:“你没事吧?” 顾雪灵还是气呼呼的,摇了摇头:“没有,他不敢动我的。” 我微微蹙眉,警告她:“他有句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他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什么都失去了,那就不会再害怕失去,万一他伤害你,就算你爸妈之后可以给他更加重的惩罚,但受伤的还是你。” 顾雪灵哼了一声:“你没看到他刚刚的架势,要不是我路过看到了,他能当场把人打死!” 闻言,我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蒋临夏。 她的确伤得很重,刚才她侧躺着我没注意到,此时才看到,她的双臂上,腿上,脖子上,脸上,全都是伤。 新伤旧伤全都有,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蒋临夏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眼中霎时间蓄满了泪水:“姐……救我……” 顾雪灵眼神一闪,立刻把她伸向我的手拍开了:“你别乱叫,谁是你姐。” 蒋临夏像是找到了救星,丝毫没有在意被顾雪灵推开,在地上一点一点艰难地爬向我,“救我……求你……救救我……” 顾雪灵说:“我已经打了120了,一会儿救护车就到了。” 蒋临夏瞬间惊恐不已,加快速度地向我爬过来,哭着求我:“救救我,我错了,救救我——” 顾雪灵拉着我往远处走了一点,避开蒋临夏的手:“然然,你别管她。” 我点了点头,“嗯。”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蠕动的蒋临夏,脑子里在思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沈承远现在已经落魄了,蒋临夏也另外有男人,为什么还会留在沈承远身边? 还被他打成这样也不离开? 沈承远冷笑一声说道:“林苒,我劝你以后最好也别出现在我面前,我现在的境况都是拜你所赐,说不定哪一天我会让你也……啊!” 人群中迅速窜出来了几个人,把他反扭着胳膊按在地上。 沈承远的脸被尘土沾满,挤压得变了形,疯狂地骂着脏话:“谁敢动老子!给老子松开!” 按着他的人直接拽着他的头发提了起来,让他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着身体。 我也吓了一跳。 顾雪灵问我:“这几个人是警察吗?” 我摇头:“不像。” 警察就算是会抓人,也会先礼后兵,哪有一上来直接动手的? 沈承远开始骂脏话了:“你们到底是谁?!” 恰在这时,我看到了陈哥出现在了人群中间, 只见他挥了挥手,按住沈承远的人微微一点头,然后放松了力道。 沈承远努力地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面前的人,眼神中晦涩不明:“你不是……” 陈哥冷冷地注视着他:“沈总,我劝你一句,你要动谁都无所谓,但林小姐,你最好别动这个心思。” 沈承远偏头吐出一口血沫:“呵呵,容总这么看重她,还派人跟着她保护?” “所以,你最好心里有数,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 沈承远突然桀桀怪笑起来:“苏婉在容总身边不过半个月,唐小柔也没撑过两个月,林苒?呵呵,我等着她的下场,啊——” 按着他的人直接用膝盖抵在他的背上,沈承远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号。 “沈总,以后容总怎么安排我管不着,但此时此刻,我接收到的命令是——谁也不能动林小姐一根汗毛。你要是想试试后果的话,我很欢迎。” 沈承远突然扭过头来,看着我,轻蔑地冷笑了两声。 那眼神分明再说:我等到以后容熠川不要你了,我一定会报今天的仇! 顾雪灵拉着我往后退了一步:“然然,我们离他远点。” “没事。”我说:“他被控制着,起不来的。” 顾雪灵有些惊喜:“容熠川对你……他竟然还派人在暗处保护你啊?真不愧是容熠川。” 我问她:“庄明飞呢?” “哦,他在……诶,他刚刚还在呢,怎么这会儿不见人了。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了?” “是庄明飞给我打的电话。” 顾雪灵蹙眉:“这个人搞什么鬼?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他人却不见了……” 正说着,庄明飞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几个警察。 “警察先生,就是这个人——”庄明飞指了指沈承远的方向,可是下一秒却也有些愣住了。 警察也蒙了:“你不是说有人打一个女孩么,被打的明明是个男人啊?” 第139章 身份被公布 庄明飞也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我飞快地小跑了几步,走到陈哥身边,兴奋地说道:“大哥,今天多亏了你了,不然我们几个女孩子都要遭了他的毒手了!真的太感谢你了!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吧!” 陈哥看了我一眼,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笑着摆了摆手:“你们没事就好,吃饭就不用了,本身就是路见不平,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他一个手势,几个彪形大汉也松开了沈承远,迅速隐退在人群里,快速消失不见了。 我走了回来,跟警察说道:“警察同志,你们来了就太好了,多亏了刚刚那几个大哥出手制止了他,不然我们几个都要遭殃了。” 警方指着沈承远问了句:“就是他打人?” 顾雪灵连忙点头:“对,警察同志你快看,我手臂上还有伤呢……” 她撸起袖子给警察看。 的确是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其实顾雪灵也不算撒谎,这些痕迹应该是上次在疗养院外跟沈承远纠缠的时候被弄伤的。 虽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但也始作俑者也的确是沈承远没错。 她也不算说谎。 不过在蒋临夏面前,她的伤就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沈承远还在地上趴着,手臂似乎被扭伤了,疼得龇牙咧嘴的。 警察问他:“为什么打人?” 沈承远嫌恶地看了地上的蒋临夏一眼,“你们问她去。” “我们现在在问你话!请你配合调查!” “那你们怎么不问问她做了什么事?!” “她做了什么我们自然会询问清楚,但现在的情况是你动手打了人!你一个大男人打女人,你好意思嘛你!不愿意说是吧?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什么时候再交代!” 沈承远被两个警察带走了。 还有另外一个警察走了过来,蹲在地上问蒋临夏:“能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 蒋临夏害怕地瑟缩。 同时,一个劲儿地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警察问我:“你认识她吗?” 我:“不认识。” 蒋临夏:“她是我姐姐……” 警察蹙眉:“到底认不认识?” 我摇头:“不认识。” 蒋临夏伸手想要来抓我的脚:“姐姐,然然姐……” 顾雪灵赶紧拉着我往后退:“你是被打糊涂了吧?谁是你姐姐?别胡乱攀亲戚啊!” 蒋临夏像是听不到似的,还在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 顾雪灵担心她叫出我的全名,拉着我就要走:“警察同志,受害者就交给你们了,我们也先走了。” “等等——‘警察叫住我们:“你们真的不认识这个受害者吗?” 顾雪灵摇头:“真的不认识啊,我们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救而已。” 警方说:“你们作为目击者,也跟我们回去一趟吧,放心,就是做个笔录,让我们对这个案子有个清楚的了解。” “可是我们还有事呢。” “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的,而且刚刚你也被打了不是吗?这对之后给予施暴者处罚也是关键证据,最好也去医院做个伤情鉴定,我们才能根据证据还你们公道。” 顾雪灵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知道,她是后悔了。 后悔刚刚把伤疤张冠李戴地拿出来给警察看了。 现在可好,要是说见义勇为不留名还能走,但一旦牵扯到了伤情,再走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思索间,蒋临夏扑上来,一把抱住我的脚踝,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然然姐!只有你能救我了!求求你!” 警察听她反复好几次叫我,蹲下来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你认识这个小姑娘吗?” 蒋临夏忙不迭点头,“我当然认识了,她是徐泠然,是我姐姐!” 顾雪灵想去捂住她的嘴已经迟了。 周围全都是南峰集团的员工,都在这里等着坐班车下班。 徐泠然这个名字或许他们不太熟悉,但是徐这个姓,也足以让大家猜到我的身份。 顾雪灵气急:“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林苒,是容总的私人助理,你张大眼睛仔细看清楚!” 蒋临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拉住我的手往下扯,我猝不及防被她撸起了袖管,小臂内侧的一小块青色的胎记露了出来。 蒋临夏惊喜道:“你看,她就是徐泠然!” …… 下班高峰期,H市的大小道路都被堵成了一片红色。 警车也只能堵着。 顾雪灵苦笑了一下:“我人生中第一次坐警车。” 我其实也是。 顾雪灵说:“庄明飞这个不够意思的,警察带我们走的时候,他竟然没说话。” 我叹了口气:“他不说话是对的,倘若他跟我们一起被带回警局问话,谁来捞我们?” “唔,你这么说的话也是。” 我往警车后面看了一眼,“喏,庄明飞就在后面跟着呢。” 顾雪灵噘嘴,心里却舒坦了:“算他有点良心。对了,你要不要给容熠川打个电话?你的身份刚刚被蒋临夏当众说出来了,一会儿去了警局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万一要采集你的DNA啥的……” 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我的身份他早就知道了。” 顾雪灵震惊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已经有段时间了。” “那他一直也没有跟你捅破这层窗户纸?” “没必要。”我说:“我对他来说也没有多重要,我们各取所需,公平交易罢了。” 顾雪灵握住我的手:“然然,可是沈承远谋杀你和干爸的证据还没有找到,如果现在你的身份就被公布了,沈承远和他那个妈肯定会立刻把证据销毁,到时候我们想把他送进监狱里就更难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今天蒋临夏已经当着南峰集团那么多人的面叫出了我的本名,这实在是个突发事件,我想瞒也不好瞒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到了警局,我和顾雪灵作为目击者,被请了进去。 警察给我们倒了杯热水,安抚我们说道:“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你们别紧张。” 顾雪灵急急说:“警察同志,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坏蛋打女人,我们真的是看那个女孩都被打得满身是血了,才挺身而出去保护她的。” “我知道,但是刚刚那个女孩口口声声说,你旁边这位小姐是她的姐姐——”警察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这位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林苒,树林的林,光阴荏苒的苒。” 警察突然眼睛眯了一下,然后快速起身走了出去。 顾雪灵有些疑惑:“怎么了?你这个名字没犯什么事儿吧?” 我也很茫然。 我现在这个身份很干净,一点底子都没有,没道理警察是这个反应。 “林小姐——”有个女警推门走了进来:“我们这里有另外一个案子跟你有关,麻烦你跟我来,我们需要做进一步查证。” 我问道:“请问是什么案子?” 第140章 悬在头上的剑 女警只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顾雪灵握着我的手,惊疑未定:“然然,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但我现在不能乱。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做完笔录先出去跟庄明飞汇合。” 女警带着我绕过前厅,去了后面的审讯室。 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有些吵闹。 女警推开门,大声喝止:“都别说话了!” 整个审讯室里立刻噤若寒蝉。 与此同时,我也终于看到了这些吵嚷的源头—— 周姐,苏婉,顾晴晴,还有其他一些姐妹。 她们也看到了我。 “林苒?!你怎么也进来了,容总不要你了?” 这话是顾晴晴说的。 几个月不见,大家似乎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顾晴晴原本就很清瘦,现在更是瘦成了一副骷髅架子,再加上她皮肤白,看起来像鬼一样。 苏婉之前是个丰腴美人,现在则是死气沉沉,窝在角落里闷不吭声。 周姐倒没怎么变,只是一贯妆容精致满身珠宝的她,如今只穿着破旧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服,头发也散乱着,双眼通红,整个人都有些癫狂。 她用力地抓着铁栏杆,凑上来看我:“林苒?” 女警问我:“林小姐,你认识她们吗?” 顾晴晴和周姐都直接叫出我的名字了,我也不可能不承认了。 “认识。” “在哪里认识的?” “忘了。” 女警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林小姐,请你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希望你明白。” 我抬起头来,“我能跟她们单独说几句话再回答你的问题吗?” 女警一脸警惕:“你们想串供?”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单独说话?” 苏婉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偏头看向了我,哼笑了一声。 顾晴晴怨毒地啐了他一口:“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被抓进来?” 说着,还抬脚踢了苏婉的腹部。 苏婉痛苦地蜷缩着,仍旧一声不吭。 我看不下去了:“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顾晴晴哈哈大笑:“我们都要完了,林苒,你也一样。本来我们还以为,你搭上了容总,有他当靠山,估计这次能逃过一劫。苍天有眼啊,你竟然也进来了!哈哈哈哈,我真是高看你了!” 周姐从铁栅栏的缝隙里伸出手要拉我:“林苒,你去找容总,让他救救我们。” 顾晴晴愤怒道:“周姐,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吗?林苒能被抓进来,就是容总把她也给扔了啊!” “可是……”周姐还有些不相信:“前两天的新闻我都看到了呀,容总对你那么好!” “周姐,你就是做这一行的,怎么还会相信男人的鬼话呢?爱你的时候什么好听的话都能说,一旦腻了,你呼吸都是错的。” 女警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都住口!” 女警转过头来问我:“林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跟里面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因为什么认识的,她们从事的违法犯罪活动你有没有参与过?” 我问道:“她们从事了什么违法犯罪活动?” “组织卖淫,并诈骗高额财物。” 周姐连忙解释道:“我们真的跟那些出来卖的不一样,我们都是你情我愿的呀,钱也是那些人自愿给的,我们没有诈骗!” “闭嘴!” 周姐被吼得一震,不敢再说话了。 我问女警:“她们会被判多久?” 女警说:“我们只负责查证和抓人,判决是法院的事。不过她们几个诈骗金额巨大,并且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行为,肯定会从重处罚。” 顿了顿,她补充道:“如果你也是其中一员的话,结果也差不多。” 正说着,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 有人男警察探了个头进来,说道:“那个受害女孩很多伤都在隐秘的地方,我们不方便检查,你去看一下。” 女警略一点头:“好,我马上去。” 她站起来,对我说道:“林小姐,我暂时不能放你出去,你先待在这里,我一会儿回来。” 女警离开了,从外面反锁了门。 我虽然没有被关进审讯室里,但也一样走不出这个房间。 没有了女警的镇压,顾晴晴毫不掩饰地讥笑我,周姐则是一脸颓败,哀怨地看了我一眼——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 我在栅栏外蹲下,叫了一声:“苏婉姐。” 苏婉看了我一眼,很快又移开了目光:“别叫我了,这次是我连累了姐妹们,我是罪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晴晴直接抢着说道:“她跟的那个土老板,送房送车送钱的,看着大方,结果呢?后来不要她了,想把这些东西要回去,就联系自己老婆去报案,说被诈骗了!让警察帮他把那些钱都追回去!这下可好了,她给周姐交了佣金,警察顺着这笔钱查到了周姐的账户,紧接着把我们全都抓进来了。”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 顾晴晴冷笑一声:“现在这些男的也很有意思,又穷又抠,玩够了还想把钱要回去,脸都不要了!没钱就不要出来玩女人啊!有种上床没种付钱的垃圾……” 顾晴晴看起来怨气最重。 我记得之前好像听苏婉提过一句,顾晴晴好像找到了一个靠谱的金主。 估计是这次的事件,把她的好事也给搅和了,所以连体面都顾不上了,对苏婉和我极尽挖苦。 “苏婉姐,那个土老板给你的房子和钱,加起来一共有多少?” 苏婉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大概有个七八百万吧。” 我心里一沉。 诈骗案可大可小,但如果金额超过五百万,那就算是特别巨大的了。 女警刚刚没说错,如果真要是按这个金额判决,至少十几年。 苏婉说:“林苒,我这辈子算是完了,你应该没什么大事,容总跟那些土老板不一样,就算是烦了腻了,也不至于问你把钱和东西要回去,或者告你诈骗。你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等你出去,麻烦你帮我去看看我的父母……” 周姐也说:“林苒,我估计也逃不掉了,你也帮帮我……” 这也太突然了。 虽然事情好像看不出来什么异常,土老板舍不得钱反咬一口虽然在意料之外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但我直觉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周姐,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周姐当然摇头:“我能得罪什么人,干我们这一行的不都是笑脸相迎?” “那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周姐摇了摇头:“没什么奇怪的人,要说奇怪,也就是老容总了,来我这里找姑娘,说出的要求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容显恭! 我脑中白光乍现。 容熠川最近宠我宠得格外高调,他却一直没有动作。 我还在疑惑,他什么时候会对我出手。 这不就来了? 第141章 我对容熠川的意义不一样 顾晴晴突然笑了:“你们也别忙着求她,她既然进来了这里,也不一定能出去了。” 苏婉抬起头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晴晴悠然地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大家都是周姐手下的姐妹,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不是应该的么?” “可是……”周姐说:“林苒从来没有给我转过抽成,我跟她的账户之间没有账目往来……” 顾晴晴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女警回来了。 她压根没看其他人,直奔着我过来:“林苒,你跟我出来。” 周姐抓着栏杆问道:“她能出去了吗?” “出去?”女警冷声说:“她的涉案金额比你们都要大,恐怕出不去了。” 苏婉立刻看向了顾晴晴:“你都知道什么?” 顾晴晴勾了勾唇角,“我能知道什么?” 女警直接拿着手铐过来给我铐上了:“请你配合。” “我能问一下,我诈骗了谁吗?” “容氏集团。” 我蹙眉:“谁报的案?” “自然是容氏集团的人。” “谁?” 女警看了我一眼,“一会儿你能见到他的” 我被女警带去了一个单独的审讯室里。 但她把我带到之后就走了,漆黑的审讯室里只有一盏台灯照亮,四周都是黑洞洞的。 她把我靠在椅子上之后就离开了,我等了很久,都没有人进来。 四周寂静得让人想发疯。 我的手机也被警方暂时带走了,我联系不上任何人。 但我知道,越是这个时候,我越应该冷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了。 不过进来的不是警察,但也是一个熟人——艾伦。 艾伦噙着笑,在我面前坐下:“徐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他叫我徐小姐,而不是林小姐。 我问他:“沈承远当街殴打蒋临夏,是你们设计的?” 艾伦呵呵笑了:“这是他们两个的恩怨,我们怎么设计?不过蒋小姐和她母亲确实胆子够大,想要借刀杀人,只可惜啊,沈承远也不傻,不会是乖乖任她们摆布的刀。” 我心里猛地一沉。 看来容显恭已经把我的情况查得一清二楚了。 连蒋临夏和刘姨都查了。 我笑了:“你们往我的账户上转了多少?” “不多,也就两个亿,足够你在里面呆一辈子了。” “这就是你们老容总想出来的方法?逼着苏婉自杀,让唐小柔失去生育能力,对我居然只是让我蹲一辈子大牢?我是不是还得谢谢老容总,没有让我受什么皮肉之苦?” 艾伦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徐小姐要求的话,我也可以安排。” “那你今天来见我,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闲得没事来看我的吧?苏婉和唐小柔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那是因为徐小姐你的地位不一样呀,少爷为了你,不惜找了一个有一个替身,一次又一次搞障眼法,你在少爷地有多重,在老爷心里的地位就有多重。” 听到这里,我不禁微微放了心。 听艾伦这个意思,他们是信了我和容熠川配合演的戏。 他们并没有查到莫荔。 “徐小姐笑什么?” “你夸赞我,我还不能笑?” “花季年华,后半生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你还能笑得出来?” “那不然怎么办?哭给你看?” 艾伦挑了挑眉:“少爷的眼光就是不一般,徐小姐的确跟其他女人不太一样。” “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绕弯子了。” 艾伦的手指在座椅靠背上点了点,然后直起身子,轻声说道:“徐小姐,老爷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抬头看他:“怎么说?” “你是个聪明人,老爷要做什么,你应该知道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笑了:“我把账户上的钱都退给你们?” 艾伦的脸冷了下来:“徐小姐,这样就没意思了。” “你不就是担心这里有摄像头,会把我们两个的一言一行都录下来,所以才不敢直接说,只能来来回回地兜圈子,暗示我。”我歪着头看他:“但是艾伦先生,从你今天特地来找我,我也明白了一件事——老容总想达到他的目的,应该也是非我不可。” 艾伦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全都明白了:“容熠川为人警惕多疑,身边还有路秘书,你们的人想要进他的身边几乎不可能。你们应该也找过苏婉和唐小柔对吧?但是她们的结局完全不一样,我想想,会是什么原因呢?哦!” 我继续说道:“苏婉应该是答应了跟你们合作,并且真的准备对容熠川动手,但是被容熠川察觉到了,他甚至可以反过来用苏婉当证人,指控你们谋杀。所以你们一不做二不休,逼死了她。对吧?” “至于唐小柔……”我有些惋惜:“她虽然不漂亮也不聪明,但应该是真的喜欢容熠川的,你们的要求被她拒绝了,所以她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你们就找人……欺负了她,让她怀上其他男人的孩子,给容熠川戴绿帽子让他颜面扫地,这样一来容熠川势必会放弃唐小柔,你们也可以等待下一位可怜的女人,然后继续去威逼利诱她……” 艾伦说:“但是我们等到了你。徐小姐,其实是你害了少爷和那两个女人,从前少爷身边根本没有任何女人,我们就算想要做些什么,也根本没有机会。但是因为你的出现,少爷为了保护你,才接连找了苏婉和唐小柔做你的挡箭牌,她们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况,都是因为你。” “错!”我厉声打断道:“做坏事的人才应该反省,我对她们并没有恶意,反而是你们,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她们!该反省该内疚的是你们!” 艾伦勾起一边唇角,哼笑了一声:“徐小姐,死过一次之后,果然不好糊弄了。” “艾伦,少说废话。” “所以,徐小姐是不准备出去了?真的愿意在牢里待一辈子?你诈骗的金额特别巨大,基本上就是无期。法院一旦判决下来,就算少爷有心想捞你出去,你也得在里面待二十年。到时候你也不再年轻了,少爷毕竟还是容氏的总裁,他现在舍不得你,但以后会发生什么……可都说不准啊。” 我坐直了身体,坦然面对他。 “艾伦,就凭你这么几次三番这么威逼利诱,我就能断定,你们的确是非我不可。”我轻笑:“我对容熠川的意义不一样。” 第142章 越是在乎,就越是害怕 艾伦的态度已经从刚刚的成竹在胸变成了躁郁不安。 “徐小姐,你真的打定主意不同意合作?” 我说:“你还有其他事吗?没有就走吧,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艾伦看了我一会儿,站了起来:“徐小姐,但愿你不会后悔。” 艾伦来这一趟,我反而平静了很多。 等女警再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很平静地告诉她:“我想打个电话给我男朋友。” 容熠川来得很快。 电话打完不过十分钟,他就带着路秘书一起到了警局。 看到我的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他的暴怒。 路秘书跟着女警去给我办保释手续,他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笑了一下,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喜提一双银手镯,好看吗?” 容熠川压根没看我的手,只是捏着我的下巴仔细地检查我的脸。 见我的脸上没什么伤痕,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同时眉心又蹙了起来:“你选错了人。” “什么?” “蒋临夏,”容熠川警告我:“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人,要不得,也不能合作。” 我不太懂。 恰好路秘书办完手续走了出来,女警也跟着过来,帮我打开了手铐。 她也讪讪的:“你们公司的会计也真是的,核实清楚再报警啊,搞出来一个大乌龙……” 路秘书陪着笑:“是,回去之后我就好好警告她,下次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好了,手续办完了,你们带她走吧。” 容熠川牵起我的手,大步流星地出了警局。 路秘书最后出来,直接去了驾驶座,发动车子。 我问道:“今天陈哥没来吗?” 路秘书说:“容总一听说你被弄进警局来了,顾不上叫小陈,来的时候都是他自己开的车。” 我看向容熠川,“不好意思,我给你添麻烦了。” 容熠川微微蹙着眉,语气也不怎么好,但却依旧紧紧攥着我的手:“没事就行。” “这里是警局,容显恭再想动手,也不敢在警局里对我怎么样的。” “这次明显只是吓唬你一下,要是真的动手,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我点点头:“看出来了。” “你怕死吗?” “怕啊。” 容熠川哼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对我忠心耿耿,肝脑涂地,你就算是死了,也相信我会照顾好你爸妈,所以你悍不畏死。” 我一开始还真是这么想的。 容熠川问:“你就这么相信我?你爸现在在容氏的疗养院里,容显恭一样能进去,你就不怕我保不住他?” “只要你想,你肯定保得住。” “那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如果真的有把握保得住一个人,就不会找苏婉和唐小柔……” 他说的是莫荔。 如果他能保得住莫荔,那也就不用这么多年不敢去接近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 越是在乎,就越是害怕。 害怕有个万一,害怕不能护她周全。 连容熠川也不能例外。 我说:“我怕死,只是因为我怕我死了之后,我爸没人照顾,我妈没人保护。我现在活着的一切原因,就是我的父母和亲人们,如果他们能得到妥善安置,我可以为你去做任何事。” “你可以让顾雪灵照顾你父母。” “她也有她的生活,将来也会谈恋爱结婚,她还有她自己的父母要照顾。更何况,沈承远如果真的要报复,她也没有那个能力让沈承远忌惮。” 容熠川说:“我对你来说,就是个照顾你父母终老的保险柜。” “为此,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 “甚至被容显恭杀死?” “是,”我坚定地说:“只要你能保护我的父母平安,我什么都能愿意。” 容熠川突然眯起眼睛:“如果当初你找上的不是我,而是容显恭,他承诺会帮你救父母帮你复仇,那是不是你也会帮他对付我?” 我的眼神闪了闪。 这个答案,其实我跟他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但我信不过他,他已经老了,比我的父母年纪还要大,他没办法承诺我想要的。” “你选我,是因为我比他年轻?” “各方面考虑吧,”我叹了口气:“容总,我也不想说什么漂亮话表忠心,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所以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现阶段的考虑就是这样。” 容熠川周身的气场微微沉下来。 路秘书一边开着车,一边接了个电话。 挂了之后,对我们说:“蒋临夏伤得挺重,肋骨断了三根,手臂也骨折了,沈承远下的是死手。” 容熠川冷嗤了一声:“蒋临夏让他断子绝孙,他不下死手才怪。”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的确是我让蒋临夏去给沈承远下的雌激素,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才多长时间,沈承远就觉察到了? 路秘书说:“会不会就是个巧合,他压根就不知道雌激素的事情,是沈承远本身就不行,所以把愤怒都发泄在蒋临夏身上?毕竟林苒你跟他在一起那段时间,他也没有……” 我想了想,说:“他应该没问题。” 容熠川忽而蹙眉:“你怎么知道的?” 我怕他误会,赶紧说道:“他能出轨蒋临夏,蒋临夏怀孕他也没有怀疑过,说明他知道自己本身没问题的。” 容熠川面色稍霁。 我又补充道:“不过最近他接连失意,可能心里扭曲了吧,其他人他都不敢动手,只有蒋临夏。” 路秘书也点点头:“那这么说的话,他应该还没发现蒋临夏给他下雌激素这件事?” 我看向容熠川:“需要我去问问蒋临夏吗?” 容熠川斜睨了我一眼:“我对沈承远行不行这件事不感兴趣。” 我迟疑着点了头:“哦。” 路秘书问:“容总,我们是先把林小姐送回家,还是直接去公司?” “去老宅。” “现在吗?” 容熠川冷笑:“容显恭不是千方百计地想让林苒倒戈么?那我就让他看看,林苒会一直站在我这一边。” “是。但是容总,这样的话,林小姐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容熠川看向我:“所以,林苒,你得争点气,要活得久一点,知道吗?” 第143章 迟早有厌倦笼子的一天 我说:“我既然没有死在悬崖下,那就不会轻易再死一次了。” 容熠川笑了。 不知道是在满意我的答案,还是笑我太过天真。 “容总,”路秘书说:“好像来了一个熟人。” 我看向前方,果然是个熟人。 上次沈承远见过的那个信贷员。 只见他急匆匆地下了车,小跑着进了警局里。 路秘书问:“容总,需要我跟进去看一下吗?” 容熠川的手指在腿上点了点,问道:“不用,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等了大概半小时,信贷员从警局里走了出来。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不是沈承远又是谁?! 我震惊不已:“他怎么能这么快就出来?这个信贷员到底什么来头?” 容熠川冷笑了一声:“看来,老宅我们也不用去了。” 路秘书则是有些忧虑,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同情我,但更多的是担心。 “林小姐,最近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 容熠川和路秘书其实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是她们似乎还是更喜欢把我当做林苒。 我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路秘书则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样子。 容熠川轻笑了一声:“林苒,别让我失望。” 路秘书问:“容总,那现在去哪?” “打个电话给保罗,问问他现在在哪。” 我有些疑惑:“下午还要去见你的朋友们吗?” “只有保罗。” “哦……” 容熠川挑眉,“不问我为什么?” “你自然有你的安排。” 容熠川满意地看了我一眼,伸手重新把我的手握在掌心里:“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你说呢?” 他舍不得我死。 但没办法,我长得像莫荔,人身安全和爸妈的后半生安全都系在他身上,我就是现阶段他最好用的工具,也是莫荔最完美的挡箭牌。 失去了我,他重新物色的人选,要么不会有我这么像莫荔,要么不如我便宜好用,综合来说,我的性价比最高。 “容总,保罗已经到疗养院了。” “那就去疗养院。” 我有些惊讶:“疗养院?我爸在的那个吗?” “不然你以为我把保罗他们几个叫回来干什么?” 我有些不明白:“为了我爸?” “保罗是医生,主攻神经科学。” 我瞬间振奋起来:“他能让我爸醒过来,是吗?” “不一定,要听听他给老徐总做完检查后的看法。” 虽然容熠川这样说,但我心里还是十分雀跃的。 我几乎已经接受了我爸会一辈子躺着的事实了,但既然是容熠川亲自请来的人,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至少我爸苏醒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别抖,”容熠川握着躺在他掌心的手:“还没有定论,别高兴得太早。” 我也不想抖。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没关系,只要有机会,我已经很开心了。” 路秘书把车开到了疗养院,我一路上心情都难以平复。 下车之后几乎是冲进了疗养院里。 但我不知道我爸的病房号,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最后还跑去了护士台问。 容熠川长臂一伸,搂着我的腰把我从护士站带离。 我问他:“我爸在哪里?” “先去找保罗。” 容熠川带着我去了医生办公室。 保罗跟我上次在山顶见到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上次他穿着宽大的衣服和牛仔裤,带着棒球帽,活像一个摇滚青年。 可是今天,他穿着规规矩矩的白大褂,还戴上了一副近视眼镜,正在一丝不苟地研究X光片。 见我们来了,保罗轻笑了一声:“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亲自过来……哦,我懂了,为了小鸟。” 我跟他点了点头,打招呼:“你好,保罗先生。” “别,不用叫得这么官方,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在山顶的时候被我吓到的样子,容,我真的有点理解你了,放着那么多美艳丰满的法国女郎都不屑一顾,偏偏对这只小鸟情有独钟,她的确很可爱。” 容熠川轻笑,“你要不要也在国内找个女朋友?” 保罗开玩笑地说:“也约会了几个,但是都没有你的小鸟讨人喜欢。你们什么时候分手?我先排着队。” 我心里咯噔一声。 容熠川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保罗,这个玩笑不好笑。” “哈哈哈,这么认真做什么?我是在夸你的眼光好。” 容熠川说:“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保罗摸了摸鼻子,咕哝了一句:“以前跟你开玩笑你也不会生气的呀……” 我心焦,直接问了出来:“保罗先生,请问徐先生的情况你看过了吗?他有没有苏醒的可能性?” 保罗指了指他刚刚正在看的X光片,面露难色:“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仔细看了徐先生的病历和各项检查结果,他的颅脑因为车祸受到了近距离的撞击,想要苏醒恐怕并不容易。” “你有办法吗?”我追问道:“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尝试。” 保罗挑眉:“小鸟,徐先生跟你是什么关系?你好像很关心他。” “他是我……” “他是Lily的资助人,Lily上大学的费用都是他出的,Lily很感激他。” 我有些疑惑。 不是说保罗是他的好兄弟吗? 怎么容熠川还是选择了把真相保留? 保罗则是一脸的震惊:“Suger dad?” 我赶紧否认:“不不不,在国内没有Suger这种关系的,徐先生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他就是同情我,想要帮助我完成学业而已。” 容熠川嗤嗤地笑。 这有什么可笑的? 他揉了揉我的发顶,对保罗说:“你觉得她这种性格,能甘心做baby?” 保罗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也是。容,你这只小鸟看起来性子很烈。” “再烈性的小鸟,也会停留在我的笼子里。” 保罗咂了咂嘴:“只要是烈性鸟,就迟早有厌倦笼子的一天,容,我劝你早做准备。” 第144章 “我陪你” “好了,说正事吧。” 保罗正色起来。 他跟我说法语,我基本都能听得懂。 但是说到一些医学术语的时候,我就听得有些吃力了。 最后还是容熠川给我翻译的:“电流疗法。” 我听得直皱眉:“安全吗?” 保罗说:“电流强度不会太高,是人体可以承受的范围。但作为医生,我还是得告诉你,就算是感冒了吃感冒药都会有死亡的可能性,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保罗说:“你认识徐先生的家属吗?如果可以的话,让她们经常来陪伴和照顾徐先生,有研究表明,如果有他在乎的人经常在身边照顾和呼唤他的话,病人醒来的几率会高一些。” 我看向容熠川。 容熠川皱眉:“我尽量安排。” “谢谢。” 保罗说:“容,我这次来,还有一个消息要带给你。” 容熠川会意,对我说:“你想看看老徐总吗?我让人带你去。” 他们有事要聊,我不方便听。 我对他们的事没有兴趣,而且我是真的想见我爸了。 容熠川找了个一个护士给我带路。 她大概跟我说了一下情况。 我爸目前住的,是整个疗养院最好的房间,享受的也是最高级别的医疗护理。 而且容熠川特意让路秘书来过一趟,给我爸安排在最中间的房间里,左右邻居都有人。 护士说:“按理说,住在边上会更安静一些,但我也不太清楚容总为什么会这样安排。” 我知道。 为了防止沈承远混进来。 他现在摆明了就是冲着榕丰银行里我爸留下的那个保险箱,不管是用指纹倒膜还是真的跟容熠川说的一样,要切掉我爸的手指,他都得先见到我爸本人。 疗养院虽然是高端私人会员制,进出都有严格的登记。 但是这里有病人也有来探病的病人家属,很难做到完全防住。 而且就算沈承远不来,他也完全可以派一个生面孔找借口混进去,根本防不胜防。 把我爸安排在中间,一方面人来人往的,沈承远就算想做什么,也不容易得手,难度很大。 还有一方面—— 护士带我走到我爸的房间时,我就发现了。 这个病房外面,正对着一个摄像头。 不管谁进出过这个房间,都会被拍得一清二楚。 倘若真的有陌生人进去,院方也会第一时间发现,及时派人来制止。 “就是这里了。” 护士刷了卡,带我走了进去。 “徐先生最近的情况比较稳定,我们昨天刚给他做过一次全身体检,他的各个指标都很正常,而且还胖了一些呢。” 我站在我爸的床边,泪水有些止不住。 不过这一次,是觉得欣慰。 护士说得没错,我爸真的胖了一些。 而且因为之前被沈承远丢在医疗杂物间里长出来的那些褥疮,还有被虫子和老鼠啃咬的伤痕,也基本全都愈合了。 就连他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谢谢你们,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护士笑着说:“这是容总亲自交代了要好好照顾的病人,我们怎么敢掉以轻心呢?” 我走过去,把手覆盖在我爸的大手上。 他的手热乎乎的,宽大温暖,跟小时候牵着我的时候一样。 掌心有些硬硬的老茧,我用指腹轻轻按了按。 突然间,他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我有些惊住了。 “护士小姐,你刚刚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吗?” 护士小姐一脸茫然:“没有啊。” 难道是我的幻觉? 我再次试图去按压他手上的老茧,可是这一次,我等了许久,他的手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不禁有些失落。 护士小姐安慰我:“之前容总也找了脑科的权威来给徐先生看过,他的大脑确实受到的撞击太大了,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是奇迹,醒来的几率不太大的,你还是要接受现实啊。” “我明白。” 我俯下身,把头轻轻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声还是这么雄浑有力,仿佛有着无穷的生命力。 没关系,不管保罗的电流疗法到底有没有用,只要我爸还能好好活着,他的心脏依然在跳动,他的掌心依旧有温度,那我就愿意为容熠川上刀山下火海。 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给我爸按摩手臂的肌肉。 护士也说了,平时都有理疗师每天来给他按摩的,但我身为子女,既然来了,其他帮不上忙,也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容熠川也没催我,依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还是护士小姐轻轻咳嗽了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 我问他:“你跟保罗聊完了?我们要走了吗?” 容熠川轻声说:“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在这里陪他一下午。” “那你呢?” “我陪你。” 我说:“你要是忙的话,就跟路秘书先回公司,我打车回去就行。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容……他也不至于在这个地方对我下手。” 容熠川缓缓走到了我身边,慢悠悠的:“下午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你放假,我也跟着放。” 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没继续坚持。 他站在床边,看着我给我爸揉按着身上的肌肉。 从手臂到小腿,从肩膀到关节,他看的很专注。 我以为他会说,既然我会按摩,晚上也给他按一按。 可是没想到容熠川却说:“一会儿你教我怎么按,晚上我给你按。” 我有些惊讶:“你……给我按摩?” 容熠川挑眉:“在审讯室里坐了一下午,不觉得腰酸背痛吗?” 腰是挺酸的,背也挺疼。 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难道说,莫荔的身体也有劳损,需要按摩? 这就是保罗刚刚带给他的消息吗? 我记得我之前查到的资料里,莫荔只是因为洗盘子洗的手指关节有些风湿,身上应该没什么吧? 还是带孩子带出了毛病,他没办法给在莫荔身上施展,于是又移情到我身上了? “想什么呢?” 容熠川轻轻在我的额头上敲了一记。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在想,巡店也巡了,中途还出了个小插曲,你什么时候回带我去榕丰银行?” 容熠川挑眉:“这么着急?” 我拿出了刚刚塞进口袋里的医用胶带,递给他看。 “这是什么?” 我说:“我刚刚把我爸十个手指的指纹,都沾在了胶带上,出去就可以立刻找人做指纹倒膜。” 第145章 套他的话 容熠川答应了。 但他提醒我:“就算是我带你去,最好也有把握一次就能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次数太多了还是容易让人生疑,或许还会打草惊蛇。” 蛇是沈承远,而草应该就是他一直接触的那个信贷员了。 我点点头:“那我自己先去一趟,弄清楚保险柜到底是密码还是指纹,指纹倒模做出来也需要一些时间,如果是密码的话,我先把能想到的可能密码全都列出来,等到时候进去了,也更有把握一些。” 容熠川勾着嘴角端详着我:“需不需要我陪你?” “不用,”我说:“现在整个H市恐怕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你去不去其实都一样。” 容熠川挑眉:“我的人?” 我解释道:“你的助理。” 容熠川笑我:“假正经。” “……反正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容显恭已经对你下了一次手了,艾伦此时此刻也不知道会在哪里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真的不用我陪你去?” “嗯。” 容熠川点了点头:“那好,去吧。” 我推开车门要下车。 容熠川拉住了我:“让路秘书开我的车去。” 我疑惑:“那你呢?” “我打车。” …… 我对榕丰银行并不算特别陌生,但也绝对说不上熟悉。 在我还是徐泠然的时候,就听父亲偶尔提起过这家银行的名字。 但我所知道的,也仅限于父亲跟这家银行有一些业务往来。 仅此而已。 但我相信,爸爸会把保险柜存在这里,肯定有他的用意。 我从容熠川的车上下来的时候,路秘书告诉我:“权势是个好东西,别吃亏。” 我点了点头,走进了榕丰银行的大门。 工作人员对我的新身份毫不怀疑,眼前一亮,权当我是大客户进行了接待:“林助理来了!这边请。” 我微微一笑,环视过所谓的贵宾室后,问道:“我想在你们公司做一笔贷款,给我介绍一个靠谱一点的信贷员吧。” 工作人员脸色微微有些发干:“……贷款?” “嗯啊。” “是容总那边……授意的吗?容氏应该不至于要贷款的地步吧?” 我轻轻一笑,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高昂着下巴,略带炫耀地说:“我想自己开一家咖啡店,跟他没关系。” “哦,这样啊,容总知道您想开咖啡店的事吗?” “当然知道了,他鼓励我有自己的副业,不过我跟他说好了,虽然我现在是他的……助理,但是我想靠自己的本事,不想用他的钱。” 工作人员一听,虽然态度还算恭谨,但眼中已经微微闪着一丝轻蔑了。 他现在看我,估计跟我当时看唐小柔是一个心理。 一个浅薄,还非要端架子,头脑非常简单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他虽然看不起,但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只要搞定了我,就能从容熠川那里攫取到更多的利益,就算现在没有机会,以后也可以用帮我做过事来当人情,在容熠川面前刷刷脸。 我故作犹豫地说:“你也知道,在市中心开咖啡店的费用不是小钱,所以我还是希望能找一位有相关经验的信贷员来做介绍,这样也能节省大家的时间。” 工作人员假笑着奉承我:“林助理确实很有事业心,怪不得能让容总这么看重,您稍等,我去给您拿资料过来。” “好的。” 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今天在班的信贷员的资料,边介绍边等我挑选。 我看似漫不经心地翻阅着,目光却是仔仔细细地看完了资料上的每一张脸。 跟沈承远有联络的人绝对是榕丰银行的信贷员,如果我不能尽快确认他的身份,等他真的在重金的诱惑下铤而走险,不惜冒着坐牢的风险也要将父亲保险箱里的东西偷出来,一切就太晚了。 沈承远现在几乎就等着这一根救命稻草,这一次,我必须要赶在他前面。 我终于从资料里找到了那个信贷员的名字,原来他叫袁齐,在将资料又随意翻过几页后,我抽出他的资料:“就这位袁先生吧。” 袁齐资料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他的工作年限和业务范围,他级别不算高,可是工作年限久,除了贷款业务外,在保险柜业务上也有涉猎,并且业绩不错,难怪沈承远会重金找这个突破口。 袁齐很快就来到了我面前,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林助理,不知道您想咨询什么业务?” “贷款。” “好的,”袁齐带来了一个文件夹,开始给我介绍各个种类和金额的贷款。 我等他介绍到大额贷款的利息的时候,话锋一转地问:“不知道这笔钱跟保险柜的租金相比,是哪一个更高?” 袁齐自然地做了介绍:“这要看林小姐你想要租的保险柜的级别和体积了。” 他看起来不算太警惕,鉴于他知道我跟容熠川的关系,所以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 我迎着他的目光,懒懒散散地又开了口。 “听说可以用密码开锁的箱子和只能用指纹开锁的箱子不是一个价格,容总前阵子送我了一些珠宝首饰,我想要在你们这里寄放。贷款类别太多了,听得我脑子发晕,还是得先问问容总再做决定吧。你先给介绍一下保险柜的种类和收费吧。” 袁齐点头:“好的。” 一个满脑子珠宝首饰和男朋友的浅薄女人,大概是不会让他想到别的地方去的。 袁齐看起来没有对我产生怀疑,认真介绍起了银行的保险箱业务,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攥紧了双手,然后在他停顿之时插话道:“你说这么多我也不明白,能带我去看看实物么?” “当然可以,林助理想看哪一种?” 我想了一下,能让沈承远这么头疼的,肯定不是普通的保险箱。 我款款起身,不忘像刚想起来一样对他补充:“要看就看级别最高的吧,我出得起费用,你不用担心。” 我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信心,只要进到存放保险箱的地方,就一定能从中找出属于父亲的那一个。 袁齐笑着说:“您当然出得起费用了,不过……” 第146章 轻柔的,细腻的,润物细无声的 “不过什么?” 袁齐并没有跟着我一起站起来,反而意味深长地说:“林助理,既然你连贷款都需要询问过容总的意见再做决定,那我建议你还是得跟他聊过再来租保险柜吧。” “怎么,袁先生这是看不起我?” “没有没有,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保险柜的租金价格不菲,还是问一下容总比较妥当一些。” “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我出不起这么多钱,或者是觉得容总不会给我出这个钱,对不对?” 袁齐讪笑:“林助理误会了,我也是好意。” 我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在法国买那条钻石项链的时候,唐小柔是怎么表情? 对了,双手叉腰,一脸高傲,“好啊,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我也不见得非要给你送佣金。” 说完这句,我扭头就走,连他的神情都没有多看。 袁齐笑呵呵地送我出门:“林助理慢走。” 这个人就是个笑面虎,不好对付。 我回来的时候,或许是一路上都在思考下次怎么应对袁齐,显得有些苦大仇深。 路秘书一直在榕丰银行门口等我。 我以为她要送我回容氏集团,但车子却往另一个方向开。 我问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路秘书说:“容总的另一个住处。” 路秘书把我放在楼下,告诉了我楼层和门牌号就离开了。 我上来才发现,大门居然没锁。 容熠川正在沙发上看书,“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以后我们都住这里么?” “这里离公司近一点,你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容熠川挑眉:“看你这个样子,没套出话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倒是还在等着我,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色的壁灯,映得他的神情出奇的温柔。 我干笑了一下:“容总,这次你的名头不怎么好用。” 容熠川蹙眉:“不可能。除非他是容显恭的人,” 话音刚落,他也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脸色更不好看了。 如果他是容显恭的人,那他跟沈承远的接触,是不是容显恭授意的? 我爸放在保险柜里的东西,会不会有危险? 我正在思索的时候,容熠川站起身来迎接了我。 他接过我的手袋放到旁边,动作轻柔体贴,虚虚地把我搂在怀里:“累了?” 幸好我也早就习惯了,只是微微一僵,就放松身体由着他拥抱了。 想要得到什么,是不能不付出代价的。 容熠川附耳轻笑一声,凑在我耳尖吹出一口气:“今天怎么这么乖?要是以前,你总得挣扎一下的。” 我挣扎是因为他之前总是会对我用强,我也总是下意识的反抗。 尽管总会被毫不留情的镇压。 但现在我已经从心理接受了这个事实,心里也确实有事,没顾得上。 我的手被他扣住,伴随着他的动作攀上了他的肩膀,用同样轻的声音说:“因为累了。” 容熠川握住我的手腕,侧首吻上我手腕内侧最嫩的一片皮肤,他唇上带着火热的温度,快要将我融化一般让人微微颤抖起来。 我想要抽回手,他也没有再阻拦,松开了我的手,唇却落在了我的颈侧。 这样的暗示,我已经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 直到双脚陡然离地,整个人都被他打横抱起,我才低低地发出了一声惊呼,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趁机覆住了我的唇。 这个吻实在是很缠绵,跟以往那些汹涌澎湃到让我疼痛的吻很不一样。 轻柔的,细腻的,润物细无声的。 仿佛这个亲吻并非出于本能的欲,而是源于爱与珍视。 我主动将另一只悬空的手臂也攀上了容熠川的肩膀。 一片天旋地转后,我随着他的动作向后倒去。 几乎就在后背接触到柔软大床的同一时刻,他细细碎碎的吻顺着手腕落到肩头脖颈,伴随着呼出的滚烫气息说:“累了你就躺着。” 下面的半句话他没有说。 但我们心照不宣。 我没有出声,只是在他揽住我的肩膀,将脸埋进我颈窝,咬住长裙系带轻轻下拉时微微瑟缩了一下。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室内一片黑暗,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第三只手,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灯给关了,但可以确认的是,他修长的手掌正在我身侧游走。 容熠川覆了上来,他裹胁着一身的热情,几乎将我淹没,我下意识地抬起手,结果被他抢先一步伸出手跟我十指相扣,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按回到了身侧。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我们各取所需,我需要他的权势帮我复仇,而我扮演好他爱的人。 我在他极尽温柔的缠绵中缠绵中筋疲力尽,思绪整个放空,仅有的能抓住的念头就是我是徐泠然,可等到云霄雨霁,最真实的感触却是他滚烫的体温。 身上的重量伴随着他的热度一起消失了。 我松了口气,忍耐着身上的粘腻不适,打算等休息一会儿就去洗澡。可等主卧配套的洗手间里哗哗的放水声停止,容熠川却是去而复返。 伴随着“咔哒”声,床头灯被打了开。 暧昧的光辉洒满了整间卧室。 我下意识地想要扯过薄被,盖住方才的热情征据,可肩膀上的斑斓却还是露在外面。 容熠川看着我本能的慌乱,则是神情温柔地再次将我抱了起来,我还在酸痛不止的腰登时一僵,想告诉他我可以自己去,但不过是微微一动作,就险些被牵扯到不该牵扯的地方。 方才的时间实在是有些太长了。 容熠川没有再说什么暧昧的话语,也没有再叫我Lily,他只是将我放到了浴缸里说:“一起洗省水。” “……那容总可真是节约。” 容熠川勾着唇:“节约水资源,人人有责。” 主卧浴室里配置的浴缸十分宽敞,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在里面交颈而眠,我在热水中放松了身体,趁着头脑清明,开口问他:“我今天可能给你丢脸了。” “怎么了?” “为了降低他的警惕心,我表现得很肤浅恶俗,但这可能会拉低你的品味。” 容熠川毫不意外地噢了一声,又或者是根本就不在意。 我的声音还有些嘶哑,说起话来实在是很令人难为情,可现在不是要面子的时候,况且我连动一动指尖的力气都没了,能做的只有开动脑筋。 浴室氤氲着满室的水汽,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模糊了他的面孔,只能看到他唇角一抹情绪不明的笑意。 这样的画面冲淡了早就不该有的矜持。 “……容总,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第147章 很满意我的主动 以容熠川的能力,这个忙根本就不是能不能帮,而是他愿不愿意帮。 果不其然,他先是很痛快地答应了一句可以,又话锋一转:“报酬是什么?” 听到这话时,我们两个正像两心相许的鸳鸯一样享受着同一缸热水。 我习惯了被他强迫着带到快乐中去,也习惯了被动承受他的热情,但只要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将主动伪装得天衣无缝也没有什么难的。 浴缸中响起了轻微的水声。 下一秒,我向他所在的方向倚靠过去,湿漉漉的长发落在他肩头,至于同样湿润的唇瓣则是落在了他嘴角。 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由他主动加深,最后像烈火一样席卷了我的身心。 接下来的容熠川比先前在卧室里的表现还要热情得多,我身不由己地像遇上浪头的小船一样颠簸良久,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比方才更为享受。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主动。 这是好事。 容熠川的心情变好,我的事就会变得更容易,相比之下,主动一些算不上什么,我在他铺天盖地落下来的拥吻中环上了他的肩背。 等到这一出结束,浴室里一片狼藉,水花飞溅的到处,刚刚的热水澡也算是白泡了。 倒是容熠川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重新帮我洗了澡,回到已经被佣人更换过床单的卧室里,甚至亲自拿起吹风机替我吹头发。 我有些不适应地靠在他怀里,正犹豫这是否是个开口的好时机,听到他先似有所感地出了声:“我明天刚好有事要去榕丰银行,可以带上你。” “你知道我要你帮什么?” 容熠川瞥了我一眼:“套话没成功,你想亲自去看看?” 我点头:“嗯,去两次,应该也不算太打草惊蛇吧?” “密码你都想出来了吗?” 其实我爸的密码基本上就那几个。 作为一个宠妻的女儿奴,他的密码几乎都跟我和我妈有关。 我们两个的生日,他们两个的纪念日,这些我都如数家珍。 还有,就是他放在家里的那个放私章的保险柜,用的是我出生的时间,既可以确保我完全知晓,有可能避免沈承远中途截胡。 “大概就那几个,而且我也想试试,如果这几个都不是,我再想想别的可能性。” 容熠川点了点头:“指纹倒模也做好了,下午就送过来了。” 我惊呼:“这么快?” 容熠川轻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别乱动,吹头发呢。” “哦。”我乖乖坐好:“报酬我已经给了,你得信守诺言啊。” 容熠川轻笑:“这次表现不错,下次继续努力。 这就是答应了。 有他在,无论我先前露出过多少破绽,都是一定能够进入到银行存放保险柜的地方的。 我差点就激动地坐起身来,结果膝盖微微一动,脚尖就先酸麻难言,最后毫不意外地又跌回到了他怀中。 容熠川及时将拿吹风机的手往上抬了抬,这才没有将我的头发牵扯进出风口,在暖风声中,我似乎听到他笑了一下。 这一晚的交流委实是激烈累人得很,可第二天一早,我为了能尽快解决保险柜的事,还是坚持按照以往的生物钟起了床。 镜子里的人跟以往没什么区别,只是胸前锁骨上的斑斓在一夜之后变得更明显了。 白皙的皮肤底子上满是无法让人忽视的暧昧印记。 昨天的长裙是没法穿了,我换上衬衫和半身裙,将口子系到了最高的一颗,又将长发垂在两侧,这才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容熠川在床上床下判若两人,单看陪我去榕丰银行一路上的表现,简直就是典型的绅士派。 昨天榕丰银行的工作人员接待容熠川的态度已属热情,可在对待容熠川的殷勤面前,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到底是本尊来了啊。 有些资历的工作人员几乎是倾巢而出,就为了接待好他一个人,其中就有袁齐。 袁齐见我今天带了容熠川同来,态度极其主动地上前攀谈,就连茶都是亲自给他倒的,上好的冻顶乌龙,专为招待真正的大客户。 我目光意味深长地一望。 袁齐经过我这一激,决定先下手为强,他在跟容熠川的交谈寒暄中,似有所指的说:“容总,您选择我们榕丰银行真是眼光独到,我们这里的安保条件绝对是顶尖的,再大的秘密也能藏好。” 冻顶乌龙茶香醇厚,可跟容熠川身上无形的气场相比,也还是被稳稳压住了。 袁齐见容熠川根本不理睬他倒的茶,整个人有些紧绷。 我无所谓地端起来抿了一口:“袁先生,你们银行的茶不错。” “林助理喜欢就好。” “我昨天来可是只有白水的,原来你们榕丰银行是有好茶的啊,只是觉得我不够格,不配喝你们的茶?” 袁齐自然是推脱:“昨天林助理来得突然,茶叶刚好喝完了,还没来得及补充,今天早上才刚刚买回的。” “那还真是太巧了啊。” 袁齐笑了一下,说:“真是对不住,不过昨天林助理突然来,话里话外都在问保险柜的事,我也是担心……是不是林助理藏着什么小秘密,可能连容总都不清楚,所以不敢轻易应下什么,并不是有意怠慢的。” 想要擅自揣测撺掇容熠川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这个袁齐以为可以靠从我身上发现的破绽向他邀功示好,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在比自己聪明的人面前自作聪明,是件愚蠢透顶的事。 容熠川看起来很平和,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但周身的温度确确实实是低下去了,他淡声说:“你有什么话不妨当着我的面说清楚。” 袁齐硬着头皮回答:“容总,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像您这样的人,身边若是放着有秘密的人……” 他话音越来越轻,是被容熠川平淡的目光给吓住了。 如果说想知道容熠川对我身上的秘密知情与否,已经是他昏了头,那自以为聪明的拐弯抹角去询问,就是彻底的出昏招了。 我对于跟沈承远有勾连的人毫无同情,漠然等着他自取灭亡。 容熠川波澜不惊地说:“人生在世,谁没有秘密?” 第148章 长得像,识时务 榕丰银行里想要跟容熠川搭上关系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管理层的人物,此话一出,袁齐立刻被排除到了边缘。 其他人开始殷勤热情地询问容熠川的来意,连带着我也被一起围在了中间。 我有自知之明,不敢在人前要求容熠川什么,哪怕他看起来对我极其宠爱,但我深知自己能成为那些想要走到他身边的女人中走得最近的一个,靠的不过是长得像,识时务。 一旦我试图干涉他,就离出局不远了。 幸好容熠川并不喜欢无聊的寒暄,他言简意赅道:“我只是想来取之前寄存的古董。” 我眉心跳了一下,是没想到他不仅跟榕川银行有业务往来,还在这里开了保险柜寄存东西,而从工作人员的反应来看,那古董怕是价值连城。 今天算是有机会开眼了,只可惜我没这个精力和时间。 包括袁齐在内的银行工作人员走了许多,仅剩下专门负责保险柜业务的几个还陪着他们,全都是资深的业务员,带他们去开后面的库门时都是特意戴了手套,免得将指纹留在按键上。 我看着这一幕,不禁在心下暗叹一声,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来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容熠川在这里似乎不只开有一个保险柜,业务员们对待他的态度比对待现了真身的财神爷还要恭谨,一个个将他围在中间套近乎,仿佛生怕财气外泄。 相比之下,我这个必须依附他才能狐假虎威的人自然而然地就被忽视了。 稍纵即逝的机会就在眼前。 我没有贸然往别处走,而是在原地站定,等他们往前去了,便暗暗地落在后面,用最快的速度去看周遭保险柜上的标识。 银行用来存放保险柜的金库一点也不比寻常库房小。 我一边仔细寻找,一边暗暗祈祷父亲的保险柜不要被放置在了高处。 终于一块标有徐南峰字样的小标识牌映入了我的眼帘。 只可惜这个保险柜被安置在了转角反光处,并且还在略高的架子二层,要想看真切,非走到近处去不可。 就在我悄悄向那边迈出步子的同一时刻,一名落后了容熠川他们数步的业务员注意到我的掉队,快步走过来提醒道:“林小姐,请你不要乱走,一旦你走错方向,你很可能会在库房迷路。” 保险起见,库房里的路线设计得四通八达,是刻意在有限空间内做到了最复杂,难怪他们要对容熠川寸步不离。 我看一眼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等我的打算的容熠川,含着歉意对业务员说:“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有些好奇。” 业务员目光中有谨慎但是没有怀疑,只是叮嘱我千万要跟上。 再逗留下去就要引人怀疑了。 没有办法,我唯有再看一眼父亲的保险箱所在的方位,确认自己能够记住它的所在后,才以不紧不慢的正常速度跟了上去。 容熠川寄存在这里的古董很多,即便是随便打开几个柜子看看,也要费上不少时间,我因此还是很快就回到了他身边。 在他面前并排着数个开了柜门的保险箱,有大有小,容量不同,可保险级别无疑都是最高的。 里面有看起来就有古朴气息的青铜器,也有能在课本上看到的名人字画,甚至还有金光璀璨,像是欧洲风格的珠宝。 这些无疑全都是价值惊人的珍品。 我站定在容熠川身边时,他恰好让业务员打开了一个存有珠宝首饰的保险柜,里面的珠宝即便是放到博物馆里去做展览,想必也不会逊色。 业务员及时恭维道:“容总,听说这些都是您在苏富比拍卖会上买下来的,眼光真是独到,尤其那条钻石项链,可是创下了当年珠宝类拍品的最高价格,据说曾经是某位王妃的所有物。” 钻石项链由近百颗钻石连缀而成,无论成色和克拉数,每一颗都是足以成为珠宝店镇店之宝的佳品,但在最下方那颗罕见蓝色钻石的衬托下,还是统统变得黯然失色。 我趁在场业务员的视线都被这条钻石项链吸引,跃跃欲试地想要回到父亲的保险柜旁边看上一眼,可容熠川偏偏在这时叫住了我。 “林苒,你喜欢这条项链么?” 原本落在项链上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心中懊恼,面上却连一丝不悦都不敢有,只能说到“我想在这样的稀世珍宝面前,没有哪个女人说得出不喜欢。” 我不敢也揣测不透容熠川的心思,但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回答,还是能够猜得到的。 容熠川笑意微微加深,显然是很满意我的回答,而在其他人的眼里,这无疑是他对我宠爱有加的表现。 顶着这么多人的注视,我想再避人耳目地回到父亲的保险柜前看个究竟只怕是难了。 容熠川上前拿起了保险柜里的钻石项链,他动作十分随意地来到我面前,亲手给我戴在了脖子上,仿佛这并非什么宝物,而是随处可以买到的寻常物件。 项链上带着微微的凉意,像是在保险柜里待得久了,被冰冷气息浸透了一般。 我被冷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面上却不忘挂上恰到好处的惊喜笑容,踮起脚尖往前一扑,结结实实地给了容熠川一个拥抱。 “谢谢……” 容熠川问我:“谢谢谁?” “谢谢你。” “我是谁?” “你是容……”我会意,扬起一抹大大的笑脸:“谢谢亲爱的。” 容熠川对此很受用,抬起一只手臂贴上了我后背,轻笑着拥着我。 围观的业务员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很有眼力见地说起恭维话来,真心不多,话术倒是很精妙,是值得人一学的。 “容总,您眼光真是太好了,这条项链实在是很衬林小姐的气质。” “是啊,这要不是货真价实的古董,我简直都要以为这项链是您专门给林小姐订做的礼物了。” “难怪容总拍下这条项链后就一直把它存在我们银行,原来是专门为了等林小姐……” 他们语气诚恳,表情自然,就连音量都恰到好处,能够将我接下来的耳语给盖过去。 我搂着容熠川的脖子,做出一副恋恋不舍神情的同时,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清的声音附在他耳边柔声道:“再给我点时间行吗?不用太久,几分钟就够了,我想去看看父亲的保险柜。” 第149章 今晚换我躺着 无论成与不成,总得赌一把,否则一旦离开库房,凭我现在所用的林苒的身份,几乎没可能再进到这个地方来。 容熠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拥在我背后的手臂微微往前一收。 我心领神会,扬起面孔冲着他讨好一笑,这张脸是我最大的优势,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容熠川垂眸看向我的眼睛,目光深邃得像是要一直望到我心里去,正在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疑心自己说错了话时,他用比我更低的音量开了口,话语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戏谑。 “教了你这么久,一直到昨晚你才算有点长进。” “那我今晚,继续努力?” 容熠川皱眉:“光努力可不够。” “那我还要怎么做?” 容熠川俯下身,在我耳边说道:“我也累了,今晚换我躺着。” 我秒懂。 我突然觉得有些无奈,跟着他这么久,我终于也成了秒懂女孩。 交易讲究公平公正,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对我而言却着实的辛苦一场。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不答应的余地,我被迫维持着拥抱他的姿势,应了声好。 容熠川回了我一声轻笑,他的气息被送到我耳边,悉悉索索得令人心痒,可我知道,他这就是答应了。 我总算让已经踮到发酸发麻的脚尖歇了一把。 容熠川面对业务员们,是不需要刻意找借口的,他漫不经心道:“项链取出来了,保存得不错。” 工作人员自然是喜笑颜开:“东西放在我们这里,容总尽管放心。” “其他的产品我打算再续几年,不过我打算再升级一下保险级别,辛苦各位给我介绍一下?” 他不过是在话里透露出了一丝打算更换保险柜的可能性,业务员们就像是看到财神爷一样,开始在他面前大显神通,铆足了劲想要拿下这个客户。 在如此诱人的业绩面前,没人再顾得上我。 我将脚步放到最轻,转身就往已经提前记住的方位快步走去,不是不想跑,而是库房里实在太过安静,除了说话的声音什么都没有,一旦跑起来,必然会被听出我的焦急。 幸好方才他们并未走出太远。 我对着那个放在架子上的保险柜看了又看,这一次总算是能够将它看真切了,可一颗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保险柜的大小并不突兀,就是寻常规格而已,可上面既没有输入密码的数字键,也没有识别指纹的区域,冰冷的柜门上只有一个指尖盖大小,看起来像是拍照摄像头一样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生怕这东西起的是监控效果,会记录下每个试图靠近它的人的脸。 从前在家里,我曾见过父母保管贵重物品所用的保险箱,并且亲自上手摆弄过,可眼前银行提供的专用保险柜的安保系数显然不是家用的类型所能与之比较的。 这样精巧复杂的设备,总该配有操作手册和说明书吧? 我接触不到这些内部资料,能做的只有寄希望于它们就在这附近,但时间还是太紧迫了,即便业务员们都被跟容熠川合作的业绩给吸引了住,也还是有人发现我的踪迹,找了过来。 对方步伐同样很轻,幸好我足够警觉,一直有在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这才发现了不对。 我们在同我父亲的保险箱所在架子相反的方位碰了面,我装出对着身侧完全陌生的保险柜十分好奇的模样问:“这些柜子跟容总存放古董珠宝的那些是一样的么?” 说着,我不忘抬手抚摸颈上的项链,摆出一副十分在意首饰价值的神情。 找过来的业务员看我一眼,肉眼可见的谨慎道:“林助理请你放心,容总使用的保险柜在安全系数上绝对是有保障的。”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其实就是保险系数的区别,其余的没有什么了。林助理,容总在那边,我带您过去。” 我试着询问他保险柜上摄像头用途的话被堵了回去。 这种时候说多错多,我唯有把话咽回去,直到跟随容熠川离开榕丰银行,回到车里,才主动同他搭话:“多谢你帮我争取时间。” 许是我主动的态度有些反常,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那你的目的达到了么?” “算是达到了一半吧。”我的神经险些在银行里绷成被拉紧的弓弦,这时也不敢太过放松,只是如实同他讲述了自己的发现。 “摄像头?”他蹙眉。 我点点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但看起来很像,而且银行的工作人员好像很担心我会离那个东西太近似的,仿佛我靠近的话会触发什么机关……” 容熠川的眉心顿时舒展了:“那是瞳孔认证。” “……瞳孔?” “嗯,”容熠川说:“估计老徐总也是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连指纹锁都不信任了,直接用了瞳孔锁。每个人的瞳孔也不一样,除非本人,其他人别想打开那个保险柜。” 我是该感谢容熠川的耐心和他所提供的帮助的,可这时实在是笑不出来。 瞳孔认证的安全系数固然是高,可我父亲现在仍是植物人的状态,按照医生的说法,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清醒的可能,连保罗也没法保证电流疗法一定有用。 带指纹倒膜来银行开保险柜的路算是被堵死了。 回去的路上,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我的心却是焦灼无比。 我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容熠川抬眸望了眼后视镜,用冷静的恰到好处的声线说:“其实你也不用太着急,打不开保险柜的人不只你一个,你拿不到东西,沈承远也一样没办法。” 单是听到沈承远的名字,浓烈的恨意就开始在我的血液中翻涌。 我曾经恨他恨得快要从腔子里呕出黑血来,这时却也冷静了。 容熠川说得有道理,我不能着急,越是危在旦夕,越要有条不紊,否则露出破绽的人就是我了。 托容熠川的关系,我今天进展虽多,花费的时间却少,早早就跟他一起回了家。 如果没有提前等在客厅里的不速之客,他的心情想必会一直好下去。 但在看清坐在轮椅上的容显恭和一侧的艾伦之后,我的心在微微下沉。 第150章 来者不善 容熠川下意识地把我护在身后,微笑着颔首同他打招呼:“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容显恭同样微笑:“我来看看自己的儿子。” 伴随着话音,他展示似的牵起了我的手,我很配合地同他十指相扣,顺便开口向容显恭问候到:“是来看我,还是来看林苒?如果是林苒的话,请你放心,她在警局没待多久,一切都好。” 他转而看向我:“是不是?”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点头:“我知道你会去救我出来的。” “林小姐,你倒是不如前几次见面有骨气了,什么时候你也成了唐小柔那样的女人?说实话,我有点失望。” 容显恭压根不掩饰对我的轻视,他虽然还挂着看似和蔼的笑容。 可那笑意半分不曾往眼里去,甚至没有理会我的搭话,倒是意味深长地打量过我颈间的钻石项链后,露出了几分真实的惊讶。 他看向容熠川:“没想到你连这个宝贝都舍得拿出来了。” 容熠川用手在我的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上轻轻摩挲,手指的温度也沿着那条弯弯的曲线缓缓在我的皮肤上滑动着。 “这个项链挺适合林苒的。” “但这可是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任何人你都不让碰,现在就这么轻易给了别人?” 容熠川只是说:“既然是母亲留给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容显恭对我说:“林小姐,你大概不知道,这条项链是熠川的母亲生前的遗物,在慈善拍卖会上,她为了帮助贫困家庭的孩子读书,捐了出来,最后拍出了七千万法郎的高价,是那次拍卖会上价格最高的拍品。” 我预料到了它贵重。 但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容熠川母亲这一层。 “后来熠川又从国外花了更高的价格把这条项链买了下来,珍藏着,这条项链对熠川来说,意义可不一般啊。” 容熠川一改在银行里对这串钻石项链不以为意的随便态度,轻轻抬了抬我的下巴,让项链更加完全地暴露在他的视野中,然后以一副欣赏的姿态柔声开了口。 “不过是一串项链而已,珠宝就该配美人,林苒喜欢就好。” 他声线本就动听,说起绵绵情话来,更是富有让女人为之动心的魅力,奈何我实在是无暇欣赏。 在银行里那一通表演就够累人的了,回来还要继续演,实在是让人心力交瘁。 演员还在能导演喊卡后休息,并且拥有重拍的机会,我却是一旦演砸,就会陷到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我靠对沈承远的刻骨恨意支撑住自己,在容显恭再次打量过来之前,以最配合的反应挽住了容熠川的手臂:“项链真的很美,我很喜欢。” 容熠川挑眉,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他在逼我说刚刚在银行说的那三个字。 我咬咬牙,才缓缓开口,但中文还是让我本能地觉得尴尬,于是我说了法语:“谢谢……亲爱的。” 这个称呼亲昵到了略显肉麻的地步,连我自己都要靠故作娇嗔地拉着他坐下的动作为掩饰,才不至于显得僵硬。 可容熠川瞧着却没有丝毫不适,反而十分受用。 我在心中无声地赞叹,这才是干一行爱一行的好材料啊,凭他的演技,就算不从商去演戏,现在也该把各类奖项拿个大满贯了。 容熠川唇角噙着的笑容半点不似作伪,十分纵容地圈着我:“怎么谢?” 我心下一横,索性背对着容显恭钩住他的脖子,主动坐到了他大腿上。 这个姿势让我们靠得极近,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呼吸平稳,自然的一如他的表现,倒是我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慌张起来。 容熠川环抱住我的腰,笑意比之先前更深了一分地看着我说:“就这样吗?” 我微微蹙眉,声音却还是夹起来的,显得更加妩媚娇羞:“还有人在呢。” 容熠川哼笑:“他们算人吗?” 对面的容显恭听到这里,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他连父慈子孝的戏码都不想演了,脸色黑彻底,抛下一句伤风败俗就示意艾伦离开。 我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对他的离去充耳不闻,一心只顾着讨好容熠川般继续依偎在搂着我的这个怀抱里。 直到轮椅的声音彻底消失,我才缓缓抬起头来朝外望去。 不知道这次容显恭信了没有。 容熠川的视线在我回头时同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眸光幽深,虽然不知具体是想到了什么事,可想来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识趣地对着他一笑:“我先不打扰你了,我想去休息了。” 一个合格的挡箭牌除了知情识趣,还应该懂进退,在他想要独自待一会儿的时候,及时退出去。 容熠川重新噙起微笑道:“好。” 看来他对我刚刚的表演也是满意的。 我松一口气,却并没有上楼坐到梳妆台前,而是按照之前对这宅子的观察,顺着汽车道藏到了一丛灌木后面。 容显恭出行非坐轮椅不可,偏偏他又十分多疑,最信得过的只有身边推轮椅的心腹艾伦,因此他出行所需的时间要比寻常人多得多。 艾伦仔细将容显恭的轮椅安置在后排,然后才回到了前方的驾驶座上。 不过他们没有马上离开,因为容显恭忽然问艾伦:“你觉得他这次是真心的么?” 我屏息凝神,没敢发出任何哪怕最细微的声音,既怕错过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也怕被他们发现有人在偷听。 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客厅里跟容熠川温存,出现在别的地方就是反常。 以容显恭处理掉容熠川从前那两个女伴的手段,想来我是再也不会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了,而艾伦响起的话音让我暂时的放了心。 艾伦只是在专心思考老板的问题,他对容显恭答复道:“或许,是有些不一样吧。” 容显恭冷笑一声:“他身边不一样的女人可多了去了。” 容熠川身边有过不少女人,可没一个有好下场。 容显恭认定她们不过是挡箭牌,冷酷无比地表示:“我了解他,他心里绝对藏着个于他而言重要无比的女人,只要把她毁了,他差不多也就该废了。” 第151章 容家还有个小儿子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哪怕早知道他们父子交恶,亲情淡漠的可以忽略不计,但虎毒尚且不食子,容显恭实在是很可怕。 接下来艾伦的话音与他相比要平常许多,可也是处处透着精明和算计。 这两个人都不好糊弄。 艾伦分析得很仔细:“我只是觉得这一层少爷做得有点太明了,带着她到处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以前他对其他女人也没有这么高调过,反而像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 容显恭冷笑一声,说出口的每个字里都透着多疑:“你看的还是太简单了,男人送珠宝不是什么大事,但男人如果一旦放权给一个女人,那说明这个女人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这个女人现在只是他的助理,但是已经能代替他去做一些事了,这种信任就不是之前那些女人能有的。” 我听得出透了冷汗,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行差踏错后的结局。 正在我紧张不已地等待他接下来的决定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接电话的人是艾伦,他简短地应了一声,然后便向容显恭汇报道:“是负责接送小少爷的司机打来的电话,说是小少爷已经放学到家,正闹着要见您。” 小少爷? 难道容家有别的孩子? 可我从未在容熠川身边发现过任何他有弟弟的蛛丝马迹。 容显恭提及容熠川时的冷酷语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再真切不过的慈爱,他催促道:“先回去吧,开快点,别让我儿子等久了。” “是。” 汽车绝尘而去。 我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维持着这个艰难的姿势蹲了一会儿,等把事情想明白了,才扶着灌木站了起来。 容显恭提起容家的另一个孩子时,说的并非是小儿子而是儿子,这意味着他全然漠视了容熠川的存在,恐怕在他眼里,自己就只有那一个孩子。 难怪他们父子二人会交恶到如此地步,原来是容显恭早就有了备选的接班人? 在这种情况下,容熠川越是优秀,对他来说就越会是个碍眼的存在。 我没想到自己会偶然间窥破容家的大秘密,当即将它跟莫荔的存在一起咽进了心底。 这两条都是容熠川的红线禁忌,只要我还不想死无葬身之地,就绝对不能碰。 顾雪灵的电话刚好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去捂手机,转念想起自己已经不是躲在灌木丛后面,这才接了起来。 顾雪灵急脾气藏不住事,一开口就把事情说了:“你猜我刚刚在街上看到谁了?沈承远!这家伙竟然还敢大摇大摆的出来逛街!” 我听过她的自问自答,第一反应是疑惑:“他不是已经因为当街殴打蒋临夏被逮捕了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来了?” 顾雪灵嗷嗷的不忿:“我也奇怪啊,他现在都落魄成这样了,而且又是板上钉钉的打人方。你什么都没做,还有容熠川给你保释才能出现,他凭什么?到底是谁在帮他啊?” 一种令人齿冷的可能出现在了我心底。 蒋临夏。 她们母女想要我家的财产,就必须先让沈承远获得这些财产。 所以沈承远不能进去蹲监狱。 一定是蒋临夏撤销了指控,受害者直接翻供,警方恐怕也不得不放人。 我突然觉得,刘姨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可怕。 蒋临夏被打得浑身是血不是假的,为了钱,就可以让自己唯一的女儿无时无刻跟家暴分子呆在一起? 她就真的不怕沈承远哪天发疯,把蒋临夏打死了吗? 但是经过沈承远,我已经深深明白,有些人就是为了钱可以道德沦丧突破底线。 沈承远是这样的人,刘姨也是。 刘姨在我家这么多年,恐怕这个念头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们这种人最看重的只有利益,只要有利益,她们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能忍。 我深呼吸一口,问清了顾雪灵此时的所在后,便焦急无比地打车赶了过去。 事态紧急,容熠川此时也不见得会想听我说这些事,但我又是必须去确认沈承远动向的,所以只能先斩后奏了。 我没想到顾雪灵所说的地点竟然会离榕丰银行这么近。 顾雪灵已经焦急不已地等我好一会儿了,见到我现身,二话不说就拉住我顺着小路往前走,边走边说:“路过第一个岔口时,你悄悄往右边看一眼。” 我照做了。 下一秒,沈承远鬼鬼祟祟的身影映在了我眼底,他身边还有个已经换掉了工作服,但今天刚同我打过照面的人——袁齐。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有袁齐在场…… 看来他们是等不及了。 我跟顾雪灵担心打草惊蛇,没敢离得太近,而是就停在了小路旁边,直到他们两个有所动作,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沈承远和袁齐行动得极其谨慎,时不时地就要四处张望。 幸好这边地处闹市,最不缺的就是来往行人,我和顾雪灵混在路人中做掩饰,这才在堪堪没有跟丢的前提下,目送他们进了榕丰银行。 顾雪灵登时急了:“糟糕,万一他们从侧门离开,或者躲在里面计划阴谋诡计的话,我们在外面根本不知道啊!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我一把抓住她问:“你打算跟进去么?” 顾雪灵不假思索地说:“看到那个大堂经理没有?我去搞定他,你偷偷溜进去。” “你怎么搞定?你又不认识他。” 顾雪灵说:“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你忘了我们从医院救干爸出来的时候那个医生了?一个医生都搞得定,何况区区一个大堂经理。” 顾雪灵说着就要往外冲。 我赶紧拉住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如果你买通不了他呢?在长久的职业和一时的好处面前,他不见得会动摇,最糟糕的情况恐怕是他会报警。” 第152章 没有什么比钱更可靠 顾雪灵看起来更着急了:“那怎么办?万一他们拿走了徐叔叔的保险柜——”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是根本不敢想象之后我的处境会有多恶劣。 我知道她是好意,缓声将眼下情况告诉了她:“你放心,他们拿不走里面的东西的,因为保险柜是瞳孔认证的,就连我都没办法让父亲睁开眼睛站到保险柜面前,他们自然一样。” 顾雪灵很惊讶:“你已经进去过了?” 我点头:“嗯,借容熠川的权势进去了一趟,总之就算沈承远真的贿赂成功,那个信贷员短时间内也是无法帮他打开父亲的保险柜的。” 顾雪灵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得知保险柜里的东西是安全的,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千万不能让这两个坏蛋得逞。对了,你知道干爸留了什么在里面么?我们得早做准备才行。” 我摇头,“暂时还不是特别清楚,但我想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应该能帮沈承远东山再起,否则他犯不上三番两次地往榕丰银行跑,更不必卑躬屈膝地讨好一个信贷员。” 若是无法跟进去看个明白,那在这里多留也是无益,我顿了一下对顾雪灵说:“我想去问问我妈,她跟我爸感情深厚,或许知道一些内情。” 我妈被我从囚禁中解救出来后,一直都住在顾家,多亏了有顾雪灵的照顾,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利用容熠川的力量筹划复仇。 顾雪灵赞同我的提议:“好,咱们这就回去问问干妈,她最近可惦记你了。” 距离我上次见到母亲,已经过去有一阵了。 想到要跟她见面,我心中五味杂陈。 顾家把我妈照顾得很好,我妈看起来丰腴了一些,精神也不错,只是在看到我的时候,又激动又担心。 她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检查我的身体,眼圈红红的:“然然,你还好吗?你怎么来这里了?妈在这里很好,你别总往这里跑,沈承远不是个好对付的,你要当心啊!” 我也想哭。 但眼下不是嘘寒问暖的好时机,要紧的是先搞清楚保险箱里的东西。 可我妈的反应近乎迷茫:“榕丰银行?” 我试着把情况说得更清楚些:“对,爸爸有跟你提起过吗?” 信息已经提供得如此详尽,如果我爸真得跟我妈提起过保险箱的事,她一定会想起来的。 顾雪灵跟我一起满脸期待地等着我妈回答。 只是我妈仔仔细细地想了又想,最终提起的却是另一桩事。 “你爸爸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和榕丰银行有关的事,至于保险箱就更是没影的事了,不过……我依稀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沈承远很不可靠,并非值得你托付终身的良人,所以特意为你多做了一番准备。” 我的心一痛。 顾雪灵及时抬手搭上我肩膀以示安慰:“然然,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母亲的话音亦是柔和无比:“好孩子,别难过了,况且你父亲其实也没能抓住确凿的证据,单就是个猜测罢了,他说怕沈承远以后会跟你翻脸,希望你能有后盾。” 精明敏锐如父亲,也没想到沈承远不仅这么快就露出了真面目,更没想到他出手就是要置我们全家于死地。 我的思路不禁变得悲观起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在充当我的后盾? 而且,这东西还被沈承远这么惦记? 从他使劲浑身解数也要讨好袁齐的态度来看,保险柜里的东西似乎真能让他东山再起。 顾雪灵想了一会儿说:“会不会是关键时刻能送他去坐牢的证据?” 我无奈摇头:“应该不是,他在跟着爸爸的时候一直装得很老实,没犯过什么事,而且如果真的是这种证据,沈承远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取出来?他巴不得那些东西永远封存在榕丰银行的保险柜里,永远不见天日。” 母亲沉吟道:“你爸爸为人审慎,有没有可能是留了靠得住的老朋友的联系方式给你?” 我还是觉得不现实:“父亲的朋友们当中,最可靠的就是孙伯伯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还要把联系方式藏到银行里去呢?” 每一种可能都在刚刚萌芽的阶段就被掐灭了。 正在我们一起冥思苦想之际,一个最简单的念头闪电般从我脑海中划过,我试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兴许我们都想复杂了,我爸那时只是猜测,自然也就难以确认沈承远会翻脸到什么地步,既然如此,那他的准备可能就是最简单直接的东西。” 顾雪灵问:“什么东西?” 我说:“还有什么东西会比钱来得更可靠?” 顾雪灵和我妈都是微微一愣。 “至于沈承远的执着就更好解释了,他宁可重新当回司机也不肯离开南峰集团,为的就是重新掌控公司,但凭他手中目前的股份,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需要用钱去买更多的股份。” 南峰集团是上市公司,对外是有散股在股市上流通的,如果沈承远还想回到集团高层,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顾雪灵听得激动起来:“不愧是干爸,靠山山倒,靠人人走,但钱只要握在手里就是跑不了的,他替你考虑的实在是周全。” 我喃喃道:“是啊。” 我爸向来替我考虑得周全,就连我有可能会被沈承远骗的可能性都想到了,为了不让我受伤害,他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连累了他们。 我看着妈妈比之从前憔悴了许多的面庞,只觉心如刀绞,她优渥幸福的人生被我给毁了。 母亲却并不在乎这些,她丝毫没有责怪我的意思,而是温声道:“其实我有个想法,如果里面真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后路,那他肯定也会想到,当你需要这东西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了。” “妈,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打开保险箱的关键可能不在他身上,而在你身上。”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您是说打开保险柜所需的瞳孔不是父亲的,而是我的?可是我没有印象自己有录入过瞳孔信息啊?” 第153章 最显眼的靶子 母亲肯定道:“有的,早在你刚满月的时候,你父亲就将你的信息全都留全了,说是要给你留作纪念,包括你出生后剪下的第一缕头发,也一直被他珍藏着。” 那时的父亲一定没有想到,他出于父爱留下的纪念会变成我的救命稻草。 人的瞳孔不会随着年龄增长发生变化,现在的我一定还能通过当年的瞳孔信息留下的验证,事不宜迟,我决定立刻回去找容熠川,让他再带我去一次—— 打断我思绪的是贴身放着的手机传来的嗡嗡声。 我看一眼来电显示,见是陈哥打来的电话,自觉往远离母亲的方向挪了几步,然后才接起来问:“陈哥,什么事?” “林小姐,车到顾宅门外了,容总说您该回家了。” 陈哥的话音倒是很客气,但容熠川要他转达的话却是绝对不容拒绝的。 我想起自己匆忙离开前,压根没来得及跟容熠川汇报一声的事,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提到了嗓子眼。 容熠川看似不干涉我的人身自由,实际上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即便我不说,他也知道我是来了顾家,而我接下来还得靠他再进到榕丰银行安置保险柜的库房里,绝不能在这时惹他不高兴。 我不敢再久留,压下心中的无奈和疲惫,跟母亲和顾雪灵告别后,只说是那边有急事找我,然后便匆匆离开,上了刚停在门口没几分钟的车。 陈哥看起来很好说话,但路上一言不发,压根没给我探听容熠川此时心情是好是坏的机会。 我直到回了别墅里,容熠川正在书房里背对着我站在油画布前。 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画画,从手法和已经勾勒完毕的线条来看,他的画工称得上是出色。 我从前并不知道他会画油画,今天是第一次见,但相比于他画工,我第一眼注意到的其实是画布上已经勾勒完毕的山峰和铺了底色的浅蓝天空。 横幅画布上,数座高大山脉绵延不断,但起伏的山峰顶部全都绘有积雪,并且是经年不化,足以被当成地标的醒目白雪。 我立刻就认出来了,他画的是阿尔卑斯山,那座西起法国东南部的欧洲名山。 考虑到莫荔如今的居住地,我实在无法不把他的画跟她联系在一起,但还不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先背对着我开口道:“去看你妈妈了?” “……嗯,”我说:“我有点想她。” 容熠川说:“如果你不想让她陷入危险,最好少去。” 我明白。 我现在已经是暴露在容显恭面前的一个最显眼的靶子。 我的一举一动,不止容熠川清楚,恐怕容显恭也会很快得到消息。 “我知道了。” “明天陪我回老宅一趟。” 容熠川语气平常,仿佛并没有因为我的擅自离开感到不满。 可我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他这不是商量,而是要求甚至吩咐,于是我以退为进,先答应下来,然后才柔声问:“容总,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再带我去一趟榕丰银行?” 我谨小慎微地连陪字都没敢用,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容熠川仍旧没有回头,只是对我抛下一句:“你先去洗澡吧。” 我心领神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洗完澡后连房间都没有再出,直接就进去卧室等他。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我已经很能够领会他话里潜藏的深意了。 可这一次我似乎是猜错了。 等到天光黯淡下来,佣人上楼来叫了我一趟,说是要开晚餐了。 我愣了一下,连忙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下楼去往餐厅。 此时容熠川也已经换过衣服,端坐于餐桌后了,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刚从书房里出来,还是早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桌上的菜肴跟以往没什么变化,但我加倍小心,生怕踩到他的雷区,只是想着今天在榕丰银行里答应他的事,主动用公筷给他夹了几次菜。 容熠川没有拒绝,但表现得很平淡:“你吃你的。” 看来演戏果然是件累人的事,观众走了,他自然也不会想一直站在台上。 一顿索然无味的晚饭就这样吃完了。 我生怕容熠川会反悔,哪怕是觉出了他的冷淡,等到夜深人静,也还是照着白日里答应过他的话去做了。 缠绵的吻持续了很久,直到我快要喘不上气来,才拥着他的肩膀倒在了床上。 伴随着他将身体重量压下来的动作,卧室里的灯被他伸长手臂关掉了。 一片黑暗中,我能接触到的最真实的存在只剩下容熠川,也正因为如此,他身上的每一点变化都瞒不过我。 此时的他不能算是太冷淡,但同昨晚相比,确实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容熠川床上床下一贯是判若两人,他体力很好,时常会折腾得我根本跟不上节奏,今晚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耳边是异样的沉默,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再叫我Lily。 等我累得筋疲力尽,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时,浴室里响了很久的水声总算停了,我昏昏沉沉,连眼睛都睁不怎么开,索性就装睡。 再去浴室里来一轮的话,明天陪他回一趟老宅的行程怕是要完成的不妙了。 身边的床垫微微凹陷下去,是容熠川俯身靠近了我,他的气息近在咫尺,还带着些许浴室里的水汽。 我担心被他发现是在装睡,越发一动不敢动了,可他却动作极轻地往我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随即耳畔传来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情深不已地对我唤道:“Lily,晚安。” 先前的疏离和急切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他给Lily的柔情。 我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自己真正的名字,抓住这点真实碎片睡了过去。 翌日早上,我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了过来,可此时枕畔已然空空如也,容熠川一定是醒得比我更早,只是没有叫醒我。 今天是跟他一起回容家老宅的日子,我就算再困也是不敢赖床的。 可当即掀开被子准备起床,但指尖触及床尾凳,想要拿起昨晚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时,却意外摸到了陌生布料的微凉触感。 第154章 只有男人才知道,自己的女人怎么打扮最好看 我仅有的困意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忙定睛去看床尾凳上放着的衣服,那是一条酒红色的礼服长裙,面料看起来是丝绒质地,直觉告诉我,它的剪裁是出自名家之手。 恰在此时,容熠川推门而入,他放下一个精致的盒子说:“既然醒了,就换上衣服准备出发吧。” 他已经换好了笔挺的深色西装,领带挺括,衬衣简约,倒是跟他给我准备的礼服很相配。 我明白他给我选择颜色如此醒目的长裙的目的,但面对他的准备,还是道了声谢,他走得很快,似乎是没有听见。 不消容熠川多嘱咐什么,我自觉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将长发简单挽起,又画了个提气色的淡妆,然后便换上他准备的礼服和盒子里的高跟鞋走了出去。 等在楼下的不只有容熠川,还有路秘书。 路秘书向来待我不薄,我注意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便自行提起裙摆,一边下楼,一边向她颔首打了个招呼。 容熠川注意到路秘书的目光变化,跟着侧首看了过来。 上午时分,正是别墅一楼客厅里阳光最充足的时候,我迎着光看向他,只觉得他轮廓分明的面容都被镀上了一层不甚清晰的柔光。 等走到他面前,我才意识到他似乎将这个定定看向我的姿势维持到了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怔忪。 我不禁紧张了起来,难不成是我自作主张地用昨天的钻石项链搭配衣服的方式出了错? 可他特意在容显恭面前用这条项链展示对我的宠爱,为的不就是要让对方觉得足够碍眼么? 我越高调,越碍眼,他真正想要保护的人才越安全。 临出门之际,路秘书俯身替我拢了下裙摆,微笑着称赞道:“果然只有男人才知道,自己的女人怎么打扮最好看。” 我如今已经很能够分得清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笑了笑没说话。 可路秘书的话让我感到深深的疑惑。 容熠川喜欢的打扮应该是莫荔那样的才对,但我分明记得照片里的她总是素面朝天,从来没穿过像我身上的礼服一般鲜艳夺目的服装。 现在他忽然间转性一般喜欢看我打扮,莫不是将在莫荔那里实现不了的心愿投射在了我的身上了? 容熠川今天是特别的惜字如金,一路无话。 车辆到达容家老宅,我准备下车,他却拦了我一下,自己主动替我打开车门,然后牵起了我的手。 众目睽睽之下,他开始了优秀的表演,我当即进入角色,配合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容家老宅十分阔大豪华,可跟随容熠川一同迈步进入宴会厅后,我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个大乱子。 宴会厅里还残存着早早布置过的痕迹,四处摆放着玩具和气球之类的装饰,但打眼看过去却是凌乱得可以,像是被什么人肆意破坏过。 正在我用余光搜寻蛛丝马迹之时,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行从楼梯后面跑了出来。 那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衣着本是十分考究的,但却被他穿得乱七八糟,正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拿着个弹弓一边上蹿下跳一边对着整理东西的佣人瞄准。 嗖! 一枚弹珠就这样冲着佣人的后脑勺打了过去。 我不禁蹙起眉头,这样打下去,肯定会很受伤。 轻则疼痛流血,重则脑震荡甚至死亡。 可对方根本不敢躲,就连远离这个小男孩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高兴了。 身侧的容熠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小男孩,目光宛如一潭死水。 一瞬间,我猜到了小男孩的身份。 平心而论,他五官还算周正,只是看起来跟容熠川毫不相似,半点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尤其眉宇间隐约透着稚气和邪气。 见被打中的佣人竟然敢避,很是不满地跑过去踢了对方一脚。 “本少爷要你当靶子,你竟然敢躲!你算什么东西,站好了不许动!” 宴会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见他小小年纪就这样不把别人当人看,很快就有人看不下去地上前劝道:“君君,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帮你庆祝生日,不要玩弹弓了好不好?会伤到人的。” 我在心中暗叹这人话说得有水平,任何一方都不得罪之时,君君语出惊人:“伤人关我什么事?爸爸说了,只要我开心,想怎么样都行,今天是我生日,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此话一出,包括劝他的人在内,其他宾客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原来他叫君君。 不过这孩子算是养废了。 君君是不把劝他的人的话放在心上的,他见有人劝自己,格外来劲地找起了目标,似乎是觉得欺负敢怒不敢言的佣人没什么意思,弹弓被他指向了来客所在的方向。 我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君君注意到我颜色醒目的礼服,毫无征兆地将弹弓转到了我所在的方向。 那弹珠是用小钢珠做的,从方才被打中的佣人的反应来看,一旦被打中必然是疼得要命,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躲,奈何脚下的高跟鞋在这一刻成了阻碍。 千钧一发之际,容熠川毫无征兆地侧身拥住了我。 小钢珠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容熠川手背上,我听他闷哼一声,连忙去细瞧他被打中的伤处,只见小麦色的手背上多出了明显的血迹,正是顺着他的手腕蜿蜒而下。 君君竟是不知何时捡了碎玻璃跟弹珠放在一起,就为了去看别人被打中的痛苦模样取乐。 这一刻我连感谢的话都不说出来了,哪怕容熠川只是为了做戏,他也是真真切切地护住了我,我只问他:“你要不要紧?不如我们先去看医生?” 伤势可大可小,只怕有碎玻璃留在了伤处。 容熠川周身的气压早在意识到我成了君君取乐的目标时就低了下来,这时更是直接骤降,让在场的其他宾客全都跟被定在原地一般不敢吭声。 一片死寂。 第155章 父子交锋 一片压抑的沉默中,君君像是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怕,他将欺软怕硬发挥到极致,哭喊着往楼上跑去:“妈妈,有人欺负我……” 我被他吵得头疼,许久没再起过波澜的心底终于再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厌恶。 这哪里是小孩子,分明就是个恶魔。 容熠川开口的速度很慢,语气也保持着平和:“没关系,小伤而已。” 我没有再劝,只将目光落在了他下意识攥紧的掌心上,这正是他努力压抑愤怒的表现,如果接下来还有人敢不识趣地撞枪口,定会经历一生中最深的噩梦。 让容熠川将紧抿的唇角上翘出讥诮弧度的人是由艾伦推出来的容显恭,他人坐在轮椅上,很是阴沉地把我们叫到了跟前。 当着许多人的面,容显恭恭连装都不想装,仿佛他就只有君君一个孩子似的问:“你来干什么?” 容熠川唇角的弧度继续上扬,看起来笑得十分认真,唯有目光始终冷得像是千年寒冰:“当然是回来给容嫡过生日啊,他满十岁了,应该有个永生难忘的生日聚会。” 容嫡? 他不是叫容君吗? 难道君君只是小名? 嫡又是哪个嫡字? 容熠川特意顿了一下,轻笑道:“父亲对弟弟这么看重,觉得他才是你的嫡子,那一定对弟弟寄予厚望了,我当然要来祝他生日快乐。” 原来是嫡子的嫡。 我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这都什么年代了,容显恭恭居然还会给孩子起这种名字。 难怪容熠川会一改先前对老宅的排斥态度,主动带着我回来。 原来跑到容显恭恭面前大张旗鼓地显示他对我的宠爱只是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膈应他们。 容显恭的慈父面具是彻底的戴不住了,他冷下脸来,毫无温情地对容熠川警告道:“我知道你看君君不顺眼,但今天是君君的生日,他毕竟是你弟弟。” “是嘛,”容熠川轻笑:“一个比我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弟弟,如果你不说,别人搞不好会以为他是我儿子呢。” 容显恭的脸色有些难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了,还给弟弟过生日啊。” “容熠川,你真觉得你能护得住你这边这个女人一辈子吗?” 他的目光危险的向我看了过来,威胁意图再明显不过。 这一刻我毫不怀疑他会对我下杀手,但却很奇异地没觉得害怕,怕是没用的,况且我笃定他这时不过是在逞口舌之快,筹码杀了就没有了,当然应该留到最有价值的时候用。 容熠川牵起我的手,示威一样的展示道:“她要是死了,呵……” 他顿了顿,又说:“我就把你们一家三口一起合葬。” 容显恭一心护着自己的小儿子,攥在轮椅一侧的手激动得开始发颤:“你敢!?我是你父亲!” 到了这种时候,他反倒想起容熠川是自己的长子了。 容熠川闻言毫无触动,仅仅是讥诮一笑:“是,你是我父亲,所以你应该也了解我的脾气。倘若林苒少了一根头发,你这个嫡子,你连尸首也别想见到了。” “你……你什么意思?” 他说到这里,像是怕容显恭仍旧理解不了一般补充说:“就是让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意思,非要我说的这么明白吗?” 伴随着他落下的话音,周遭空气中仿佛多了无形的火药味。 父子两人剑拔弩张,各自拿捏着对方的软肋撂了狠话,像是随时要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我默不作声,单就是沉默着当好容熠川身边的摆设,顺便担忧地扮演关心他的菟丝花。 容显恭面对容熠川的挑衅无能为力,却又咽不下这口气,当即迁怒到了我身上,他冷冷地睨了我一眼,目光中满是怨毒。 相比于先前理智尚存的威胁,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想杀了我,哪怕就为出口气。 我察觉到浓厚的恶意,当即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颤抖了一下。 “我最后再说一遍,林苒是我的人,以后不要再让我知道你让艾伦去找她。” 容显恭冷冷道:“我只是让艾伦去找她聊聊,又没有真的伤害她!” “聊聊也不行,”容熠川的脸色冷了下来:“话我放在这里,如果你不听劝告,后果你清楚。” 容熠川伸手环住我的腰,以把我搂在怀里的亲昵姿态,对容显恭视若无睹地走到里间的餐厅去了。 “走,我们去吃饭。” 餐厅里的布置比外面还要认真,但与之相应的是破坏的也更彻底。 礼物盒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一看就是被人暴力拆开的,其中有几个模型小人因为不得收礼人的喜欢,直接被拧下脑袋和四肢,胡乱散落在了地上。 中间的圆桌上倒是摆满了精致菜肴,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个三层的大蛋糕,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怕是没人有胃口吃饭。 容熠川目光冷漠地看着眼前场景,全然不在意的把我扶到主位前说:“坐。” 从礼数上看,我一个并非寿星的年轻小辈坐主位自然是不合适的,但容熠川要的想必就是这个效果,而且还是越不讲礼数越好。 我心领神会,大大方方地提起裙摆坐了上去。 不等坐在轮椅上的容显恭过来大发雷霆,先前哭喊着跑上楼的君君先拉着个大人的手跑到这边来了。 跟在他身后追过来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长得很乖巧柔顺,但并不出挑,看起来挺朴实,也挺普通的一个女人。 她注意力一直在君君身上,但见到容熠川后,噤若寒蝉地没敢出声。 容熠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站在我身后,以保护者的姿态抬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君君见我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位子上,原本指着我告状的手紧握成拳,冲过来尖叫道:“你滚!这是我的位置,我要让爸爸杀了你……” 我被尖锐的声音吵得耳朵疼。 给这样一个熊孩子起名叫容嫡,容显恭的眼光也是真的不行,也难怪他会有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毕竟同容熠川一比,这两人真是有云泥之别。 第156章 对我的嘉奖 君君一看就是自幼被溺爱长大的,他见我竟然不如他的意,哭闹无果后直接伸出脏兮兮的手就要打我。 容熠川见状,直接抬腿将他踢了出去,动作幅度不大,力道却是显而易见的不小。 君君像个沙包一样向后跌去,直到撞到一侧的楼梯才停下来,他应当是第一次遇到不惯着自己的人,当即痛得大哭,嚎啕道:“爸爸妈妈!你们来把他们赶出去,都赶出去……” 先前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女人心疼不已地跑过去将他抱了起来,口中喃喃有词地安抚:“君君别怕,没事的,哥哥跟你玩儿呢,妈妈在……” 她竟然是容嫡的母亲? 我这才意识到她竟然是容显恭的妻子,孩子的妈妈,在此之前,我以为她只是容嫡的保姆。 容显恭听到这边的动静,总算是忍着仍在升腾的怒火进来了,他不悦道:“薛芳,君君怎么哭了?不是让你一直跟着他……” 他的话音在看到容熠川压根不加掩饰的动作后戛然而止,整个人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跟着他一起颤抖的轮椅,怀疑若非他现在行动不便,又对自己的体力有自知之明,这时定是已经扑上来对容熠川动手了。 容熠川的目光只落在我身上,是个毫不介意其他人看法的模样。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原本是为了给容嫡庆祝十岁生日而来的宾客们无法再装聋作哑,只好试探着过来查看情况。 容熠川脸上浮起的笑容要比面对容显恭时真切得多,他侧身招呼道:“都愣着干什么?来都来了,当然应该许愿吹蜡烛,蛋糕怎么还不切?” 君君在薛芳怀里哭得死去活来,撒泼打滚不许别人碰他的蛋糕,但容显恭除了安慰几句,根本是无能为力。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虽然他才是容家的长辈,可真正说话算数的人是容熠川。 容熠川见宾客们安安静静,无一应答,倒是并不在乎冷场,他将切蛋糕用的刀递到我手里,然后握住我的手说:“来,我们一起。” 周围看过来的许多双眼睛全都将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想来用不了多久,容熠川独宠新欢的消息就会彻底传开。 我适时露出微笑,然后顺从着容熠川的力道将刀落到了蛋糕最顶层装饰用的小人中间。 一大一小两个小人,一对父子,做得还挺像容显恭和容嫡的。 只是小的那个被容熠川直接用刀随意地拨到了一边,被奶油沾染得面目全非。 大的那个更惨,直接从腰部被一切两半。 “可惜了,小人怎么就被切坏了呢。”容熠川面露惋惜。 我直接伸手,把小人残破的身体从上面拿了下来,顺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容熠川饶有兴致地挑眉看着我。 我说:“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容显恭脸色惨白。 容熠川满意地笑了。 “怎么手上沾上奶油了。” 他握着我的手,轻轻把我指尖上的奶油舔去。 这个动作,像是对我的嘉奖。 因为我懂他,做对了事。 老宅里的生日宴会最终不欢而散,宾客们根本等不到开席就纷纷找理由告辞,是既不想再跟容嫡这个孩子有牵扯,也不愿得罪容熠川。 容显恭看着冷清下来的场面,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似乎是下定决心要给容熠川一个教训,发抖的手悄悄摸向身侧,应该是要打电话叫人。 我眼明手快地走过去抢下了他的手机。 容显恭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他一直当我是只知道讨好容熠川,仗着他的宠爱报复沈承远,但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敢跟他动手。 见我胆子大到如此地步,他沉下脸说:“林小姐,你别忘了,我也姓容,容熠川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小姑娘,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清醒点,我这个儿子没有心,对家人都这样无情,你呢,你是他的什么人?” 他说到后面,缓缓收起了面上的阴郁之色,转而富有蛊惑性地对我说起了好话。 “你可不要学唐小柔,一头扎进了虚幻的爱情里,最后毁了自己的一辈子。你比她聪明得多,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你是吃过这个亏的,可不要重蹈覆辙啊。”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对现在的我来说,最无用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心和爱了,我曾经因此相信爱情,险些害死自己全家,怎么可能会愚蠢到再犯第二次错误。 容显恭见我拿着他的手机,不像要交给容熠川的样子,得意地伸手道:“来,还给我就好了。” 我微笑着应了声好,然后果断手腕一翻,将手机重重扔向楼梯所在的方向。 伴随着咔嚓一声响,他的手机一起碎了满地。 容显恭和试图躲到他身边去的薛芳都目瞪口呆地怔了住,半晌没再有动作。 “你……” “谢谢老容总的提醒,但我更不想做两面夹击的炮灰。” 容熠川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更是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容显恭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气得咳嗽不止:“你……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咳咳……” 我平静地答复道:“我是容总的人。” 只要有他给我兜底,那我有什么不敢的? 更何况,我做的都是让他开心的事。 容显恭被我气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薛芳生怕他有个好歹会断送了眼下的生活,吓得连怀里的君君都顾不上了,抛下孩子就要去查看他的情况:“老爷,您没事吧?” 我厉声道:“别动!” 这女人的底细还不清楚,但从容熠川的年纪和态度来看,她绝不可能跟他存在血缘上的关系,既然如此我必须得提防她。 薛芳当场就被我镇住了,可看向我身侧的目光却变得惊惶起来。 我连忙低头看去,但还是晚了一步,从右手小臂外侧传来尖锐刺痛,竟是君君不知何时摸过桌上的水果刀朝我刺了过来。 第157章 你找到了一把好刀 君君刚满十岁,骨子里的暴力恶劣就已经表露得极为明显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杀了你!反正我是小孩不用坐牢!” 我决定给这小孩一个教训,至少不能让他再去社会上祸害无辜的人。 水果刀算得上是锋利,但我想从一个毫无章法只知道乱挥的小孩手里把它夺过来还是很容易的,我将刀抢到手,然后狠狠一耳光扇了过去。 我一个成年人动手打小孩子,自然是恃强凌弱很不对,但面对这样小小年纪就敢对旁人喊打喊杀的恶童,还真是连半点怜悯心都没有。 既然他父母都不管教他,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地代劳了。 君君当即被我打得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容显恭在旁边气得快要发昏:“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打他!我告诉你,你不会有好下场!” 君君见爸爸帮不了自己,妈妈也被吓住了,发狠一样要再次朝我撞过来。 这一次,旁观的容熠川又有了动作,他连手都没动,只是抬脚把君君又给踹翻了。 容显恭已经接近发狂,心疼和怒不可遏交织在一起,愤怒地喊道:“你还想干什么?!” 容熠川在话音中走过来查看了我手臂上的伤势,见那刀口不深,但却划出来挺长一道,原本还算平和的眸光瞬间变得狠戾。 已经掉在地上的水果刀被他捡起来拿在手里,一声不吭地朝躺在地上哭闹的君君走去。 薛芳看得害怕,却又不敢激怒容熠川,就站在被我喝住的原处哭诉:“容总!求你了,别伤害我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你要给你的女人出气就杀我吧!” 这母子俩是一样的没有脑子。 我信容熠川敢杀君君,但若说他是为了给我出气而杀,这就太荒谬了,这至多算是一个理由罢了。 况且他这样理智到近乎冷漠的人,就算要杀是不会做的这样直白的。 可容显恭关心则乱,还是慌了,他额角青筋暴起,在轮椅上暴怒道:“君君可是你的亲弟弟,你给我住手!” 容熠川像是没听见一样,蹲下身,抬手把刀抵到了君君的咽喉上,只是微微使了一点力道,他的脖子上就沁出了血线。 君君欺软怕硬,当场连哭都不敢了,就知道喊着爸爸妈妈让他们救他。 容显恭不敢再刺激容熠川,哪怕气得脸红脖子粗了,也只敢从我身上开刀,厉声道:“要是你敢动君君,我就杀了这个女人去陪他,到时候把它大卸八块扔进鳄鱼池,让你连尸首都找不到!” 他显然高估了我在容熠川心中的地位,可对容熠川来说,只怕要的正是这个效果,现在人人都知道我的“重要性”了。 我正旁观之时,容熠川停下手中的动作,似笑非笑地回头看向我发问:“听到他说什么了?害怕么?” 我没有出声,而是走上前去接过水果刀,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水果刀既然能够割破皮肉,想来割得更彻底一些也是没问题的,只是过程恐怕会漫长些。 我没有像容熠川一样继续用刀抵着君君的喉咙,而是刀锋向下对准他的下身,高高举起。 我冷笑着对容显恭说:“老容总,我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最不怕的就是死。但是你儿子——” 容显恭脸色发白,嘴唇都在哆嗦,根本就不敢出声。 我偏要把话说得更直白些:“我这一刀下去,切下了君君身上的宝贝,你所谓的嫡子就没有意义了吧?” 容显恭被我说中最害怕的情形,哪里还敢再喊打喊杀地威胁我,他颓唐地靠在轮椅上,被抽走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好,你们赢了。” 他疲惫地对容熠川笑了一下,说道:“看来这一次,你找到了一把好刀。” 我证明自己决心的目的已经达到,拉了容熠川一把:“我伤口疼,我们走吧。” 我以为这个理由不一定能说得动他,但我轻轻一拉,容熠川就跟着我走了,并没有坚持。 走了两步,他反过来握住我的手。 “疼就别用力了。” “好。” 容熠川一言不发地带着我离开了容家老宅,他始终一言不发,面色亦是阴沉到骇人,看得我胆战心惊,半个字都不敢多问。 他带我去了一趟医院。 医生说:“还好,伤口不深,应该不会留疤。” 我其实早已经不在乎留不留疤了。 女人的这副皮囊,无非是驱使男人为自己办事的工具而已。 有人喜欢艳丽美女,会冲冠一怒为红颜;有人喜欢乖巧可人,会打造已经精巧的金丝笼,一辈子把她豢养起来。 我不一样。 我只需要这张脸就够了。 至于身上有没有疤痕,容熠川不会在意,我更不会在意。 医生帮我消毒,包扎,很快就处理好了。 等我们回到家里,他却是主动开口问我:“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在他面前装傻跟自寻死路没有任何区别,我很识时务地硬着头皮答道:“算是猜到了一点吧,毕竟容显恭一直以来对你的态度都太微妙了,今天他又……这样偏心小儿子。” 我没敢说容嫡是他弟弟,迟疑着说完了最后一句。 容熠川神情晦暗不明地追问:“就只有这些么?” 我猜到的当然不只是这些,可豪门秘辛哪里是可以随便往外说的?稍不留神真的会被丢去喂鳄鱼的! 事实上,容显恭对容熠川的态度何止是微妙。 明明容家的财产和公司都已经由这个大儿子掌管了,可他却一副既做不了主,又不甘心放弃,还很想让容熠川去死的模样,单是一句偏心根本不合理。 他对容熠川这个名义上的大儿子的恨意,根本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仇人。 容熠川已经彻底掌握了容氏,一旦他有了孩子,那么即便他有朝一日真的暴毙,他的孩子也会是容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至于容显恭亲生的小儿子,根本连踏进公司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容显恭做这么多事,归根结底都不过是在为他亲生的小儿子铺路罢了。 第158章 我心疼你 我心中感到一阵悲哀,越发不敢戳破地说:“还有那个薛芳的事,她是容显恭现在的女人?可是她看起来也没有比你大几岁,那你的母亲……” “我母亲去世很久了。” “哦,”我其实已经猜到了,但是为了迁就他的情绪,我还是很由衷地说了句:“节哀顺变。” 容熠川一眼就看穿了我试图隐瞒的事,他自嘲道:“在我面前就别演戏了,看着累。” 我干笑了一下,没说话。 他自行坐到沙发上,然后指了指身侧的位置:“坐吧,我刚好也想把事情原委告诉你。” 再好用的刀也是需要磨的,看来我今天的表现还算入他的眼,暂时可以不用担心失去利用价值的事了。 容熠川嗓音醇厚动听,但哪怕是说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也一样可以不动感情,单就是局外人一般的叙述。 “我妈的故事其实跟你很像,一个被我外公宠坏了的大小姐,很俗套的爱上了一贫如洗的穷小子,穷小子有志气,想一展抱负,为了权势娶了她,不仅连半分真心都没有,婚后多次出轨,被我外公发现。” 说这句话的时候,容熠川拉着我,让我依靠在他的胸膛上。 我乖顺得如同小猫,静静地听他说。 “我外公的脾气又硬又直,后来忍无可忍,直接就让人把容显恭的腿打断了,而我母亲总算攒够了失望,虽然没离婚,但却独自出去旅游了一圈,等她回来就怀孕生下了我。” 他没明说自己的身世,可话都讲到这个份上,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我意识到,容显恭对容熠川的恨意大概早在他出生前就存在了。 只可惜野心大的人往往也能屈能伸,恐怕他当时不仅没闹出来,还忍下了这对男人而言的奇耻大辱。 容熠川接下来的话验证了我的猜测。 “容显恭想要荣华富贵,就必须是我母亲的丈夫,所以他捏下鼻子认了我,还装出痛改前非的模样,直到我外公和母亲相继去世,他不仅得偿所愿掌握了财产,还把公司改成了容氏集团。” 他补充说:“我外公原本姓秦。” 我早看出容显恭虚伪至极,不是善类,但也万万没想到他会不做人到这个地步:“你外公和母亲的事……是意外么?” 容熠川摇头:“很像,但我知道那绝对不是意外,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他眸光中流泻出了转瞬即逝的懊恼,等我意识到这点情绪是真实存在过,而非我的错觉时,下一阶段的故事已经开讲。 容熠川轻描淡写地讲述了他从容显恭手中夺权的故事,简单得仿佛对方是个十足十的废物。 “我是靠外公留下的老下属支持掌握的集团,虽然将容显恭架空赶走很容易,但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根本不敢将我不是他亲生儿子的事说出口,那会引起集团上下的轰动,甚至影响股价。” “至于容显恭,更是视我的存在为奇耻大辱,自然是不敢把我的身世宣扬出去,只能一边忍着跟我演父慈子孝,一边跟护工勾搭成奸,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 不愧是能做大事的人,遇到这样的大麻烦都不忘继续惦记公司股价。 我倒吸一口凉气,问了个跟自己的生命息息相关的问题:“难怪他对你身边的女人全都是斩尽杀绝的态度,那他对我也会跟苏婉和唐小柔一样?” 容熠川淡声道:“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至少他不会试图用金钱这种简单的利益来策反你,你跟苏婉和唐小柔都不一样,你比她们聪明。” 我今天算是得罪透了容显恭,利益乃至人生安全都已经完全跟容熠川绑定,多少有了点追问的底气:“那他从前试图策反的人里面,有没有被策反成功的?” 敢背叛他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若是真有人跑去替容显恭做事,现在坟头草都该比我高了。 容熠川眼睫低垂,平静得像是叙述一件同他无关的事:“当然有,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人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人为了活命,转而倒向容显恭要杀我也正常。” 他话音里别说恨意了,就连责备之意都寻不出半分。 可我清楚,这绝非他宽宏大量,而是因为自始至终,那些女人都不过是他的工具而已。 谁会在意工具的想法呢?坏了再换个更称手的就是。 我想起了苏婉,她曾经很是风光过,但风光并没有持续多久,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她就香消玉殒了。 我感到遍体生寒般,随即借此发问:“所以,苏婉是被容显恭买通了?可既然苏婉已经答应帮他办事了,为什么容显恭还会杀了她?因为……她没得手?” 容熠川的回答意味深长:“容显恭要除掉一个人是很简单的,所以一旦被他策反成功,无论她到底有没有胆子动手,结果都是一样的活不成。” 果然,苏婉只是成了他跟容显恭斗争的牺牲品。 我试着又问:“那唐小柔呢?” 容熠川动作幅度极轻地点了头,略有些轻蔑,但也有些惋惜:“她是个简单的傻子,所以我保了她一命。” “她是真的爱你。” 容熠川没否认。 “但是……”我舔了舔唇,轻声问道:“按照你的性格,你应该不会管这种‘闲事’的。” 他不喜欢唐小柔。 唐小柔应该本身就没有在他的“挡箭牌”计划里,容熠川这个人,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东西,从来也不会多看一眼,更遑论怜悯。 容熠川低头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轻笑:“因为你。” “我?”我问道:“因为我给唐小柔求情吗?” “不是,”容熠川说:“你曾经也是这样吧,陷入了爱情里,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最后落得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你说你跟唐小柔同病相怜,你怜悯她,而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轻轻开了口:“我心疼你。” 第159章 兔死狐悲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话,只能越发乖顺。 在外人眼里,唐小柔跟他的关系似乎是早就断了,她甚至算不上是容熠川前女友当中最受宠的,更谈不上聪明,可福兮祸兮所倚,这竟成了她最终保住性命的原因。 我将苏婉和唐小柔的结局在心中来回过一遍,最终兔死狐悲地想到了自己身上。 苏婉看似识时务,实则愚蠢至极,古往今来,哪个叛徒会有好下场? 上家憎恶她的背叛;下家利用她但不会信任她,两边不讨好,最后不管是谁动手,她都不会有好结果了。 反倒是唐小柔,靠着怜悯,至少还能活命。 只是,我现在早就失去了爱上一个人的能力,唐小柔走过的路,我恐怕学不来。 所谓爱情不过是个谎言,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只怕即便是装,也装不出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模样。 这两条路都已经被堵死了,我想不出当我失去价值后,容熠川会怎么处理我。 恰在此时,容熠川似有所感地看了过来。 他嘴角带着一点微微上扬的弧度,安抚似的表扬了我一句:“你今天做得不错,我会遵守承诺,明天就带你去榕丰银行。” 他没问我具体打算做什么,但这无疑是个定心丸。 当天晚上,我睡得很好,是预备着明天一早就跟他去榕丰银行把事情办了,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睡意正浓之时,耳畔响起了容熠川醇厚低沉的话音。 不是做梦,而是再真切不过的声音:“Lily,出发了。” 我立刻强撑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状态睁开眼睛,迷茫道:“不是明天去么?” 容熠川已经打开了床头的壁灯:“现在就是明天了。” 卧室一侧的墙面上有个造型古朴的挂钟,我不失朦胧地坐起来看了一眼,见此时刚过一点钟,分明还是凌晨。 我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完毕,跟容熠川出了门。 他会选择这个时间段出门,自然是有他的用意,我有点眼力见的配合也就是了。 容熠川带我直奔榕丰银行。 凌晨是绝对不在银行营业时间范围内的,但像他这样的大客户显然不受限制,前方的营业厅早就一片漆黑拉上了卷帘门,后方的办公区域却还灯火通明。 我们刚到地方,立刻有工作人员出来迎接,他穿着整齐的工作服,态度热情到了谄媚的地步:“容总,您东西要得急,只有我住得近能赶过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您见谅。” 容熠川表现出了很好说话的一面,他和气道:“没关系,这次确实是我东西要得太急,给你们添麻烦了。” 工作人员连连称是,一边附和一边引着我们往前天曾经进去过一趟的库房走去。 我故意落后半步,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偌大的库房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 容熠川对工作人员说:“我打算把之前寄存在贵行的青花瓷瓶取出来,就是元代的那一个,但是记不清具体存在哪个保险柜里了,只能辛苦你找一找。” 工作人员毫不怀疑,马上就开始翻看记录,寻找起了他名下保险柜的编号。 容熠川站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等着,也丝毫没有要理会我的意思。 我知道这是他留给我的时间空档,于是先是趁他们往库房深处走的时候故意留在原地拉开距离,又是在确认脚步声不会传得太远后,用最快的速度掉头就跑。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属于父亲的那只保险柜。 距离略有一点高,不过没关系,我踮起脚来刚好能将眼睛对准柜门上的摄像头。 柜门上除了这个摄像头之外,没有任何按键或者开关,我除了孤注一掷,没有别的办法。 一片寂静中,我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只听到了极其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有什么极其精巧的金属构造碰在了一起。 下一秒,保险柜门在我眼前缓缓敞开,而且还发出一阵短促的音乐声。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库房里还是变得极其突兀。 我连里面具体放了什么东西都顾不上看清,想要伸手拿了就走,可本该已经陪着容熠川走远的工作人员却是警惕地跑了回来,他严肃质问道:“林小姐,你在干什么?” 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眼见就要直接蹦出来,面上却还要装成没事人扯谎:“我……” 随便看看的说法是糊弄不过去的,我心一横,直直站在原地,同时,双手紧握成拳,蓄势待发。 我以为容熠川再次带我进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不会再多管闲事了,可他竟是不知何时走了回来,然后毫无征兆的伸出手臂勒住了工作人员的脖子。 工作人员是孤身一人来加班,登时愣在了当场,惊恐道:“容总,这是……这是……” 他实在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刚刚不都还好端端的么? 他整个人都被容熠川挟持住,连咽喉上都扣了一只手。 不光是工作人员,我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容熠川笑着看我:“就你那点力气,还想打晕他?” 我也知道我力气小,想要打晕一个成年男人不太容易,但凡手边能有根木棍或者砖头,我的胜算就大一点。 可是这里是银行的保险库,哪里会有工具? 时间紧迫,我只能选择赤手空拳,奋力一搏。 容熠川对我说:“你去做你的事,我跟他聊聊。” 我重重点头:“好。” 容熠川的声音变得很冷,低声发问:“你刚刚听到什么了?” 银行里是有二十四小时安保系统的,一旦他选择鱼死网破,不仅是我,就连容熠川都会被卷入麻烦中,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侥幸躲过去。 工作人员的神情看起来很艰难,像是连呼吸都被控制住了,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迅速做出决断道:“容总!咳咳咳……我什么都没听到!” 第160章 爸爸的绝笔 容熠川看我一眼,然后应了一声:“那就继续吧。” 工作人员很上道地没理会他的一语双关:“容总,我这就带您去拿青花瓷瓶,刚刚……刚刚我差一点就查到方位了,现在恐怕得再多花点时间。” “怎么?” “库房里氧气稀薄,我有点缺氧,让我缓一下,咳咳咳……” 容熠川这才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跟上。” 工作人员咳嗽了好一会儿,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我心有余悸地意识到自己逃过一劫,并且还多争取到了些时间,连忙用最快的速度把保险柜里的东西摸了出来。 里面空间不小,可无论我怎样反复摸索,能找到的就只有一个信封。 这便是沈承远翻身的希望,以及父亲留给我的后路? 我当场将信封拆开,借着库房里不算明亮的灯光查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除了厚厚一叠信纸,信封里还装着张陌生的银行卡。 从卡面上的信息来看,并不属于国内任何一家知名银行。 信是我爸的亲笔信,我一看到字迹就辨认了出来。 父亲没有在信里写明他留下这些的具体时间,只是将他的猜测和担忧娓娓道来,措辞平实的仿佛他此刻就站在我面前,正在絮絮叨叨地跟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谈心。 “然然,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一定已经无法继续陪在你身边保护你了,但身为你母亲的丈夫、你的父亲,我总归还是要为你们做些什么的。沈承远狼子野心,迟早会对你动手,我和你母亲该劝的已经劝了,多说已是无益,但这次希望你能听我们的。” “我留下这个保险柜是无奈之举,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你已经真得长大,看清了身边人的真面目及时止损,可如果没有也没关系,你能读到我留下的信就说明你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爸爸已经别无他求……” 我想起爸爸出事前的宽容慈爱,真是懊悔得恨不能将牙咬碎。 分明他们都已经劝过我,沈承远太过殷勤,必有所图,偏偏我那时被所谓的爱情蒙蔽双眼,一心以为我们结婚后就能让他们改变对他的看法。 可无比惨烈的结局证明了他们是对的。 我忍着悲痛将信纸往后翻了一页。 爸爸不仅对我叮嘱得详细,就连他的身后事也是一样的预料到了。 “我对自己的前路不抱希望,你能活着看到这封信的话,我大概率已经死了,信封里的银行卡是我转移出去的个人资产,别人无论如何都是查不到的,你带着你母亲和这笔钱尽快离开。” “我了解你的性子,知道你这孩子外柔内刚,发现沈承远的真面目后一定会想复仇,但我要你答应的最后一件事正是这个。然然,你不要报仇,也不必继续恨他,爸爸只希望你这辈子能平安顺遂的过。那这笔钱,去国外开始新生活吧。” 新生活?我咀嚼着这个顿感陌生的词发出惨笑。 早在沈承远将我推下山崖,又对我的父母下手的那一刻,我就没有新生活可言了,往后余生,我都是为了复仇而活。 可看着爸爸留下的近乎遗言的话,我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视线也变得模糊,不过是勉强能看清纸上字句的地步。 “死者已矣,你和你母亲能在安全的地方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对我来说就足够宽慰了,我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陪伴你们。做错了事就需要承担后果,你是我的女儿,你选错了,我这个做父亲的理应替你承担。” “当然,如果你一直没能看到这封信也没关系,那说明我们一家已经在地下团聚了。这次爸爸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再受任何人的伤害。徐南峰,绝笔。” 爸爸的字迹始终端正,只在写到最后的落款时微微有些颤意。 我的泪水再不受控制地淌了满脸,有几滴一路顺着下巴滴到信纸上,将父亲的字迹晕开成了墨痕,吓得我连忙抬手去擦泪。 如果爸爸真的无法再醒过来,这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的念想了。 正在我手忙脚乱之时,容熠川去而复返了,我生怕被他发现自己脆弱的一面,用最快的速度低着头擦干了眼泪。 容熠川像是压根不曾注意到我的异样,他平静无波地问:“东西拿到了么?” 我连忙点头,抬起脸来看向他此时的反应。 容熠川却是已经转过身去道:“那就走吧。” 他不曾提起先前那名陪我们进来的工作人员,我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发问,快步跟他一起离开了银行。 容熠川今晚没有带上陈哥一起,而是亲自开的车。 我坐进副驾驶,试图用最快的速度系好安全带,然后发现自己的手其实一直在抖,幸好父亲的亲笔信和银行卡都已经被我妥善放进了随身的包里。 容熠川很少亲自开车,但他的车技很好,很快就将车速提到了最快。 此时距离我们出发,才过去不到两个小时,距离天亮还早得很,路上更是压根没有人影。 我终于提起了精气神去问容熠川:“那个工作人员怎么样了?” 容熠川当然不至于会做出在银行里取人性命的事,他也不会惹这个麻烦,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如何解决的此事,威逼抑或是利诱。 我待在容熠川身边,除了可以各取所需,利用他的势力报复沈承远,最大的收获就是可以学习他的手段。 有些是我连想都不敢想,来到他身边后才开了眼的,固然残酷了些,但对沈承远,我想把他扒皮拆骨都不解恨,没有什么好值得手下留情的。 容熠川一边平视前挡风玻璃外的路况,一边理智分析道:“我把他打晕了,如果他还醒着,银行这边肯定会追究他的责任,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完全可以解释为遇袭,正好可以跟领导交代。” 我没想到他还有替人考虑的一面,惊诧之余问了句:“那等天亮之后,银行的人发现他,会不会报警?” 第161章 我对沈承远的恨意达到顶峰 库房里绝对是有监控的,我们离开的时候只是没有惊动安保,但是也没删监控。 容熠川闻言只不以为然地一笑:“他是个聪明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有数。” “你的意思是,他不会供出我们?” 容熠川说:“老徐总留下的保险箱是瞳孔锁,刚才我已经把保险柜重新锁上了,他根本不会知道我们带走了什么,报警了,警方问他丢了什么,他怎么说?” 说的也是。 更况且,瞳孔锁的安全性比传统密码锁和指纹锁更高,这个保险柜是我爸存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爸已经成了植物人,他没办法再来打开这个保险柜了。 更没有人会来验证,这里面的东西是否丢失。 只要其他客户的保险柜都安然无恙,不影响银行的业务,那我们来过的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这事被他说得平淡无比,我听完这话,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跟着平复了下来。 他手段是狠辣了些,可是一贯敢做敢当,既然敢这样说,就意味着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我没必要自寻烦恼,当即也把这件事暂时放下,一回到家里,就开始照着银行卡面上的信息搜索起它所属的银行了。 我爸在亲笔信里写了,这笔钱的存在完全是个秘密,那么它所属的银行恐怕也不好找。 容熠川昨夜只睡了几个小时,这时却并没有要上楼继续休息的意思,哪怕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他对我伸出手说:“给我看看。” 我没有防备他的必要和意义,立刻把卡给了他。 他应当是在处理海外资产的事上很有经验,很快就报出了这家银行的名字,然后拿过我放在桌上的电脑,关闭搜索页面,直接打开官网。 容熠川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难得有闲情逸致地多讲了几句:“这家银行业务很广,主营跨国业务,想要在国内取款倒也不难。” 我眼睫微动,一边完成繁琐的注册流程,一边答道:“我爸他做事一向考虑得很周全。” 虽然我已经做了有一阵子林苒了,但身为徐泠然时的个人信息也都并没有遗忘,这时还是顺利完成注册,只在最后查询余额的环节时遇到了一点麻烦。 父亲事无巨细说得很详细,但唯独没在亲笔信里提起过密码的事,这意味着他设置的密码一定是我知道并且很熟悉的数字。 我想起他在家里的那个存放私章保险箱。 我输入了自己的出生时间—— 登陆成功! 账户上显示,一共有五百万。 只要不挥霍无度,这笔钱对普通人来说是足以过完富足的一生的。 容熠川坐在我身侧,自然是能够看到这个数目的,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你父亲经营了一辈子南峰集团,能留给妻儿的怎么会只有这些?” 对他而言,五百万过一辈子显然是不够的。 我如实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想父亲能留这些给我和母亲,一定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况且他用钱的地方也不少。” 容熠川并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而是正望着我等接下去的话。 我最近总是很忙,几乎没什么机会去回忆从前幸福的往事了,这时便一边回忆父亲提起过的事,一边解答容熠川想要知道的事。 “我之前告诉你,我是老徐总资助的贫困生,其实我并没有说谎。这么多年来,父亲真的一直有以个人名义资助贫困学生,没有特意进行宣传,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但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有了。” “他花的这些钱全都是走的自己的个人账户,虽然我说不上具体数目,可只要被他资助的学生愿意读书,无论成绩好坏,他都会坚持供对方读到毕业。” 这一刻,我对沈承远的恨意再次达到顶峰。 父亲是个好人,不该有这样惨烈的结局! 容熠川听完我的讲述,像是心血来潮地对父亲的慈善事业有了兴趣,他问:“那如果遇到成绩特别好的呢?” 我明白他的意思。 慈善有时也可以成为获得名利的工具,甚至是招揽人才的手段,有些人会在提供资助时提前拿出合同,要求受资助的优秀人才毕业后必须到自己的企业里做贡献。 可父亲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所以我答得问心无愧。 “他会继续资助对方深造,但不会参与他们未来的人生,我偶然见到过他让秘书给一位受助的贫困生打钱,对方想要出国深造,可是经济困难,本意是向我父亲借钱,可我父亲直接备注了赠予。” “后来对方选择留在国外发展,跟我父亲可以说是再无联系,所以我能肯定,他做这些绝对是不图回报的,最多就是想要回馈社会,或者用做善事的方式给亲人积福。” 我说到这里,不免又有几分难过:“我父亲真的是个好人,他从来没做过坏事,就连对我的期待都是一生平安幸福,可是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甚至我连他具体帮了多少人都不知道……” 容熠川毫无征兆地在我身边开口:“断断续续累计起来的话,应该也有一两万人了。除此之外,每年捐给灾区和偏远山区的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有几分戏谑:“你爸花在贫困生身上的钱,可比给你留下的多。” 我登时吃了一惊,连难过都顾不上了地问:“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容熠川没在意我生硬的语气,他耐心地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说:“当初查你的时候,顺便查了查。” 第162章 诡异的梦境 在容熠川面前,秘密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可我听说父亲行事低调地帮了这么多人,心里还是五味杂陈,有难以言喻的情绪不断在翻腾。 为什么好人总是不得好报,为什么祸害总是能一直逍遥。 如果善恶到头真的有报,那他绝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个披着文明外皮的蛮荒,表面上看起来衣冠楚楚,其实全都包藏祸心。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才是唯一的存活之道。” 我不懂。 我问容熠川:“所以为了活下来,就必须把自己的底线一再拉低,跟沈承远之流降到同一水平线吗?” 容熠川看了我一眼,眸中带着轻松的宠爱:“林苒,你被保护得太好。” “这一点我不否认,”我说:“但我觉得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跟动物有根本性的区别,人有礼义廉耻,动物能不穿衣服招摇过市,人能吗?” “人都是伪善的,要说分别,也只有真小人和伪君子两种。” 我摇头:“我爸爸不是,他是真好人。” 容熠川说:“所以他现在躺在那里,沈承远享受荣华富贵。” 我心里微微有些气愤:“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好人就活该被坏人谋害,只是因为他好?这是什么道理!” “不然呢,你难道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有老天爷来主持公道吗?”容熠川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发丝:“那都是骗人的罢了。” 我偏头躲开他的手。 察觉到我的抗拒,容熠川的手在空中愣了一下。 不过他没有生气的意思,之后便缓缓把手收了回去。 “林苒,你想活得好,就算不害人,也得学会自保,而自保的唯一方法——就是把害你的人除掉。” 我下意识地抓紧身侧沙发上低垂的流苏,这才没将指甲刺进掌心里去,可即便是这样的刺痛,也难抵我心中疼痛的万分之一。 天边透出了第一缕亮光,再过几个小时,新的一天就正式开始了。 我一夜未眠,但却困意全无,只觉得自己跟整个世界都有了隔阂,难过得无以复加。 容熠川似乎有工作要处理,一直坐在旁边摆弄手机,直到有人进到客厅里才抬头。 能够畅通无阻,直接进到这栋房子里的人,除了我和容熠川本人,就只有路秘书了。 陈哥都不被允许,每次都只能在楼下等着。 路秘书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他:“容总,这是您要的东西。” 容熠川轻点下颌:“放着吧。” 路秘书忽然侧目看向我,关切道:“林小姐怎么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吗?” 说着,她轻轻瞄了一眼容熠川。 容熠川看似在专注工作,听到这句话还是轻笑了一声:“这次她没睡好,可跟我没关系。” 路秘书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恍惚一瞬,勉强挤出个笑容回答说:“我没事,只是……昨天去见了我爸,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有些难过罢了。” 路秘书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已经无法重来,伤心固然是会伤心的,但无谓的伤心要不得。” 论起年纪来,路秘书比我母亲也小不了多少,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对我算是照拂有加,而我对她亦是很有几分信任。 更何况,我的真实身份对她来说早就不是秘密了。 我向她道谢:“谢谢你路秘书,如果不是你查得那么详细,我还不知道我爸之前资助了这么多学生。” 路秘书说:“没什么的,我也是奉命办事,你不用谢我。” 我惨淡一笑:“是,我也该谢谢容总的。” 容氏旗下的疗养院环境自然是很不错的,从医生到护工也全都尽心尽力的照顾病人,可一想到植物人需要忍受的痛苦,我还是觉得内心难安。 父亲遭受的这一切痛苦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路秘书仿佛能够读懂我的心事,她又陪我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特意提起最近疗养院里的安排说:“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悲观,保罗已经在亲自替徐先生做治疗了,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希望吧。” 奇迹之所以被称作奇迹,就是因为发生的概率极低,我虽然也希望奇迹发生,可心底的看法终归是没法不悲观。 我想到这里,当即觉出了疲惫:“我有点累,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再去睡一会儿,可以吗?” 容熠川“嗯”了一声:“去吧。” 路秘书这时候上门来给容熠川送东西,必然不会只是为了宽慰我几句,我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匆匆洗漱过一番后,我躺回到已经冷透的床上,进入了并不安宁的梦乡。 这个回笼觉我睡得更加疲惫了。 我断断续续地做了许多噩梦,不是之前经历过的惨剧的重现,就是我想象中的一败涂地的未来。 不过这些画面毕竟是模糊的,其中最清晰的一幕是我被沈承远推下山崖的场景。 我像是又回到了那座令人绝望的山上。 日出时的场景美轮美奂,让人满心欢喜地想要跟自以为能够共度一生的伴侣分享这一刻的感受。可沈承远给我的却是毫不留情的重重一推。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梦见那一幕了。 就连令人绝望的失重感和濒死的恐惧痛苦一起向我袭来,都没能让我有预料之外的反应,直到这场噩梦里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看到了容熠川,他就站在不远处的山崖一侧,正在眼睁睁地看着我坠落。 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他听到了我跟沈承远的所有对话,看到了我坠落的全过程。 但他始终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 这次的梦境比先前所有的梦都来得更真实,就连画面都变得清晰无比。 下坠中的我听不到呼啸般的风声以外的任何动静,可眼前的画面却像走马灯一样被不断放大,直到我看清楚容熠川的表情。 他一直在俯视我,他眉头紧蹙,,可他终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只是目光冷然地看着我坠入深渊。 那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一把被废掉的趁手的刀。 我在这样令人惊骇的注视中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先坐起身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还好我仍旧待在那间卧室里,只是身上穿着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哪怕不照镜子,也照样能感受到额角沁出的汗珠。 卧室里厚重的窗帘被人拉开一角,容熠川话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坐到床边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 第163章 谋杀背后的隐情 我现在一听到他的话音就会忍不住想起梦里的场景,下意识地打颤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容熠川抽出纸巾,动作轻柔地替我擦拭额角的冷汗,同时温和道:“什么梦让你吓成这样?我刚进卧室就听到你在说梦话,好像是很害怕。” 我瞬间僵直了脊背,小心地对梦里的场景掐头去尾,然后颤声回答:“是之前的事,我又梦到自己被沈承远从悬崖上推下去的场景了。” 直觉告诉我,哪怕我表露出半分对容熠川的提防和揣测,都很可能提前落得梦里的下场。 对他来说,给一个挡箭牌的耐心和时间都是有限的,我必须不能让他感到困扰,更不能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容熠川看起来像是信了我的话,他没有再追问跟噩梦有关的事,而是一边继续帮我擦汗,一边缓声道:“你醒得很是时候,刚好路秘书告诉我,蒋临夏托人传话给她,说想见你一面。” 我下意识的想要反问,事已至此,蒋临夏见我又有什么意义? 可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口。 蒋临夏也算是为她从前的选择付出了代价,仔细说来,害她到这一步的罪魁祸首甚至跟害我的是同一个人,兴许见她一面这能有意外收获。 我在短暂的犹豫后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见她。” 容熠川眸光低垂了一瞬,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排了陈哥送我去医院。 蒋临夏似乎在被沈承远当街暴打之后一直没能出院。 我想到如今已经能够自由行动的沈承远,对蒋临夏的遭遇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即便如此,在见到病床上的她的那一刻还是不免感到一阵悲哀。 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曾经我也真心当她和刘姨是家人,正因为如此,她们的背叛尤其让我感到心寒。 蒋临夏所在的病房是医院里环境最差的多人间,不仅环境嘈杂,气味也很不好闻,想要安安静静地说句话,只能勉强拉上帘子。 我独自走进病房,站在床头看着她问:“听说你要见我?” 蒋临夏的情况看起来比之前更糟糕,她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仅有的露在外面的五官也不能算是完好,眼眶泛青,嘴角破裂。 沈承远下了死手。 我平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出非见我一面不可的理由。 蒋临夏的声带似乎也受了伤,嗓音十分沙哑,但怨气半点不少,她眼底遍布血丝,神情愤恨地看着我说:“你永远是这么居高临下,看到我变成这副样子,你现在一定很高兴吧?!” 我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告诉她:“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走。” 她的伤势看起来严重,仿佛是丢了半条命。 可我很清楚,真正的九死一生不是这样的,只是躺在这里不能动而已,还没有体会过仪器和管子插满全身的痛苦。 ICU里只有滴滴声的死寂比这里的嘈杂要可怕得多,就连那里的空气都透着死亡的气息。 蒋临夏听到我的话音,愤愤不平地想要起身,奈何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做不到,唯有不甘心的说:“你气色这么好,穿的衣服也是我连摸都不敢摸的名牌,凭什么你的命会这么的好?!” 她说到这里,激动得差点破音,急促地喘息了一阵才又继续道:“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活过来后竟然还能过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难道就是因为投了个好胎么?我不甘心……” 我对蒋临夏早就是无话可说,见她执迷不悟,仍旧只说:“你愿意继续在嫉妒中度日,随便你,我是无所谓的,你就算是气死了,我也一样锦衣玉食,不会有半分改变。” 蒋临夏到底还是有几分城府的,否则也不能跟刘姨一起在我家装了二十多年。 短暂的沉默后,她的气息骤然平复下来:“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我妈简直钻钱眼里了,为了沈承远口中的荣华富贵,连我的命都不管了,她要我留在沈承远身边,一直忍耐到他拿到徐家的财产为止。” “我是想要过上好日子,可有命拿钱也得有命花才行,沈承远最近根本就是个疯子,不是打我就是打我儿子,我都快被打死了,却连报警都不敢,所以我求你帮我离开……” 我默不作声地听完了这些话。 蒋临夏的算盘实在打得太响了,就连算盘珠子都快蹦到我脸上来了,就好像我还是从前那个会轻易被他们欺骗的蠢人。 她见我不出声,终于打出了她自认为还算有价值的牌,她凄惶地开了口:“姐姐……” 反正这都是明摆着的事了,我也没有必须继续在她面前伪装下去。 但我不信她只有这一张牌,索性摊开了说:“你想得不错,我确实是能帮你离开,可你对不起我在先,我凭什么帮你?” 不对她落井下石已经算我良心未泯。 蒋临夏倒是还算有自知之明,她早有准备地说:“我有个秘密可言跟你作交换,是跟容熠川有关的。” 我顿时没了兴趣。 如果她要给的是沈承远的秘密,我说不定还会更愿意听她讲完。 我当即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说:“抱歉,我对容熠川的事毫无兴趣。” 蒋临夏见我竟然真得要走,慌张的不得了:“等一下……你等一下!姐姐……徐泠然!” 我不为所动,只是稍稍放慢了脚步,她绝对还有没拿出来的底牌。 果然她在我当真要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彻底慌了,焦急发问:“如果容熠川也跟你坠崖的事情有关呢?” 我这才彻底停住了脚步,同时心头一震,于是想起了动身来医院之前做过的那个梦。 梦里的容熠川目睹全程,却默许了沈承远对我的谋杀。 第164章 截胡沈承远 我没有在医院久留,等再回到陈哥车上时,从神态到表现都跟来医院之前没有分别,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别墅里。 容熠川精力旺盛到了惊人的地步,即便昨晚睡得比我还少,也仍旧没有在我离家后选择休息补觉,而是按照原定的工作日程在书房里办公。 书房门是开着的,但我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先站定在门边观察了一下。 容熠川的状态十分投入,正坐定在办公桌后面用电脑开视频会议。 他说的是法语,想来应该还是很重要的跨国会议。 我越发不敢打扰,唯有站在门外继续等,同时百无聊赖地听一听他所说的内容,权当是找语言环境练一下法语听力。 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容熠川的会议总算是开完了。 他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对我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这才走进书房,来到他身边问:“是跟我父亲有关的么?” 于我而言,能跟称得上是好消息的事沾边的也就是这几件了。 容熠川轻点下颌,含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开了口。 “是保罗那边传来的好消息,他的电流疗法算是有一点点效果,就在昨天,你父亲的手指动了一下,存在神经反射的可能,就算不一定是恢复了自主意识,但这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 他特意多问了一句:“高兴么?” 我当然是高兴的,不,何止是高兴,根本就是激动,下意识地就说:“容总,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 容熠川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看着我说:“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去,保罗特意提到只是一点点进展而已,你现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心中燃起的小火苗瞬间就被浇灭了,但也没敢将失落表现得太明显。 容熠川没有直接拒绝我,但他这么说必然是已经拿定了态度,现在父亲的后续治疗还需要靠他和容氏,我犯不上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不满。 “好,那我先不去了,等父亲的状况更好些再探望些也不迟。”我用最委婉的说法把这件事带了过去。 容熠川见我作罢,则是话锋一转:“蒋临夏有什么事非见你不可?” 他看了看腕表,“去了有将近四个小时,都说什么了?” 我眉心一跳,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当即略略流露出疲惫神态,好藏起话音里的敷衍对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跟我哭诉她被沈承远打得受不了,所以想让我帮她逃跑而已。” 容熠川讥讽一笑,毫不留情地刺了一句:“这难道不是她自己选的路么?” 他看蒋临夏是自取灭亡,对她自然是毫无怜悯。 可我却做不到这一点,我放软了语气对容熠川求情道:“容总,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让蒋临夏像你提到过的唐小柔一样“消失”掉?她说自己真的是受够被刘姨摆布,当成工具的生活了。” 我说完这些话,用所能做到的最柔和的语气补充了一句:“算我求你了,只要帮她离开就好,别的都不必管。” 容熠川抬眸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除了审视就是疑惑,他提醒道:“蒋临夏算是害你至此的帮凶,你确定还要帮她?” 这一点我当然没有忘记,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我确认过容熠川没有不满后,还是敷衍了一句:“我并非只是同情蒋临夏,而是不想她真的被沈承远打死,如果她死了,将来即便是有送沈承远上法庭的一天,也会失去指证他罪行的关键证人。刘姨和蒋临夏都知道沈承远谋害我们家的来龙去脉,我必须留着她的命。”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容熠川。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压根就不在乎这些小打小闹,在他眼里,蒋临夏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巨人是不会在乎蝼蚁的。 “你需要什么就去告诉路秘书,她会协助你。” “谢谢。” 容熠川答应我之后便揭过了蒋临夏这一页,他看着眼前的工作文件,漫不经心地向我透露了另一件事。 “对了,刚收到的消息,沈承远联系了几个持有南峰集团股份的股民,想要集中收购他们手中的股份,虽然只是些散股,但加起来倒是也不算少。” 他说着,将一个文件袋推到了我面前,同时发问:“是你自己处理,还是我来帮忙?” 我用最快的速度抽出文件扫了一眼,见都是已经整理好的股民资料,稍加思索后做出了选择:“我可以自己处理这件事。” 容熠川没有再过问,算是给了我自主权。 第二天一早,我联系顾雪灵面谈了这件事。 她行动力极强,立刻替我出面给其中持股量最大的刘先生打了电话,并且同他约好在一家隐私性极强的茶楼见面。 顾雪灵拿出平日里酒吧老板的风范,很大方地点了壶好茶:“你放心,这笔生意肯定能谈成,他既然答应了会来,就说明是有戏,只要我们态度好,条件也优厚,他就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我被她的乐观感染,笑了一下说:“借你吉言,从资料上看,这位刘先生是金融从业者,炒股算是他的副业之一,成功的概率是比余下的那几位高,可不好糊弄。” 不得不说,沈承远还是很会挑人的,他联络的这几个股民手中的股份虽然还处于散股的范围内,但同他已经持有的那部分加起来,还真有可能让他重回董事会。 到时候他拿着够分量的股份,即便是孙伯伯也不能让他继续待在司机的位置上了。 顾雪灵脾气火爆,当即拼命点头:“明白,我连措辞都准备好了,只要刘先生来了,就两种可能,要么把事情谈成,要么我喋喋不休给他烦到谈成。” 我手中有了父亲给的五百万后盾,对能否收购对方所持股份的事倒不是很担心,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正值得担心的是另一件有风险的事。 刘先生到得很准时,他连茶都没喝就开门见山地问:“你们刚刚在电话里说会以高于市场价两倍的价格收购我手中的股份,是真的么?” 第165章 虚晃一枪 我和顾雪灵一起点头:“当然。” 我当即将提前拟好的收购合同往他所在的方向一推:“刘先生,你可以先看看这份合同再做决定,我们白纸黑字,绝不反悔,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不成文的事需要你帮忙。” 刘先生若有所思地看起合同来,最后了然道:“收购条款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收购的关键其实是在那件不成文的事情上吧。” 这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合作是件省心省力的事,我言简意赅地同他申明了自己的要求。 “我知道还有一位沈先生也在为了收购股份的事联系你,他的价码想必是没有我的高,所以如果你同意跟我合作,也不必立刻跟他断联,只要继续跟他谈判,了解一下他的资金来源就好。” 我将意图表达的很明白,刘先生也没有拖泥带水,问得更是直白:“了解完就能签合同了么?” 刘先生是个爽快人,他肯这么说,就是同意做这笔交易的意思。 我想速战速决,彻底断送沈承远翻身的希望,当即也利落道:“这是自然,只要事情办完,我立刻就会付清余下的钱,绝不反悔。” 说着,我将提前准备好的支票递了过去。签名和日期、金额都已经填好,他拿着支票去银行柜台,马上就能够兑出钱来。 刘先生看了眼支票上的数字,惊诧道:“这是定金?” 我早有准备地说:“合同定金一旦超过百分之二十就可以退,所以我顶格按照百分之二十的比例来付,不知道这份诚意够不够?” 顾雪灵在来的路上特意劝过我,让我不要将定金给得太高,免得对方狮子大开口。 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况且我都出双倍价格去收购股份了,钱迟早是要给出去的,拖泥带水反倒不好。 刘先生不愧是金融行业出身,他转眼的功夫就决断道:“够了,当然是够了,你们等我好消息。” 我们在茶楼里就最近股市行情聊了几句,又喝了半盏茶,他便主动起身告辞:“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他没有忘记将合同和支票一起装进随身的公文包里带走。 顾雪灵没得到准话,很有几分着急,见他要走,当即便想跟着起身,幸好我足够了解她的火爆脾气,及时在桌子底下伸手按住了她。 等刘先生下楼去了,我这才对她说:“你刚刚是想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去套沈承远的话吧?” 顾雪灵点头如捣蒜:“快追!现在问还来得及!” 我同她一道起身说:“追是要追的,不过不是追上去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套话,而是去看看他会怎么套话。” 顾雪灵缓缓睁圆了眼睛,随即恍然大悟般反问道:“好哇,你是说他从这里离开后,马上就会去见沈承远?” “目前还只是猜测。” 我来到包间临街的窗边往外看了一眼,见刘先生果然没有立刻驾车离开,而是正坐在驾驶座上打电话,心中了然道,“现在是时候了,我们也下楼,准备跟上他。” 我跟顾雪灵相识多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我一道回到车里去了。 先前停车时,我特意让顾雪灵挑了个位于停车场边角,看起来极不起眼的停车位,当时瞧着是麻烦了些,现下却刚好派上用场,能够将周遭情况尽收眼底。 刘先生的车刚发动,顾雪灵就悄悄开车跟了上去,并且始终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多时,刘先生将车开到了一个人流量一般,始终没有做起来的商业综合体附近。 他下车后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才跟从另一边走过来的沈承远会合。 两人的关系看着十分热络,有说有笑地寒暄几句后便一同进了旁边的咖啡馆。 顾雪灵这次不消我多提醒,便自觉找了个隐蔽,但却刚好能透过咖啡馆落地窗看清楚里面情景的地方停车,她急得往方向盘上锤了一拳:“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进去打断他们?”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刘先生像是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胸有成竹地一笑:“不用,接下来绝对有好戏看。” 顾雪灵性子急,可是对我特别的信任,听我这么说,便暂时按捺住搅黄他们这次会面的冲动,开始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戏。 刘先生跟沈承远看起来是相谈甚欢,但不知怎的,迟迟没有到拿出合同那一步,他们两个面对面地坐着,单就是说个不停,连咖啡都顾不上喝。 等好不容易像是谈到正轨上了,却是忽然间出了变故。 沈承远一手按着股权转让书,一手将签字笔递给了刘先生,可还不等后者伸手接过,另一名刚走进咖啡厅的女顾客就像是发现了目标似的,直奔他们所在的方向而去。 女顾客气势汹汹地夺走了刘先生刚接过去的笔。 顾雪灵看到这一幕,激动地直拍我大腿:“快看!好像真的有人来砸场子了诶!” 我忍痛把她的手挪开,挤过去半边身子跟她一起边看热闹边分析此时咖啡馆里的战况。 女顾客显然是冲着刘先生去的,她压根就不理会沈承远,一味地只对刘先生纠缠不休,先是夺笔,后是扯领子,看起来特别的愤怒。 沈承远眼见功亏一篑,非常不甘心签股权转让书的流程就这样被打断。 他试图加入战局,先劝刘先生把字签了再说,结果手中的合同当场被女顾客夺过去撕了个粉碎,人也被推了个踉跄。 阵仗之大直接劝退了咖啡厅里的服务生和其他顾客,没一个敢上前去说和的。 但又因为女顾客自始至终只是大闹,并没有砸东西或者伤及无辜,所以围观众人单就是看着也没报警。 顾雪灵有着丰富的吃瓜八卦经验,她努力分辨了一番女顾客和刘先生的口型,然后结合周围人的反应告诉我:“这女人是刘先生的老婆,他们最近好像因为一些事闹得很不愉快,要离婚。” 第166章 周旋 我有些惊讶:“可以啊,口型大师啊顾小姐。” 顾雪灵摆了摆手,示意我这都小事。 她还在专注地盯着刘先生。 “噢,我知道是为什么了!这个刘先生好像在外面有女人了,要转移财产,所以他老婆才冲到现场抓人来了,看样子是把沈承远当同伙了。靠,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我被唤醒了很糟糕的回忆,连忙抬手揉了揉额角才将下意识的反感给压了下去。 恰在此时,咖啡馆里的战况又发生了新变化。 顾雪灵低低地惊呼一声,连忙叫我一起去看:“真是位女中豪杰,干得太漂亮了!可惜你刚刚没看到,沈承远想对她说三道四,她二话不说就抄起杯子泼了他一脸咖啡!刘先生都没这待遇!” 我再次抬眸往咖啡馆里看去,只见沈承远已经不复先前人模人样的造型了,他被咖啡从头浇到尾,头发湿了不说,浅色的衣服更是直接没法看了。 沈承远看起来气得发昏,但又不便在想要合作的股民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是强忍着愤懑和不满去扯纸巾。 刘先生像是完全没料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一般,他连忙想要上前跟沈承远说点什么。 可还不等靠近,就被沈承远下意识地拉开了距离。 沈承远自行擦了把脸,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一身狼狈离开了。 顾雪灵见他驾车绝尘而去,得意不已道:“活该!我一看到他倒霉就觉得解气!” 我微笑一下作为回应,心里却并未觉得多痛快,不过是被泼了一杯咖啡而已,相比于沈承远对我做的孽,这点倒霉事根本是微不足道。 我跟顾雪灵又在车里观望了一会儿,直到咖啡厅里的氛围发生变化,才走进去在刘先生夫妻二人面前现了身。 沈承远离开没多久,刘先生的老婆就收起了先前的气势,别说继续大吵大闹了,就连神情都变得和气起来。 甚至跟瞬间跟刘先生和好如初,两人在卡座的同一边坐了下去。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态度变化别说是我和顾雪灵,就连先前围观的众人也是纷纷感到不解。 所以等我带着顾雪灵出现在他们面前,刘先生就心领神会地笑道:“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我们结婚快五年了,别的事情不敢说,但这感情真是从没出过问题。你们先坐,我慢慢解释。” 我看向他身边面容温婉的女人,礼貌地同这位刘太太打了个招呼,“你好,刘太太。” 近距离看刘太太本人,其实她的长相很温婉,举止礼仪也十分到位,仿佛跟刚才那个又撕扯又泼咖啡的癫狂女人判若两人。 刘太太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你好,请坐吧。” 我拉着顾雪灵一起坐在了他们对面。 刘太太重新点了杯咖啡,一边慢慢地喝,一边听身边的丈夫将他们的安排讲给我们听。 刘先生的态度非常坦荡,看法亦是精明的不得了,他所考虑到的细节竟然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多。 “我炒股就是为了赚钱,所以在你们打算出双倍价钱买我手中的股票时,我跟沈承远的合作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说来你们或许都不信,其实我之所以会想抛售所持股票,就是因为沈承远。” “他这个人在我们股民中算是有名的了,虽然没证据,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利用老婆上位,然后又对岳父一家斩尽杀绝的狠角色,跟这样的人合作,中途反悔是很危险的。” 他说到这里,自然无比地握住了身侧太太的手,心有余悸地往下接话:“所以我们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我太太跑来演出戏,直接把局面搅浑了就成。” 刘太太嗔了他一句:“这次下不为例,但再让我演泼妇的话,我可不干。” 刘先生连连答应:“老婆,你放心,这次你演得这么好,沈承远肯定不会再来找我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反正之后我也有法子应付他。” 我见他这样精明的一个人竟然跟老婆感情这样好,仿佛看到寻常人的幸福在眼前具象化。 对在暗处待久了的人来说,这样的幸福比阳光还要刺眼。 我主动提起了之前的话题:“刘先生,我们现在可以继续谈合同的事了。” 这一次,刘先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爽快,他应该已经从一些蛛丝马迹里察觉到了不寻常,态度认真道:“林小姐,其实我之前答应帮你,并不是为了双倍的收购价格,而是另有一番考虑。” “刘先生请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跟沈承远有什么过节,但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南峰集团在他这样的人手里是绝不会有好结果的,经营不善都是轻的,说不定哪天就破产了,那我的股票也会变成废纸。” 股民持有的股票价值跟上市公司的经营状况息息相关,我将他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给补全了:“所以你并不希望沈承远翻身。” 刘先生点了点头:“那是肯定的,我买股票是为了赚钱,对我来说,最好的结果是南峰集团被大公司收购,这样一来,我就能大赚一笔,直接实现财富自由了,把股票卖给沈承远是下下策。” 顾雪灵脾气是火爆了些,可她能将酒吧经营得风风火火,在经商一道上也是有头脑的,这时便跟着明白了今天的戏唱的具体是哪一出。 除了股票的归属之外,我最关心的还有一个问题,于是追问道:“你跟沈承远似乎寒暄了很久,他后来更是直接把合同都拿出来了,是已经筹措到资金了么?” 一只股票的价格自然是便宜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沈承远想重回管理层,所需的散股数量非常可观,现在父亲保险柜里的东西又已经被我拿到了手,我必须弄清楚他的资金来源才行。 刘先生说话算话,他在自保的前提下遵守承诺,将打听到的消息尽数告诉了我:“沈承远很谨慎,不管我怎么旁敲侧击都不肯透露具体来源,只是一个劲儿地让我放心,他下周就有钱了。” 第167章 搅黄沈承远的好事 信息实在是少得可怜,但却已经算得上是关键。 我跟刘先生夫妻二人告辞,跟顾雪灵一起回到车里开始冥思苦想。 下周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 无论我怎样搜索脑海中的记忆,都无法从记忆中找出跟下周有关的特别内容来,更逞论是跟钱有关的。 难道说沈承远还有我没查到的秘密吗? 不,这绝不可能。 关键时刻,是顾雪灵忽然反应过来,把注意力从沈承远那边挪回到了我身上,她问:“你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垂眸道:“当然记得,并且是永世难忘……” 那时候我还是徐家大小姐徐泠然,一门心思要嫁给沈承远。 然后被他骗去山顶,推下悬崖。 戛然而止的不仅是我的话音,还有我的思绪。 我猛地抬起头,把一件很重要,但却被遗忘许久的事告诉了顾雪灵。 “下周就是我被确认死亡一周年整的日子了,从前我跟沈承远在一起的时候,他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劝我买了许多商业保险,其中就有高额的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写的是他的名字!” 说来可笑,那些保险基本上都是花我的钱买的,是我亲手为后来的自己铺了条必死之路。 顾雪灵一听就急了:“坏了,那些保险的受益人是不是就是沈承远本人?他这是打算用你的赔偿金去付收购散股的钱啊!” 沈承远的算盘实在是敲得太响了。 我冷笑一声道:“之前是我低估他了,没想到他除了打保险柜的算盘,还有个后招,这次我打算搅黄他的好事试试看……” 顾雪灵听完我的计划十分激动,立刻打了包票:“这事你交给我就成,到时候我叫上庄明飞,戏码绝对比今天这出好看!” 数日后,我跟顾雪灵、庄明飞如约在保险公司楼下碰了头。 我和庄明飞有阵子没见过面了,这时忽然相见,莫名多出了几分生疏,但见他气色颇好,还能参与到这桩事里来,也感到很是欣慰。 我的父母被我连累,已经遭受了太多磨难,我不希望其他跟我扯上关系的人再受苦了。 庄明飞为人一如既往的温润,他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问:“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最近身体不舒服么?” 我回了个微笑:“大概是因为没睡好吧,想到今天要做的事,多少会有些睡不踏实。” 庄明飞似乎还想多问几句,但他的分寸感阻止了接下来的话出口的可能,显得场面莫名冷清了起来。 正在我准备岔开话题之时,顾雪灵一左一右拉住我们两个,低声提醒道:“沈承远来了!” 我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心说这下总算不用再去想话题了,现成的话题自己送上门来了。 沈承远大概是对保险金有绝对的信心,他看起来容光焕发,先前被泼咖啡的狼狈形象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预备着踩着我的“尸骨”重回人生巅峰的恶鬼。 恐怕他还不知道,巅峰之后就是下坡路。 我目光冰冷地目送沈承远进了保险公司所在的大楼,提前将他当成了一个死人来看待。 顾雪灵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便倒数了五个数,然后拉起我就走:“咱们得快点去,否则占不到相邻位置的话,再想换过去偷听就麻烦了!” 庄明飞为了保证今天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是提前来保险公司探过路的,正因为如此,他不跟我们一起上楼,只不放心地对顾雪灵叮嘱了一句:“你们万事小心,如有意外,随时联络。” 这话是说给我们两个听的。 顾雪灵应得极快:“你也放心,我都拉你来帮忙了,为的就是备不时之需……” 自从那天她在车里听我说完计划,就一直在盼今天的到来。 这时眼见梦想就要成真,自然是兴奋不已,径直找到前台说起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诉求。 “我打算跟朋友一起出国玩一阵,听说你们公司推出的人身意外险挺不错的,我们想各来一份,权当是给家里人留个保障,毕竟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雪灵演得十分投入,不忘顺手去翻前台这边放着的产品展示册,看起来购买意愿强烈。 前台当即起身打量了我们两个的衣着一番,然后态度极好地将我们请到了VIP接待区,除了茶水和点心,还附送了一个保险专员来给我们介绍公司新近推出的保险业务。 我和顾雪灵百无聊赖地听了一会儿,同时借此机会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直在观察周围。 VIP接待区由一个个单独的隔间组成,乍一看隐私性很好,但实际隔音效果非常一般,旁边隔间里的人音量稍微一抬,就会有只言片语传到隔壁去。 我在捕捉到“沈先生”一词后,悄悄在桌子底下戳了顾雪灵一下。 顾雪灵立刻照着我们提前商议好的戏码打断了保险专员的介绍:“你说了这么多专业名词,我能听懂的就没几个,还是让我们自己看一下再做决定吧。” 保险专员很犹豫:“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如果我们有看不懂的地方,会去找你询问详情的,现在我们就想说几句朋友间的悄悄话。”顾雪灵用最后这个明确的理由把他打发走了。 小小的隔间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我指了指右侧的磨砂玻璃隔断,小声对顾雪灵说:“我刚刚听到有人称呼沈先生,他应该就在背对着我们的这间VIP室里。” 顾雪灵比了个明白的手势,然后屏息凝神地开始跟我一起旁听他们的对话。 沈承远甚至不屑伪装出几分悲伤来,正在一一列举他弄到手的证明:“这是警方出具的死亡证明、殡仪馆的火化单还有当初的保险原件,根据上面的条款,赔偿金最快多久能到账?” 第168章 搅混水 那些证明全都是真的,工作人员审核完毕之后,即便觉得他反应太过冷漠,也还是只能公事公办地答复:“沈先生,您资料齐全,已经通过了审核,赔偿金最迟三个工作日内就会到账。” 三天已经够短了,可沈承远却还是不满意:“就不能快一点么?三天也太——” 顾雪灵没给他把抱怨说完的机会,手持从包里拿出来的报纸,直接推门冲进去说:“沈承远,这可真是够巧的,没想到我来买个保险都能遇到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到处咒然然死了!” 正在整理文件的工作人员愣在了当场,看看她又看看沈承远,一副无比茫然的模样。 沈承远警惕地站起来反驳:“你怎么在这里?” “你管我?姑奶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沈承远眉心一蹙,似乎反应了过来:“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蒋临夏?” “呸!谁管你一只臭虫去了哪里?我来买保险的,没想到正好碰到你这个人渣,没想到刚一来就听到你再诅咒然然,你不得好死!” 沈承远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你说我咒她?死亡证明都是明摆着的,她还用我咒么?” 他试图催促工作人员:“不用管这个疯女人的话,刚刚流程都已经走完了。” 顾雪灵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冷笑一声,展开手里的报纸说:“是么?那我来得太是时候了,刚好可以当面戳穿你骗保,然然她分明活得好好的,前阵子才跟我见了面,大活人怎么领人身保险金?” 话音未落,她已经抢先一步把报纸交到了工作人员手里:“你看好了,这是一周前的报纸,日期明明白白地印在头版上,旁边就是被保险人徐泠然的亲笔签名。” 沈承远冷声呵斥我:“你从哪里伪造了个签名?以为这样就能骗人吗?然然的尸体是我亲自从去火化的,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就是活着,不信的话,”顾雪灵直接对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说道:“可以求做笔迹鉴定,然然之前有很多画作都能在网上找到,上面都有她的签名,找专家鉴定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她本人写的了。至于你——” 顾雪灵指着沈承远的鼻子骂道:“然然活着的时候你就是个靠老婆靠岳父的软饭男,然然出事了,你还想用她的死来换保险金?呵呵,沈承远,我看你根本就是杀妻骗保的吧!” “顾雪灵,你别胡说八道!说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愿意为我说的话负责,你呢?沈承远,你敢对警察和法官说你跟然然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我当然……” 他硬把后面半句话给咽了下去,是怕说得太过笃定,会引来工作人员的怀疑。 这几年杀妻骗保的案子已经出过好几起了,他心里有鬼,尤其害怕被联系到一起。 顾雪灵哼了一声,质问沈承远道:“你倒是说清楚啊,让我们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沈承远咬牙切齿:“当然是死了,人都已经火化了!” 工作人员手持报纸,目光迟疑地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看,是在犹豫应该相信哪一个。 我注意到他看顾雪灵的时间格外长,显然是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毕竟沈承远当初给我买的保险全都是顶格的最高额度,对他们保险公司来说实在是笔不菲的支出。 可如果我还活着,这笔钱完全是可以省掉的。 工作人员果然先跟顾雪灵搭上了话:“这位小姐,如果被保险人徐泠然真的还在世的话,能不能请她本人来跟我们见一面?这样我们处理起后续的事情来也能方便些。” 顾雪灵故意卖了个关子:“她最近还不方便现身,不过报纸上的签名绝对是她亲笔所写,你们如果不信,尽管去找专业人士做笔迹鉴定就是,对了,保险单原件上好像就有她原本的签名。” 沈承远的脸色瞬间就沉下去了。 是他亲手将我推下的悬崖,自然敢断定我是死了,但这话哪里是能说的? 他唯有抓着报纸不放,一个劲儿地找破绽:“你说鉴定就鉴定?你们关系那么好,万一是你找的专业人士仿写的怎么办?” 我注意到了他弱下去的底气。 工作人员对沈承远的话充耳不闻,单就是满脸喜色地对顾雪灵说:“感谢你提供的证据,我们一定会联系最权威的专家对报纸上的签名进行字迹鉴定,请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顾雪灵问心无愧,不仅敢留电话号码,还敢留大名,写完不忘睨沈承远一眼。 沈承远有些绷不住了,他拦住工作人员质问:“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户的?刚刚还说我手续齐全,三个工作日内就能拿到赔偿款,现在又说要做鉴定,这得浪费多少时间?我要投诉!” 保险柜里的东西已经被我取走,他眼见着救命稻草飞走,难免会不甘心,殊不知这还只是个开始,真正的报复尚未展开。 工作人员先仔细将写有我签名的报纸收进文件袋里,然后才把沈承远提供的一系列证明还给他说:“沈先生,很抱歉,根据公司条例,在确认被保险人正式死亡之前,我们不能进行理赔。” 话说的委婉客气,传达的意图却是再明显不过,保险公司会重新对我的事情进行调查,至于要查多久就未尝可知了。 沈承远还等着用这笔赔偿金去付收购散股的钱,见如意算盘落空,当场气急败坏地将目光投向顾雪灵:“又是你!” 他绕过桌子,直奔顾雪灵所在的方向而去。 我见他凶相毕露,担心他会狗急跳墙伤害顾雪灵,再顾不上隔岸观火,快步从这边的VIP室走出去,一把拉住顾雪灵说:“我们先回去吧。” 工作人员也怕沈承远动起手来会砸了他们公司里的东西,赶紧拉住了沈承远:“沈先生,实在是抱歉,不如这样,您今天先回去,等这边有了进展,我们立刻就联系您。” 沈承远气愤不已地抬手指着我和顾雪灵,看样子是想破口大骂,可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似的,目光骤然变得阴沉起来。 第169章 一场好戏 我将顾雪灵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地回望了过去。 沈承远像是被我的视线刺了一下,再开口时话音无端开始打战:“你到底是谁?” 我收敛起了多余的表情,只留一个轻描淡写的微笑在脸上,淡声答道:“我是林苒,怎么?沈先生不记得了么?” 沈承远自言自语般念叨起来:“对,你是林苒,你现在是容总的人……” 看得出来,他极力地想要镇定,但反应怎么看怎么像是大白天见了鬼,“徐泠然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这次是真的笑了:“你问我这个不觉得可笑么?她是你老婆,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 “死”了这么久,我总算是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以陌生人的语气去提徐漓然了,就好像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而我则是真的变成了林染一样。 沈承远应该是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因为他马上又追问到:“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她没关系,那怎么凡是跟徐家有关的事,你都要掺和?” 他恶毒但却不愚蠢,恨恨地又看了顾雪灵一眼:“你跟林苒怎么会认识的?你们早就联合了?” 顾雪灵面不改色地回怼:“我看是你心里有鬼,这才一遇到热心肠愿意助人为乐的事就怀疑人家别有用心,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么?” 这几句话简直字字往他心窝子上戳。 我趁沈承远怒不可遏,却又被工作人员拦住,没法追上来的间隙拉走了顾雪灵。 庄明飞一直寸步不离地在楼下等着,见我们快步出了大楼,连忙迎上前来问:“怎么样?事情进展还顺利么?” 顾雪灵笑得神采飞扬:“不仅顺利,而且还很解气,可惜你没上楼,错过了一场好戏。” 庄明飞这才落下了悬着的心:“事情办得顺利就好,他那样的人什么恶劣手段都使得出来,此地不宜久留,我先护送你们回去。” 他和顾雪灵开了各自的车来,这便是要绕路开一段的意思了。 顾雪灵大大咧咧地表示:“不用这么麻烦,我和然然一起走,沈狗被保险公司的人绊着,一时半会儿不出来。” 他们两个都是真心实意地在为我考虑,但我想到接下来的安排,却是只能心领了他们的好意。 我想了想,跟顾雪灵说道:“我接下来还有个很重要的人要见,恐怕的单独行动了。” 顾雪灵心直口快,连问都不问就表示:“我陪你啊。” 我摇了摇头,温声同她解释:“目前具体情况还不明朗,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去,不过等解决完这件事,我一定会再跟你们细说的。” 庄明飞担忧地看着我,顾雪灵则是直接问:“会有危险么?” 其实是有的,但我为了让他们安心离开,还是谎称没有。 “我想去看看我爸,虽然是容家的疗养院,多一个人去就更会引起注意。” 顾雪灵心思单纯,点点头:“也是,还是干爸的安全为重。” 庄明飞倒是隐约有所察觉,但以他的为人,如果是我不愿意说的事,他也必然不会多问,叮嘱了一句“多加小心”便也走了。 我跟他们分开后,用最快的速度打车去了医院。 那天在医院里,蒋临夏并没有直接把她掌握的秘密告诉我,而是先跟我谈了个条件。 她如今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明白了最重要的筹码要留到最后用的道理。 我今天来既是为了同她完成这笔交易,也是为了看看她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底牌。 可医院里的情况跟我上次来见她时相比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其中最值得在意的一点是蒋临夏的病房,她从多人间的普通病房换到更高楼层的单间病房里去了。 我特意放轻脚步,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的停在了蒋临夏如今住着的病房门外。 数日过去,蒋临夏的伤势也算是有所恢复,至少能坐起来了,在她的病床一侧,是同样只能坐着的刘姨。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们母女俩对我来说都是家人般的存在,直到她们暴露出真面目。 我站定在病房门外,透过敞开的门缝看了进去,然后惊吓的发现原来这间病房里还存在着不声不响的第三个人,那是个年龄约莫同刘姨一般大的中年女人,穿着比较朴素,态度也有些唯唯诺诺的。 刘姨对她十分颐指气使,刚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就没好气地把水泼了过去:“你是干什么吃的?泡个茶都泡不好,这么热的水想烫死谁啊!” 我在门外看得心惊不已。 原来刘姨也知道杯子里的水烫,可从她方才对着中年女人泼水的动作来看,却是半分迟疑都没有,仿佛对方跟她不一样,是不知道烫的。 中年女人烫得手都红了,但却连顶嘴都不敢,忍痛接过杯子,又重新泡茶去了。 蒋临夏看起来被刘姨烦得不轻,开口就是抱怨:“妈,你到底是来帮我想办法,还是来炫耀自己找了个逆来顺受的保姆的?” 我方才算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时听到蒋临夏点明那中年女人的身份,倒是并没有再感到惊讶,只暗暗地纳罕了一瞬。 刘姨曾经在我家做过二十多年的保姆,我妈待她一直是不薄,就连我和蒋临夏都一度情同姐妹。 如果不是她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暴露得太快,怕是我到了这一刻,也仍旧无法相信她的真面目。 病房里传来了刘姨尖刻的语调,她一改从前在我家的和蔼可亲,肆意宣泄着内心的阴暗情绪:“我当然是来给你想办法的,但这保姆也是花了钱的,我还不能使唤她了?” 蒋临夏压抑着不耐烦换了话题,她开始诉苦:“妈,你怎么才来看我?沈承远都把我打成这样了,你就只打了电话过来,连他把我丢在普通病房里不管也不过问,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妈我不也是被人打废了两条腿,下半辈子只能做轮椅了么?这伤难道不比你重?就是想照顾你都做不到啊。” 刘姨说完这一通,又缓了话音道:“再说了,我不是一来就给你换到这边来了么?你还想怎么样?” 第170章 绕来绕去还是为了钱 我听到这里,心中泛着疑问。 不对劲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刘姨又是请对她逆来顺受的保姆,又是给蒋临夏换单间病房,每一项的花销都很可观,即便她从前有些积蓄,又趁火打劫从我家的劫难中捞了一笔,也是经不起这么挥霍的。 下一秒,蒋临夏的话打乱了我的思绪,她抓住机会对刘姨说:“我想离开沈承远。” 刘姨的身体状况想来是已经好多了,一开口就中气十足地拒绝道:“不行!” 话音落下,她许是自己也觉得态度过于坚决了些,连忙又跟蒋临夏说起软话来,说的都是上次蒋临夏跟我提过的老生常谈。 “阿霞,你看看妈,现在都变成这样了,能指望的人就只有你了,你要是现在离开沈承远,以后咱们母女俩可怎么过啊?对了,还有你的孩子,难道咱们三代人一起流落街头么?你权当是为了我们再忍一忍。” 蒋临夏哪里还忍得了,她难以置信地问:“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了?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竟然还让我忍?” 刘姨看着她的伤势,有犹豫但是不多,因为她很快又继续了之前的说辞。 “就是因为你已经被打成这样了,所以才得忍啊,都到这一步了,难道你要功亏一篑白受罪么?听妈一句劝,我在徐家忍了那么多年接受他们的施舍,就是为了再也不伺候人,带你变成人上人,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舍得放弃么?” “你不用担心别的事,只要钱一到手,我马上就带你离开沈承远,到时候请人伺候你,让你也体会一下徐泠然的生活,不,是过上比她更好的生活,妈一定让你当上真正的大小姐!” 刘姨在病房里用铿锵有力的语调给蒋临夏画大饼,听得门外的我遍体生寒,齿冷不已。 我已经接受了她们母女俩的真面目,包括蒋临夏对我的嫉妒,和刘姨对我们一家的恨,但在直面如此直白的恶意的那一刻,也还是有些反胃。 原来在刘姨眼里,我父母对她的好不过是施舍而已。 蒋临夏面对刘姨的执迷不悟,当场哭诉起来:“这不一样,我现在的日子比你从前难多了,沈承远……沈承远他是真的想杀了我,而且他已经知道我和何威的事了,很快就会怀疑孩子不是他的。” 她提起沈承远的名字时,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看到了自己的死期,她是真的被打怕了。 沈承远当初能对我下手,现在就能如法炮制地也对她下手,她怕自己的命也被拿来换钱。 刘姨如蒋临夏所说,确实是一副钻进钱眼里了的模样,到这一步也还是不愿回头,只压低声音说:“我自有办法。” 单间病房所在的楼层病人少,环境也更安静,刘姨的话音一低,我就不得不竖起耳朵,试图从她神秘兮兮的措辞里将字句分辨清晰。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消息来源绝对准,沈承远不是个靠得住的,身边已经有别的女人了,就算你不离开他,他估计都得想办法踹掉你了,我们不能便宜了别人,得加快计划才行……” 她絮絮叨叨地又说了很多话,还是一直在翻来覆去的劝蒋临夏按照她的意思去做,至于原因,绕来绕去还是为了钱。 我这个偷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蒋临夏这个被迫认真听的自然是更不好受。 终于,蒋临夏在刘姨又一次开始给她画大饼的时候忍无可忍地说:“说得轻松,可沈承远现在哪里还有钱?他自己都被赶去当司机了!” 刘姨对沈承远如今的职业倒是不很在意,她胸有成竹道:“徐家的遗产难道不是钱?” 蒋临夏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刘姨即将再次开口,劝她为了钱忍辱负重时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我可以再试试,但如果沈承远真的要我的命,那我也不能等死啊,妈,你答应我,这次要是再不成,你得救救我,他之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我,摆明了是有恃无恐,再来一次真的会死……” 她边说边哭诉,到最后索性口齿不清,一个劲儿地只是哭,如果不是我已经遭遇了那么多不幸,兴许这时真的会对她心生同情。 刘姨身为蒋临夏的亲生母亲,像是有更值得在意的事一样,在女儿的痛苦面前也能说揭过这一页就揭过这一页。 “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先别哭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把事情办好,到时候你就顾不上哭,只知道笑了。”她话锋一转,直接发问,“你最近见过徐泠然没有?” 我改头换面变成林苒的事,截止到目前还算是个秘密,但刘姨和蒋临夏都是已经知道了的,幸好她们还没有愚蠢到要拿这个秘密去跟沈承远邀功。 不过沈承远毕竟是已经对我的真实身份起了疑心,接下来我也该有所准备。 病房里极为短暂的沉默了一瞬。 蒋临夏这一次答得非常谨慎,她在刘姨面前撒了谎:“我倒是想见她,但她命好,都死过一次了也能傍上容总,照样穿金戴银过富贵日子,一般人根本就见不到她。” 刘姨如今提起我的语气十分鄙夷:“你没必要羡慕那个蠢货,她除了命好以外,哪里都不如你,就算有容总当靠山,也照样逃不出咱们的计划。你别忘了,就连沈承远都能骗得她团团转。” 我在心中无声地冷笑了一下,静静等待她把余下的计划也和盘托出。 偷听这个法子固然老套,但却极为有用,尤其是双方所掌握的信息并不平等的前提下。 刘姨喋喋不休地再次开口:“我是看着徐泠然长大的,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么?没用的人最是容易心软,当初沈承远拿下她,不就是用一只受伤的猫?你别看她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但只要你的苦肉计演得够真,利用她绝对是轻而易举。” 蒋临夏将信将疑:“她跟咱们基本上等于是撕破脸了,我跟她演苦肉计,不是上赶着让她看笑话么?” 刘姨笑了:“想看笑话也无所谓,反正她这辈子也就只能再看这最后一次了。” 第171章 真话要比假话难听得多 我屏息凝神,知道真正的重点总算是来了。 刘姨接下来的刻毒话语更是验证了我的猜测:“你想办法把她引到榕江边上去,然后趁她不注意,把她推下去就行,她不会去提防你这个虚弱的病人的。” 她似乎还当我是从前那个天真地被人卖了,也还能帮人数钱,甚至讨价还价试图把自己卖个高价的徐漓然。 蒋临夏被吓了一跳:“妈,你在想什么?你让我去……杀人?!” 刘姨满不在乎地说:“让你推她一把而已,她会被淹死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记得她不会游泳,这件事简单得不得了。” “不行,我不敢!”蒋临夏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胆子实在太小,惊惧不已地拒绝了。 刘姨又劝了她几句,见她一副被吓破胆,死活不敢动手的模样,当即训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没出息的女儿?难怪你从前哪里都比不过她,算了,你引她去就行,我负责动手。” 这一次蒋临夏没有再拒绝,而是战战兢兢地说:“妈,我还是害怕,杀人要是真有这么简单,沈承远就不会到现在还在到处奔走搞钱了。” 她已经猜到沈承远遇到的麻烦都是由我制造的了。 刘姨全然不觉有人在偷听,为了说服蒋临夏引我现身,将她所考虑到的事一鼓作气都讲了出来。 “那是因为沈承远的心不够狠,他推徐泠然掉下山崖,她当然有被树枝钩住生还的可能,但榕江水流湍急,最近又是雨季,人掉进去几分钟就会被淹死,而且还能留个全尸,让法医验明正身。” “你想想看,到时候她真的死了,沈承远不就马上能继承徐家的遗产了么?你拿住他这个把柄,不怕他不分钱给你。” 刘姨说这些时丝毫不避讳身边的保姆,想来对方不是深受信任,就是被她吓破了胆。 我因此多看了这个保姆一眼,将她的长相暗暗记到了心底。 蒋临夏把刘姨的话听得明明白白,可是却越听越害怕,她颤巍巍地问:“妈,你真觉得我能拿捏住沈承远么?他是对身边人下过一次杀手的人了,与其受我威胁,直接除掉我不是更简单么?” 刘姨被当场问住,但在梦想中的奢侈生活和虚无缥缈的风险之间,还是选择了前者,不耐烦地说:“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想要赚大钱就得冒风险,你要是怕了就多想想从前的日子,少想这些有的没的,先休息吧。” 说完这句,她不顾蒋临夏的恐惧,直接拧了站在身边的保姆一把,破口大骂道:“眼睛瞎了么?我都要回去了,竟然都不知道上来推轮椅!” 我听到这里,连忙转身藏进一侧拐角处。 直到刘姨的谩骂声彻底远去,才再次探出头来往外看。 刘姨自始至终不曾发现有人在偷听他们母女二人的对话,她趾高气扬,一心只顾着在保姆面前耍威风,将小人的志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立在原处,面无表情地往她们消失的方向看去。 从前是我识人不清,才会连这样简单的画皮都瞧不破,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 与此同时,病房里的蒋临夏则是有了动作。 她用伤势相对较轻的那只手摸起手机,犹豫再三后拨出了一通电话。 没了刘姨和她身边的保姆的噪音干扰,我想听清病房里的话音变得容易多了。 接电话的人应该就是何威,蒋临夏所生的孩子真正的父亲。 我对何威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成日里无所事事,就知道围着蒋临夏打转,想来是靠花言巧语打动的女人,而他讲给她的话果然也验证了我的猜测。 蒋临夏没能在刘姨这里得到安慰,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孩子的父亲上,可现实让她更加失望。 何威面对她的哭诉,表现得倒是很耐心,说的也都是好话,但怎么听怎么让人找不出一句有用的。 “沈承远真不是东西,怎么能打你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宝宝,你受苦了,等我忙完这阵一定去看你。你一个人住在医院千万照顾好自己……” 蒋临夏哽咽着打断了他的话:“什么事让你忙成这样?连来医院看看我的时间都没有吗?还是说……你害怕沈承远,怕他连你一起打?” 我停在病房门外,因着这句话,倒是对她有几分刮目相看。 真话总是要比假话难听得多。 现在的她总算是有面对现实的胆子了,只是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把这胆子用在谁身上。 我垂下眼睫看向走廊地板上投下的阴影,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电话另一边的何威顿了一下,才再次换上先前那副讲甜言蜜语的态度对蒋临夏说:“沈承远有什么好怕的?他就是个乌龟王八,连孩子都替我养了,我是怕你和孩子再受委屈。” 蒋临夏一贯是个没主见的,这时似乎是信了他的反问道:“真得么?” 何威轻车熟路地又开始说不值钱的好话:“当然是真的,而且我觉得你妈说得有道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为了把徐家的钱弄到手,连让你待在沈承远身边的苦都吃了,放弃多可惜啊。” “至于我为什么不去看你,这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的美好生活啊,你想想看,万一被沈承远发现了,那不是功亏一篑了?等我们拿着钱远走高飞,不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么?你都受这么大委屈了,我当然也得努力啊。” 他分明没什么事情可做,但却说得冠冕堂皇,仿佛真是过得很辛苦。 蒋临夏应该是哭够了,话音比先前平静了很多:“只要能离开沈承远,我可以跟你一起努力。” 这句话让何威停顿得比之前更久了,他再开口时,语气中甚至多了几分先前刘姨劝蒋临夏时有过的坚持:“可是我舍不得啊,你都给我生孩子了,我不能让你受委屈,得给你个盛大的婚礼。” “对了。”他灵光一现地补充,“等你拿到钱离开了沈承远,我马上就带你们娘俩去环球旅行,咱们一家人走得远远的,让沈承远空欢喜一场。” 他计划的倒是很美好,但却唯独对所用金钱的来源只字不提。 蒋临夏不知是完全不在意,还是压根没想到这一点,她关注的重点令人忍不住皱眉头:“你真的会跟我结婚吧?” 第172章 现在掌握主动权的人是我 这一刻,我从她身上看到了过去那个自己的影子,愚蠢得能忽略恋爱以外所有的反常。 难怪有些人会认为恋爱脑也是一种病,这致死率可不是比某些所谓的绝症都高么? 蒋临夏到底还是应下了何威的话。 何威欣喜不已,态度很快就变得敷衍起来,叮嘱了几句毫无营养的让她照顾好自己的话后,就随便寻个由头挂断了电话。 我立刻走了进去。 蒋临夏满脸泪水,正在看着手机冷笑,表情扭曲得近乎可怖,见我忽然现身,惊愕得连伪装都来不及,就这样将最真实的反应暴露在了我面前。 我平淡发问:“你还想离开沈承远么?” 只有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既然她们母女俩以为我还是那个好拿捏的徐漓然,那我索性以身作饵,倒要看看这一次能不能套出关键信息来。 蒋临夏一直紧咬着她所知道的秘密不放,非要我先答应她才肯告诉我,这时见我来了,第一反应却是惊慌失措,看样子是很怕被我知道她跟刘姨商定的事。 我佯装不知,自问自答地往下接话:“我答应你的要求,可以帮你离开,但是你得想好。” 蒋临夏经我提醒,总算是想起先前要求见我一面时所说的事了,不过她还是先对着我发难道:“你来多久了?是不是——” “我都听到了。”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从你问何威是不是怕沈承远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门外了。” 与其费事去编造新的话术,倒不如理直气壮,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蒋临夏得知我连那句话都听到了,泪痕未干的脸上表情变得尤为复杂,她冷笑出声道:“你现在一定在心里笑话我吧?” 我回了句实话给她:“有这个必要么?反正你也不会再相信何威的好话了。” 从看到蒋临夏面上真实表情的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蒋临夏又笑了一声,这次是自嘲,她恍惚道:“我现在想起何威,跟想起了沈承远也差不多,他口口声声说要带我和孩子去环游世界,可就连给我许大愿时的钱,都要我到别的男人手里去弄。” “一个连骗我都不肯用心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跟我结婚?除非他本来就是冲着钱来的,还受到了沈承远的启发。” 我听完蒋临夏的话,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地评价道:“你倒是聪明了一次。” 蒋临夏的亲人只在乎钱,所谓的爱人更是从头到尾都在骗她,甚至还想榨干她仅剩的价值,以至于她环顾四周,能想到的会听完她倾诉的人竟然就剩下我这个差点被他们害死的苦主—— 我。 “可惜我认识到的太晚了,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何威真的只是冲着钱来的,他不仅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们的孩子。我最近几天总是会梦见被他带到山里,像你一样被推下去……” 她说到这里,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是当真怕得要命,甚至对我补充道:“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命,万一真的被他推下山,肯定会尸骨无存。” 只要何威做得谨慎些,甚至可以把他们母子二人都变成赔偿金。 蒋临夏是真的怕了。 我顺手推舟,站立在病床一侧俯视着她说:“你能自己想明白就再好不过了,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离开沈承远的路线,随时可以出发。” 这个角度能够让我看清蒋临夏脸上甚至眼底的每一处细微表情变化。 蒋临夏一听路线已经联系好了,激动不已道:“怎么走?”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要离开,我细细地端详着她的反应,决定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路线有些麻烦,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一旦你上车,他将再也找不到你的踪迹。我安排了人开车载你去码头,目的地是东南亚一个小国家,你只需要等几天,搞定证件就能去法国了。” 这条路线真的存在,是我求过容熠川之后,从路秘书那里得到的法子,至于一路上的帮助和目的地的选择,自然也是因为容氏的缘故。 仅凭现在我所拥有的林染的身份,根本安排不了什么,不得不依附容熠川来做这些事。 蒋临夏眼里的亮光中显出了犹豫:“法国?没有别的选择么?我根本不会法语,到了那边会活不下去的。” 我已经料到她会有这许多要求,早有准备地补充道:“即便我不细说,你也应该能猜出来,这些安排不是凭我的力量做到的,而是有容熠川帮忙,他在法国待了很多年,有自己的势力。” “只要你愿意去法国,我可以保证你不被发现,但别的事就帮不了你了,更加无法保证你不会再被抓回来,所以一切的选择在你,是走是留你可以慢慢想,反正着急的不是我。” 如今我自身难保,仅仅是保护好父亲母亲就快要拼尽全力了,根本不可能再为了一个害过自己的人去操闲心,我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对她仁至义尽。 蒋临夏爱慕虚荣,又吃不了苦,得知去了法国要一切靠自己,当即就打了退堂鼓,但她想到最后,还是对沈承远跟何威的恐惧占了上风,咬牙道:“好,我愿意去法国。” 我面无表情地问她:“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遵守承诺?” 蠢事做一次就够了,现在掌握主动权的人是我。 蒋临夏像是刚想起她是在跟我做交易似的,肉眼可见地紧张道:“你放心,我会把秘密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万一你反悔了怎么办?不如这样,你不是要悄悄送我离开么,到时候再说。” 我在心底冷笑一声,但是面上半点不露,反而是很满意似的微笑了起来:“好啊,我这边随时都可以,你准备好了联系我。” 蒋临夏生怕我反悔似的快速道:“城郊的榕江边上是个僻静地方,平时连钓鱼的人都没有,既然是要悄悄行动,当然得找个隐秘的时间,不如就星期天凌晨一点半,我们在那边河滩上碰头。” 只是说着话的时候,她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有来回飘忽不定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榕江边。 是刘姨让她杀了我的地方。 第173章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她自以为聪明地说了这许多话,殊不知说多错多,这个地点和时间更是将她那点心思暴露无遗。 要是刘姨在这里,单凭在徐家包藏祸心二十多年的心机就不会暴露这么多。 可蒋临夏是绝不会把这些话告诉她母亲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蒋临夏恐怕是想来个一箭双雕,先利用我帮她摆脱刘姨的催促和控制,再利用刘姨的计划彻底除掉我,这样一来,她将成为最大的赢家。 我想到这里,微微一笑道:“你考虑的倒是周全。” 蒋临夏那只受伤的手都紧张地攥住被子一角了,面上却还是要硬撑,“我也是吃一堑长一智。” 我看她实在辛苦,又笑着追问:“你还有别的话要说么?” 蒋临夏以为我是信了,连忙摇头:“没了。” 我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窃喜,但是没有戳穿,而是保持着微笑的神情离开病房,直到站进走廊里,才卸下这张面具,露出了这时应有的阴沉表情——蒋临夏根本当我是个冤大头。 一瞬间,我有想过转身回到病房里,戳穿蒋临夏真正的意图再扬长而去,但我还是忍住了。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旦错过,恐怕再也不会有反过来逼这母女俩将秘密吐干净的法子了。 相比之下,一时的解气根本算不了什么。 况且容熠川曾经讲过的一句话开始无端在我脑海中回荡。 “想要保全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把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除掉。”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平静至极,仿佛要做的并不是除掉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在拔掉杂草。 当时我遍体生寒,再次真切意识到了他的危险,可时过境迁,现在我再想起这句话来,第一反应已经是他说得有道理了。 斩草务必除根,我在他身边学到的东西实在是很有用。 星期天的晚上到来的比预想中快得多。 我知道自己在容熠川面前没有秘密,早在他询问我进展时就将跟蒋临夏之间的对话和盘托出了,只瞒下了我们交易的那一段。 容熠川的反应同我先前求他帮忙时一样,嗯了一声,“去做吧。” 我很顺利地在午夜时分离开家门,独自打车去了榕江附近。 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就连载我的出租车司机都多问了一句:“姑娘,这边荒无人烟的,除了条河什么都没有,你跑到这边来干什么啊?” 榕江穿城而过,是本地最深的水域,每年都会有想要轻生的人选择在此投江的新闻。 我望着蒋临夏特意同我约定的最人迹罕至的那片地方,一边扫码付车费,一边表现如常的回答说:“来见一个朋友。” 司机看起来像是信了,但走得还是有些犹豫,直到旁边的马路上又有别的车辆经过,这才因为觉得这边没那么荒凉了而离开。 我则是多站了片刻,等到视野范围内再没有多余的人了,才转身往一侧的江边走去。 这片地方未经开发,河滩上的杂草又多又密,很是遮挡视线,我是在走到临水的乱石滩上时才发现蒋临夏竟然已经到了的。 蒋临夏看起来比之数日前在医院里的模样又恢复了不少,两只手上的石膏都已经拆了,只是还留有绷带的痕迹,并且双腿依旧走不成路,是坐在轮椅上等着我的。 我特意将脚步声落得重了些,引得她主动侧过身来看我,然后状似无意地问:“你一个人来的么?真是辛苦了。” 周围能藏人的地方可不少,不过是我方才穿过的杂草从里没有罢了,我并非放松警惕。 “我当然是一个人来的,我想逃走,难道还要敲锣打鼓弄得人尽皆知吗?”蒋临夏欲盖弥彰地答道。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将轮椅调转方向,但电动轮椅非常沉重,是费了好些功夫才成功将轮椅的方向一并改到我这边的。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折腾。 蒋临夏一副想抱怨,却又怕被我发现端倪的谨慎模样。 只是她努力的过程非常不娴熟,绝不是一个能靠自己将轮椅发动到这边的人应有的表现。 夜晚的江边风大,我抬手将一缕被吹散的头发重新别到耳后,同时借垂眸的动作将眼底怀疑的情绪藏了起来。 我敢笃定,蒋临夏绝对不是一个人来的,只是刘姨同样需要坐轮椅,来的帮手会是她么? 两个坐在轮椅上的伤患不足为惧,但现实中的危险不是彩排,我不能也不敢冒哪怕半点风险,尤其这附近是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等蒋临夏总算将轮椅方向调整完毕后,盯着她淤青尚未消退的脸催促道:“你不是说今晚要把秘密告诉我么?好了,现在就说吧,只要你没有在骗我,我马上就会打电话让人来接你走。” 这话对蒋临夏来说仍旧是富有诱惑力的,无论她包藏祸心到何种地步,至少在完成这笔交易前不会轻易对我下手,我暂时是安全的。 此时我们距离江边仅有不到十步的距离了,稍微留心一下就能听到潺潺水声。 蒋临夏面向江水,说起了她藏到至今的底牌。 “其实那件事也是我偶然间听沈承远说起的,那天晚上他被人奉承得挺高兴,一不留神就喝醉了,回家后也还在得意洋洋的讲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其中就有跟你坠崖有关的事。” “我怕他口无遮拦,被人听了去会影响继承徐家的财产,就劝他别说了,但他却越说越来劲,最后更是直接告诉我,要你死的另有其人。” 我的心陡然往下一沉,冷然发问:“谁?” 截止到目前为止,蒋临夏所说的故事根本同容熠川毫无关系,可她先前同我谈条件时却明明白白的提了,她要同我交换的是容熠川的秘密,哪怕编故事也得把他编进去。 蒋临夏有些紧张,但却不是因为所讲的故事,她余光四处张望着说:“等你听完就明白了。” 第174章 容熠川的秘密 我没再开口,只悄悄地注视着她,同时一边听她的讲述,一边让视线随着她的余光移动。 一心两用固然辛苦,收获倒是颇丰。 她看了很多地方,但唯有一侧的山坡不敢看。 “沈承远说,他本来都想好了要制造车祸让你死的,但是有人花钱买你的命,并且坚持要他把你推下山崖,否则就不付钱。” “我知道你怀疑他是在胡说八道,但他那时误以为南峰集团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为人特别膨胀,说起话来也没遮拦,况且酒后吐真言,撒谎图什么?所以我想他说的绝对是真话。” 蒋临夏怕我不信,特意补了段理由,听起来比她劝我来这里见面的借口有诚意多了。 我看出她是在拖延时间,借机又问:“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那个出钱给沈承远,让他推我坠崖的人是容熠川吧?” 这话单是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四处都透着荒诞气息。 未经开发的沿江地段光线昏暗,连路灯都没有几个,照明全靠天上的月亮,蒋临夏脸色晦暗地说了一长串话。 “我也不确定那人的具体身份,但他真的给了很多钱,是让沈承远都惊讶的数字,别说寻常人了,就连一般的富豪都给不出那么多钱,我思来想去,觉得能出得起这个价码的人只有容总。” 我摆出快要被气笑的表情说道:“蒋临夏,是你傻还是我傻?编一个这么荒诞的消息就想骗我帮你?” 蒋临夏坚持不改口:“我没有骗你,沈承远真得是收了钱才不得不改计划的,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你骗去山里?明明他已经准备好了制造车祸的,你爸不就是在车祸里差点死了,让你们父女两个一起死不是更方便……” “住口!” 沈承远要的是钱,我的命不过是附带的而已。 相比于费尽心机带我去看日出,然后制造各种证明,确实是车祸来得更快也更利落。 我的心里微微发凉,如果他坚持要制造车祸让我死,我现在怕是连孟婆汤都喝上了。 蒋临夏说他是因为被人重金收买才改计划,我信。 但要说他是被容熠川收买,我还是觉得不合逻辑。 在此之前,我跟容熠川根本不认识,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出那么多钱,目的只是改变我的死法? 说不通。 我俯视着她说:“你是不是觉得随便编一个跟容熠川有关的秘密,我就会迫不及待地买单?说话是要讲证据的,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或者能够说服我的理由,就别怪我终止交易了。” 凌晨时分,周遭寂静一片,榕江却是刚好到了涨水的时候,石滩被江水不断冲刷着。 蒋临夏看起来越发的紧张了,我借着时有时无的月光,看到了她下意识攥紧轮椅扶手的手。 她根本不敢看我,目光不住在江面和周围之间来回转,最后一口咬定道:“反正沈承远是那么说的。” 她的心理素质并不足以支撑刘姨制定的计划。 我为了尽快逼出她的狐狸尾巴,决定抓住她话里的破绽穷追猛打。 “好,就当沈承远真的说过那些话吧,但酒后除了吐真言外,胡说八道的情况好像更多。” 这话既是说给蒋临夏的,也是讲给我自己听的。 容熠川从来不做无用之事,不管无用之人,我实在想不出从前的自己身上会有任何值得他主动联系沈承远的价值。 跟莫荔拥有相似面容的人是林苒,不是徐泠然。 作为徐泠然的我,对他来说只是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我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便没再说话,单就是冷冷地盯着蒋临夏看,等她继续把自己所知道的秘密往外吐露,抑或狗急跳墙,开始对我动手。 蒋临夏的心理防线很快就绷不住了,她语调生硬地说:“他们男人的想法谁猜得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听到的就这么多,你要是不信,就去找沈承远问好了!” 沈承远目前只是对我的身份起疑而已,如果我想套话,还真是用林苒的身份更合适。 我将此事暂时按下,主动更换话题道:“你放心,我肯定会想办法去验证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的,要是被我发现你在说谎,你知道后果。” 蒋临夏下意识地发起抖来,嘴上却还在试图糊弄我:“等我去了法国,还得仰仗你和容熠川生活,怎么敢骗你?啧,今晚真是冷……” 她一边说一边像之前一样不甚娴熟地发动了轮椅,却是往背对着我的方向去了。 先前她目光闪烁的到处乱看时,曾经特意避开过那边,这时兴许是编得词穷,再顾不上掩饰了。 我注意到那边的河滩上有棵大树,因为长在江边的缘故,树干粗到了两个成年人手拉手的环抱才能勉强抱住的地步。 树冠更是亭亭如盖,在夜色的掩映下就像是从江水里爬出来的冤魂。 蒋临夏在大树旁边停了下来,她装模作样地摆弄一会儿轮椅,等好不容易把自己调整成了侧身对着我的姿势,带着颤音对我喊道:“帮帮忙!我……好像回不去了!”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雨,河滩上泥泞得很,她这时看着倒有几分像是真的陷进去了。 可我当初养伤的时候也是坐过轮椅的,动弹不得的时间比她长得多,对电动轮椅的动力再清楚不过,只要她肯将动力按钮按到底,哪怕是再不熟悉轮椅的人也能从坑里挣脱出来。 我嗅到空气中的危险气息,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口,然后问她:“需要我帮忙?” 为了今晚的这出大戏,我提前做了不少准备,其中就包括在出门时提前换上便于行动的平底鞋。 方便逃跑,更方便追击。 蒋临夏没想到我会这么好说话,但她并未因此生疑,反而迫不及待地催促:“需要,当然需要,我的轮椅陷在泥里出不来了,你过来帮忙推一把就好!” 看到她如此激动,我就彻底放心了,微笑道:“那你等一下,路不好走,我慢点过去。” 我将警惕性提到最高,缓缓迈开步子,耳朵和眼睛却在紧紧盯着那处山坡。 第175章 自作孽,不可活 等在蒋临夏身后站定,立刻就把手搭在了轮椅靠背上,只是没有发力去推,但这个假动作还是成功骗过了藏在暗处的人。 一道预料之中的人影裹胁着夜风从树干后面扑了出来。 我早有准备,这时便毫不犹豫地松开轮椅,侧身往远离水面的方向闪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我看清了扑出来的人的面容,正是先前在蒋临夏病房里见到过的保姆! 她既然在这里,想来刘姨应该也在不远处观望。 蒋临夏万万没想到我会有此反应,她急得想要将我拽回去,结果受制于轮椅,连我的衣角都没能碰到,反倒将自己往保姆扑过来的方向凑了一下。 我宁可跌倒在乱石滩上,也不愿再白白成了旁人往上爬的垫脚石,闪身时竭尽所能地将步子迈到了最大,但一晃之后照样还是稳住了身形。 倒是蒋临夏连人带轮椅的被撞进了江水里。 扑通! 伴随着深夜里极为突兀的声响,江面上炸开了一朵巨大肮脏的水花。 保姆原本是预备着替蒋临夏推我下河,好完成刘姨交代的吩咐的。 这时见行动失败了,还把雇主的女儿给撞进了河里,整个人脸色全白了,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不是我!”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道歉的话,目光也随着落水的蒋临夏不住移动,但却并没有要动身救人的意思,一看就是被吓傻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蒋临夏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江水湍急,人一落进去就会被冲往下游,但蒋临夏跟轮椅一起被撞进去,轮椅被石头卡住,她紧紧抓着轮椅,并没有立刻被冲走。 蒋临夏伤势未愈,再加上不会游泳,这时除了拼命抓住轮椅外,能做的就只有呼救了。 “救命……妈!救救我——” 她喊的嗓子都破了音,情急之下再顾不上去想有的没的,一心就只求能活命,自然而然地就把刘姨在附近的事给喊出来了。 我眉尾一扬,好整以暇地往树后看去。 没想到这地方看起来不大,但是还挺能藏人的,只是不知道刘姨打算坚持到什么时候。 蒋临夏呛了水,此时正在江面上起起伏伏,她仍旧抓着轮椅这根救命稻草不放,但我借着月色,甚至比她本人更先意识到,她坚持不了太久了。 榕江水流湍急,轮椅不过是卡在了石头缝隙里而已,这时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被大水冲得摇摇欲坠,不停摇晃。 我故意大声喊道:“蒋临夏,我劝你还是松手吧,既然早晚都是要被冲走的,倒不如早死早托生,至少能少受点苦。” 这话果然刺激到了心急如焚的刘姨,她伴随轮椅碾过河滩的吱呀声,焦急不已地现了身。 刘姨双腿已废,根本无法亲自下水去救蒋临夏,这时只能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蒋临夏呛水,一边着急地大喊:“小霞,你坚持一下,千万别松手,妈……妈这就找人去救你!” 话是这么说,可等她把人找来,怕是蒋临夏的尸体都要找不回来了,眼下她能指望的就只有在场的保姆还有跟她隔着血海深仇的我。 我面无表情地睥睨着她。 刘姨要比蒋临夏聪明得多,只是被我看了一眼而已,她便迅速意识到她们所谓的计划已经被我看破,直接就去催保姆:“你在地上装什么死?还不快下去救人!” 保姆被她吓破了胆,早在发现被撞下水的人是蒋临夏之时,就六神无主,说不出道歉以外的话来,这会儿被她恶狠狠地一催,更是神智涣散,跟被吓傻了也差不多。 “不怪我,这件事不能怪我啊……” 刘姨急得又去伸手扯保姆:“起来!听到没有,我让你起来!我付了钱的,你竟然敢不听我的,我女儿都快淹死了!” 保姆无动于衷,任凭她怎么打骂都木楞楞的。 我侧目过去提醒了刘姨一句:“你用这样的态度让她去求人,就算是个有打算的好人也该后悔了,还是说你以为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我看蒋临夏坚持不了太久,你还不如去找其他人救她。” 刘姨神情僵硬地怔在当场,然后将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小姐,我知道你是会游泳的,算我求你了,看在你们一起长大的份上,你救救她吧……” 到了这时候,她不忘搬出从前的称呼,是指望着我像个蠢的可笑的工具人一样以德报怨。 我想起她在蒋临夏病房里提起我时的措辞,心底毫无波澜地说:“你们母女俩都是沈承远的帮凶,我看到你们自作自受,不拍手称快就算是看在从前那点虚伪的情分了,还要我救人?” “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小姐,你跟夫人都是好人,要是她在这里的话,肯定不忍心看着小霞淹死,你就——” “你竟然还有脸提我妈妈?”我被她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 “如果不是你包藏祸心,她根本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你知不知道她差点被你害死?在那之前,她甚至还想救你们所有人……” 我说到这里,话音近乎哽咽,是为母亲的付出感到不值,一颗心亦是渐渐硬了起来。 容熠川是对的,面对威胁,我最应该做的就是斩草除根,否则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和身边人的残忍。 只不过…… 不等我心中又一个念头成形,刘姨面容扭曲的嘶声狡辩起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难道要因为你们徐家给过的恩惠就为你母亲去死么?” 我刚刚因为蒋临夏痛苦挣扎而产生的一丝不忍就此灰飞烟灭,冷然道:“你刚刚逼保姆下河去救你女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刘姨被回旋镖扎了个透心凉,嗓门却是一点没变弱,仿佛只要声量够大,就真的能占理。 “可是……你母亲也没死啊,她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我这两条腿却是废了,下半辈子都不能再站起来走路了,就算我做错了,现在也遭到报应了……” 她见我不为所动,索性心下一横,直接从轮椅上跌了下来,扑倒在地哀求道:“求你救小霞一命吧,这次是我想害你,跟她没关系,只要你救她一命,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说着,她不惜跪在我面前作势要磕头。 我蹲下身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什么都愿意做?” 第176章 拿到证据 刘姨见有了希望,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 我凝视着她眼中的急迫,故意把话说得不紧不慢:“我只有一个要求,把沈承远想要谋杀我和我父亲的证据交出来。” 这种东西绝对是存在的,我不信以刘姨的心机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刘姨的反应验证了我的猜测,她脸上焦急的表情像是面具一样凝固了一瞬,然后才语速极快地说:“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沈承远一直都防备着我和小霞,我们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没有跟她废话,直接伸手指向一侧的江面,淡声告诉她:“榕江每年都会淹死不少人,你要抱着证据进棺材的话,只要继续坚持这个回答就好。对了,捞尸人收费好像也不算贵,你请得起保姆,自然也付得起捞尸的费用。” 卡在石头缝隙里的轮椅伴随着我的话音被水流冲了出去,蒋临夏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上涨的江水一个浪头给拍远了。 我见此情景,面无表情地打算重新站起身来。 刘姨急得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霞就快死了,你不救她的话,不怕以后做噩梦吗?这是一条人命啊!” 话是好话,说得也非常有道理,只是由刘姨讲出口,说服力就当场打了对折。 她女儿的命是命,我们徐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我冷静至极地答复道:“害死她的人又不是我,我为什么会做噩梦?不是你安排的人把她撞下去的么?冤有头债有主,就算她真的不幸被淹死了,要入梦索命,也应该找你。” “妈……唔……” 蒋临夏努力冒出了个头来,妈字只喊了一半,又被湍急的江水没过了头顶,顷刻间便不见了。 刘姨许是被我直白的措辞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晚景刺激到了的缘故,忽然不顾一切地改了口:“好!我给你,我给你!你快去救人!” “先说清楚,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录音!”刘姨说“我有一段沈承远跟他妈商量怎么害你们的录音,只要你救小霞,我就把它给你!” 此时蒋临夏在江水中沉下去的时间已经要比浮起来的时间长了,并且被水流推得越来越远,眼见就要看不真切了。 她见我还是无动于衷,知道是这话的分量不够,又咬牙快速补充了几句有分量的。 “我虽然是无意间偷听到郑秀兰催沈承远尽快除掉你们的,但她不仅挑剔你,对小霞也是一样的不好,一心想催他儿子娶个配得上的大家闺秀,所以我就想抓住她的把柄以备不时之需,去放了录音笔……” 这话我是信的。 郑秀兰一直自视甚高,认为她靠在村里杀猪供养长大的儿子是人人都想倒贴的凤凰蛋,就连我当初带着大笔嫁妆跟他结婚的行为,都被她认为是他儿子有本事。 即便是在我为了讨好这个所谓的婆婆,她也不曾说过我的半句好话,更何况是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个保姆的女儿的蒋临夏。 我早料到刘姨和郑秀兰不可能太太平平地当亲家,果断追问:“录音笔呢?” 刘姨还想讨价还价:“等你把——” 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现在掌握主动权的人是我,你要是不想把东西给我,我现在就可以离开,不打扰你们母女俩做最后的告别,那么大的一场车祸,两死一伤,我就不信没有其他证据。” 话音未落,我毫不犹豫地就要转身往不远处的马路方向走去。 刘姨无计可施,只好颤颤巍巍地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了录音笔:“小姐!小姐别走!我怕被沈承远发现,没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往别处放,一直都是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 录音笔被保存得很好,一看就是她打算用来压箱底的筹码。 我接过录音笔,当着刘姨的面说:“把你所知道的跟沈承远策划的事有关的消息都告诉我。”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但如果她想亲眼看着蒋临夏溺死,大可以随便违反。 与此同时,我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放在了刘姨面前。 刘姨救女心切,语速快而详细地把她所知道的事都讲了出来,完整程度堪比竹筒倒豆子。 “沈承远他一开始是打算制造一场车祸,把你们父女俩都解决掉来着,这样的话,他不仅是南峰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还能得到保险赔偿金,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在你的事上改主意了……” “他以为你是真死了,为免夜长梦多失去继承权,就想在你父亲生疑之前按照之前的计划制造车祸,可你父亲命大,现场那么惨烈,也还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我听到这里,心口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憋闷。 父亲受了那么多罪,现在更是落了个植物人的下场,很可能终生都无法离开疗养院,但在别人眼里,这竟然还算得上是命大。 我微微用力攥紧了手机和录音笔,等确保刘姨把沈承远试图杀妻骗保的作案计划都给讲明白了,才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进了随身的手袋夹层。 这两样东西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它们都会成为我日后控诉沈承远罪行的证据。 刘姨心急如焚,见我不慌不忙地收拾东西,不像是要下水的样子,生怕我要毁约。 “你吩咐的事,我已经全都照做了,只要你能把小霞救起来,让我再说多少遍证词都行!下辈子我也当牛做马报答你……” 她能屈能伸,为了让我赶紧救蒋临夏,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我将装有证据的手袋妥善安置到刘姨绝对无法够到的树杈上后,遵守承诺跳进了水里。 第177章 我不想成为沈承远的同类人 从前学过的游泳在这一刻派上了大用处。 蒋临夏的求生欲极强,她失去了轮椅这根救命稻草,但是并不肯坐以待毙,而是张牙舞爪地想要抓住任何有可能救她一命的机会。 我这个大活人刚游到她身边,就被她伸出手臂死死缠了住,大有如果我救不了她一起上岸,就别想独活的意思。 当初学游泳时,教练特意叮嘱过我们,溺水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一旦被他们缠住,很有可能会被连累死。 所以贸然下水救人是非常危险的行为,除非你有绝对的能力去应对麻烦们。 那时的我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为了自己的仇人冒这样大的风险。 蒋临夏在江水里不断起伏了好一阵,体力早就游走在耗尽的边缘,这时死死抓着我不肯放,完全是因为怕被我抛弃,而我在又一次被她弄得差点呛水后,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既然她不懂为人的道理,那我当然也可以略懂一点拳脚。 我在又一次用尽全力将蒋临夏往岸边方向带,但却被她拖后腿后,重重扇了她一巴掌。 “松开点!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按进水里去!” 这一巴掌不仅重,而且还打得很响。 蒋临夏不住地在水中向两侧跌跌撞撞地摇晃着,直到整个人都险些被抛弃在江水中,这才松开了我的手。 我直接抓着她的一条胳膊,把她拖上了岸。 刘姨只在乎她女儿一个人,见我浑身湿透,也还是一副惊慌样子,连句好话都没讲,直接扑过去看蒋临夏。 “小霞……你没事吧小霞?” “妈!呜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淹死了……” “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妈,我好冷,我好疼……” 她们母女两个相拥而泣,我看了一眼,发现刘姨正在用淬了毒的眼光看着我。 我冷笑一声:“还想杀了我?” 刘姨抱着蒋临夏,咬牙别过脸去不再看我。 “刘姨,”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一条录音,换蒋临夏一命,这次我们公平交易。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好人当到底,让你们母女两个一起上路。” 刘姨没有说话。 但我很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知道怕就好。 省得总给我找事。 接下来我要集中精力对付沈承远,我倒是不怕她们找事,有容熠川在,我知道我死不了,就是烦。 我正要挣扎起身,肩上忽地一暖,竟是有人递了毛巾过来。 凌晨时分的江边本就气温偏低,江水更是冰冷刺骨,我冻得牙齿打战,连回头的动作都觉得无比艰难。 “……路秘书?” 路秘书用干毛巾帮我擦头发的同时,不忘再递个热水袋给我,关切道:“林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竭力想要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但声线一开口就不由自主地打颤:“我还好,不过你怎么会,阿嚏……来这里?” 热水袋的温度不算高,可我才刚接到手里,就觉得指尖像是被火炭烫了一下似的。 真是太冷了。 路秘书见状,早有准备的又把外套披在了我身上,一边扶我起来一边温声答道:“是容总让我来的,你刚出门没多久,他就安排我们跟过来了。” 我冻得手脚僵硬,明明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站起来的动作,却硬是耗费了好几分钟,期间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在不断往下滴水,让周围本就湿滑的石滩变得更难走了。 幸好路秘书丝毫没有嫌弃我磨蹭的意思,仍旧耐心地搀扶着我往大路上走。 我心中升起一阵异样的情绪,像是暖意又像是掺杂着迷惑的不解,片刻后还是把话给问出了口:“容总他……觉得我解决不了?” 出门之前,我是同容熠川汇报过自己的计划的,当时他别说提出意见了,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难不成是从那时开始就觉得我不堪大用了? 这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路秘书似乎看穿了我的担忧,安抚道:“那倒没有,他说过,你虽然聪明又大胆,但却太过心软,未必能像计划里提的一样,反过来让想要害死你的人自食其果,现在看来他是对的。” 我舔了舔唇,没说话。 “容总说你是个明白人,一定能够将计就计拿到想要的东西,不过等达到目的后,也一定还是会救人,说不定还会让自己受苦,所以特意让我做好准备,提前在这附近等你。” 她准备做得很充分,除了取暖的热水袋和擦头发用的干毛巾,甚至还带了满水的保温壶。 片刻之后,我侧身往蒋临夏和刘姨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们母女俩正狼狈不已地扑倒在一块,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容熠川看人的目光实在是犀利,哪怕早料到她们会这般不知悔改,我也还是没法眼睁睁地看着蒋临夏淹死在面前。 跟所谓过去的情分无关,单就是无法抛弃为人的底线。 归根结底,我不想成为沈承远的同类人。 为了达成目的,可以漠视人的生命。 路秘书注意到我的目光,望着她们问了我一句:“林小姐,她们三番两次地害你,别说你袖手旁观了,就算你立刻毁约,也是她们应得的报应,要不要……” 我知道这一定是容熠川的授意,只要我默许,他就会让人将问题的根源解决得干干净净。 刘姨特意嘱咐蒋临夏挑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约我见面时,一定没想到这里同样也能成为她们的葬身之所。 跟她们一起来的保姆毫无主见,又一直被刘姨打骂折磨,现在更是被方才的场面吓傻了,根本就阻止不了任何事。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 我心中一片漠然,但却还是说:“不用管她们,时间很晚了。路秘书,辛苦你被我连累跑一趟,我们先回去吧。” 路秘书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无奈答应道:“行,正好容总也在车里等你。” 我刚平静下去的心绪瞬间又乱了。 容熠川竟然亲自来了么?! 第178章 车里温情 我在心中叫苦不迭,险些将一口气叹出九曲十八弯,先前他问我是否需要帮忙,我红口白牙地说不必,现在就把事情解决成这样,真是有点没脸见人。 路秘书体谅我的心情,一直陪我上了车。 我这才注意到,他们开的竟是我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时,远远瞧见过的那辆车。 难怪凌晨时分还会有人从这么偏僻的地方路过,原来竟是特意跟到这边的。 原先流淌在心底的复杂情绪统统变成了暖流,让我忽然觉得身上没那么冷了。 容熠川最不喜欢被人探听自己的私事,我能在他身边留这么久,靠的就是自觉性和眼力见,发现他让陈哥开的是一辆从前并未见过的车,也照样是半个字不曾多问,就连好奇都没表现出来。 这辆车比之容熠川常开常坐的那几辆要低调许多,内部空间也不算宽敞,是很标准的四座车,前排坐了开车的陈哥和路秘书,后排就是我和容熠川了。 我小心翼翼地贴着座椅边缘坐了下去,生怕身上还在往下滴的江水会沾到他身上去。 车停在了靠近路灯的地方,虽然光线还是昏暗,但终归是比石滩上强得多,我不敢直接去打量揣摩容熠川此时的心情好坏,只抬眸往前方的后视镜看去。 在注意到他的神情之前,我先看清了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 湿透的头发成缕贴在脸上,虽然已经用干毛巾擦过,也还是在往下滴水,只是速度比我刚爬上岸时慢了些。 至于身上的衣服就更别提了,哪怕披了毛巾和路秘书给的外套,也还是很冷。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整个人浸在江水里游了好一段,还被蒋临夏连累着彻底沉下去过几次,仅仅是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已经算是好运。 一瞬间,我什么都不想了,脑海中就剩下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到床上去的念头。 可容熠川不发话,陈哥和路秘书都是不敢擅自行动的,我能做的只有尽量蜷缩起来,不让自己太冷。 我并没有意识到,就在我低头挪开视线的同一时刻,容熠川看了过来,他语调平淡,毫无起伏地说:“小陈,你先下车去待一会儿。” 陈哥没问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就推开车门下了车,并且自觉往远处多走了一段,背对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站到路边去了。 “路秘书,你去敲打一下那母女两个,林苒下不了手,你来。” 路秘书顷刻间恢复了冷漠严肃,点头下车:“明白。” 车门被路秘书从外面关好,车厢内还是冲进来了些许凉气。 我打了个冷战,继续紧紧蜷缩成一团。 下一秒,容熠川长臂一伸,沉默着扯掉了我披在身上的外套和毛巾。 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瞬,既是冷的也是怕的,还是拿不准容熠川接下来的打算。 可容熠川只是继续伸出手,开始解我衬衫的纽扣。 他眼睫低垂,显得目光晦暗不明,但我知道他这时是在盯着我看,只是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我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热度,被烫到似的颤抖一瞬,随即想起路秘书还在前排副驾驶上,低声说:“容总……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不会把水弄到你身上的。” 我知道容熠川有洁癖,难道他是嫌弃我这时的狼狈? 我连忙试图把外套裹在身上,缩去后排角落不碍他的眼。 容熠川对此却并不满意,他没说话,撕拉一声,直接把我的衬衫扯碎了。 直觉告诉我,他不高兴了。 我审时度势,当即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反正我跟他之间能做的早就都做过了。 随他吧。 容熠川动作本就利落,剥起我衣服来更是轻车熟路。 我很快就被他剥了个精光。 我顾不上害羞,十分自觉地就要裹上外套,可下一秒,一条毛毯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我。 原来路秘书所说的准备不仅包括她带去榕江边的那些,还有车里更完善的保暖装备。 毛毯干净温暖,是很舒服的珊瑚绒质地,我下意识地裹紧了它,恨不能整个人都躲进去,奈何先前被冻僵的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两只手更是不听使唤。 容熠川仍旧保持着沉默,但他并未对我的窘迫置之不理,而是把我连人带毯子地从座椅边缘拉到他身边,然后抬起手来把毛毯整理了一番。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可掌心带着温暖的热度。 人在快要被冻僵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想要靠近身边的热源,等我察觉到自己在本能驱使下做了什么,冰冷的指节已经在他手掌的包裹下延展开来了,并且渐渐恢复了知觉。 丝丝缕缕的疼痛开始从我在江水里被磕碰到的地方蔓延开来。 尤其是为了把蒋临夏拖上岸而在河滩上摩擦过的指尖,应当不至于伤到影响这几天的生活,但细小的伤口怕是少不了。 我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了一声。 但下一秒就在心底自嘲了一句,一点小伤而已,何必这样娇气? 当初跌下山崖所受的伤可比这重多了。 那时候也这样喊疼了吗? 容熠川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我擅作主张的靠近而发生变化,他看起来很顺手的把我连人带毛毯地往后排深处又拽了一把。 这下子我不仅整个人都待在座椅上了,更是直接落到他怀里去了,后背和肩膀只隔着一层毛毯紧贴了他的胸膛,近得连他心跳的节奏都能感受到。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得有些发懵,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顺其自然的主动,还是有些分寸的挪开。 恰在此时,容熠川开口同我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没出息。” 他话音平淡,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听起来就像是对我今晚的表现做了个再寻常不过的评价。 虽然不满意,但也就是到此为止了。 我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的表现实在是不够漂亮,拖泥带水不说,还落得了一身狼狈,面对这句评价只能是无言以对,唯有放软了态度往下接话:“……谢谢你跟路秘书大半夜的来帮我。” 第179章 有他给我兜底 容熠川从鼻端哼了一声,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这个时候向他道谢跟说废话也差不了许多,他会有此反应也不意外,但我不过是想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也并不在意他的回应。 我是真心感激他能来帮我兜底,毕竟如果没有他和路秘书,我恐怕只能跟刚从江里爬出来的水鬼一样,湿漉漉的迎着寒风往回走了。 凌晨两三点,荒野市郊,我这副样子打到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突然了想起一件事,但还不等我把手从毯子里抽出去靠近车门,容熠川先一步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不敢跟他对着干,只好先放柔了话音解释:“我的包还挂在树上,手机和刘姨的——” 不等我把话说完,容熠川用另一只手将我的手袋提了过来,他淡声道:“路秘书帮你带回来了。” 我用尚有些颤抖的手接过手袋,摸出录音笔后将它紧紧攥在了掌心里,哪怕再次触碰到了指尖的细小伤口也无所谓。 这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证据,有了它和刘姨亲口承认罪行的录音,就等于是握住了沈承远的命脉。 我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在体会过一无所有,幻想破灭的滋味后,再付出应有的代价! 直到容熠川再次开口,我刻骨铭心的恨意才没有继续在心底蔓延,他的语气和目光是一样的平静无波,单听话音就给人以高高在上之感,像是在训把事情搞砸了的下属。 “你这样容易对仇人心软,跟对自己残忍没有任何区别,想来以后也难成大事。这次权当是个教训,下不为例。” 他言简意赅的转达了自己的态度,语气还是冷冷的。 我顿时想起了先前那些让他失望的人的下场,别说反驳了,就连辩解都不敢,很识时务的只点头。 容熠川没有说教的爱好,就连提点也只给有价值的人。 我如今算是深谙他的脾气,知道他肯说方才那几句,就是准备揭过这一页,不打算计较我“没出息”的事了。 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把怂贯彻到底,多余的话半句都没敢说。 幸而容熠川的话亦是讲完就算,亦或是早就对我的选择了如指掌,所以并没有太意外。 他神色如常的给路秘书打了个电话,“处理好了吗?” “好了,容总。” “好了就回来吧,让小陈也回来。” “是。” 路秘书很快就回来了,陈哥也坐进了驾驶座。 容熠川吩咐了一句:“开车吧。” 路秘书也没说她纲下车是怎么“敲打”蒋临夏母女的,我怕惹恼了容熠川,也只能是沉默着不敢问。 蒋临夏同我约见的地方位于榕江边上最偏僻的一段河岸,从这里回到容熠川家里,即便是在交通最通畅的凌晨,也照样要开上将近一个小时的车。 车里安安静静的没人说话,我又被容熠川连人带毯子的拥抱着,眼皮渐渐开始发沉。 我已经记不起上次有这样温暖舒适的感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自从下定决心要借容熠川的势力复仇,生活就像是被彻底跟从前割裂了一般,让我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精神。 后来不止是沈承远,容显恭和刘姨也先后搅了进来,还有郑秀兰,李维扬,莫荔…… 或许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实在是太累了。 容熠川一直维持着先前训我心软时的姿势没有动,我起初还有些担心他反应过来后会不悦,勉力想要维持清醒,可后来被这没来由的安全感包裹着,到底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我隐约听到了别墅院门开启的声音,按理说是该自觉些醒过来,但我真是半点力气都没了,连睁开眼睛这样微小的动作都会耗尽所剩无几的体力。 在跳进江里救蒋临夏之前,我自认为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的结果的准备,可人算不如天算。 我哪里能想到她会险些跟我同归于尽? 车缓缓停进了同别墅内部相连的车库里。 我以为容熠川会让路秘书叫醒我,可是他没有,一片混沌之中,我隐约听到他用比以往低沉许多的话音说:“你们都回去吧。” 这是我在沉沉睡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翌日早上,我周身的关节都像是被拆过一遍酸痛难言,但工作日的生物钟还是让我按时醒了过来。 昨天是星期天,那么今天就是周一,是要以林助理的身份陪容熠川去公司上班的。 我调动了毕生的意志力,这才逼自己睁开了眼睛,然后在试图抬手揉脸,好变得更加清醒时意识到了不对劲。 身侧的床铺似乎柔软的不太对劲。 我缓缓扭过脸,刚好对上了同样刚醒来没多久的容熠川的面庞,许是因为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缘故,他看起来是一副彻底卸下了对世界的防备的模样,整个人都很放松,还带着点刚醒来的慵懒。 只是神色还是瞧着有些不好看,仿佛是有起床气。 我生怕大清早触到他的霉头,不等他开口,先自行把靠在他怀里的头抬起来了。 容熠川身上的外套已经脱掉,只穿着里面贴身的衬衫,人也是躺在床上的,可不知是怎么搞的,我们竟然是维持着先前在车里的姿势睡在一起。 该不会是我凌晨劳累太过,透支了精神和体力,以至于记忆断片了吧? 打断我思绪的是容熠川略显喑哑的话音,他抬起被我枕了一夜的手臂问:“睡好了么?” “啊?”我点头如捣蒜,想都不想的就说:“睡好了。” 等到话音落下,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虽然我刚睁眼时一心只想躺回去继续睡,身上也因为跳河救人的缘故疲惫酸疼的不得了,可单论昨晚这一觉确实是睡得很好。 回答容熠川问题时的话不能算是迎合,而是一句千真万确的实话。 容熠川面无表情的补了句:“睡好了就准备去公司吧。” 他却看起来睡得不怎么好,眼下一片乌青,神情中更是难得透出了几分萎靡,不是昨晚为了给我兜底耗费心神太过,就是受我睡姿连累,所以被枕着手臂和胸膛睡得不安稳。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都跟我脱不开干系。 第180章 堵不如疏 我顿时愧疚的不得了,想要用最快的速度从他身上起来,结果反倒手忙脚乱,忘了自己身上还光溜溜的,只裹了一条毯子的事。 多亏了我现在的反应速度不慢,这才及时将下滑的毯子边缘抓了住,然后陷入了为难。 那身湿透的衣服必然是没法再穿了,被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但我的手机和好不容易从刘姨那里要过来的录音笔却是重要无比,绝不能丢的。 我想问容熠川手袋是不是还在车里,正措辞之际,耳畔先响起了他的声音。 容熠川仍旧维持着那个半坐半躺,被我倚靠着的跟舒服不沾边的姿势,见我站着不动,眉尾一扬提醒道:“录音笔就在你手里攥着,需要再找一遍么?你睡着之后,说什么都不肯松开它。” 我先是一怔,然后才有些无奈的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将录音笔攥了一整夜,简直像是生怕它会长腿跑了似的。 这个关键性的证据被我妥善安置了起来。 有了这颗定心丸,我精神越发抖擞,等洗过热水澡换上适合工作场合的套装,不忘化上显气色的淡妆,然后才同容熠川乘一辆车去公司。 容熠川跟我一样,也洗漱一番并且换了衣服,他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手工定制西装更是同以往没什么区别,可气色是骗不了人的。 星期一的早上是容氏总部写字楼里员工最齐全也最忙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准备例会。 我跟容熠川穿过前厅和办公区时,遇到的人自然也比别的时刻多得多。 一路上,无论是公司高管还是基层部门最普通的员工,凡是遇到容熠川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在问候过他之后,下意识多看了一眼——他今天的气色实在是萎靡到了反常的地步。 我的职位是总裁助理,但因为大家都对我跟他的关系心知肚明的缘故,也沾他的光被一并问候了一番,与之同来的是暧昧不明的目光。 容氏集团由容熠川全权掌控,他在这里说一不二,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身边的女人因此也是众人艳羡的存在,只不过凡事没有尽善尽美,这事也是食得咸鱼抵的渴。 我知道这些神色各异的人都在想什么,他们一定在猜,我能在他身边待多久。 从苏婉到唐小柔,他身边的女人总是待不长久,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忽然间销声匿迹,在他们看来,我恐怕和她们没什么不同。 我心里什么都知道,但一个合格的挡箭牌是不能只知道瞻前顾后的,尤其是经历过昨晚的事之后。 容熠川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可能一直浪费在一个没出息的人身上。 我不消他提醒,便自觉承担起了在人前宣扬存在感的义务,自进入公司大门起,就一直同他形影不离,只差殷勤地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挽住他的手臂了。 许是昨晚实在没休息好的缘故,容熠川今天显得心不在焉,甚至在往他专用的电梯方向去的时候走过了头。 正在我犹豫是否要出言提醒一句时,一侧的洗手间里传出了上扬的话音。 容氏总部写字楼里的设施十分完善,洗手间设计的半点不逊色于一些以豪奢闻名的商城,离靠门方向最近的是单独的盥洗室,平时不少人会在这里补妆休息。 这时刚过打卡时间没多久,大家还没进入工作状态,难免会聚在这里聊聊八卦闲话。 我下意识放轻脚步,先用余光去观察了容熠川的反应,见他只是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预备掉头,当即鞋尖一转要跟着一起走。 偏偏从洗手间传出的议论声里忽然夹杂了跟我和他有关的词汇。 “你们说林助理会不会是妖怪变的?就那种……嗯,会戴画皮的狐狸精?我刚刚过来的路上看到她和容总了,她一副容光焕发,精气神好的不得了的样子,但你们猜容总什么样?” 伴随着话音,响起了一连串笑声,听着不像是好意。 几个人一边笑一边聊,讨论的话题也越来越没边。 “容总的气色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根本就是肉眼可见的萎靡,从前苏小姐唐小姐那几个人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没这么夸张。” “该不会被吸干了精气吧?哈哈!”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你们难道没发现林助理的脸越来越饱满了么……” “不但越来越饱满,还越来越好看了。” “对对对,以前还比较清秀,最近看着越来越艳丽妩媚了。”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她真的好像越来越美了,不是做了医美的那种,是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美。” “看来容总在她身上使了大力气啊。” “哈哈哈哈哈,你好黄!” “我可什么都没说哦,是你自己脑子黄,想什么都黄!” 容熠川在这里停住了步子,姿态沉默,一言不发,让站得离他最近的我顿感头皮发麻,这种时候做点什么才合适? 我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当即侧身要往盥洗室方向去:“我去跟她们说清楚。” 容熠川毫无征兆地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腕:“怎么说清楚?” 我一愣,我跟容熠川的的确确是那种关系。 这还真说不清楚。 我这才注意到他并没有生气,单就是没出声而已,因为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态度,主动表示:“这几个人的嘴也太碎了,要是放任她们这样讲下去,说不定会有谣言传开,对你影响不好。” 议论声是从女盥洗室里传出来的,我毕竟是他的助理,替他出面解决这种事再合适不过,权当是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了。 可容熠川却是根本就不在意被旁人在背后说小话似的,淡声道:“这种事堵不如疏,过度干预反而适得其反,去准备会议。” 他语气平淡,别说情绪了,就连波澜都没有,我无从判断他的意图,也不便发问,只好用行动先跟着他上楼去。 在踏进电梯的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忽然多了个眼花的毛病。 否则我怎么会看到他……好像笑了一下? 稍纵即逝,但却真真切切的是存在于他那张冷然惯了的面容上。 第181章 我想起诉沈承远,告他谋杀 有路秘书这个真正的总裁心腹在,我虽然顶着助理的名头,实际上做的却基本是可有可无的工作,就像个真正的实习大学生一样,只不过得时刻跟在容熠川身边,是名副其实的生活助理。 在接下来整整一白天的工作里,我谨记容熠川昨晚没休息好所导致的气色不佳,以及他早上听到闲言碎语时的反常表现,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生怕会再惹到他。 可他却是丝毫没有翻旧账的打算,甚至一反常态地很宽容。 市场部的人差点搞砸最近的招标会,他给了他们一次弥补的机会;外包公司的人预算超期,他也只是冷冷的应了一声;就连推进中的合作遇到了瓶颈,他也心平气和的让他们自行解决问题…… 无论容熠川心里怎么想,至少在大错尚未铸成的前提下,表面上的容错率高了不少。 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总算靠这些行动说服了自己,他今天的心情是真不错。 一个念头悄然出现在我心底,也许这是个向他求助的好机会。 虽然他昨晚还说我没出息,但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提要求,被允诺的几率总归是比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大。 可不等我寻到开口的机会,他先在本该回家的路上对陈哥报出了一个餐厅的名字。 我有些疑惑:“容总,今晚是有应酬么?” 他为了把戏做足,将火力全都吸引到我身上,会带我参加应酬是很正常的事,但我在他开口之前毫无心理准备,单论今天换的这身衣服,就不适合出现在类似的场合。 容熠川目不斜视道:“没有,是我请你吃饭。” 我怔了一瞬,并没有多问为什么,只是适时微笑道:“哦,这样啊。” 他心情越好,对我来说就越有利,我当然应该努力迎合他的喜好,况且趁着用餐的间隙自然而然地提出要求,原本就在我的计划之中,只不过地点从家里换到了餐厅。 我们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虽然早在容熠川向陈哥报出餐厅的名称时,我就意识到这是一家档次不低的法式餐厅了,但等真看到那个视野最佳,隐私性也好的位置,也还是暗暗的有些咂舌。 容熠川主动将绅士对待淑女应有的礼仪贯彻到底,不仅帮我拉开了座椅,还在我坐定之后才落座。 我还是徐泠然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大世面,区区一顿晚餐而已,还不至于让我受宠若惊,真正让我惊讶的是这餐厅的氛围和容熠川今天的表现。 他在法国待了许多年,不会不知道一男一女共进烛光晚餐背后的暧昧意义,虽然我们之间早就什么都发生过了,可跟着他的女人和被他正式承认的伴侣是不一样的,我对此一直很清楚。 哪怕这仍旧是容熠川的表演,我身为其中的重要角色,想来也还是有提要求的本钱的,但时机和措辞很重要。 我接过容熠川递过来的菜单,一边思索一边选好了自己的那份主菜,全然没有意识到在将菜单递给他之后,自己也还是维持着这样的状态。 直到服务生开始上菜,才如梦初醒。 容熠川唇角挂着微微的笑意,用他醇厚的嗓音缓声同我介绍道:“这家餐厅的法餐很正宗,主厨据说是从巴黎的米其林店里挖来的,想来能合你的口味。” 我这才注意到小食和前菜都已经上齐了,当即舀了一勺南法马赛鱼汤附和道:“确实不错,很鲜美。” 容熠川不是爱享受的人,也不重口腹之欲,但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上位者的气息,对一些人来说值得炫耀的事,于他而言不过是日常生活罢了。 至于跟法国有关的一切,则是因为莫荔如今生活在那边的缘故,在他眼中有独特色彩。 我很庆幸自己能因此成功接近他,看似是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接话闲聊,其实每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力求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好一些。 从结果上看,我应当算是成功了。 两份主菜上桌后,容熠川没有碰属于他的那份,而是先抬起手,越过桌面径直探到了我身前,然后在我因为迷惑不解而骤然向后一闪的动作中将我面前的餐盘端了过去。 混合着胡椒红酒汁的罗西尼牛排被他利落无比的餐刀分割成均匀小块,然后才再次被放到了我面前。 我有些惊讶,半天没敢动。 容熠川挑眉:“怎么不吃?” “……哦,吃。” 我叉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神情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瞬。 拉椅子和切牛排都是没什么难度的操作,但却胜在用心,如果不是我早知道他心有所属,这时怕是要产生错觉,误以为他对我也有几分真心了。 难道是…… 我往四周来回看了两圈。 整个餐厅没什么人,零零星星的几桌客人,看起来都很正常。 应该没有容显恭的眼线。 容熠川见我开动,在切开他面前那块T骨牛排的同时,缓声发问道:“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怎么心不在焉的?”容熠川问我:“昨天忙了一晚上,早上也没吃饭,你不饿?还是回国太久了,不习惯吃法国菜了?” 他都这么问了,我当然不能让他以为我先前对菜品的夸赞是敷衍,更不能错过这个现成的台阶。 “菜品没有任何问题,很对得起这里的氛围和评价,我也真的是很喜欢,只不过心事确实是有一件。”我循序渐进地铺垫着开了口。 “其实除了那只录音笔,我手里还有刘姨的口供录音,她已经亲口承认了沈承远将我推下悬崖,试图骗保,并且还制造车祸害死我父亲、囚禁我母亲,以侵吞南峰集团和徐家产业的事实。” 容熠川听到这里,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单就是颔首道:“这是好事,你虽然心软,但这件事办得还算顺利。” 他心情变好后,对同一件事的评价似乎也发生了变化,明明昨晚还在说我没出息来着。 我暗自腹诽完这一句,略略放心了心情同他坦白道:“我想起诉沈承远,告他谋杀。” 第182章 向他求助 容熠川停下切牛排的动作,抬眸看向了我。 他已经完美地将牛肉中间那块骨头剔了出来,这时动作一停,难免会有几分突兀,但配上这张轮廓明晰的脸上渐渐变得严肃的神情,怕是没人会先去在意他的动作。 “你准备公开你原本的身份了?” 我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凝望着他的眼睛措辞道:“刑事罪是公诉案件,即便我不以徐泠然的身份起诉,也一样会被受理。” 言外之意就是说,我是不会给他添麻烦的。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此时将薄唇抿成一线的严肃神情像是根本就不支持我复仇。 一瞬间,蒋临夏的话忽然占据了我脑海。 到底是她为了能离开沈承远而在胡说八道,还是这背后真的有我还尚未查清的秘密阴谋? 容熠川接下来的话让我体会了一把遍体生寒。 我分明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讲出口,可他却还是一开口就说中了我的心事。 “我并非不支持你报仇,但是从法律意义上来讲,这两份证据高度一致,并不能算是两份物证,而且法律效力非常一般,而且我记得你昨晚提过,录音笔是被悄悄布置的,是非正当途径取得。” “是这样没错,但我也有人证,刘姨可以站出来指证沈承远,他和郑秀兰所说的话做不得假。”我明白他说得有道理,可我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一些进展,实在不甘心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母亲的健康状况至今没有完全恢复,父亲更是醒来的希望十分渺茫,我身为他们的女儿,看着沈承远逍遥法外的每一秒都痛苦无比。 我实在无法不表现出急切。 容熠川注意到我的神态变化,彻底将手中的刀叉搁到了餐盘边缘,他看似在同我解释,实则话音冷静,平静的只是在叙述自己的看法:“你确定这个所谓的人证不会当庭翻供么?” 我被他问得哑然。 蒋临夏命在旦夕的时候,刘姨当然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若是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她别说当庭翻供了,马上就连录音笔的事也一起矢口否认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容熠川见我不说话了,淡淡地补了句:“如果你现在就起诉沈承远,轻则只是败诉,打草惊蛇,重则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跟他对着干,但我真是懊恼到了极点,没法再强行压抑自己的恨意了,我颤声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我真的只是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仇恨是拥有改变一个人的力量的,我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有朝一日变得面目全非。 容熠川重新拿起了刀叉,他垂眸看着餐盘里三分熟的牛肉,目光落在切割面上鲜红的肉色对我说:“你还是先好好吃完这顿饭吧。” 他话音里带着明显的劝说意味,态度并不强硬。 我嗅到希望的气息,一边吃着他切好的大小匀称的牛排,一边温声软语地向他求助。 “既然证据不足,那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沈承远推我下山崖的事是没留下什么证据,但设计车祸是件细致麻烦的事,在谋杀我父亲这件事上,只要多用些办法,一定能找到相关证据的。” 容熠川的眉心微不可查地一皱。 我赶紧说道:“以我个人的能力,当然是不得不把供词当成证据紧抓着不放,可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去办这件事,一定会容易得多。” 说着,我眼巴巴地看向了容熠川。 凭他如今的势力和手段,其实根本不必亲自去做什么,只要他愿意吩咐几句下去,自然就会有人主动帮他的忙。 周遭忽然变得很安静,哪怕侧耳倾听,也唯有刀叉轻轻接触餐盘的声音最明显。 容熠川将劝我的话实践到底,他真的在好好吃饭,目光并没有再往我身上落的意思,单就是不置可否地应了句:“距离那场车祸发生,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时光了,搜集证据是需要时间的。” 没有拒绝就是有答应的可能。 我生怕他会补上这个漏洞,及时厚着脸皮往下接话:“我可以等,只要能把沈承远绳之以法,我多久都等得起。” 话音落下,我又勉力将态度放得没那么急切地说:“如果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就好。” 这段时间以来,容熠川对我最满意的就是在容显恭一家人面前的表现,若是他有需要,我冒险再演一次也无所谓。 容熠川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孤注一掷,他慢条斯理地重新看向我,眸光中有一闪而过的无奈,但最后还是归于沉寂道:“我现在只需要你听话,然后乖乖吃饭。” 他对跟在身边的女人一直有听话的要求,会说这话在我的意料之中,但后面半句属实是让我迷惑起来。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让我专心吃饭了。 我没从容熠川身上感受到不耐烦的情绪,这说明他并非在以此为借口转移话题,那么答案就只能是他真的希望我好好吃饭。 电光火石之间,我从法餐联想到了另一个跟法国有关的人——莫荔。 我的脸已经跟莫荔做到了最像,不知情的人看了我的样子,必然会以为我跟她之间存在某种血缘关系,但细想起来的话,我们之间还是有些区别的。 莫荔在法国生活得无忧无虑,十分幸福,在我曾经见过的那张照片里,她是个不施粉黛,也照样光彩照人的丰润美人。 如果我能胖一点,会变得跟她更像。 我茅塞顿开,自以为领会了容熠川的深意,连法餐的优雅都顾不上了,大口大口地吃完主菜后,又开始认真喝汤。 这家餐厅的法餐味道正宗,摆盘也精致,但分量确实是一般,我要想靠吃这个把自己的体型吃到跟莫荔一样,怕是得回去加餐才行。 容熠川没想到我的变化来得这么快,感到好笑似的又勾起了唇角,可不等他开口,餐厅里传来了一阵令人不悦的喧嚣声—— 第183章 我跟容熠川的默契 餐厅里放着的古典乐的声音都被这吵嚷盖了过去。 不仅是容熠川微微蹙起了眉头,其他卡座里的食客也纷纷抬眼看了过去,我本不爱关心这样的闲事,但吵嚷中最刺耳的一道声线让我呼吸一滞,刻骨铭心的恨意再次翻涌起来。 我借着这边位置的掩护,目光冰冷地看向了那群人中的郑秀兰。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容熠川心血来潮请我吃饭,也能在这里遇到她。 郑秀兰是跟几个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一起来的,她们看起来很相熟,并且对她马首是瞻,让她站在前面颐指气使地跟服务生交流。 我从前眼瞎的最厉害的那一阵,没少拿自己的钱去养着她,这时看着她身上夸张的装扮,真是毁得肠子都青了——这都是她从前挥霍着徐家的钱买的。 郑秀兰丝毫不觉得她穿金戴银的暴发户打扮跟这里格格不入,直接就要往靠窗的位置走。 服务生客客气气地拦住了她:“这位女士,那边已经有人预定了。” 我远远地听到这话,不禁有些遗憾,本以为可以近距离地观察一下她的情形,顺便推断沈承远的处境,现在看来怕是泡汤了。 郑秀兰一副把服务生当成佣人使唤的态度,在被拒绝后,带着她的同伴占据了一张方桌。距离倒也不算远,足以让我隔着个过道听清楚她们的话音。 这一次,我即便不刻意大口吃饭,也能吃得津津有味了。 容熠川对这些没兴趣,但他好整以暇地看了我一眼,倒是也吃得专注。 郑秀兰趾高气扬的神情在拿到菜单后有所减退,她翻了又翻,迟迟没有想好要点什么,并且也没有要把菜单给其他人看的意思,仿佛那烫金的精致纸页有多沉重。 先前还跟在她身后的同伴很快就换了副面孔:“郑姐,我看你怎么像是在发愁啊。” 有人开了头,其她人接茬时就更没顾忌了:“是啊,依我看要不别逞强了,虽然你说要请咱们姐妹几个尝尝这边最贵的餐厅,但你的情况大家都知道。” 郑秀兰捏紧了菜单,死要面子活受罪地说:“我就是在发愁点什么菜而已,这又有套餐又有前菜的,真是麻烦死了。” “是么?”先前开腔的中年女人换了副语调揶揄她,“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儿子现在没权没势,重新干起了老本行,所以你吃不起这个餐厅后悔了呢,其实请不起客就不请,我们自己付。” 最后这句话算是把郑秀兰给架起来了,她为了保住在所谓熟人眼前的面子和优越感,强撑着按照人头数点了套餐,价格是足够让寻常人惊讶的数字。 跟郑秀兰同来的熟人吃了她的也并不嘴软,几个人也不知是真信了她的吹嘘还是故意等着看笑话,听她说得大方,当真开始随便点。 “呦,郑姐,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们就放心吃大户了。套餐里好像没有酒,就再加一瓶红酒吧,有没有八二年的啊……” 她们一边吹捧郑秀兰,一边毫不客气地痛宰冤大头,是吃准了她好面子,绝不会愿意丢脸。 我看着额上冷汗直冒,却还要强装无事,继续炫耀的郑秀兰,无声地在心底冷笑了一下,是发自内心地庆幸沈承远的妈竟然是这样一个肤浅粗俗的蠢人。 但凡她再聪明些,我想找沈承远的破绽都会比现在困难得多。 菜单上没有标注价格,可郑秀兰既然能找得到这家餐厅,心里想必还是对这里的人均餐费有点数的,因为她不等服务生开始上菜,就起身对其他人说:“我去趟洗手间。” 同来的几个中年女人谁也没有要跟她一起去的意思,而是等她一走就开始窃窃私语。 我们之间隔着过道,像这样低于正常音量的谈话,即便是我竖起耳朵也一样听不真切,只能从她们的表情中判断出嘲讽和看好戏的打算。 看样子郑秀兰即便是硬着头皮花了钱,也一样是得不到这些所谓的同伴的尊重。 我没兴趣看这些无聊的笑话,快速把牛排吃完,然后放下叉子对容熠川说:“我想去趟洗手间。” 容熠川轻点下颌,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显然已经明白了我的打算。 我和他之间偶尔也会存在这样的默契,不需要我费尽心思的去揣摩迎合,也不需要他在看透我之后高高在上的点明,单就是电光火石之间,连交流都不必有就能明白彼此的意图。 这家餐厅的装潢将法式浪漫气息诠释到了极致,洗手间设置的也隐蔽,是藏在装饰用的隔断后面的,如果不是有标识,恐怕大部分找洗手间的人都会选择径直路过。 我借着这点便利,堂而皇之地进了洗手间,在从郑秀兰背后经过时,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现在的我同过去的徐泠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即便是站在郑秀兰面前,她也不会把我们联想在一起,但我不想冒险,至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 沈承远已经在怀疑我的身份了,他比他一直杀猪为生的母亲要难对付得多。 郑秀兰专心致志地在打电话,并没有要在意来往的其他客人的意思,我见状,很安然地躲进了靠近洗手台一侧的隔间里,侧耳倾听起她这通电话的内容来。 “你什么意思?竟然敢跟你妈这么说话!我怎么就打肿脸充胖子了?这些人都是我之前认识的朋友,个个都是有钱的贵妇,我跟她们出来吃饭,当然得请客维持关系……” 电话另一边的人果然是沈承远。 郑秀兰的嗓门还跟从前一样,咋咋呼呼不知道收敛,而正在同她通话的沈承远应该是最近过得不顺,也撕下了骗人时的所谓温文尔雅的面具,开始跟她对着吵。 托洗手间里安安静静没有杂音的福,我将他们母子俩的争执听得清清楚楚。 由奢入俭难,郑秀兰靠徐家的钱过了一阵子挥金如土的日子,让她再回去过在村里杀猪的生活根本已经是不可能,她固执地不肯面对现实:“你转个五千给我就够了,让我先把饭钱付了。” 第184章 听到他过得这么不好,我就放心了 “我哪有那么多钱?”沈承远话音里满满都是烦躁,措辞也不好听。 “妈,我都说过多少遍了,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花五千块吃一顿饭,你以前半年都花不了这么多钱,我现在工作很辛苦,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你能不能多替我考虑一下?” 听到他过得这么不好,我就放心了。 郑秀兰一听沈承远这话就急了:“原来你也知道我从前半年都花不了五千块,我辛辛苦苦攒这么多钱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你出人头地,你倒好,自己花钱如流水,反而要让我省吃俭用!” “你在外面是够潇洒的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总往银行跑,大把大把地撒钱还能没点成果?现在倒好,你在外面潇洒,我在家替你伺候蒋临夏那个病秧子,还有那个野种!” 话音里提到的事彻底刺痛了沈承远,他也顾不上去管郑秀兰是他母亲这一茬了,跳脚道:“实话告诉你,我那些钱都打了水漂,现在不欠债就是好的了,反正我现在没钱!” 吼完这句,他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隔间外很是沉默了一阵,直到郑秀兰开始骂骂咧咧,这才又有了些许声音,但却不是她回拨电话继续跟沈承远吵架的声音,而是先前在卡座里明褒暗贬,讽刺过她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我原本以为她们都是郑秀兰为了在从前认识的人面前炫耀一番,所以特意请来吃饭的旧相识,但等听过她方才这通电话,看法已然是不一样了。 郑秀兰虽然浅薄愚蠢,可在她引以为傲的亲儿子面前是没必要撒谎的,这些人应当是真有些家底,是她眼中值得讨好融入的“贵妇人”。 中年女人的话音验证了我的猜测:“郑姐,说好的你请我们出来玩,大家联络一下感情,怎么菜还没上,人就进来洗手间出不去了?还要连累我来找你。” 我瞧不见她的表情,可从这戏谑话音中仍是能够猜出她的态度。 郑秀兰没法再打电话,只好胡乱应答:“我正打算洗手呢。” 中年女人笑了一声,话音中带着讽刺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不好意思当着我们的面露怯,所以特意躲起来打电话找儿子要钱呢。对了,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你好像是在打电话吧?” 这人刻薄得恰到好处,直接戳中了郑秀兰的痛点,让她压根不敢表露出半点没要到钱的意思,当即嘴硬地胡编乱造起来。 “我那是在给我们家保姆打电话,让她晚上提前把燕窝炖好,等我回去要吃的。我儿子最近那么忙,我哪里舍得打扰他。” 郑秀兰至今难以忘怀那段仗着是我的准婆婆,到处耀武扬威的生活,就连撒谎胡说,第一反应也是要把从前的日子搬出来说事,殊不知这话听在旁人耳朵里其实跟东宫娘娘烙饼差不许多。 中年女人懒得在这点小事上戳穿她,只是顺便又揶揄了沈承远几句:“我听说你儿子干回老本行,又开车去了,而且这次还是给普通员工当司机。” 虽然沈承远从前做的也是司机的工作,但给我父亲开车说出去还是很体面的,想给自己贴金的话,甚至可以自称是集团董事长的心腹,相比之下,现在的定位不仅尴尬,还让他很有落差。 孙伯伯当初留他在南峰集团,就是为了逼他不上不下,走到狗急跳墙这一步,现在看来效果可以说是很不错。 因为郑秀兰张口闭口都在说沈承远的事,仿佛笃定他还能爬回高位:“那都是暂时的,我儿子这叫……卧薪尝胆,等过去这一阵,他肯定会东山再起的,成功人士遇到坎坷很正常。” 中年女人不屑地笑了一声:“那你可得注意一点,千万别被他骗了,这世上哪里还会有第二个叫徐泠然的傻子被你儿子骗?徐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你儿子走到现在可太出名了。” 我从旁人口中听到自己的本名,不由自主地就攥紧了双手,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思绪复杂的堪比打翻了的调料铺子。 外人并不清楚我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我是在度蜜月的时候意外身亡,而我父母伤心过度,一个遭遇车祸,一个销声匿迹。 沈承远固然有吃绝户之嫌,可在其他人眼里确实是通过正当手段继承的遗产。 郑秀兰掉进钱眼里的程度即便是跟刘姨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还比她更虚荣,仅仅是为了能找回面子,就信誓旦旦地什么都说,只在开口前故作神秘的压低了话音。 “徐泠然算什么?想嫁给他的女人多了去了,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最近就有人巴巴的想倒贴他呢,只可惜他看不上……” 她炫耀得十分得意,听起来比先前提起保姆和燕窝时的语气真多了。 中年女人应当是不怎么信的,边听边发出嗤笑,八成是觉得郑秀兰在胡说八道,但我却是心下一紧,意识到了潜在的危机。 郑秀兰所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沈承远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装模作样骗女人的能力属实是不错,想当初我就是被他的皮相和演技欺骗,误以为自己是遇到了真命天子。 我一直在隔间里待到她们离开,才心事重重地也出去回到了座位上。 容熠川将刚上桌的甜品向我所在的方向推了推:“尝尝这个。” 碟子里的舒芙蕾看起来轻盈蓬松,入口也是一样的绵软,我想着自己需要改变的体型,别说是原本就喜欢这道甜品了,即便是不喜欢它的口味,也照样能吃得下去。 我一边吃一边主动同容熠川提起了自己的见闻,然后试着询问道:“既然起诉不是时候,搜集证据也需要时间,那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现在沈承远身边的女孩子是谁?” 容熠川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声:“嗯?” 第185章 我最该靠的是自己 我生怕被误会是对沈承远余情未了,及时解释道:“他现在一门心思想要翻身,但所能想到的法子基本上已经被堵死了,我怕他会故技重施,再害了别的无辜的女孩子。” 说着,我放缓了舀舒芙蕾的动作,不是它的味道变了,而是我的心情变了。 容熠川面上原本的微笑淡了去:“你还是心软了。” 我无法否认这一点,只能底气不甚充足地找补:“我这次不是对仇人心软,只是同为女人,不忍心看到有人跟我一样受骗罢了。沈承远这个人心机深沉,最喜欢坑害的目标就是单纯的女孩。” “过度的单纯跟愚蠢没有任何区别,我劝你不要干涉别人的命运。”容熠川不留情面地批评了一句。 我苦涩一笑:“你说的没错,从前的徐泠然确实是蠢,但我想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希望有人救救自己和她在意的家人。” 许是我此时的表情实在是过于伤感,让容熠川联想到了莫荔难过时的模样的缘故,他的措辞收敛了一些,只是对我的数落仍旧跟昨晚一样不留情面。 “你聪明有余,狠心不足,哪怕是走到了这一步,也还是同情心泛滥,看来当初老徐总夫妇还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他没有直接拒绝,就意味着会考虑甚至答应我的请求。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被数落几句也不会少块肉,索性做出虚心求教的姿态来,同时默默吃完了面前的这份舒芙蕾。 容熠川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可见我是在贯彻他的要求好好吃饭,也没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只隔着一条步道的卡座里,郑秀兰的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她时不时地就要拿出手机看一眼,但每看一次表情都会变得更焦灼一分。 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在等沈承远打钱过来。 可直到她们那桌热热闹闹地把饭吃了个差不多,郑秀兰的愿望都没有实现,她没了先前编造谎言的底气,悻悻地起身:“我再去趟洗手间。” 其他人没有阻拦她,只是借着现成的机会笑话了她几句。 “郑姐,刚刚这瓶酒就你喝得最多,现在是该去趟洗手间了,不过洗手间跟店门离得可是够远的,你可千万别跑错了方向。” “何止是酒,吃得也不少,除了你那份主菜,就连餐前面包都当主食吃了吧……” 这几个人显然是比郑秀兰了解法餐的礼仪,但在她闹洋相的时候非但不提醒,反而是推波助澜,就等着看她的笑话。 郑秀兰欺软怕硬,哪怕是被这帮所谓的贵妇朋友当成小丑戏弄,也没敢流露出哪怕半分当初在我面前的气势了,而是跟没听见似的快步往洗手间去了。 容熠川欣赏着一侧落地窗外面的夜景,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打算再跟去探一下情况么?” 我理智地摇了摇头:“不去了,她这次是打算故意躲起来,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容熠川赞许地笑了一声:“挺聪明。” 但很快笑容又消失了,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你还挺了解她的啊。” 话说得不咸不淡,我也没觉察出来什么。 “之前在她那里吃了不少亏,也想了很多办法讨好,确实比较了解。” 容熠川的脸色立刻变得更不好看了。 郑秀兰的表现同我的猜测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更丢人现眼,她迟迟不肯从洗手间里出来,待的时间比之前被我旁听打电话时还长。 这一次,跟她同来的几个女人却是谁也没有要去洗手间找她的打算,而是集体说起了她的风凉话,内容颇为丰富。 “下次再有这种事千万别叫我一起了,就算是看笑话也怪丢人的。” “反正我以后是没脸再来这家餐厅吃饭了,不过能听她吹牛也真是好笑,又是燕窝又是东山再起,当谁不知道她儿子就是个吃软饭的呢?” “何止啊,软饭还要硬吃呢!” …… 她们的生活想必是很无聊,竟然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一直到笑够了才将服务生叫来买单。 然后便结伴离开了餐厅,谁也没有要等郑秀兰的意思。 我等这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外,刚一转头就瞧见了本该去洗手间的郑秀兰。 她根本是从另一个方向的隐蔽处走出来的,想来是怕有人追到洗手间里让她依言请客,这才会躲得隐蔽。 郑秀兰鬼鬼祟祟地又站了好一会儿,确认她们没有去而复返看笑话的可能了,这才回到原先的卡座里去拿东西,见菜肴还剩一些,甚至不忘打包带走。 这样厚的脸皮实在是令人望尘莫及。 我目送郑秀兰离开了餐厅,心中无波无澜地想到,真希望沈承远能忍她忍得久一点,这样我才能有更多的突破口。 容熠川对郑秀兰毫不在意,他见我收回目光,抿一口白葡萄酒说:“看样子你是有新打算了?” 不消我主动提起,他已经猜到我从未想过要遵守父亲的嘱咐,就此带母亲远走海外了。 我没有瞒着容熠川的必要,而且即便我想藏着掖着,凭他的能力也是可以轻而易举查出我最近动向的。 于是我言简意赅地实话实说道:“我拜托顾雪灵出面,收购了一些散股。” 五百万在股市上不算多,若是砸错了地方,转瞬之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掉进水里的涟漪都见不着,因此我做得很小心。 容熠川的面容没什么变化,还同先前一样游刃有余,有种能掌控一切的上位者的气质,可我们此时相对而坐,我从他微微抬高的眼睫中寻到了一丝惊讶。 这当然算不上是了不得的情绪,可发生在他身上实属难得。 我听到他用与先前大不相同的语气说:“你之前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件事,还是说这也是你搅黄沈承远计划的一部分?” 谢天谢地,他单纯的就只是在惊讶,并没有因为我的隐瞒而感到不满。 我保持着冷静同容熠川分析了几句。 “算是部分原因吧,不过相比之下,我认为从沈承远身上学到的另外一部分教训更值得我在意。靠山山倒,靠树树走,即便是永远爱我的父母,也会有衰老无力的一天,我最该靠的是自己。” 第186章 他的温柔 容熠川心思幽微隐秘,大部分情况下,他所说出口的话只是内心真实想法的冰山一角,所以我也没忘记开诚布公地再补几句。 “容总,你帮了我很多,说是对我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可就像你说的,我从前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总是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所以我不能一味地依靠你,得靠自己站起来。” 一番话被我说得天衣无缝,解释了隐瞒原因的同时,也算是不动声色地恭维了他一番。 容熠川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他既不反对我收购散股的计划,也不打算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态度模糊,让人捉摸不透。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的行动让他不是很开心。 我如今已经算是相对了解他心思的人之一了,见此情景只当他还是对我擅作主张的事感到不悦,倒是比之两眼一抹黑的时候更为放松了。 容熠川能将这情绪表现出来,就意味着他不打算计较,若是他真的隐而不发,麻烦才是真的大了。 我暗自在心底拿定了一个主意,预备着等晚上回去再想办法哄好他,可人算不如天算,舍友珊珊的电话在我们一同离开餐厅之际打了过来。 电话刚一接通,她充满活力的话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林苒,期末考试的日程安排已经出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啊?今年考试抓得特别严,挂科还能补考,但要是缺考可就完了。” 我顿时醍醐灌顶般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已久的学生身份,平素里的课程有人帮代,签到作业都是没问题的,但榕江大学毕竟是名校,事关绩点的期末考试抓得很严。 面对珊珊的好心提醒,我自然是一个劲儿地道谢,可在具体什么时候回学校的问题上,却根本无法回答,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解决完了这边的事就去找她们。 我满心无奈地挂断这通电话,然后望向身侧的容熠川说:“容总,学校最近要组织期末考试,我现在的身份……总不能缺席考试。” 容熠川只是挑眉看我:“以你的法语水平,考试对你来说很难吗?” 我在法国生活了八年,国内的法语考试对我来说当然不难。 但是…… “大一除了简单的法语课之外,其实很多都是大学必修课,高数,思政什么的。” 我在法国学的是油画,艺术生本身对数学就有点犯难。 而思政课更别提了,国外根本没有,我得从头学起。 容熠川沉吟片刻道:“只是准备考试的话三天想必足够了。” “三天?”我试图多争取一点时间,“可是我之前一直没回去上课,现在回学校恐怕得从头开始复习……” 不等我把话说完,他已经嗓音平淡而不容拒绝地又道:“要不然我给你补课?” 我顿时哑然,被说中心事一般陷入了沉默。 其实回校复习只是个幌子,我真正想要做的其实是离容熠川远一点,虽然只是暂时的。 在他面前,我有所保留,但却并不曾说谎,一直依靠他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培养自己的能力,拥有自己的实力。 我不想再过一遇到麻烦,就不得不向他求助或者等他兜底的日子了。 “……不用了,你这么忙,我自己可以的。” 容熠川的眸子闪了闪:“那就三天。” “哦。” 我在心底暗暗叫了声苦。 他都已经替我拿定主意了,我哪里还敢有意见?当即收起不满,挂上恰到好处的微笑,应声道:“嗯,我一定会抓紧时间认真复习,不影响林助理的风评的。” 跟过容熠川的女人当中,并不缺少头脑简单的类型,但即便是最愚蠢的一个也知道将自己包装得光鲜亮丽。 现在林苒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他身边的助理,如果成绩拿不出手,他面子上也不会好看,不过是没人敢公然质疑他的品味罢了。 容熠川像是对我委婉透露的想要拖延的意图浑然不觉,他没有再打电话吩咐陈哥,而是亲自开车送我去了榕江大学。 宿舍区道路狭窄,车只能停在大门外面。 我自觉同容熠川说完再见,正要从副驾驶这边下车之时却发现他竟然也解开了安全带,看样子是要跟我一起下车,不禁有些茫然地说:“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容熠川停下推车门的动作,微微压低了的嗓音显得越发醇厚:“天黑了,不安全。” “……你是怕容显恭在学校里对我下手?” “说不准,一切皆有可能。” 最近天气转凉,白昼也越来越短,此时不过是傍晚,但天色已经黑透了,周遭的路灯又被路边林荫掩去了些许光线。 放眼望去,路上能瞧见的最多的就是卿卿我我的情侣。 路牙石上有他们的身影,树下也有他们的身影,有的只是牵手拥抱,有的则是直接情不自禁地开始接吻,激烈得像是直接在啃。 我尴尬地收回目光,见容熠川正在等我的反应,干巴巴的说了句:“现在的年轻人都挺外向的” 不知怎的,本该在深夜里出现的画面无端浮现在了我脑海中。 浓稠的黑暗中,我们亲密无间地纠缠在一起,连呼吸都能彼此交换。 容熠川当然也看到了情侣们的表现,他没有再坚持下车,陪我一起走回宿舍,而是毫无征兆地牵起了我的手。 夜凉如水,他的手却是宽厚温暖,轻而易举地就将我的手整个拢了住。 我在容熠川面前其实是根本不必也不需要感到不好意思的,别说是接吻了,我跟他就连更亲密的事也经常做,但许是身处大学校园的缘故,却是忽然间就害羞了起来。 这感觉还真是久违了,甚至让我有些陌生。 容熠川嗓音喑哑地问:“这就要回去了?” 昏暗的角落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哪怕他没有靠近我,这话也像是凑在我耳边说的一样引人遐想,我下意识的抽了一下手,可是没有抽动,只好犹犹豫豫地补了句:“那……再见?” 第187章 别忘了回家 兴许是刚刚那句告辞的话让他不满意了吧。 容熠川轻笑了一声。 周遭的一切本就莫名显得暧昧,经他这一笑更是让我一边心情忐忑地思索他的用意,一边感觉心跳加速,像是那颗早就死掉的心忽然活过来了一样。 我抬眸去看他,结果刚巧从他眼底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容熠川忽然改变了同我牵手的姿势,由完全掌握主动权的拢着转而变成了十指相扣,他凝望着我问:“没有临别吻么?” 话音缱绻得让我恍惚了一瞬,旋即想起法式礼仪中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今晚刚吃过法餐,他会希望我在替身的角色中更投入一些,将法式浪漫气息贯彻到底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我稳住自己的心神,将没有被他拉着的那只手搭上他肩膀,然后缓缓靠近了他。 容熠川很配合地微微侧首,也用同样的姿势搂住了我的脊背,我像是被他整个抱在了怀里,心底涌起一阵没来由的安全感。 唇瓣相接,在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后很快又分了开。 法式临别吻同法式热吻截然不同,相比于激情浪漫,更多的是不舍,我们之间的氛围因此暧昧到了恰到好处的地步。 容熠川床上床下的风格反差大得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就在我以为他会选择加深这个吻的时候,他却是浅尝辄止,当真只跟我亲了一下。 我提前做好的心理准备全都因此作废,连之后该作何反应都忘了。 直到容熠川主动出声同我约定:“三天后别忘了回家。” 我这才回过神来,将手缓缓抽走,然后胡乱同他说了几句告别的话,便下车直奔宿舍楼方向而去。 明明是在走,但速度却快得跟跑差不多了。 步道上的新鲜空气瞬间席卷了我,让我刚经历过一场升温的头脑也重新恢复了冷静。 方才的容熠川当然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但那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莫荔,我身为陪他演戏的那一个,最不应该的就是入戏。 我想着这一点,不忘在进入宿舍楼后先抬手拍拍自己的脸,等确认过不至于显露出异样的红晕,这才掏出钥匙开门。 没有课的晚上是宿舍里人最全的时候。 门一开,屋内明亮的光线就照到了声控灯刚刚熄灭的走廊上,然后不等我面带微笑跟好一阵没见过的室友们打招呼,她们三个先齐刷刷的出了声。 “林苒,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的真实年龄要比她们略大几岁,这时看着三张洋溢着欢迎与喜悦的笑脸,受到感染似的扩大了笑容:“就快考试了,我能不回来么?谢谢你们还惦记着我。” 珊珊直接挽住了我的手臂说:“你可是我们宿舍的一员,我们要是不惦记着你,岂不是太过分了?” 她说着,伸长另一只手从桌上够了几本笔记下来,然后递到我手里道:“喏,这是我整理的复习笔记,现在宿舍里人手一份,你也不能少。知道你实习工作忙,但是考试成绩也很重要。” 我连忙双手接过沉甸甸的笔记,见纸页间夹着许多小纸条和便签,真心实意地应道:“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复习,绝不让你的努力落空。” 旁边的晓蕾和慧儿听到这句,连忙也过来凑起了热闹。 晓蕾也是个爱玩闹的,这时直接塞了一摞书在我怀里:“我我我,还有我呢!我课本上圈了重点,你照着看一遍就成!” 我连忙把书跟笔记一起抱住:“好。” 慧儿准备的东西看起来轻飘飘的,但却是厚厚一摞堪比课本的卷子,她将打印好的卷子放到我怀里这一摞东西的最上方,一本正经地开始介绍。 “这是我特意跟上一届学姐套近乎要来的,是她们之前考试的真题,虽然题目不可能还跟之前一样,但出题老师是不变的,多少能揣摩一下题目风格,谁让咱们是大一的,实在不了解……” 三个人性格不同,但却同样有着这个年龄段的女孩独有的天真热情,做事完全不计较得失,单就看自己的心意和喜好。 我看着她们,就像是看到了从前那个被保护的不谙世事的徐泠然,心底涌起一股暖流的同时,也发自内心的希望她们能被世界改变得慢一点。 其实能被好好保护一辈子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只是大部分人都没有这样的好运气罢了。 三人见我抱着这么多东西一言不发,原本的叽叽喳喳忽然间停了下来,开始一起围着我欲言又止,目光中写满了疑惑担忧。 我顿感好奇地率先发问:“怎么了?你们看我干什么?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按理说不应该啊,我在走廊里就提前检查过了,唇膏是因为下午的工作和接吻的缘故略略被弄花了一些,但已经被我全部擦掉了,难道说是光线昏暗,擦到脸上去了? 我连忙侧身往珊珊桌上摆着的镜子里看了一眼,见自己没什么异样,当即松了口气。 珊珊藏不住心事,直接就问:“染苒,你最近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可珊珊又问:“你……刚刚看起来像是要哭了,真得没事吗?” “真得没事。”我哭笑不得的解释起来,“我那是差点被你们感动得热泪盈眶,真得,能遇到你们这三个好朋友真是太好了。我先把东西放下,不然胳膊都要麻了。” 最后这句话成功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上前帮我放东西。 宿舍里的小插曲就此被带了过去,等到七点钟,校园广播停了,教学楼里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了上晚课的学生,我跟她们一道去了自习室。 临近期末考试周,自习室里的座位紧俏得很,要不是有她们三个帮忙,我怕是都占不到座位。 不过即便如此,这间小自习室里的人也还是坐得满满当当。 我将舍友们提供的复习资料摆在桌上,戴好耳机进入了学习状态。 诚如容熠川所说,我的法语一直是很好,考个大一的专业课是不成问题的,但问题在于我已经很久没体会过学生时代的考试了,在其他人眼里可以敷衍的水课,反而是我的困扰。 我在自习室里专心复习了很久,连时间具体流逝了好几个小时都毫无察觉,直到脖颈开始酸疼,才抬起手来揉了揉,边揉边说:“珊珊,这门课——” 话音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我忽然发现坐在我左手边的珊珊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第188章 烂桃花 桌面上的书本倒是还在,可是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偏偏我们来自习室之前还做过一番约定,为了能专心学习是不带手机的。 这下我连该去哪里找她都不知道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因为我很快就发现何止是珊珊,晓蕾和慧儿她们也不见了,整间自习室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教室里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到了十。 我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气息,当即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结果就在我路过讲台,走到门边的那一刻,一道高大的人影突兀地挡在了面前。 来人是个身高同容熠川相差无几的男生,往这里一站都快赶上门框高了,别说我的视线了,就连这边的光线都被挡去了大半。 眼前的光线被挡住时,我真是被吓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地让了路给他:“抱歉。” 我以为他是要进自习室,为了避免可能存在的矛盾,先放低了姿态,可他却是再次拦住我的去路,用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油腔滑调问:“你是法语系的林苒吧?” 这人年纪轻轻,分明还是个待在校园里的学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样的姿态。 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单就是扯出个公式化的微笑:“能麻烦你让一下么?” 对任何一个智商足以考上大学的正常人来说,都是足以听出我话里的拒绝的,可眼前这个男生显然不在此列。 因为他非但没有让开,反而往我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我毫不犹豫地连退好几步,直到后背快要贴到讲桌侧面才停下,然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说:“是,我是林苒,所以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教室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在这种情况下激怒他显然是不明智的,所以我只能拖延。 男生扬着下巴,以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答道:“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啊? 此话一出,我顿感啼笑皆非,现在的大学男生已经幼稚自大到如此地步了,在路上随便拦了陌生同学就敢用这种措辞搭话。 哪怕是沈承远那样恶劣歹毒的家伙,也知道想要追求女孩子需要从搭讪开始。 我勉强忍住了笑出声的冲动,看在他还是个学生的份上,礼貌而客气地拒绝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样的无稽之谈,那我还是先走了。” 男生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问:“你不答应么?” 他个子高,相貌也算得上端正,只是衣着打扮实在是过于油头粉面,想来不是被家里人宠坏了,就是从前恋爱谈得太容易,否则凡是有三分情商的人,都会觉得我答应他才是怪事。 “我难道应该答应么?这位同学,我们别说互相了解了,今天之前甚至压根就不认识对方,噢,差点忘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想必也不知道我除名字外的一切,换作你是我会答应么?” 我自认为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明白了,二话不说就快步出了教室。他被我说得发懵,则是连要继续堵着前方去路的事都忘了,唯有快步追出来继续跟我搭话。 这个男生仿佛对我势在必得,哪怕是被拒绝的这样直白,也还是喋喋不休的跟了出来。 “你不是就叫林苒么?我了解得没错啊。”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好,天天了解来了解去得多累啊,再说了,你怎么可能不了解我,就装吧!”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那今天表白准备的不充分就当成是我的错吧,等我们在一起了,我一定好好了解你。至于我的名字,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马上就告诉你……” 他使劲浑身解数地说了许多自以为有趣的废话,即便是我出了自习室所在的楼门,也还在锲而不舍地跟着讲个不停。 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一直跟我回宿舍。 我现在所用的林苒的名字是公开信息,他稍微在法语系打听一下就能问到,但宿舍的具体位置却不是好打探的。兴许跟我回宿舍本就是他的目的。 按照规定,男生是不能随意出入女寝的,但这人都厚颜无耻地跟出我这么一段路了,谁也不能保证他守规矩。 若是就我一个人住宿舍,钓鱼执法也不是不行,可只要一想到珊珊她们对我的帮助和关怀,我便不忍心她们跟哪怕半点危险扯上关系了。 不多时,我在距离宿舍大门并不算远的路灯下放缓了脚步。 这附近的路灯是整片宿舍区里最亮的,并且正对着监控和宿管阿姨的住所,选在这里同身后的狗皮膏药交锋,可以最大限度地把意外情况控制住。 男生对我的打算浑然不觉,还在自顾自的卖弄在他看来是富有吸引力,但在其他人看来根本是油腻的不得了的话题。 “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女孩子矜持点是好事,我肯定是不会怪你晾了我这么久才答应的,只要以后我们能——” 他胆大妄为地边说边试图拉我的手,一副着急的不得了的模样。 我站在监控最明显的地方,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立刻将他伸过来的手劈手打下去,然后慢条斯理道:“我有男朋友了。” 事实上,我顶多只能算是容熠川给莫荔准备的众多挡箭牌里最耐用的那一个,但看在他先前为了气容显恭,等于是公开承认我是他的女人的份上,还是能把他临时拉来挡烂桃花的。 男生面色阴晴不定,用一副被欺骗的语气埋怨道:“你就算想考验我,好歹也编个看得过去的理由吧?我之前观察过了,跟你同去自习室的都是女生,你要是有男朋友,他会不跟你一起?” “谁说我男朋友是学生了?他已经工作了,所以不能经常来陪我。”我怀疑眼前这个将自负油腻诠释到极致的男生根本就没信我的话,主动补了句,“如果你不信就等等看吧。” 容熠川说是让我在学校待三天,但却没说给我三天自由,我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第189章 我有男朋友 这本是令人感到窒息的天罗地网,可垃圾都能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我当然也能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只可惜这男生不明白什么叫见好就收,他听完我的话,事不关己道:“那你跟他分手吧,跟我在一起。” 我当场被这句话给气笑了。上来就敢对别人的私事指手画脚,他怕不是把我当成软弱客气的类型了! 殊不知我已经够给他面子了,要不是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怕是早就扇他一耳光了。 我跟着勾唇笑了一下,措辞却是特别的不给面子:“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 男生的头仰得更高了,得意洋洋地说:“就凭我条件好,行了,我知道你肯定特别想倒贴,就当我给你个——” 这人能把话说成这样,要么是过度自恋,要么就是真有点家底背景。 我不敢久留,趁他又扯了别的话题自夸,连“再见”都没说就跑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人论起身高力气来都是远超过我,犯不上当着他的面惹怒他。 等他意识到我逃之夭夭,已经是只能在女生宿舍外面跳脚了。 我怕他再跟上来纠缠不休,一路跑得飞快,直到进了宿舍门才敢气喘吁吁地让自己休息。 室内的晓蕾和慧儿一看就是在等人,见我来了,她们俩眼前一亮,匆匆迎了上来。 晓蕾和慧儿一左一右地围着我看,仿佛我刚刚死里逃生,出现在这里是个奇迹。 我喘匀了气息,感到好笑似的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好像我看起来特别奇怪似的?对了,珊珊呢?你们三个突然消失,真是吓死我了。” 晓蕾比较没那么沉得住气,当即拍着胸口说:“我们才是被吓死了呢!” “你都不知道,我卷子还没做完,忽然就有人来找我,说是社团那边有急事,需要找人去帮他们搬东西,我以为也就是一会儿的事,想着早去早回,结果去了才发现要搬的东西有一屋!” 我听到这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等慧儿也跟着开口说起她今晚的奇遇,更是将事情全都联系到了一起。 慧儿性子要更沉稳些,转达起事情过程来也很详细。 “我记得是晓蕾先走的,过了一会儿又走了不少同学,他们好像都是一个专业的,应该是有事,等剩下的人不多了,又有个隔壁班的女同学来找我,让我陪她去找老师划重点……” 相比于晓蕾,她遇到的事要更有针对性,毕竟没有哪个学生能拒绝划重点的诱惑。 我见珊珊还没回来,忍不住问:“那珊珊呢?我后来抬头的时候发现她也不见了。” 晓蕾这次给了我确切答复:“有人拿错了珊珊的快递,所以她跟人换快递去了,算是我们之中最早回宿舍的,等发现我们回来了,你却还不知所踪就又找你去了?你们没碰面么?” 我心中一紧,连忙摇头:“没有,我这就再回自习室看看。” 先前堵到教室跟我表白的男生不见得已经走了,若是这时候出去遇到他,必然会很麻烦,可珊珊是为了找我才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晚归。 榕江大学的宿舍十一点钟关门,十二点熄灯,在这之后还没回来是会被扣分的。 我看一眼手机,见再过十五分钟就十一点了,顿时顾不上犹豫,转身就要开门出去找人,结果步子才刚踏出去,就被跑得气喘吁吁的珊珊撞了个满怀。 “坏了,我……我——”珊珊抬眼见是我,说到一半的话临时改了口,“你回来了!” 我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见人齐了,才把自己遇到的事业给细说了一遍,然后便发现她们三个的脸色不约而同地变得精彩了起来。 消息最灵通的慧儿更是直接表示:“我听学姐提过几次,这个人姓曹,今年正读大三,你们别看他人模人样的,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刚开学没多久就到处猎艳,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快。” 珊珊对此人的行径也是有所耳闻,满脸担忧地叮嘱我:“不管他跟你说什么,你都千万别信,他糟蹋了不少小姑娘呢!” 晓蕾跟着也变了脸色,显然也很怕我被他一番威逼利诱,直的忽悠上了头。 我当即在心中嗤笑一声,则是压根没把这位所谓的曹学长看到眼里去。 他自命不凡,言语狂妄,一看就是从前过得太容易,以至于对自身有了不切实际的认知,以为说句喜欢就能成功。 殊不知他把自己的又渣又坏表现得如此明显,段位实在是低得令人发指,除了真的缺乏阅历,单纯如白纸的小女孩会上套,别人都只会觉得他油腻可笑。 真正危险的衣冠禽兽是沈承远那样善于伪装的骗子。 我不想在舍友们面前流露出不属于林苒的一面,听着她们关切的话音,转而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真正需要小心的人其实是这位曹师兄。” 舍友们面面相觑,看起来很有几分不解,但还不等她们发问,我已经忽闪着眼睫说:“快熄灯了。” 此话一出,果然没人再顾得上去管好奇心了,而是纷纷用最快的速度开始洗漱。 我躺在宿舍里狭小的床铺上,因为心无旁骛,所以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一觉,是真的半点没把曹师兄的事往心里去。 虽然今晚没人现身阻止他出现在我眼前,但容熠川的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等这件事传到他耳朵里,曹师兄会有好日子过就怪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容熠川行动的速度快到了惊人的地步。 翌日上午,我在跟珊珊一起去图书馆的路上听到了她讲给我的八卦:“林苒,你的嘴简直是开过光,曹师兄的好日子真的到头了,刚刚表白墙上有知情人透露,说他昨晚被带回家去了!” 第190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我对他会遇到麻烦的事丝毫不觉意外,只是没想到容熠川这一次竟然会行动的如此迅速,噢了一声的问:“他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珊珊神秘兮兮的告诉我:“不知道,但他爸连夜把他绑上飞机,送到国外去读大学了,这下他的好日子可算到头了,他外语成绩差劲得很,一看就是出国避风头去了。” 能做到把人连夜送去国外读书,想来确实是有些家底的,只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容熠川面前,大部分人都得老老实实的让步。 我笑了笑说:“这样也好,多少算是给被他骗了的女孩们出口气,也免得他继续坑人了。” 珊珊点头如捣蒜:“是啊,我之前还担心他继续纠缠你来着,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就在即将步入图书馆之际,放在包里的手机却是嗡嗡震动了起来。我看一眼来电显示,神色不变地对珊珊说:“我接个电话,你能不能先帮我把书带进去。” “好啊。”珊珊心思单纯,半点都没多想,她拿上我的包,快步进了图书馆,是生怕去得晚了,预约的位置就没了。 我赶忙快步走到僻静处,赶在电话被自动挂断前接了起来。 听筒另一边的容熠川气定神闲:“我还以为你复习得太投入,不会接这个电话了。” 我哂笑道:“当然没有,我只是在图书馆里不方便接电话,所以要多走几步罢了。对了,我昨晚遇到的一个师兄忽然出国留学了。” 容熠川直截了当地承认道:“嗯,是我安排的。关于这件事,我也正打算问你,为什么昨晚被堵在自习室里的时候不向我求助?” 这话还真是把我给问住了。 说以为他已经走了,必然是糊弄不过去的,毕竟他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我心里或多或少是清楚的,只要一个电话,曹师兄的问题立刻就会迎刃而解。 可正因为如此,我当时才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是想利用容熠川的势力复仇不假,也确实是借他的力尽可能的打击了沈承远,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愿意帮我。 一旦我习惯了靠他解决麻烦,迟早会变成真正依附他而活的菟丝草,到时候不仅是我,包括我身边人的生死都会变成他一念之间的小事。 尤其是在被他婉拒了起诉的想法之后,我活得比从前更清醒了。 我只稍稍沉默了片刻就措辞完毕,柔声同容熠川解释说:“我总不能没完没了地因为小事麻烦你,那个曹师兄为人虽然恶劣,但昨晚确实只是告白纠缠,并没有真的伤害到我。” 容熠川似乎意味深长地冷笑了一声:“这叫小事?” 我心下一紧,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触到了他的逆鳞,也还是急忙把姿态放得更柔顺地补充道:“我从前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次数多了难免会轻敌,不过你放心,我一个人真能搞定,真的。” 这样总不至于再得罪他了吧? 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不过是连半分钟都不到的沉默而已,但对我而言却是真的度日如年。 容熠川再开口时的语气和措辞更是直接让我差点心梗在当场。 他的语调毫无起伏,声线亦是毫无征兆地压到了极低,带着无形的压力问我:“你从前经常被男生告白么?” 我在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坏了,容熠川此人喜怒不形于色,但我在他身边跟得久了,还是能够察觉出他心情具体是好是坏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不爽,并且是很不爽,再发展下去的话很可能变成生气。 我顾不上去想具体原因,更不敢拖延时间把谎话编圆,只好支支吾吾的扯起了有可能搪塞过去的说法。 “那……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做多了帮人打发追求者的事,所以熟能生巧罢了。之前在法国留学的时候,我运气不错,刚好跟校花做了室友,她漂亮的……跟洋娃娃一样,追求者多得要命。”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不信,但为了把这事遮掩过去,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胡说八道,甚至开始凭空编造“心得”:“这些人很好打发的,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说不在就成了。” 容熠川这下子是真的冷笑出声了:“我很好奇,既然是法国学校,校花想必也是法国人吧?怎么这么巧,竟然跟你一个留学生同住一间宿舍?” “这……”我在心中叫苦不迭。 留学生当然不可能跟本国人同住一间宿舍,从校花到所谓的打发追求者,根本全都是我编出来的,他会这么问,显然就是不信。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现在要是改口,只会被他抓住撒谎的把柄。 于是我心下一横,决定索性就一条路走到黑,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学校这么安排肯定有它的道理。” 容熠川轻笑了一声,这次话音没那么冷了,而是轻飘飘地揭过这一页说:“那你的运气还真是挺不错的。” 谢天谢地,他可算是不问了,若是他继续抓着我话里的破绽,我怕是只能装信号不好,先挂断电话再说了。 我干巴巴地陪笑道:“是啊,我要是运气不好,怎么能遇到你呢?” 容熠川并没有被我如此直白的马屁奉承到,但我听得出来,他至少是不想再追究我撒谎的原因了,只是话锋一转提醒道:“别忘了昨天答应我的事,三天一到立刻就回来。” 我唯唯诺诺地应下,等着他继续往下交代,可他却是在不咸不淡地聊过几句之后,主动把电话给挂了。 听筒中的忙音响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我深呼吸一口,暂时的放松了心神,然后便快步去到图书馆里跟珊珊汇合,她并没有好奇地追问什么,单就是调侃了一句:“怎么啦,容总查岗啊?”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好像确实是事实。 第191章 故技重施 我含糊着带过这个话题,拿起笔记开始了今天的复习。 已经是第二天了,再不抓紧些的话就又要离开学校了,到时候即便还挤得出时间,也没有学校里这样好的氛围了。 中午时分,下午还有家教兼职要做的珊珊离开了图书馆,上午去帮辅导员整理表格的晓蕾和慧儿则是接棒来了这边复习,直到傍晚才又一起离开。 林苒是法语系的在读学生,但我不过是在学校里扮演她而已,就像是在容熠川身边扮演他所喜欢的女人一样,因此除了必要的考试外,我没有加入任何社团,更没有参加多余的活动。 当舍友们忙碌于这些的时候,我这个受成绩影响最小的人反倒成了最能够静下心学习的。 如此在图书馆里一直学到了晚上,我摸出手机,本意是想看看时间好决定是去食堂解决晚餐,还是叫个外卖回宿舍,可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珊珊发来的微信。 ——林苒,我九成九赶不上食堂的最晚营业时间了,你能不能帮我去南门外买个小蛋糕?就是招牌是提拉米苏的那一家。 随同消息一起发过来的是可爱的猫咪表情包。 我会心一笑,自然是立刻回了个好字。 这下不仅可以帮上珊珊的忙,回报她的好意,顺便也不必再纠结晚餐问题了。 榕江大学南门外的蛋糕店位于校外商业街,是附近最热门的店铺之一,到了期末周做活动的时候,更是人满为患,等我好不容易排完长队从人群里挤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正在我开始思索去哪里解决晚饭的时候,一侧角落里传来了很细微的一声“喵”。 周遭都是出来吃饭逛街的大学生,哪怕没人大声说话,叠加在一起也还是会有喧嚣的谈笑声,我因此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确认了这声音的所在——是位于蛋糕店一侧的小巷。 这里也算是离繁华地段不远了,可小巷深处是路灯都照不到的地方,难免会显得幽暗。 我提着小蛋糕停顿了片刻,直到里面的猫叫声越来越弱,才迈步走了进去,并且始终在用手机照明。 那声“喵”十分细弱,想来不是失去大猫照顾的小猫,就是因为受伤所以虚弱无比的猫。 等我走到巷子深处时,一侧杂物底下毛茸茸的一团同时验证了我的两个猜测。 那是只脏的已经快要让人辨认不出原本花色的小猫,毛发打结,眼睛也快要睁不开了不说,身上还都是伤。 有那么一瞬间,这一幕同我记忆中的场景重合了,当时我有多庆幸自己遇到了知己,现在我就有多想嘲笑那个愚蠢的自己。 天底下哪来的那么多巧合?不过是有人早有准备罢了。 只是吃一堑长一智,我想着沈承远那令人齿冷的套路,心中难免多了几分警惕。 我蹲下身去查看小猫伤势的同时,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免得被人设局坑了也还是不自知。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几乎就在我摸到小猫皮毛的那一刻,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杂物堆里最不缺的就是瓦砾垃圾,我果断抓起一把粗糙碎石,不等看清楚来人是谁,先飞快地转过身去用力一抛。 碎石果然砸出了一声痛呼。 我迅速把小猫抱起来护在一侧臂弯里,然后才定睛去看来人的模样,见竟然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当场冷笑道:“这不是沈先生么?真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别有心思的坏人,所以没注意。” 那把石子不算大,也没什么重量,然而形状粗糙,我故意抓了这么一把,就是为了拿来当防身的武器用。 从沈承远此时的模样来看,石子防身的效果还算是不错,因为他额头被石子锐利的边缘磕破,是真的被砸出血了。 我看着他脸上的血线,毫不掩饰面上的快意和嘲讽,单就是目光淡漠地看着他。 沈承远眸底闪过一抹荫翳,如果不是非常了解他的人,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即便是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偏偏这时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我。 徐泠然曾经跟他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奈何直到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识破他的真面目。 沈承远发现我在看他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一副吃疼的模样,捂着额头上的伤说:“没关系,林小姐,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警惕些也是应该的。” 话说得很温柔,就连措辞也是一样地在替旁人考虑,简直就是在刻意展示他的性格。 我不动恨意以外的丝毫感情,冷然质问道:“那你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承远露出个苦笑,提起另一只手里拎着的蛋糕盒子说:“这家店很有名,我也是来买蛋糕的,结果准备回去的时候刚好听到猫叫,这才想要进来看看,真的没有恶意,希望你不要误会。” 他的谎话一如既往地编得很圆,但凡我有他十分之一说鬼话的本事,也不至于在容熠川面前战战兢兢。 我面不改色,只盯着他手里的蛋糕反问道:“那我刚刚排队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 百密总有一疏,沈承远如果真是特意在这里给我设局,想来是会把戏做得很周全的,而他果然也有个能圆过去的完美回答:“林小姐你排在我前面,当然是看不到我的。” 他应该是怕我深究这一点,会怀疑他的动机,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那只小猫怎么样了?” 我掀了下眼皮:“你喜欢猫?这可真是太巧了。” 沈承远听到末尾半句,试探着往我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步,见我没有要拂袖而去的意思,又大着胆子迈了第二步,等距离近到可以看清楚小猫才又说:“当然,我从前是养过猫的。” 第192章 我也养过猫 我没再出声,而是借着低头看小猫的动作掩去了眸底的讽刺之色。 真是亏他说得出来! 沈承远早在还给我父亲当司机的时候,就对我用过这一招了,没想到时过境迁,他打算接近女孩子的时候,竟然会连个说辞都不换。 眼下这一幕何止是似曾相识,根本已经到了如假包换的地步。 我意识到,沈承远这是故态复萌,在接二连三的挣扎失败后,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来,只不过林苒这个身份的家境应该入不了他的眼才对。 难不成他这次是转了性,见软饭吃不成,就打算忽悠女孩子拿别的男人的钱养他了? 惊讶之余,我实在是没办法不好奇他的打算,索性强忍住对他的反感和恶意,勉力说了句能让他继续表演的话:“我也养过猫。” 沈承远抓住这话,开始故作忧郁的卖惨:“既然如此,林小姐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我抬眸看向他说:“那要看你希望我理解的是什么了。” 相比于从一开始就掐灭他的希望,我倒也不介意先给他希望,然后再让他绝望。 沈承远有一副骗人的好皮相,这时又刻意做出忧郁失落的模样来,对一些容易心软的女孩子而言真是富有杀伤力的。 从前的徐泠然面对这一招,就是一步步地走进了温柔陷阱而不知。 可死过一次的人是不一样的,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他想卖惨就随便他卖好了,反正越卖越惨的不是我。 我打定这个主意,反倒能表现得毫无破绽,单就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沈承远以为自己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背对着从巷子口照进来的光源说:“我现在一无所有,混得比最开始进入南峰集团的时候还要惨淡,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还辜负了我爱和爱我的人。” 说这话时,他整个人都被藏进了阴影里,神态也显得低眉顺眼,像是真得沮丧懊悔到了抬不起头的地步。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同时在心里评价到,这演技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沈承远见我没反应,身形有了一瞬间的僵硬,但他还是很“敬业”得把接下来预备好的台词给说完了:“林小姐,我知道你跟顾雪灵一样,对我有看法有偏见,那是我应得的,我不说什么。” 这招以退为进只对在意面子功夫的人有用。 我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反问他:“你现在不就是在说么?” 沈承远显然没预料到我会问这样一句,他缓缓抬起头,虽然没慌,但目光中的审视藏不住。 我不卑不亢地回望着他,凝望着他的眼睛等待之后的谎言。 靠救猫接近女孩子的路已经走不通了,所以接下来他打算怎么办? 只会这一招的话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沈承远果然没辜负我为他准备的报复手段,他把姿态放到了更低,但却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用另一种话术转移了话题。 “林小姐,我知道你不信任我,这是没办法的事,多说无益,但我是真的已经累了,不想再争什么了,司机的工作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让我养家糊口,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安身之处。” “我今天会来买这个小蛋糕就是希望带回去跟我的家人一起分享,在这里遇到你真的纯属意外,不过既然已经遇到了,就说明这是上天的安排,我应该向你道歉。” 这话术真是一套一套的,稍不留神就要被他绕进去了。 我当着他的面冷笑一声,直接就问:“你口口声声说我和顾雪灵一样,但等到道歉的时候,就只跟我一个人说,不觉得自己太虚伪了么?” 林苒对他的态度就没好过,会说这样的话也不必担心崩人设。 沈承远一旦稳下来,心理素质就会变得极好,同他当初推我下山崖之前一样,像是盘踞在暗处的毒蛇,张口就是冲着要命去的。 他许是察觉到了我对他的提防之心不是可以轻易化解的缘故,摆出来的态度比先前还要更诚恳:“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应该为之前在保险公司里的态度向你们道歉,但我当时有苦衷。” 若是去演戏,凭这份演技高低得拿个新人奖回来。 只不过戏还是得在不知情的人面前演才有价值,他越是演得投入,我就越是觉得反胃,实在是忍无可忍地打断道:“好了,沈先生,请你不要再讲这些废话,直接进入正题吧。” 沈承远见好就收:“对不起。” 我毫无心理准备地听到这句,说不愣神是假的,但正因为如此,我的警惕心才立刻又往上提了一层——他实在是太擅于玩弄人心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道歉,假的也能被演成真。 “如果你的正题就是道歉的话,还是请你快点让开吧。” 我抱紧了怀里脏兮兮的小猫,作势要绕过他往外走去。 沈承远没有拦我,而是落后我几步,同我保持着适当距离,一前一后地往巷子外面走去。 我一回到人流量多,路灯光线也明亮的地方,就用最不客气的语气回过身去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承远哪怕是被路过的其他人多看了一眼,也照样能面不改色,他指了指我怀里的小猫,用一副真的很关心它的语气说:“我只是想先救猫。” 没想到话题还是归到猫身上去了。 我心知他不是能被轻易赶走的,索性不再理会,既然他想跟着我,那我就让他跟,倒要看看他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妖来。 大学附近的生活设施很完备,虽然没有太专业的宠物医院,但找家兼具诊所功能的宠物店还是不难的。 小猫伤得实在是严重,连眼睛都被干涸的血糊住了,我怕再耽误下去,它就要没救了。 沈承远没再出声,但我知道他一直跟在我身后,就连进宠物店的门也只慢了两三步,在旁人看来,我们就是一同前来的同伴。 第193章 沈承远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 晚上七八点钟,店里已经没什么生意可言了,零零星星的只有几个带着自家宠物来看病的主人。 店员见我怀里的小猫连叫声都微弱得不得了,连忙叫来医生查看情况,得出的结果并不乐观。 “这只猫应当是被人虐待过,不仅右腿和左边的爪子有骨折,头上也被人割去了一块皮肉,已经发炎化脓,必须得马上清洁伤口,进行手术,费用上不会太便宜,不知你们能不能接受?” 医生理所当然地把旁边的沈承远当成了我的朋友甚至伴侣,更是同时询问了我们两个人的意见。 毕竟这小猫不过是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即便我们不管它,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沈承远看起来十分急切:“当然能接受,我也是养过猫的人,不能眼看着一条小生命受苦。” 我因为担心小猫而紧张不已的心情险些当场因此放松下来。 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真是臻于化境了,仿佛把受伤的小猫当成接近别人的工具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没当着医生的面说漂亮话,单就是转身找到店员,直接将治疗所需的费用给缴清了。 沈承远见我这么不给他面子,倒是还能继续维持那张戴在脸上的假面,他像个挂件一样跟在我身后,直到我得知小猫做完手术后还得住院观察一夜,预备要离开,这才上前跟我搭话。 “时间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不安全,不如让我送你回去?”他看起来倒是很诚恳。 我勾出个不达眼底的微笑:“不必了,有时候一个人可比两个人安全多了,沈总你说是不是?” 对我来说,沈承远才是身边最危险的存在。 让他送我回学校,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即便我掌握的信息远比他多,在交锋中也一直没输过,但男女之间的体力悬殊无疑是存在的。 一旦他狗急跳墙,我就算放弃刚建立起来的多靠自己的原则,去向容熠川求助也会来不及。 可祸不单行,正在我满心警惕,随时预备着甩开他的时候,身上忽然感到奇痒无比,尤其是先前抱过小猫的手臂。 一阵不祥的预感迅速从心底升起。 这反应实在是很像过敏,可我从前抱猫的时候,却是从未有过类似的体验,除非…… 我敛下眼睫,默不作声地往外走了几步,见沈承远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心如明镜地转过身去问了句:“沈先生是听不明白我刚才的话么?” 沈承远的目光极为细致的在我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更是直接锁定在了我脸上,一看就是在寻找异样,直到发现我确实是神色如常,这才意味深长道:“林小姐,你对我恐怕还是有些误会。” 他故意把话音拖得十分缓慢,就像是在等着我露出破绽一样,我见此情景,即便是再难受也只能忍着,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哪怕半分异样。 如果我的猜测真的再次不幸言中了,那他这一局八成是刚刚才开始,陷阱还在后面呢。 我想到这里,把笑意维持得越发客气完美:“没有什么误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先生迫不及待想领亡妻保险金的模样才是真面目吧?我可不敢跟你这样的人走在一处。” 这样锐利的措辞即便是逼不走他,也足以让他绷不住眼前的假面。 沈承远听到我用如此平静的语气称呼徐泠然为他的亡妻,果然眉心微蹙,露出了一点便是在深思的反应,即便他迅速反应过来,试图舒展了神情去遮掩,也仍旧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当即不再掩饰对他的嘲讽之意,抛下一句“后会无期”便抬手拦了辆路过的出租车。 沈承远尚未从我那句话里回过神来,等他意识到问题想要再追出来,我已经坐进出租车里,离开宠物医院好一段路了。 我抬眸望着后视镜里被远远甩在后面的身影,总算能卷起袖子看一眼手臂上的情形了。 只见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已经起了一片片的红点,痒得让我非得调动毕生的意志力,才能忍住伸手去挠的冲动。 出了这样的意外情况,马上就回学校显然不是上策,我对司机报出了容熠川家的地址。 天色已经不早了,但容熠川尚未休息,他眼睫微抬,将目光从工作上暂时挪开,然后略带惊异地问:“今天不过第二天而已,你怎么回来了?” 依照我先前的表现,确实是该拖到最后一刻才离开学校,可沈承远的举措这样反常,我想找个人商量对策的话,只能是找他。 我将今晚的情况详细转述完毕,然后将袖子挽起到上臂,好让他看清皮肤上的异状。 容熠川眉心皱成个川字说:“我看你像是起了疹子,这种事拖不得,还是尽快去医院吧,否则万一是被流浪猫传染了跳蚤,接下来会很麻烦。” 我是不想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但我更不想被他误会是带了传染源在身上,连忙解释说:“不用去医院,我这应该是过敏了,从前我一碰山药就会有这样的症状。“ 容熠川原本已经起身往书房外走去,预备着要带我去医院了,听到这话才驻足道:“明知道自己山药过敏你还吃?” “我没吃,”我说,“我今天遇到沈承远了,偶遇。” 容熠川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了然:“你怀疑他在试探你?”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 我点头道:“我今天的饮食里绝对没有与之有关的成分,除非——” 证据尚未拿到手,我仅凭猜测实在是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可容熠川多疑的毛病却像是忽然痊愈了一般,他开口就提到了重点:“沈承远做了手脚。” 容熠川提醒我:“猫。” 英雄所见略同。 我顿时觉得过敏带来的奇痒都没那么难熬了,及时接茬道:“他确实是知道我山药过敏的事,既然能想到故技重施,利用受伤的小猫来博取我的同情,会往小猫身上洒山药粉也不奇怪。” 说到这里,我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冷意,原来这根本不是沈承远的懒惰和轻敌,而是从一开始就是个连环套! 先用会让我鄙夷的老招数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再把真正的意图掩藏在表象之下,是我低估他了。 容熠川见我神情有变,则是一副胸有成竹,早料到会如此的平和反应,他淡声道:“沈承远应该是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 第194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瞬间出透了一身冷汗。 林苒的身份是我最大的烟雾弹,若是真得被沈承远发现我还没死,这点优势会变得荡然无存,或许他会前功尽弃,失去一切,但我也不可能再向他复仇了。 容熠川仍旧是不着急,他继续发问:“你认为他已经确定你身份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不敢再浪费时间,抓住机会分析道:“是零,如果他敢肯定我就是徐泠然,直接戳穿我,或者索性狗急跳墙就是最快的,可他却只是试探,这意味着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林苒的身份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一旦失去,首先放弃我的一定会是容熠川, 他不需要废掉的挡箭牌,容显恭也不会相信他会对徐泠然“情根深种”。 我不得不忍着过敏带来的不适,继续想办法说服他。 “刘姨和蒋临夏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算是沈承远的身边人,但她们跟他之间已经有了嫌隙,随时有可能撕破脸。若是为了钱,就更不必如此了,她们比谁都希望徐泠然死透,好让沈承远继承我的遗产,所以应该不会告密。” 容熠川轻点下颌,看起来至少是不反对我的看法,我松了半口气,继续同他说起了之后的打算。 “我想过了,沈承远到底不是傻子,八成是从我之前为了救出爸妈的一系列举动,和截胡他股份、保险金的事里看出了端倪,所以我打算将计就计,既然他试探我,我就借此机会接近他。” “他心思深重,必然已经把证据仔细藏了起来,但如果是为了试探我,想来还是会下点血本的,到时候我拿到证据,就可以尽快起诉他了。” 我不怕危险,只要能将沈承远绳之以法,再去鬼门关里走一遭也无所谓。 容熠川的神情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沉声问:“难道你就不怕他死也要拉你垫背么?” 我深思熟虑道:“当然怕,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这次有了准备,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而且不是还有你暗中帮忙吗?” 这一顶高帽送过去,他多少也该缓和一下表情吧? 我一边想措辞一边察言观色,见他眸光微暗,心情像是瞧着比之前更差了。 我当即又软了几分态度:“你放心,每周的周三和周六,我……都会回来陪你的。” 这已经是我能想得出的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了,算不上两全其美,但是各不耽误。 不料容熠川的面色却是往下又沉了一分,他冷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每次找你,都只是为了床上那点事?” 声线冷得厉害,即便是提到了床上那点事,也丝毫没有暧昧气息。 我在图书馆里复习了一白天,晚上又被沈承远害得过敏起疹子,这时又疲惫又迷惑,一不留神就忘了要哄他的事,脱口而出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此话一出,书房里的气息瞬间降到了冰点。 容熠川没再说话,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时候惹怒他跟发疯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我不想成为他身边的女人中下场最糟糕的那个,还是保持安静为好。 于是我硬生生把差点出口的另一个问句咽了回去。 我方才差一点就踩着他的雷区问,是不是我扮莫荔时演得太像,所以就连你也真真假假分不清楚了? 莫荔既是他的雷区也是他的逆鳞,我实在不该挑战他。 这天晚上,我跟容熠川不欢而散。 他默许了我的离开,既没有说同意我去接近沈承远,也没有说不许我这么做。 我权当他是默认,重新买过珊珊拜托的小蛋糕后就早早躺下休息,以免被舍友发现过敏。 翌日上午,我为了避开沈承远,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在宠物店刚开门没多久,还没什么人的时候前去探望小猫。 小猫身上多处骨折,手术过后被包成了个小粽子,状况看起来还是很糟糕。 正在我忧心忡忡,担心小猫会熬不过去的时候,沈承远也匆匆来了这边,他吸取昨晚的教训,没再主动跟我搭话,而是借着看猫的名义,一直在偷偷用余光瞥我的脸,是想找到疹子的痕迹。 殊不知我早有准备,提前吃了抗过敏的药,而且衣服也特意换成了及腕的长袖长裤。 凡是有可能暴露过敏事实的痕迹,全都被我遮得严严实实。 宠物医生赶在沈承远忍不住同我搭话前走了过来,说完小猫现在的伤势情况后,又叮嘱了几句:“这个小家伙的求生欲很强,等出院了得好好养一阵子才行,千万不能疏忽,否则很可能前功尽弃。” 我认真应了下来,实际上却有些发愁。 把猫养在宿舍是不可能的,而容熠川家里虽然宽敞,以他的洁癖程度来看,怕是不会同意养猫,看来只能找寄养了。 沈承远惯会找机会,这时捕捉到了我的为难,及时开口道:“林小姐,你还是学生,养宠物多有不便,不如就先把小猫交给我照顾。” 我看他一眼,故意多问了一句:“你家里人同意你养猫么?” 沈承远以为我是上钩了,接话的速度都比先前略快了些:“当然是同意的,如果你不放心,完全可以跟我一起回家看看。”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肯定是想借此机会再观察一下我的反应,毕竟徐泠然是认识他家里现在住着的人的。 我刚好也将此看成是找证据的好时机,顺手推舟道:“好啊。” 沈承远今天似乎不用去给人开车,他径直将我带到了一栋陈旧破败,已经不剩下多少住户的老式楼房附近。 这房子年久失修,楼道里的墙壁早就变了颜色,地面更是有些粘腻。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种地方别说是保洁和物业了,恐怕连正经住户都没几个。 可即便是这样的条件,如今的沈承远也只能住最顶层。他看起来并不避讳在我面前暴露自己的窘迫,反倒是趁着上楼时不时就打量我一眼,是试图从我面上找到快意。 我明白他的打算,故意在他打开门让我进去时睨了眼摆在墙角的锅碗瓢盆说:“没想到你们家竟然已经节约到连雨水都接来用的地步了,真是令人敬佩。” 沈承远被这样不留情面的嘲笑,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荫翳,再开口时语气却变成带上了自嘲的戏谑:“没办法,谁让我自作自受,现在只能住漏雨的房子了呢?不过养猫还是没问题的。” 第195章 这顶绿帽子能戴多久?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坚持要让我进去看看。 我故意表现得像是在认真思考一样说:“有道理,这里再怎么破旧,也比宿舍宽敞,顶多就是人住得不舒服罢了。”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构造,但因为是北向的缘故,哪怕在大白天里也照样是光线昏暗,人一走进去就会有种这辈子都完了的感觉。 我抱着猫往里走,对这一切则是感到很满意。 这都是沈承远应得的。 既然他为了荣华富贵能泯灭良心,不惜害死对他一片真心的徐泠然,那这样令他深恶痛绝的环境理应陪伴他一辈子。 客厅一侧是用陈旧到已经对不齐缝隙的落地窗隔出来的厨房。 我嗅到浓烈的油烟气后皱着眉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数日前还穿金戴银,一副贵妇人模样打扮的郑秀兰正站在灶台前做饭。 她穿着已经变形的旧衣服,身上的围裙也很破,一脸的嫌弃。 这分明是她口口声声向我夸耀过的,自己为了培养沈承远这个独子所付出的辛苦,没想到当时说得那么自豪,等真的走起了回头路,也还是这样痛苦。 我特意多看了这场景一眼,好让自己记住这一幕,免得来日忘了如何报复她。 沈承远见我在看郑秀兰,意味深长的盯着我说:“快到早饭时间了,我妈为了给我省钱,总会自己在家里炒个菜。” 我知道他是在观察我有没有幸灾乐祸,故意继续看着厨房里的场景说:“那你妈妈还真是不容易,都被油烟呛得流眼泪了也还是在坚持,不过你怎么不安个油烟机?” 这话算得上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沈承远现在穷困潦倒,本来就不剩几个钱来,就那点可怜的余额都还要被他用来当成东山再起的资本,哪里还会舍得买油烟机? 他脸色微变,显然是被我戳了痛处。 可还不等他藏匿起真实情绪,再寻个理由搪塞,一旁的卧室里先传出了嘹亮的哭声。 想来是蒋临夏的那个孩子在哭。 我想起那个孩子真正的身世,当即玩味地看向沈承远,是真心好奇他能不能稳稳当当的戴住这顶绿帽子。 沈承远对孩子的哭声果然是置若罔闻,仿佛压根就没听见。 郑秀兰也想无视,但厨房里的菜刚好炒完了,她不得不骂骂咧咧往外走:“哭,一天天的就知道哭,真是随了你那个没用的妈……”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客厅里多了个我,不禁有些发懵。 幸而郑秀兰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只是没有好脸色地把菜往颤巍巍的茶几上一撂,没好气的说:“自己找地方坐吧。” 凭沈承远如今的境况,会被他专门带回家来的客人必然是有用处的,但郑秀兰还跟从前一样短视,她在意的只有我的到来很多余。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沈承远在饭点带我回家,她一想到可能要多个人吃饭就很不爽。 我对坐在这个地方看戏毫无兴趣,只问沈承远:“孩子哭了,你不去哄哄么?没想到你对猫这么有爱心,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会如此冷血。” 这一字一句全是照着沈承远心窝子戳的。 虽然他还没有证据,但八成是已经猜到蒋临夏的孩子不是他的血脉了,不过是没钱去做亲子鉴定,这才捏鼻子忍着。 不知道他面对这顶绿帽子能戴多久。 沈承远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也算是豁出去了,不仅能将绿帽子的事压下,还能装出一副好丈夫好父亲的嘴脸对我说:“你毕竟是客人,总不能晾着你不管,我先——” “我们一起吧。”我打断他的话,微笑着反问:“该不会是你的妻儿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吧?我开个玩笑,你千万别介意。” 沈承远笑容变得要多勉强有多勉强:“当然不会。” 他当着我的面进了右侧那间小卧室,不大的空间里并排摆了两张床,几乎没有再供人行走的空间了,而蒋临夏就躺在靠门一侧的那张床上。 蒋临夏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她面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一看就是因为先前落水的事发了高烧,但即便如此也没能休息,而是忍耐着不适在哄嚎啕大哭的孩子。 我站在门边,刚好挡住了室内为数不多的光亮。 蒋临夏下意识的看过来,下一秒就满脸惧怕的怔在了当场,连孩子都不哄了,也不知道是在怕我还是在怕沈承远。 我担心会被沈承远看出破绽,当即上前一步挡在他身上,然后把怀里抱着的小猫掂了一下对她说:“沈太太,你好,我是来送小猫的。” 此话一出,蒋临夏的眼睛都瞪大了,她很清楚我同沈承远之间的过往,不信我们能和平相处。 我做戏做全,还是之前那副不认识她和孩子的模样,神情友好地主动跟她聊起家常,从孩子聊到她现在的病情。 蒋临夏碍于沈承远还在旁边站着的事实,不得不唯唯诺诺地跟我搭话,但眼底的害怕藏不住。 沈承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们,忽然开口道:“林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一个客人站了这么久,不如先去客厅坐坐,吃点水果。” 我早知道蒋临夏心理素质不好,即便不出卖我也有露馅可能,自然是笑着答应。 沈承远打开冰箱,不出我所料地拿了盒榴莲出来。 从包装上看不是昨晚买的,就是今早刚准备的,就连固定打包盒的皮筋都还没拆。 水果当中,我最受不了的就是榴莲的味道。 从前跟他一起逛超市,都要刻意避开榴莲所在的货架。 他现在为了验证我的身份,会特意准备一份榴莲倒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面不改色的说了声谢谢,在他递叉子过来时,态度自然地叉起一块榴莲肉送进了嘴里。 在爱吃榴莲的人眼里,它不仅果肉绵软香甜,就连浓烈的气息也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但我偏偏是受不了这个气味的类型,这时一边吃一边装出享受的模样来,真是全靠恨意支撑。 沈承远刚勾起的一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狐疑。 第196章 可能怀上了吧 我忍着反胃将榴莲咽下去,故作不解地问:“沈先生,你怎么不吃?是不喜欢么?” 沈承远勉强挤出个笑容:“没有,你吃吧。对了,林小姐,你好像很喜欢榴莲?” 在我还是徐泠然的时候,每每回答起这个问题来,都会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可现在不一样了,不仅不能讨厌,还必须喜欢得不得了。 我边说边去叉下一块:“是啊,我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榴莲。” 郑秀兰见我还要吃,当场心疼起沈承远的钱来,她不顾他给使的眼色,赶在我的叉子落下之前,直接把榴莲拿走了:“大早上得少吃点水果,还得吃饭呢。” 话是这么说,可我望着桌上不多不少的三副碗筷,真是差点笑出声来。 这哪里是要让我吃饭的意思,分明是心疼钱,所以想让我快点走人,生怕我多吃了一粒米的模样真是跟从前没分别。 沈承远对郑秀兰此举其实是有法子阻止的,但他非但没有行动,反而装出一副抱歉的样子对我说:“林小姐,我知道我妈的举止是小家子气了一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条件不好。” 我不咸不淡地噢了一声,并不打算配合他的表演,但他一个人站在戏台上,倒是也能继续往下演:“自从我前任妻子去世后,我一直都提不起精神来,家里的事也顾不上多管……” 他一边说一边抬眼去看侧边墙上挂着的照片,引得我下意识也跟着抬了头。 那是一幅与周遭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婚纱照。 从边框到照片里的布景全都是肉眼可见的价值不菲。 不过他此举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炫耀,而是要我看清楚这照片里的主角。 只见照片里同他甜蜜相拥的人赫然是从前的我。 沈承远笃定,如果我真的是徐泠然,看到这张婚纱照绝不会无动于衷,但我偏偏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地问:“你跟新太太都结婚生子了,家里还挂前妻照片合适么?” 凡是有几分自尊心的人,面对这样的事必然会闹个天翻地覆。 而沈承远吃准了蒋临夏要靠他过日子,竟然是连演都不演。 “这没什么不合适,我新娶的妻子是个善良的人,哪怕知道了我对前妻念念不忘,也照样愿意陪我从之前的感情里走出来。这幅婚纱照挂在这里,不仅能提醒我从前,也是提醒她的好……” 他匆匆带过了在家里挂跟前妻婚纱照的原因,开始大肆渲染对亡妻的情深似海,仿佛他是为了前妻好,才没有在对方坠崖后跟着同死。 我听着这番经过刻意渲染的措辞,当场就感到一阵反胃,连硬逼着自己咽下去的榴莲也开始作怪,最终让我忍无可忍,面容扭曲地干呕了一下。 沈承远的眼睛瞬间亮如灯泡,难掩激动地问:“林小姐,你是不是吃榴莲吃得不舒服了?” 我轻抚胸口,压下继续作呕的冲动淡声说:“不至于,我之前一个吃大半个榴莲都不会反胃,这次说不定是中标了。前阵子陪容总去法国时没做措施,可能怀上了吧。” 一番话不仅粉碎了他的希望,还给了他一个无法发作的暴击。 沈承远连客气都装不出来了,表情僵硬地说:“你跟容总的感情还真是好。” 我正愁没法子继续打击他,闻言临场发挥地把容熠川给猛夸了一遍:“我们的感情当然好,他温柔体贴,帅气多金,出门在外永远有司机接送,我待在他身边,半个H市的女人都羡慕。” 对沈承远来说,容熠川就是梦想中的他自己,这时见自欺欺人的幻想被撕个粉碎,真是气得脸色煞白,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我欣赏着他这副气恼到了极点,却又不敢发作的模样,顿感神清气爽,就连先前迫于形势,不得不吃榴莲的事都显得没那么痛苦了。 这见招拆招实在是妙。 我自顾自地夸了好半天容熠川,等沈承远表情都快被刺激得麻木了,这才抱着自进门后就抖个不停的小猫起身说:“你家里又有老人又有病人,实在是不适合照顾猫,我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话音未落,沈承远就跟着起了身,看样子是还不死心。 可几分钟前才拖着病躯,抱着孩子出来吃饭的蒋临夏却是比他还快地拉住了我。 蒋临夏摆出一副急着在沈承远面前表现的模样抓着我的手腕说:“林小姐,你再坐一会儿吧。” 她说话的同时,指尖在我手腕内侧来来回回地勾画不停,像是在写字。 我心中微动,生怕被沈承远看出破绽,连忙回话说:“没这个必要,吃口榴莲都要被人说三道四的日子,我可过不了,劝你还是离你那个婆婆远点吧。” 话糙理不糙,我不信郑秀兰收起榴莲的目的是为了给蒋临夏吃。 蒋临夏应声个不停的同时,也没忘记把指尖的字写得更清晰些,等我眉头舒展,看上去是理解了她的意思,她这才装出还在发高烧的模样,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原位上。 我收回手臂,将那个字铭记于心,然后跟没事人一样扭头就走。 等我走到楼下,就快要远离这片破败所在之时,见蒋临夏没能拦住我的沈承远快步冲了下来,他挡在我去路上说:“林小姐,你能不能再回我家待一会儿?” 他必然是越想越窝心,怀疑我到了没人的地方就会反胃到把榴莲吐出来,这才跟着来看。 可现实实在是让他失望,我不仅没事,甚至还能含着似笑非笑的目光挤兑他:“沈先生,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这样纠缠我不怕你妻子误会么?” 沈承远还是那副不把蒋临夏的感受放在心上的模样,他连认真演的打算就没有,直接说:“其实你的背影跟我……不在了的上一任妻子很像,尤其是抱猫的动作,所以我情不自禁……” 第197章 先斩后奏 他故意把话说得磕磕绊绊,一副对徐泠然念念不忘的模样,可步子离我是越来越近了。 我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好几步,预备着他一发难就逃跑。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车毫无征兆地停了过来。 车门一开,竟是路秘书走了下来。 路秘书在容熠川身边工作多年,其他不说,所受熏陶最是不少,她往这里一站,周身就自带上位者的气息。 沈承远又是认识她的,表情当即就变得不自然起来。 我见帮手来得这么快,当即莞尔一笑,往路秘书的方向看了过去,而她更是一如既往地贯彻着从前的行事风格,二话不说就把我护到身后去了。 沈承远再怎么不情不愿,面对路秘书也得客客气气的:“路秘书,有事来附近?” “我是来奉了容总命,来接林小姐的。” 沈承远脸色一僵。 路秘书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警告道:“沈承远,林小姐是容总的人,不管你有什么打算,都还是少动跟她有关的心思为好。” 说完这句,她拉着我扭头就走,直到回了车里,才解答了我未出口的疑惑。 “容总今天不太高兴,你待会儿见了他,说话千万要小心些。” 路秘书算是公司里最了解容熠川的人之一,她说他不太高兴,就等于是在说他非常不高兴。 我想起昨晚的不欢而散,瞬间感到一阵头疼。 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麻烦,我当时就算做小伏底,也该多说些好话哄哄他。、 现在好了,到了我需要他的时候,哪里还有脸把恳求给说出口? 这样想着,我一路上心都是悬着的。 哪怕是路秘书将我带到会议室外,让我在这里等他,也是一样的忐忑不安。 万一容熠川本就糟糕的心情因为这出会议变得糟糕,我这算不算上赶着当出气筒? 我为了能在容熠川出会议室的那一秒及时迎上前去说好话,干脆抱着猫在外面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幸好小家伙受了伤,又是个安安静静不爱叫的性子,这才没显得太瞩目。 不知过去多久以后,会议室的门总算是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负责开门的是总裁办专门负责后勤的员工,将沉重的大门推开后,他们便自觉站立到两侧,好让容熠川能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我生怕耽搁得久了,他会更加不高兴,快步上前迎接道:“容总,抱歉,我回来得晚了,本该一到公司就来汇报的,只是……” 我话还没说完,容熠川已经毫不理会地从我身边绕过去,径直往办公室方向去了。 周遭温度瞬间降到了零点。 原本还急着往外走的参会众人像是被集体按下了暂停键,他们没一个敢说话的,单就是看看他离去的方向又看看我,像是指望着能从我脸上看出朵花来。 我没有他们这样的闲情逸致,哪怕被容熠川下了面子,也还是只能忍气吞声地跟过去。 容熠川走得比我要早几步,这时又裹胁了周身的不满和怒气,真是健步如飞,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等我的打算。 我被迫一路小跑,追了个飞快。 这下子,别说是参加会议的人了,就连路上偶遇员工们也全都看到我追着他跑的一幕了。 议论声因此也跟了我一路。 “林助理先前那么得宠,我还以为她至少能过去今年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冷待了。” “这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容总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对他有兴趣的女人,要是有了更好的,他当然要换。” “当初的苏小姐和唐小姐风头够盛了吧?最后不还是一死一失踪?算算时间,林助理差不多也该让贤……” 我充耳不闻地把他们的议论抛在脑后,同时用最快的速度一个劲儿地往前奔,这才赶在容熠川顺手带上办公室的门之前到了地方。 容熠川见我跟来,不置可否地评了句:“你运气真是不错。” 我累得气喘吁吁,脑子都快转不动了,可察觉到他话里似乎别有深意,也还是及时摆出虚心求教状:“……什么意思啊?” 容熠川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睨着我怀里的小猫说:“公司有规定,是不允许员工带着宠物一起上班的,保安竟然没拦着你。” 这问题倒是关键极了,哪怕我受了他的气也不能说他是在挑刺,公司是有这样的规定。 小猫很通人性,听完他的不满后,当场就哈了口气,像是要跟敌人决一死战,哪怕它身上还裹得跟粽子一样。 我生怕容熠川会厌恶小猫,先呼噜了它一把安抚情绪,然后才伸手把它往前一递,低声下气地表示:“容总,我一定会改的,这次……这次是遇到意外,只能先斩后奏。” “它受了很重的伤,需要照顾,我是绝对不会影响工作的,请你帮忙。” 容熠川听到这里,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是先斩后奏,我就只能照你说的话去做?公司里有规定,不行就是不行。” 他话音莫名缓和了些许,不似脸色一样冷硬。 我迅速头脑风暴了一番,然后抓住最可能的一丝希望说:“那我是不是可以把它带回家?它现在谁都不信,就信我,我会把它养在你最不常去的阳台上,绝不让它打扰你的生活。” 容熠川目光微眯:“我不喜欢猫。” 我连连点头,同时做了个赌咒发誓的手势保证道:“我说到做到,一定让它只在阳台待着,绝不往你的地盘多迈哪怕一个爪印。” 怀里的小猫被我接连呼噜好几把,总算是开了窍,它不再把容熠川当成像沈承远一样可能伤害它的敌人,而是嗓音可怜的喵喵叫了起来,配上它浑身是伤的模样,真是可怜极了。 容熠川又看了它一眼,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没说不行就是默认答应的意思,我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知道他这就是同意我在阳台上养猫了。 不过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既然做出让步,我当然也得有自觉。 第198章 重要的是办正事还是陪我? 我将小猫安顿在距离容熠川最远,并且不会被他看到的沙发角落里,然后不消他吩咐,就拿起他最常用的咖啡杯,去给他泡了杯温度最适宜的咖啡回来。 在接下来的一上午里,我就像个殷勤的狗腿子一样,什么工作都没做,单就是盯着容熠川的一举一动,随时预备着在他面前表现一番。 路秘书来给容熠川送文件,我很有眼力见地接过去,分门别类地帮他整理好了放在办公桌上。 容熠川看文件看得投入,刚作势伸手要拿笔往上签字批准,我立刻很有先见之明地把各色水笔全都提前拔了笔帽放到旁边,在确认他要用的是黑色那支后,更是直接把笔递到了他手里去。 容熠川好整以暇地从我手中接过笔,签完名字后,唇角勾着一抹玩味笑意看了过来:“你还挺能屈能伸,就为了一只猫,值得么?” 他语气没有那么冰冷,就意味着至少是不生气了,并且心情正在好转中。 我打蛇顺竿上,莞尔道:“我是你的助理,做这些本来就是应该的,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不过我确实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不知道容总能不能赏光。”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都笑容可掬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不信他不给面子。 容熠川果然暂时停下工作,侧首看了过来。 我知道他时间宝贵,肯在上班期间听我讲私事就是莫大的宽纵了,也没敢卖关子,言简意赅地把临走时蒋临夏悄悄在我手里写字的事讲了出来。 “……我记得很清楚,她特意抓着我写了好几遍,那绝对是个药字,只是时间匆忙,沈承远又一直都在旁边盯着,所以实在是没来得及把具体是什么药说清楚,但我觉得可能性也就是那几种。” 容熠川轻点下颌,淡声道:“说说看吧。” 他今天心情阴转晴的速度实在太快,我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哪怕先前没想好,这时也急忙分析起来。 “蒋临夏心理素质不好,人也不聪明,现在的处境更是很危险,所以我猜她要传达的一定是很紧急,而且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信息,要么是她给沈承远下的雌激素没了,现在生病没法出去买,所以希望我帮她弄,要么……” 我自己也觉得这个可能性荒谬,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忖度着说:“我怀疑她其实是在暗示我,我父亲的车祸跟药物有关,以此向我示好。 容熠川眉尾轻轻一扬,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东西,他疑问道:“她有帮你的动机么?” 徐泠然的“死亡”跟蒋临夏脱不开关系,况且她现在明面上跟沈承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连她的母亲刘姨也是一样地更看好他。 在这种情况下相信她会帮我,实在是荒谬的无以复加,也难怪容熠川会理智提出质疑。 我被他问得沉默了一瞬,然后才继续往下接话:“她应该是希望我还能遵守诺言,帮她离开沈承远,跟她孩子的亲爹双宿双飞。” “她就那么笃定你能帮她?” “她现在没有别的人选了,而且她看中的不是我,是我背后的你。只要你肯帮忙,她就一定走得了。” 容熠川听完我的这番理论,仿佛是感到很好笑,因为他嗤笑一声说:“我没兴趣给两个垃圾人当月老。” “我也不想管她死活,但我想找到我爸出事的原因。” “这就是你今天一直对我这么主动的原因?” 主动? 主动倒咖啡给他当小工? 没错,那也算主动。 我干笑了一下,暗暗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我被他带的,现在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 可容熠川说完就算,并没有继续笑话我的意思。 他放下文件,转而拿起手机,当着我的面打了个电话,说的是法语。 这通电话没打太久,他很快就同对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就在一个小时后的咖啡厅。 容熠川看了眼时间,慢条斯理地就要出门,只对我说:“我有事约了保罗面谈。” 我听到这话,哪里还等得住,连忙表示:“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我爸了,想了解他的情况。” 说这话时,我不忘仰起脸去看他,是期待这张跟莫荔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能发挥作用。 容熠川垂眸看着我,则是忽然揶揄了一句:“你不是还要回学校复习么?” 难怪他既要当着我的面打电话,又要故意在离开时告诉我一声,合着是专门为了对我说这句话,委实是小气的过分了。 昨晚那点不愉快小得可以忽略不计,没想到我都忘了,他却还在为这件事不爽。 我心中一阵无语,但为了能知道父亲现在的具体情况,也还是要多配合就有多配合的自觉说了他想听的话。 “已经不用了,我运气不错,遇到了三个神仙室友,她们帮我准备了复习资料,我可以带回来复习。” 说着,我不忘冲他莞尔一笑,以示这话完全是发自真心,绝无半点勉强。 “所以呢?” “所以……”我脑中灵光一闪:“还是陪你办正事重要。” “重要的是办正事还是陪我?” “都重……”话已经说出去一半,我突然有些福至心灵,当即改了口:“陪你。” 容熠川的表情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在他身边待久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是彻底的阴转晴了,并且还有要变得灿烂起来的意思。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他也有这么好哄的一面,不禁有些咂舌。 早知道他今天这样好说话,刚刚就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追着他跑了,固然对我没什么大影响,可所演的戏里的情节出了问题,我也是要费劲去圆的。 正在我打算抱上特意放到角落里的小猫,跟他一同离开办公室时,他侧身牵住了我的手。 容熠川的手一如既往的宽厚温暖,我心中一动,差一点就直接跟他走了,幸好临跨出步子时,忽地想起怀里少了什么,及时叫住他说:“我的猫还在这儿!” 第199章 容熠川小心眼 小猫的四肢骨折了一半,根本就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挪动,要是把它放在这里就太可怜了。 容熠川闻言,颇有几分被打搅了兴致的无奈,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牵着我的手来到沙发前,用空着的那只手把这毛茸茸的一团给抱了起来。 我在短短半天时间里,接连体会了两次在大众广众之下被人瞩目的滋味,一次是先前追着他回办公室,另一次就是现在,被怀抱着小猫的容熠川以十指相扣的姿势牵着穿过办公区。 容熠川显然知道他这样做会引起怎样的骚动,但是他不在乎,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在前面。 我没了先前急着哄好他的心无旁骛在,反倒成了有几分局促的那个人。 但转念想起由着公司里其他人误会我失宠的后果,还是挺直腰板,权当自己是刚听到导演喊开拍的演员。 一路上所到之处,凡是已经听说了我“失宠”的小道消息的同事或多或少都忍不住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是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快就“翻盘”成功了。 直到我们消失在电梯里,才有人愣愣的发问:“你们不是说……容总没搭理林助理,她已经失宠了么?现在怎么不仅能秀恩爱,还、还多了只猫?!” 旁边的人也是一副大跌眼镜,难以置信的模样,但接受现实的速度相对快些:“这说明林助理有本事,竟然能靠一只猫复宠,从前容总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是失宠后就消失了?那只猫肯定不一般,会不会是去泰国请的什么猫妖之类的?” “……你快别说了,怪渗人的。” …… 我没能亲耳听到他们的议论,但猜也能猜得出会有怎样的流言。 不过就是我又成了靠老虎耍威风的狐狸。 不过我暗暗地松了口气。 至少有了容熠川的表态,我在容氏会省去许多的麻烦。 这样的大集团里的人情世故非常复杂,能让其他人有所顾忌,不会轻易得罪的只有容熠川身边的红人,虽然这样的红人一旦失宠,立刻会面对成倍的恶意和麻烦。 这等于是将自身安危荣辱全都系在容熠川身上。 我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可还不等细想,电梯已经到了写字楼负二层停车场。 容熠川没有让司机陪同,而是亲自开车载我去了同保罗约好的咖啡厅。 保罗跟他是真有交情的好朋友,故而并不见外,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点好午餐开吃了,并且吃得十分专注。 我看着他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和一看就是熬夜后胡子拉碴的脸庞,心中不免有几分愧疚。 如果不是为了给我父亲想治疗方案,他其实大可不必憔悴成这副模样,我见他吃得狼吞虎咽,很怕他被焗饭里的牛肉噎到,拿起桌上的水壶给他倒了杯柠檬水:“保罗医生……” 我的话还没说完,杯子就被容熠川伸手截胡了,他气定神闲地将杯子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保罗要接的手还悬在半空中,这时就毫不客气地用他的蓝眼珠翻出个白眼说:“容,你太小气了。” 他一个法国人的中文水平跟我的法语水平差不多,只是过于字正腔圆,听起来特别板正。 容熠川面对他的认真数落,则是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好意思,我刚好渴了,所以你自己倒水喝吧。” 说着,他将杯子和水壶一并推了过去。 我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水壶,顿感哭笑不得,只端起方才点的咖啡抿了一口。 保罗说得不错,容熠川实在是小气,连这样一杯水都要计较,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看到他的这一面对我而言也算是一件幸事。 容熠川是个很擅于隐藏真实情绪的人,初次见面的人别说是他的喜恶了,就连他是不是真得高兴都未必看得出来。 我当初为了接近他,是特意在这方面下了苦功的,现在总算有机会更深入了解他一下,当然不会介意有新发现。 容熠川在他认可的朋友面前,也有真情流露的一面,他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跟其他男人有接触,哪怕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递一杯水。 哪怕这个女人未必是他心里真正在意的那一个。 戏演得久了,是有可能连自己都一并骗过去的。 我察言观色之后,再也没有主动跟保罗有过接触,老老实实地扮演起了花瓶的角色。 保罗先吃饭,后喝水,等把大半壶柠檬水喝得只剩下个底了,他放下餐具,恢复了几分医生应有的沉静理智,略显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抱歉,我昨天一直在忙工作,没顾上吃饭。” 容熠川对此表示理解:“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让疗养院里的人帮你订外卖就好。” 保罗先是点头,后是摇头:“算了,我还是自己出来吃吧,工作的时候吃饭影响效率,反正饿一顿也死不了,我被饿晕过几次,没有留下后遗症。” 这话说得让人没法接。 容熠川却是出乎意料地接上了:“没关系,疗养院里有别的医生,如果你被饿晕了,他们会救你的。” 据说在某方面天赋特别出众的人,往往会在被上天打开这扇门之后,再关上一扇窗。 我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平生第一次觉得当个天赋一般的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我保持着紧紧挨在容熠川身边的姿态,等估摸着他不至于再为一句话感到不满了,试探着对保罗说:“您是因为老徐总的事忙成这样的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保罗一提起他专业有关的事,整个人就变得容光焕发,看起来比打了鸡血还精神:“他身上简直就是发生了奇迹,虽然还不清楚具体什么时候会醒,但他对外界有光感,眼球会转。” 对正常人来说,这样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做的小动作实在是不值得在意,但衡量植物人是否还有意识,从而判断苏醒几率的重要指标之一便跟光感有关。 我瞬间激动得不得了,要不是身边有个更得罪不起的容熠川,定是已经站起身来向他鞠躬致谢了,这时只能把一句“谢谢”翻来覆去地讲。 保罗跟我一样,也把“不客气”来回讲了好几遍,等一道冷飕飕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立刻意识到我们这样互相客气起来没完没了,不失苦恼地说:“要不你还是别谢了,他一直在瞪我。” 第200章 那场车祸绝对有蹊跷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指向容熠川,像在控诉对方的小题大做。 乱拳打死老师父,容熠川对这位只会打直球的朋友实在是无话可说,他轻叹一声,主动提起了下一个问题:“说具体点。” 保罗看我一眼,忽闪着睫毛问:“我不是说过一遍了么?他已经恢复了一些生命体征。” 容熠川的小气程度随着话题的深入而递增,他替我向保罗询问说:“我们想知道,你在给老徐总做检查的时候,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有致幻副作用的药物。” 我在来的路上抓紧时间查了些资料,知道想要人为促成一场车祸,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疲惫,或者索性产生跟现实分不开的幻觉。 保罗听得一头雾水:“药物?” 容熠川面对这句反问,难得流露出了招架不住的神情,他正要把中文切换成法语,好让过于认真的保罗了解眼前的情况时,我情急之下再顾不上许多,主动说起了目前掌握的证据。 “老徐总出车祸那天,是独自一人开的车,身边没有其他,他虽然一直有司机,但经常也会亲自开车载家人出去游玩,而且他开车一贯都很稳很谨慎,他在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会遇到车祸的。” 我现在再提起跟车祸相关的词汇,无论是因为何种缘故,都会感到一阵心悸,同时无端想起许多混乱的画面。 有蒋临夏告诉我的沈承远原本的计划,也有我爸出事的相关报道,甚至还有那个噩梦…… 幸好保罗及时理解了我的意思,开始说起他的发现、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在我接手治疗之后,曾经给老徐总做过一番详细的检查,他的生命体征不稳定,但指标是没有问题的,从检查结果上看,当时的他绝对没有服用过药物,但……” 他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把尚未掌握确凿证据的事说了出来:“但那时距离老徐总出车祸已经过去近一年的时光了,即便他出车祸时接触过药物,当时也已经都代谢掉了。” 简而言之就是查无可查。 我说不失望绝对是假的,可蒋临夏同样也是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就为了戏耍我一把的,片刻之后,我问了另一个问题:“有没有可能是车祸中的另一方驾驶员服用了药物?” 那场车祸绝对有蹊跷。 保罗陷入了沉思,应当是在思考我这个猜测成真的可能性。 容熠川没有反驳,但说出口的话也是同样的让人没希望,他理智无比的提醒道:“跟老徐总所驾驶的轿车相撞的那辆车里的驾驶员当场死亡,已经火化一年有余了,同样也是没办法查的。” “这样啊。” 我悻悻笑了一下,实在是做不出更合适的反应配合他了。 不久前还为这个发现激动不已的心情一落千丈,像是沉到水底一样再次陷入了迷茫。 难道说我真的从一开始就猜错了? 蒋临夏根本没想这么多,单就是恨透沈承远,想我帮她。 我跟保罗一样开始了沉思。 一片寂静中,我怀里刚睡醒的小猫开始了闹腾,正如宠物医生所说,它的求生欲实在是强烈得很,骨折的两条腿还打着钢钉和石膏,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玩耍了。 我听着它喵喵的细弱叫声,思绪越发混乱,只好趁它在我怀里拱来拱去的时候,一遍遍抚摸着瘦骨嶙峋的脊背安抚它。 这家咖啡厅有宠物友好的标识,是不介意客人带宠物的,但一码归一码,我还是不想让自己带来的影响到隔壁桌的客人。 小猫却并不理解我的苦心,见我一个劲儿地限制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扑到跟我紧挨着的容熠川怀里去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小猫抱回来。 可容熠川好像并不在意这变故,垂眸看过一眼后索性就把小猫抱住了。 小猫被他袖扣上水滴形的钻石装饰吸引,倒是也跟着安静了下来,乖乖玩他的袖扣。 倒是坐在我们对面的保罗被这一幕惊得睁大了眼睛,他盯着容熠川怀里的猫看了又看,意外不已地问:“容,你不是对猫毛过敏么?” 容熠川全不在意地答道:“是有一些,但症状不重,而且这个小家伙也没多少毛可掉。” 我意识到他是真的猫毛过敏,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从办公室去地下停车场的路上,他可是抱了一路的猫,哪怕这猫被裹得跟小粽子一样,他穿的又是严严实实的西装,也难免会有接触到猫毛的地方。 我头皮发麻,赶紧用最快的速度把猫抱回了怀里,然后慌里慌张地问:“你怎么不早说?” 这一刻,我们之间巨大的差距仿佛被消弭了一般,让我也能不顾所求,就是出于怕他因为过敏而倒下的缘故,问出这样一句了。 容熠川玩味地看着我,反问道:“真奇怪,你不是早就把我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了么?竟然不知道这个?是收集的资料不全么?” 三个问题没一个答得上来的。 我是花了大力气收集他的资料不假,也真的押宝正确,选到了莫荔这个王炸,可是里面千真万确是没有猫毛过敏这一条。 容熠川将自己的弱点保护得极好。 他见我哑口无言,并没有再刨根问底,而是换上平和语气,同时对我和保罗一起说:“我做过脱敏治疗,现在是真的还好,过敏症状已经轻微到可以说是没有的地步了。” 相比于我接触到山药后的反应,他瞧着确实是正常的不得了。 保罗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才发挥医生的职业本能,提醒了他一句:“容,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最好还是不要赌运气。” 容熠川对这个医生朋友态度很好,不仅答应了下来,还在告别时叮嘱他尽快回家补觉。 保罗离开后,我以为他会带我回公司,可事情的发展方向总是这样出人预料,他沿着国道开了很久的车。 我眼见道路两旁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安的。 不是怕容熠川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而是怕接下来会有让人难以接受的真相被铺开在面前。 第201章 背后有高人指点 容熠川开车时不怎么爱说话,直到驶进一处位于远郊的报废车停放厂,才出声道:“到了。” 我定睛一瞧,看着满满一院子的报废汽车犯了难。 这些车经过风吹日晒,大都已经难以辨认原本的面貌,仅仅是想从中把所需的事故车辆找出来都得费上好一会儿功夫。 可容熠川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一下车,这边的厂长就主动迎上前来同他打招呼,顺便还问候了我一句:“容总,这位就是您提过的林助理吧?初次见面,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多包容。” 他对容熠川态度极好,想来不仅是早就认识了的缘故,兴许还受过容熠川的恩惠,是被认可的自己人。 我目光在他们中间来回游走,意识到自己算是又见识了容熠川的另一面,他的力量和人脉远比表面上能被人看到的来得更远更深。 兴许他能被容显恭看到的那些力量不过是冰山一角。 思索间,我们被带到了一辆单独放置着的报废车面前,我看着它变形的车身和锈迹斑斑的车漆,也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辆车绝不属于我爸。 那么它便只能…… 容熠川的话验证了我的猜测,他声线平淡无比地告诉我:“这就是在事故中同老徐总相撞的那辆车,司机当场死亡,车也报废了,因为无人认领,又没有维修价值,所以一直都放在这里。” “后来我怀疑这场车祸有隐情,前前后后也找了好几批技术人员来对这辆车做鉴定,但结果都是一样的,车辆状态很正常,没有被做过任何手脚。” 他所找的技术人员必然不是吃白饭的,他们都查不出问题来,其他人来查会更无用。 我心下一沉,忍不住想起了出事时父亲开的那辆车:“我爸的那辆车也在这里么?我想看一看。” 兴许证据会存在于那上面。 容熠川摇了摇头:“老徐总当时乘坐的那辆车损毁太严重,被送到距离市区更近的停放厂保存了,本来是打算直接在那边做鉴定的,只可惜后来发生了火灾,车被烧的就只剩下一个框架。” “天底下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么?”我稍微一想就猜到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难掩愤恨地说,“沈承远做得还真是干净,竟然能想到销毁证据这一步。” 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瞧沈承远了,从销毁证据到怀疑我的身份,他的表现实在是出乎意料。 容熠川目光微眯,则是提出了一个疑点:“你真的认为凭沈承远那样差劲的能力,会想到这样关键的事么?他阴狠有余,但脑子和手段没一样能拿得出手,想必从那时开始,背后就有高人指点。” 我听到这里,立刻想起了先前蒋临夏为了能从沈承远身边离开,而跟我做交换的条件。 她心理素质不行,也没有沈承远聪明,真让她编谎话,只怕也编不出这么圆的。 原本已经清晰的局面再次变成了谜团。 我想着蒋临夏口口声声说是容熠川让沈承远改主意的话,拿捏着分寸开口道:“指点他的高人会不会跟当初劝他改变原定制造车祸的计划,选择把我推下山崖的人是同一个?那个人给了他钱。” 蒋临夏还说了,给沈承远钱的人就是容熠川,但本尊这时就站在我身边,附近又是货真价实的荒山野岭,我哪里敢说出口? 况且无论是从理智上想还是由着情感发散,容熠川都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容熠川听到我的猜测,神态自若,丝毫没有心虚或者想要遮掩的表现,就连语气也是肯定的不得了,让人听了就忍不住要信:“不可能。” 可这样斩钉截铁的态度出现在他身上,本就是一种反常。 我的心往下一沉,将不安和害怕压到最深处,然后不动声色地只表现出疑惑:“为什么?” 回答我的是短暂的沉默。 容熠川的停顿极为短暂,放在旁人身上可以忽略不计,但发生在他身上却是可以解释为语焉不详的程度,他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而是微妙的转移话题说:“我大概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 我知道这时候最好是按照他所希望的一样转移话题,可事关真相,还是忍不住说了追问的话:“是谁?” 容熠川又顿了一下,缓声问:“你想不想把南峰集团拿回来?”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仅是不愿意说明自己的猜测,就连提都不想提,至于忽然问我这个问题的原因,恐怕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事实证明,他这招也确实是有效,因为我几乎是立刻就心动了,情感快过理智地说:“当然想。” 南峰集团是我父亲毕生的心血,我身为他唯一的女儿,当然应该想办法把它拿回来。 容熠川很好说话的点头道:“嗯,我已经决定了,会跟南峰集团续约,但条件是必须让你成为我的代理人,负责全权处理双方合作续存期间的相关事宜。” 这个突如其来的馅饼险些把我给砸晕在当场。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就是! 我心心念念的大事竟然在容熠川轻飘飘的一句话里被实现了! 说不兴奋绝对是假的,可我在兴奋的同时,也感到一阵空虚。 容熠川给的这么容易,想要拿走的话想必只会更简单,万一哪天他跟我结束了,真的会是好聚好散么? 我实在是乐观不起来,所以只能是悲观,委婉提建议道:“其实也可以不用绕这么大的弯子,又是代理人又是续约合作,实在是太麻烦了。” 容熠川眉尾微扬:“你有更简单的办法?” 我斟酌道:“我可以将真实身份公开,这样一来,沈承远就只能把属于徐泠然的股份都吐出来还给我了,南峰集团自然也会重新回到我手里,到时候我也可以接爸妈回身边照顾。” 第202章 我总不能给莫荔当一辈子的挡箭牌 沈承远能够继承股份的前提是徐泠然已死,只要她还活着,他这个已经再婚生子的前夫必然会出局。 我从前一直藏着身份,为的是让害我的人付出代价,但现在拿回南峰集团的诱惑就摆在眼前,我实在是没办法不心动。 南峰集团当然是比不上容氏,可有总比没有强,它可以变成属于我的实力和底气。 容熠川原本挂在唇角的笑意彻底随着我的话音消失了,他维持着怀里抱猫的动作不变,看起来还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开口就是反对:“现在还不合适。” 我不肯死心,斟酌着确认了一句:“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凡他的话说得不太死,我都能继续发挥先前在办公室里能屈能伸的表现,至少把他磨到松口,可他半点缓和余地都没给我留。 “你这样做很危险,沈承远已经在怀疑你的身份了,你这样做等于是在催他跟你鱼死网破,还是说你忘了容显恭的事,你之前那么得罪他,一旦公开身份,他绝不会放过你。” 容熠川态度坚决,一副完全为我着想的模样,但他似乎是忘了,容显恭之所以针对我,完全是因为他。 对容显恭来说,南峰集团不过是个小虾米而已,他真正的目标是整个容氏。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况且我做低伏小快一天了,这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脱口而出:“既然这样的话,那你甩了我吧,只要你甩了我,容显恭就不会对我下手……” 话音未落,容熠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糟糕起来,他相貌本就偏于冷峻,这时薄唇抿成一线,黝黑的眼珠也像是结冰一般冷得骇人。 我明明是站在露天的停放厂里,但却下意识瑟缩了一瞬,像连阳光的存在都察觉不到了。 厂长很有眼力见,早在我们俩聊起我爸的事时,他就自觉回办公室去了。 这时没了外人在,我也不必顾及面子,把姿态放到最低的说:“抱歉,是我没有摆清位置,就算是要结束合作,也应该是你先提。” 这样一来,我对他来说就跟从前那些女人没有任何区别了,只是今天在办公区大跌眼镜的员工们恐怕要再次陷入迷茫了。 在他们眼里,林助理想必是在短短一天内经历了失宠、复宠再彻底被抛弃的大起大落。 我苦中作乐的想到这里,做好了被容熠川横眉冷对的准备,可不知怎的,一阵难言的失落紧随其后地从心底升起。 这一次,容熠川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来得更长,就在我以为他是打算拂袖而去时,他语调平静至极地开口:“我以为你在又一次差点被算计之后会变得聪明一些。” 他的话音毫无波澜,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清楚地知道他在生气。 我在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哪里还敢发出异议,唯有无可奈何地等待接下来冷言冷语,他生气归生气,总该让我死个明白。 容熠川周遭气压低得惊人,眸中怒气却是烧得十分迅速,差点伴随着他训我的措辞燎原。 “我曾经以为你只是会不合时宜心软,但至少是个聪明人,能够胜任代理人的职位,没想到你退步的速度这么快,现在就已经说得出这种蠢话了。容显恭不会再针对你,但他会除掉你。” “如果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必须要除掉我吗?” “他早就看出来我跟唐小柔不是真的,他放过唐小柔了吗?” 他平日里一直是惜字如金,难得说这么多话,虽然都是训我的话,但字字珠玑,令人根本无法反驳,哪怕我认为自己不至于会大意到可以轻易被容显恭除掉。 直到他以容显恭会针对南峰集团的话作结,我才醍醐灌顶般意识到了他如此反常的原因。 能让容熠川这样紧张的人只有一个——莫荔。 我是靠这张酷似莫荔的脸才能在他身边待这么久,为的就是当她的挡箭牌,让他能够保护好心爱的女人,现在容显恭不仅被得罪透了,还在对他虎视眈眈,实在不是离开的好时机。 想通了这一点,我失望于无法拿回自己真实身份的同时,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容熠川面无表情地睨着我,虽然还有几分余怒未消的意思,但训过我一顿,心情已然缓和许多,看样子是在等我的回答。 我仰起脸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斟酌道:“我明白了,在任务完成之前是不会走的。” 容熠川面色冷了一分,对我的回答不像是满意,但不反驳就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我长长舒出一口气,正要追问他南峰集团的事到底怎么办,他忽然转身就走,只带了怀里的猫。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我一个人被落在这里,怕是连打车都难。 我以为容熠川是还在为差点失去挡箭牌的事生气,连忙跟上前去的同时,心底也有几分疲惫,等到距他仅有半步之遥,终于忍不住温声询问:“你……以后有别的打算么?” 许是这种有做长远计划的态度让容熠川感到满意,他放缓步子说:“先说说你的打算吧。” 我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有可能踩雷的话:“具体还没有想好,可我总不能给莫荔当一辈子的挡箭牌。” 其实我原本是想说不能给他当一辈子的挡箭牌来着,可话到嘴边,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这样说会让容熠川认为我是不情不愿地履行任务,既然都有踩雷的可能了,自然要在话术上用心。 容熠川向来喜欢我对他用心,这次也不例外,虽然他的眸光因为莫荔的名字黯淡了一瞬,随即却是问我:“怕跟我一辈子绑在一起?” 这是个送命题,答对了不见得有奖励,但答错了一定没好果子吃。 我没敢撒谎或者编甜言蜜语欺骗容熠川,而是认真摇头道:“我没有不愿意,跟你在一起,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有人兜底的感觉,只要当好你这只老虎身边的狐狸,就能为所欲为。” 容熠川明知故问:“这种感觉不好吗?” 第203章 草莓印 我还是对他实话实说:“简直爽快极了,尤其是报仇的时候。” 如果不是背靠容氏的势力,我根本不可能将沈承远逼回到司机的位置上看戏,更不可能替父亲请到像保罗一样专业的医生进行治疗。 容熠川神色恢复如常,背对着我颔首道:“那你就继续享受这种特权好了。” 我察觉到风雨消散的信号,忍不住又问:“我可以享受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总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知道协议什么时候结束吧?是等到莫荔离婚,还是……容显恭死了?”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都不会再需要我陪着演戏。 容熠川仍旧没有回头,就抛下两个字:“再说。”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我在心里抱怨完毕,唯有老老实实地回到容熠川车里,跟他一起回家去了。 虽然今天只是第二天,明天才到约定的日子,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再惹他不高兴,事情怕是就没这么好解决了。 之后的一切都平静如常,容熠川像是真的已经忘记了白日里的不愉快,直到入夜之后变得比以往更磨人,我才意识到他其实是在秋后算账。 我弱弱提醒道:“明天……就是考试的日子了……能不能……” 容熠川在我沙哑上扬的尾音中轻笑一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闻言,我马上意识到他根本就是在借机报白天的仇,沉沉呼吸一口,然后放软着嗓子说:“算我求你,等明天考完试再说好不好?” 语气被我放到了最柔,听起来甚至有几分娇嗔意味。 容熠川显然是受用的,他低头吻去我眼睫上的泪水,嗓音中透着慵懒:“最糟糕的情况不过是挂科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怕是不怕,就是还得补考,很麻烦。” “你怕麻烦?” “我不怕,但是榕江大学的补考一般都安排在周六。” 容熠川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下。 周六这个日子,终究还是让他犹豫了。 我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他略微失望地叹了口气,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 我没听清,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哪一科没把握?” “除了法语专业课,其他都……需要复习。” 我说的委婉,但其实高数和思政我都没接触过。 在法国求学的时候,根本不学这些。 这一学期以来我也没怎么去上过课,现在全靠晓蕾她们给我的资料临时抱佛脚。 “起来,去书房。” “……你真要给我补课?” “信不过我?” “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你也是在法国念得书,为什么会国内大学的必修课?” 容熠川语焉不详:“有点兴趣,自己研究了下。” “你对高数有兴趣还是思政有兴趣?” 容熠川直接拉着我的手腕就往书房走:“抓紧时间,不要问没意义的问题。” 容熠川结结实实地给我补习了一晚上,最后我困得不行了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幸好翌日早上,生物钟仍旧尽职尽责地发挥了作用。 容熠川虽然没有叫我起床,但是有安排司机提前等着,随时可以送我去学校。 我浑身都像被拆过一遍似的难受,最酸麻的地方要数不知被他用手臂垫了多久的后腰,但眼见就要迟到,哪里还顾得上去管这点不适,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考试用品,便迅速去了学校。 幸好期末考试没有严格到提前十五分钟禁止考生入场的规定,这才让我赶在考试铃声响起的前一秒匆匆冲了进去。 监考老师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可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目光飘忽地让我快点坐下。 我自知迟早理亏,哪里还会多想那眼神里的含义,直到紧赶慢赶地完成了考试,才在离开教室时,从其他人的目光中意识到了不对劲。 大家都是大学生了,应当不至于会把考试迟到当成天大的失误。 我抱着书包,一边满心狐疑地往外走一边试图从旁人隐晦的指指点点中分辨出他们对我行注目礼的原因。 直觉告诉我,他们的目光中与其说是带着恶意,倒不如说是带着暧昧气息,只是看过来的人男女都有,让我不好分辨具体原因。 珊珊跟我不在同一个考场,是在走廊上见的面,她远远瞧见我的身影,立刻热情同我挥手,但等走近了一些,那动作立刻怔在了当场。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甚至闹了个大红脸,然后便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我身边,低声对我说:“你脖子上有……草莓印。”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提醒,道谢过后一边试图用书本遮脸,一边匆匆跑回了宿舍。 因为我并不经常在学校里住的缘故,这边只放了些必备的生活用品,想换件高领能遮脖子的衣服都找不出来,得亏晓蕾她们及时回来,这才救我于水火之中。 晓蕾化妆技术颇高,她三下五除二直接用遮瑕粉底帮我把能被看到的痕迹都抹掉了。 我嗫喏着又道了声谢,跟她们三个脸快要红成番茄的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连解释都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舍友们一年前还是高中生,年纪比我小好几岁,还都纯情得很,让我这个已经结过一次婚的人受到感染,不由自主地也害羞了起来。 有了这出只会越描越黑的插曲,我没敢再在学校里久待,等考完下一门考试,就赶紧去到容氏继续自己助理的工作了。 偏巧容熠川今天没有一直在办公室里待着,我们俩险些在办公区迎面撞上。 容熠川今天气色颇好,瞧着就意气风发,看在员工们眼里是个很值得讨论的话题。 我在穿过办公室的时候,刚巧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我状态萎靡,说是采阴补阳的遇到了采阳补阴的。 本来是当耳旁风听过就算,完全没放在心上的,可这时近距离瞧见了他与我截然不同的精气神,不免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同样是累了大半宿,怎么他这个卖力的人反而不显疲惫? 容熠川神态自若,仿佛是没注意到我出现之后,周围变得异样的氛围和目光,照常对我吩咐到:“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哪里敢耽误,自然是唯唯诺诺地跟上,生怕一个人待在这里要继续被员工们行注目礼。 虽然我跟容熠川一前一后地进办公室,必然会被当成谈资,但有句话叫眼不见心不烦。 我选择掩耳盗铃。 第204章 她虽然莽,但够损 容熠川的办公室是个宽敞的一室半套间,在正对着办公桌的地方摆了套休息用的沙发茶几,他进门后并没有直奔办公桌坐下,而是先走过去,拿起茶壶倒了杯水。 我以为他要喝点水慢慢说正事,他却是毫无征兆地把杯子朝我所在的方向一推:“先歇会儿吧。” 我连忙接过杯子,抿了口还微微有些烫嘴,但却刚好能让我萎靡的状态舒缓过来的茶水。 容熠川平日里都是喝咖啡的,这套茶具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跟摆设无异,今天忽然派上用场,想来不是路秘书准备的,就是有喝茶的客户来过了。 如此一来,他会亲自给我倒杯水也不能算是太新鲜的事。 我逻辑自洽地理清了这一点,整个人都以相对放松的姿态往身后沙发靠背上倚去。 经过加起来长达四个小时的两场考试,本就酸疼的腰已经难受到了快要断掉的地步。 真不知道容熠川昨夜垫手臂在我腰下是起了什么作用,缓冲效果委实是不太好。 容熠川像是看出了我的腹诽,明知故问道:“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考得不好?” 闻言,我险些气结在当场。 昨天夜里,我可是不只一遍的跟容熠川强调过,说自己今天要考试,让他高抬贵手放我一马的,现在他问这个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当即摆出个礼貌性微笑:“还行,应该不会挂科。” 说到末尾两个字时,我特意咬了重音,本意是提醒他一番,让他知道谁才是造成眼下麻烦的罪魁祸首。 可话还没说完,我忽然在满脑子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中想起了一件十万火急的事。 我再顾不上去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这里浪费时间,站起身来就要往外冲,在经过容熠川身边时,被他一把拽了住。 容熠川手掌严丝合缝地扣在我腕子上,我动弹不得,奋力挣了一把也没能甩开他,面露焦急之色地说:“你先放开,我很快就回来!” 我看着他老神在在的姿态,真是气得不轻,合着就快火烧眉毛的人不是他。 容熠川淡声发问:“什么事走得这样急?既然已经到公司了,让路秘书去办就好。” 相比于我这个挂名的所谓助理,路秘书才是他真正的心腹,除了能在工作上给他打下手之外,也能负责一些不便被太多人知道的隐秘事宜。 我这时急着要去办的确实也是件秘事,可当着他的面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容熠川却是管不了这许多,已经拿起旁边的内线电话,拨通总裁办的线路把路秘书给叫过来了,然后才问我:“说吧,什么事?”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按理说也跟他有关,没什么说不出口的,可我话到嘴边,还是先面红耳赤的脸上升了温,低声道:“我早上走得急,没吃药。” “不舒服?” 他伸手来摸我的额头。 我偏头躲开,脸色微红:“不是,我没生病。” 容熠川没追究我的躲避,语气还是很柔和:“没生病你吃什么药?” “我……” “山药过敏还没好利索?” “好利索了。”我说:“……避孕药。” 我话说得艰难,容熠川却是听得淡定,仿佛如果我因此怀孕,也只是件不算麻烦的小事。 面上烫人的热度因此褪去许多。 容熠川这个听的人都不觉得不好意思,我又何必感到难为情? 倒是路秘书匆匆赶来后,得知容熠川安排她去买的是避孕药,神情颇为意外地又确认了一遍:“容总,您确定是……避孕药?” 不等她把重复的话说完,容熠川已经又补充道:“记得隐秘些。” 这下子,路秘书不需要再确定什么了,她只是看了容熠川一眼,然后便沉默着退了出去。 我想到要让路秘书亲自替我跑腿,心中不免有几分惭愧,嗫喏道:“路秘书工作很忙,不如还是——” 话说到一半,被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容熠川微抬下巴,示意我先接电话。 电话是顾雪灵打来的,即便是当着他的面接也无所谓,我只好放弃把路秘书叫回来,还是亲自去买药的打算,先行按下了接听键。 顾雪灵激动的话音瞬间穿透了我的耳膜:“然然!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她试图卖个关子,可每次她试图搞个悬念出来,结果都会是毫无悬念,但我想着她上次的开场白,还是很配合地问:“谁啊?” “就是沈承远那个死渣男!上次在银行附近被我盯住过一次就算了,这次竟然还敢跑到我家附近来鬼鬼祟祟,我看不是打算使坏,就是心里有鬼,我已经盯住他了,这次他休想再接近阿姨。” 顾雪灵义愤填膺地讲述完情况,不忘再把旧账翻出来算一下:“上次在保险公司,他就想打我来着,这次犯到我手里,我肯定要他好看!” 我听着她的话音,生怕她一时冲动,会从家里冲出去跟沈承远当面碰一碰,叮嘱道:“你还是先注意安全吧,沈承远领保险金的事黄了,我父亲留在银行里的钱也没份了,现在已经翻不出大浪,但我怕他会狗急跳墙。” “你放心,我知道,就因为他翻不出大浪,我才要痛打落水狗。”顾雪灵说着让我放心的话,自己紧接着却贼笑了好几声,“嘿嘿,我准备了一出好戏,等戏台搭好就请你来看。” 我直觉她准备的事不会太安全,连忙劝阻:“雪灵——” 话刚说了开头一个字,听筒对面就传来了杂乱的忙言,是顾雪灵急性子发作,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我连忙回拨,结果她也没接,差点把我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静静旁听的容熠川直到这时才出声道:“我倒认为你根本不用担心,她虽然莽,但却够损,让她教训沈承远一番也好。” 我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你这话可不像是在夸顾雪灵。” 容熠川承认得很痛快:“确实不是。” 第205章 仙人跳 我原本紧张的心情是放松下来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无语。 很快,路秘书就回来了。 路秘书对我向来不错,即便是替我跑了一趟,也仍然没有改变态度,递药过来的同时给我添了半杯热水。 我向她道谢,就着热水将药吃了下去,直到这时才真真正正将心落回了胸膛里。 现在的我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拿回来,仇人更是还在虎视眈眈,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除了平添烦恼和掣肘外,还要多忍受一重放弃亲生骨肉的痛苦。 至于容熠川的态度,亦是暧昧不明,让我根本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这一天过得很快,等到天色刚刚擦黑,容熠川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他难得没有加班的打算,让我这个助理也跟着沾了光。 我们一同下楼,然后在去到停车场时瞧见了顾雪灵。 顾雪灵卡点在这里等我,她一见我就快步跑过来,拉住我没被容熠川牵着的那只手说:“我的戏台子搭好了,你现在跟我走保准能看上好戏。” 她只象征性地看了容熠川一眼,就当是打过招呼了,看不惯他的态度,跟他对她是一样的。 我因此略感头疼地想起了借口,是料定容熠川又会像之前阻止我回学校住宿一样别扭几句,可他这次却一改先前的小气作风,大大方方地松开我的手说:“去吧,只是有一点,别忘了回家。” 他话音里莫名带上了几分缱绻,就好像那栋房子不仅是我们目前的住处,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温馨的家一样。 我心中一动,不由地在同他分开时莞尔一笑,险些被顾雪灵调侃一路。 幸好顾雪灵相比于我跟容熠川的事,更在意接下来的大戏。 先是开着带我直奔跟市区相反的方向而去,又是七拐八拐的开去了城中村,然后才在一条狭窄到根本开不进车的巷子前停了下来。 我看着周遭杂乱的环境和眼前小巷两旁挂着的粉红色的灯牌,一言难尽地问:“少女、少妇、学生妹、波斯猫、理发、按摩?你……确定这种地方会有戏看?” 顾雪灵点头如捣蒜:“戏台子都搭好了,主角马上就到。” 我对此将信将疑地拉着她往路灯下多挪了几步,压低声音对她说:“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跑到红灯区来实在是太不安全了,不管你准备了什么,现在都先跟我回去吧。” 这家伙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城中村本来就鱼龙混杂,环境复杂得很,她不仅敢来,竟然还专挑其中号称三不管地带的红灯区来,在这里遇到危险,报警都比在其它地方要麻烦许多。 顾雪灵老老实实听完了我的劝阻,但却并没有要照做的意思,而是挽住我的手,往一侧老旧的居民楼里走去:“等看完戏,我们马上就回去,为了今晚这出戏,我可花了不少钱。” 我拗不过她,只好是一边警惕周围一边跟着她的步伐上楼去了。 顾雪灵轻车熟路地拿出钥匙开了顶层一户人家的门,走进去后径直带我去到拉着窗帘的阳台边,拉开后指着对面说:“你看,主角刚好来了。” 城中村里的建筑十分密集,楼距更是严重低于建筑行业的标准,站在这里往对面的楼上看去,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到屋里去,并且是把场景看得一清二楚,视野好得不得了。 只见对面本就狭小的房间似乎是被隔断改成了只能容纳一张床的小屋,此时正对着这边阳台的那间小屋的门刚好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的是一对勾肩搭背,举止十分暧昧的男女。 我一眼就认出来,其中那个急不可耐地去扯身边女人衣裙的男人正是沈承远。 沈承远摘掉那张骗人用的画皮后,根本是个低俗下流,让人发笑的家伙。 他身边女人的衣着妆容都艳俗的不得了,显然不是他从前口口声声说欣赏的类型,可他现在却喜欢极了。 两人连窗帘都没拉,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纠缠在了一起,我在看到他们双双倒下去时,终于是忍无可忍地别过了脸,胃里也是一阵翻腾。 顾雪灵看出我的反胃不适,轻拍着我肩膀安慰:“我也觉得这一幕恶心,但你信我,好戏马上就来!” 我无奈应声:“嗯,我知道你没有审丑的癖好。” 顾雪灵见我实在看不下去,全神贯注地帮我盯着转播了起来:“死渣男又开始动手动脚了,嚯,连腰带都解了,好,马上了……快看!重头戏终于来了!” 我伴随着她声情并茂的解说重新抬眼往对面望去,只见先前还纠缠着的两个人已经分了开,女的抓着身上解开的衣服泣不成声,正对着破门而入的人哭诉着什么。 房间本就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这时粗略一瞧,却是挤进来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个个雕龙画凤,膀大腰圆,正对着站在他们面前的沈承远怒目而视,开口就是带上了祖宗的粗俗叫骂。 沈承远欺软怕硬,这时被眼前一幕吓得手足无措,慌里慌张地想要重新扣好腰带,却被为首的大汉一把拎过去摔在地上,然后不由分说的就是拳打脚踢。 顾雪灵拍手称快,笑嘻嘻地说:“打得好,踢他!对,就冲他最看重的地方踢!” 一片混乱中,沈承远被打得受不了,再顾不上死要面子活受罪,连腰带都顾不上去扣,鼻青脸肿地着裤子逃下楼去,整个人狼狈得像是落水狗。 晚上正是红灯区最热闹的时候,虽然来往的大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听到动静也还是停下来看了一眼,毕竟没人不爱看热闹。 沈承远试图拦人求教,却被追他出来的壮汉后发制人,扯住衣领嚷嚷道:“这个小白脸糟蹋了我们嫂子,我们这是给大哥报仇!” 事情闹到这一步,沈承远总算意识到他是被仙人跳了。 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这帮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二话不说就又一顿拳打脚踢。 事关人家的江湖恩怨,除非是快要闹出人命来,否则不会有人多管闲事。 沈承远扛不住打,见迟迟没人帮忙,再无半点从前自视甚高的影子,而是尊严全无的抱头求饶:“我错了,大哥,我真的错了,以后不敢了……” 许是气出的差不多了,领头的大汉开口进入了正题:“行吧,看在你小子态度还可以的份上,我们兄弟给你个弥补的机会,就给五十万吧,这事私了,否则我们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206章 记得回家 这群人痛揍沈承远时下手极狠,这时满脸横肉地说要他的命,实在是很有震慑力,吓得沈承远当场发起抖来。 我看着他这副狗一样摇尾乞怜的模样,满心都是懊悔和鄙夷:“我从前竟然看上过这样一个人?” 顾雪灵给了我肯定的答复以及同情的目光。 与此同时,楼下街道上也有担心闹出人命的围观群众掏出了手机:“你们私人恩怨换个地方解决,要是闹出人命来,大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再打我报警了!” 为首的大汉压根就不怕,直截了当地表示:“随便。” 围观群众很有几分未泯的热心肠,二话不说就要打电话报警,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方才还被打的沈承远凄凄惨惨,拼命求救的沈承远竟然爬起来拦住了他:“不能报警!” 闻言,路上看热闹的人全都露出了错愕神色。 打人的拦着不让报警是很正常的事,毕竟谁都不想坐牢,可他一个被打得拦着不让报警,怕不是做了亏心事吧? 我听着楼下的窃窃私语,心中一片了然地对顾雪灵说:“看来他倒是还没蠢到极点,他对外仍是徐家的女婿,要是被人知道他跑到这种地方买春还碰上了仙人跳,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没了。” 沈承远骨子里是个贪慕虚荣的人,现在的日子却是过得又苦又糟心,因此别人得知他是徐家女婿,并且因此投来羡慕目光的场景就成了他仅有的心理安慰。 现在的他根本就丢不起这个人。 顾雪灵连连点头,对我的看法表示赞同,正在她想开个小玩笑,跟我猜猜沈承远还有什么后招时候,他已经丢盔卸甲,自觉妥协签下了借条。 大汉拿了有他签名的借条,恶声恶气重复了一遍要求:“七天内凑够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否则我们不介意上门去找你算账!” 沈承远也知道自己丢人丢大发了,他试图捂着脸远离围观人群,结果却忘了裤子还挂在腰间的事,刚逃了没两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个狗啃泥。 顾雪灵在我身边笑出了一连串的“哈哈哈”,要不是及时笑倒在我身上,怕是都抽过去了。 我等她笑够了,才心如明镜地问:“这些人都是你安排的吧?” 顾雪灵怕我怪她冒险,忙不迭地解释道:“是我安排,但我跟他们没太多接触,这些社会人士干的本来就是仙人跳,我只不过给了他们当中的女孩一笔钱,让她去诱惑沈承远。” 说着,她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为虚,一边拉着我下楼一边说:“这钥匙就是我给钱的时候拿到的,现在还得还回去呢。” 我一出幽暗的楼门就瞧见了方才在对面屋子里狂飙演技的女孩,她脸上别说是哭过的泪痕了,就连半分委屈都没有,一见到顾雪灵看喜笑颜开的迎上前说:“这次真是谢谢你介绍肥羊了。” 顾雪灵利落地给钥匙付尾款,俨然是把自己当老板的利落气带到了这里。 女孩接过钱,不忘笑容满面地再跟她搭几句话:“以前我们干一票顶天也就赚个三五万,这次能从这个大肥羊身上捞到五十万油水,真是太划算了,咱们常联系,以后多介绍几个给我啊。” 我听着她们两个的对话,不禁想起了容熠川白日里说过的一句话,然后在心中理智赞同道,他说得不错,顾雪灵莽归莽,但确实是够损。 单说她今天这个主意,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 顾雪灵仿佛是为了验证这话,临走前不忘多问女孩一句:“经过你们这一吓,他八成得被吓不举了吧?” 女孩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啊?这还用吓?他本来就没举啊。” 这下子不仅是顾雪灵了,我也是一样的来了兴趣,沈承远竟然不行么? 女孩见我们两个像是真不知道,满脸鄙夷地说起了沈承远的事:“他根本就不能算是个男人,从进门之前就在弄了,结果半天都没起来,不行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敢出来找女人,废物!” 她个性十分泼辣,言谈间的语气摆明了是看不起沈承远。 我看出她说的是实话,等跟顾雪灵一起回到了车里,才思忖着说:“该不会是蒋临夏给他下的雌激素起作用了吧?” 顾雪灵乐不可支地摇头。 “谁知道呢,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都是件大好事,哈哈哈,只可惜我没法替他好好宣传一番,听到了这么大的秘密还要憋着,真是太难受了,幸好还有他被绊倒的丑态安慰我,我都录下来了,以后拿出来反复观赏……” 我横竖没从她身上看出半分难受来,便也轻笑了一声:“你果然还是看他连滚带爬,闹笑话的时候最开心。” 其实我看到沈承远的丑态,心里也是有几分快意的,只是相比于他带给我的痛苦,这点惩罚实在是不够,还不至于高兴到开怀的地步。 容熠川的电话是在我和顾雪灵的回程路上打过来的。 我立刻就接了起来:“容总,您找我?” 容熠川开口就是话音平淡地反问:“还记得你临走时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略显迷茫地重复了一遍:“记得回家。” 容熠川本是偏于戏谑的语气中带上了催促意味:“戏看完了么?看完就尽快回来吧。” 第207章 它还小,看不懂 容熠川这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 几乎是这边刚一结束他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我身边有他的人? 还是他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我一边在心中腹诽,一边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下来。 “好,就回去了。” 顾雪灵在旁边纳罕一句,继续了之前的调侃道:“容熠川催你回家?” 我点了点头:“嗯。” “你们不是说在一起就为了演戏么?现在瞧着怎么像是男朋友来查岗的?” 我嗤笑了一声:“查什么岗?他是金主爸爸我算什么身份,能让他百忙之中亲自查岗?” “那他干嘛还特地打电话催你?” “演戏总得真一些才能骗人,要是自己都不信,怎么可能骗得了别人?” 顾雪灵动作利落地发动了汽车,同时半开玩笑地说了句:“容熠川这么小心眼,不会是演戏演出真感情了吧?其实……算了算了不说了……” 我从她话里听出了真切的担忧,但为了让她能稍微放心些,还是佯装不知没再往下讲。 顾雪灵虽然冲动,可该有分寸的时候还是能把握住的。 她把我送到地方就回家去了,并没有再追问演戏的事。 走进屋内,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有些震惊。 我抬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视力出了问题。 只见本该将活动范围局限于阳台的小猫登堂入室,不但进了卧室,还爬到床上去了,这时正在容熠川枕头上打滚。 我看得眼前一黑,生怕容熠川会勒令我把它扔出去继续做流浪猫,可此时坐在床边,下意识想冲过去把猫抱走远离这个危险之地。 可是定睛一看,拿着个逗猫棒冲着小猫不断挥舞的人不是他又是谁? 容熠川面无表情,瞧着像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是挥舞得很有节奏,既能让小猫摇头晃脑地跟着动,又不至于让它再牵引到受伤的腿。 还挺细心。 小猫的个性十分活泼亲人,哪怕才做完手术没两天,但该玩就玩,一点都不耽误,看样子很喜欢他。 我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容总,你不是猫毛过敏么?” 容熠川对于他的领地十分在意,一旦有人未经允许擅自闯入,总是能立刻察觉到,我都在这儿站着看他和小猫玩了好一会儿了,他没道理发现不了。 果然,他对我的疑问毫不惊讶地说:“保罗说脱敏疗法是很有效的。” 我看着他逗猫的娴熟动作,欲言又止地把话咽了回去。 喜欢小猫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有必要这么遮掩么?我想笑又有点不好意思笑,直到他问:“今晚的戏看得开心么?” 我的神情瞬间变得端正起来,根本不必刻意再去忍笑,就自然而然地觉得一切都无趣了。 “戏还可以,只是有些恶心。” 我知道容熠川一定是有办法知道今晚那出戏码具体演了什么的,故而也没费心再同他多解释,直言不讳道,“我一想到自己从前竟然爱过这样一个人,就没法不恶心。” 容熠川没说什么,他只是话音平淡的提醒道:“你们的法子确实是够损,但沈承远现在是绝对拿不出五十万的,恐怕会想别的办法,你这阵子多留意。”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更相信他的势力和影响力,并无恭维之意的理智分析说:“自从上次路秘书出面过后,沈承远就再也没有骚扰过我,现在我身上算是有了你的标记,他不敢把手伸到你面前。” 沈承远坏但是不蠢,并且最擅长见风使舵,他能提着裤子向仙人跳他的社会人士求饶,自然也知道绕着容熠川走。 现在他怕是要把最后的手段使出来了。 我想起了郑秀兰口口声声向旁人炫耀过的那个倒贴沈承远的女人,心头全是难以言喻的乱绪。 正费劲地试图理出线头时,容熠川忽然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 下一秒,我们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容熠川凝眸看着我,不像是审视,倒像是纯粹在欣赏什么,我以为他是在看这张酷似莫黎的脸。 可他却是伸出拇指抹去了晓蕾给我涂上的遮瑕,然后满意地说:“确实,这个标记很明显。” 我意识到他指的是脖子上让我差点在学校里丢脸的吻痕,顿时又羞又恼,连忙伸手想要去遮,可他却趁机拉住我的手腕,然后将我打横抱住,直接带到床上去了。 卧室里的吊灯光线暧昧,我仰起脸看着他比灯光还要明亮的眼睛,脑海中不禁再次播放起了昨晚的画面。 呼吸随着回忆变得紊乱起来。 我轻轻推拒了一下:“我先去洗澡。” 容熠川已经覆身压了上来,他一手垫在我后腰,一手去解身上衬衫的扣子,嗓音中透着几分沙哑地说:“待会儿再洗也是一样的。” 我感受着周身骤然上升的温度,说没有意乱情迷是假的,但想到还趴在枕头上的小猫,不禁有些脸热地提醒:“猫还在。” 小猫行动不是很方便,在枕头上趴得舒服,索性就没再挪窝,这时听到我的话音,很应景地喵了一声。 容熠川闻言,只轻笑了一声,同时长臂一伸,越过我去按向床头的顶灯开关。 伴随着啪嗒一声轻响,室内陷入了昏暗。 人在看不到的时候,听力会变得格外灵敏,我听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猫能夜视……” 容熠川用细细碎碎的吻回答了我:“没关系,它还小,看不懂。” 第二天早上,我的生物钟难得不准时了一次,哪怕到了以往再累都会醒来的时间,也照样是闭着眼睛睁不开,魂只能算是回了一半。 一片睡意朦胧中,我隐约听到了容熠川接电话的声音,他倒是没受任何影响。 我好不容易挣扎着活过来之后,几乎没有赖床贪睡过,这次却是实在撑不住了,哪怕将身侧容熠川打电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也照样没法完全清醒过来。 直到容熠川挂断电话,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该起床了,已经九点了。” 我再不情不愿,也不能不给他面子,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逼着自己坐起身来,以一个一看就是没睡醒的懵懂姿态说:“好的,是公司有急事么?我马上……” 尾音被我拖得极长,仿佛这样就能多睡上一会儿似的。 可容熠川却不紧不慢地说:“不是我,是你的辅导员给我打电话,说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希望你作为这一届的优秀新生代表去结业典礼上讲话。” 结业典礼?! 我瞬间困意全无地清醒了过来。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榕江大学校风传统,至今保持着为学生庆祝的仪式感,除了毕业典礼和年节外,其中最受重视的就是结业典礼了,虽然对学生来说,这不过是完成了一学期的学习。 我有些心累,演爱情戏还不够,还得演校园戏? 我整个人都累得浑浑噩噩,疑惑道:“是你吩咐的么?有什么重要人物要去榕江大学吗?容显?” 第208章 演着演着入戏了? 除了容熠川,应该没人会做这样的事。 容熠川的态度果然也是值得玩味的,他没有否认,而是遇到什么值得深思的事一样,噙着一丝笑意对我说:“虽然期末考试的卷子还没开始判,但林苒绩点学分都名列前茅,你当之无愧。” 我心情顿时复杂得不得了,差一点就忍不住问他,难道你不知道优秀新生代表就是个事多没钱,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无聊差事么? 容熠川感受到了我没能睡好的幽怨,不知是想要稍稍补偿我一下,还是去现场欣赏一下我为这件他特意给找的事忙碌的模样,主动表示:“时间差不多了,如果我是你,会尽快去换衣服,今天……遮瑕恐怕是得涂蛮久的。” 他话音有几分促狭,像是专门在调侃我,但说的话实在是有道理,时间不早了,再不起床做准备,怕是又要上演昨天早上的尴尬闹剧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起床换衣服,为了今天要在辅导员面前现身的场合,特意选了身看起来颇有几分学生气的棉布长裙,款式简洁大方,最要紧的是领口够严实,能够遮得住脖子。 容熠川见我不施粉黛,也没有特意修饰,单就是把长发挽了起来,出门时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得比以往更久。 我想起莫荔偏于素净,不爱打扮的衣着风格,以为是自己阴差阳错地投其所好,也没往深处想,只是保持了一路的沉默,好让我能够跟她更像。 莫荔是我压箱底的底牌,在能用的时候当然应该发挥最大价值。 况且我这两天被容熠川折腾得精神不济,他却是容光焕发,像是真的采阴补阳了一般,甚至还有闲心给我找这样的事,我若是不趁机表达一下不满,怕是要被当成连三分脾气都没有的泥人了。 容熠川对榕江大学很熟悉,俨然是这里的常客,但他没有选择将车开进来,而是在距离办公区大楼最近的南门附近找了个停车位。 我没有多问为什么,解下身上的安全带就要推开副驾驶的门,同时见好就收地说:“多谢你送我过来。” 无论他是出于何种原因亲自开车送我这一趟,对我来说都是值得道谢的事,因为他本可以不必费这个事。 我正要起身,手腕却是忽然被容熠川拉了住,迷茫地回身问:“还有别的事么?” 没来由的,我想起了他上次送我回宿舍时的事,耳根忽地一烫。 那个法式临别吻浅尝辄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可现在大白天的,附近又人来人往,这未免有些太超过了吧? 容熠川的话音打断了我飘飞的思绪:“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进去。” 此话一出,我不仅是耳根发烫,就连面颊上也飞起了可疑的红晕,真是恨不能为着方才脑补出的画面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很快我就意识到,这个念头完全正确,并且应该早些时候找地缝钻进去的。 因为容熠川牵着我的手只在下车时极其短暂地松开了一会儿,很快就又重新牵了上来,并且还由原本的拉着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虽说大学生在校园里谈恋爱很正常,已经是司空见惯到走在路上不会被人多看的程度了,可容熠川的形象委实扎眼。 大学男生的穿衣风格基本以宽松舒适为主,哪怕是会打扮些的也不外乎卫衣衬衣这些来回搭配,可他却穿的西装革履,人也是天生的衣架子,往学校里一放,简直就是道行走的风景线。 最要紧的是他还是个经常出现在新闻报道和网络里的名人,在榕江本地堪称家喻户晓,一个知名度高成这样的人忽然出现在学校里,不引起围观就怪了。 我毫无准备地跟着他走了一段,发懵的同时也听到了从一侧林荫道底下传出的难掩激动的议论声。 “天呐,这是容熠川吧?之前金融课老师特意提过他,说让我们多参考他的商业案例。他好帅啊,真人比照片还立体!” “旁边那个女生也很好看啊,那颜值都赶上明星了吧?诶,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法语系的吧……” 末尾那句话让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试图靠这招把脸挡起来,偏偏长发被扎在脑后,根本起不到遮挡的作用。 容熠川习惯了成为众人的焦点,面对学生们或是好奇或是激动的目光也能气定神闲地继续拉着我的手往办公区走,但我一想到自己还要用林苒的身份在这里待下去,便不禁生出几分退意。 这要是被人把今天的事跟我昨天出考场时的模样结合在一起,还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谣言,我稍稍用力往外抽了一下手,失败之后索性把步子往里一挪,试图躲到容熠川背后去。 容熠川察觉到我的不好意思,却是再次扣紧了同我交握的手,他面带微笑,侧首同我说了句威胁的话:“你要是再躲,我就抱着你走。” 我一想到此举可能造成的后果,便是一阵恶寒,连忙挺胸抬头地回到了他身边。 林苒这个身份并非没有破绽,万一真的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们传得沸沸扬扬,对我来说可不是好事。 就在我快步上前的同时,眼角余光里多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人瞧着很低调,像是一个路过的寻常学生,可其他同学在发现我回望之后,非但不避,反而会一脸好奇地看过来,这个人的反应实在是不寻常。 尤其他在意识到我看向那边之后,竟然飞快地躲了起来,瞧着竟然有点像是在跟踪。 我连忙看向容熠川,想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可就在临开口之际,我只从他面上看到了从容和了然,像是完全不在意被人跟着似的。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思路总算灵敏了一次。 既然容熠川没有提前跟我通气,这便意味着跟在后面的人绝不可能是他安排的,至于狗仔记者,出门都是要带吃饭的家伙的,绝不可能两手空空…… 一通筛选完毕,我想到了最可能办出这种事的人——容显恭。 难怪他在被搞砸了看重的小儿子的生日聚会后就销声匿迹,再未找过我和容熠川的麻烦了,本以为他是被容熠川气狠了,现在想来,这恐怕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209章 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容显恭不仅没死心,反而还在努力寻找下手的机会,就像藏在暗处的毒蛇般伺机要咬人。 我自认为读懂了容熠川的心思,稍加思索后就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收紧了同他交握的手,让他立刻就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目光过来。 事已至此,仅仅是手牵手在人前秀恩爱,似乎确实是不足以取信跟踪偷窥的人。 我心下一横,索性为了配合容熠川把这出戏演好,直接豁出去一般往他所在的方向依偎了过去,他比我高不少,这个姿势刚好可以让我以小鸟依人的姿态靠在他肩头。 哪怕正处于热恋期的小情侣,也很少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腻歪成这样的,我不信没说服力。 容熠川唇角微笑的弧度往上抬得更高了一分,随即松开同我交握的那只手,转而将手扣到我腰间去了。 我提前做好了入戏的心理准备,见戏份更新这么快,也没表现出诧异,而是顺势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动作细致,眼神温柔,一切都甜蜜亲昵得恰到好处,简直像是新婚不久的小媳妇。 容熠川对于我的殷勤上道很是受用,直到进了办公区大楼,他才缓缓收回手臂,以免显得我跟这里太过格格不入。 林苒的身份毕竟还是个学生,刚入学没多久就将绯闻闹得满城风雨,必然有不好的影响。 我想到了这一点,却并不认为容熠川也是因此而收敛,他这个人很有几分恶趣味,连在期末考试前夕折腾我的事都做得出来,哪里还会替一个对手戏演员考虑这么多? 就连眼下我不得不多跑一趟学校,特意来处理的事情都跟他有关。 我稳住心神,礼貌地敲响了辅导员办公室的门,生怕对方会抓我不来学校上课的理,可伴随着一声“请进”,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从入学开始就负责带我们的导员,另一个则是平时只出现在宣传栏里的校长。 我有些惊讶,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校长,当即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可校长那张还算严肃的面容却在看到我和身侧的容熠川后瞬间变了表情,他满脸堆笑的亲自上前邀请道:“容总,林同学,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快请进,我们有事坐下慢慢说。” 原来他竟是特意在这里等我们,不,等容熠川的。 我又一次沾了他的光。 校长年纪比容熠川大好几轮,但同他说起话来却是客气到了恭维的地步,说是在拍他马屁也不为过。 “容总,您能亲自来一趟真是太好了,学校里凡是读商科金融的学子,就没有不以进容氏工作为目标的,要是知道您在这里,非纷纷跑过来表现不可,我平时也经常看您的案例学炒股……” “对了,林苒虽然读的是法语系,跟那些学生们专业不同,但她的优秀实在是有目共睹,这次的新生代表本来就早定下了是她。” 我听到这里,不禁感到一阵惭愧。 不是因为自己的德不配位,而是因为校长的马屁,他这话得亏是没有特定的指向,否则非把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不行。 这跟直接当面承认,我是容熠川安排的关系户有什么区别? 我忽地想起了容熠川前两日提到过的,说会让我继续享受容氏和他带来的特权的话,我明白他这样做的意图,但多少也有些心累。 相比之下,校长的精气神就旺盛多了。 他亲自过问了选新生代表这样的小事,还颇有要一路管到底的打算,不住地对我大夸特夸,要我一定要在结业典礼上发表讲话。 我笑得很有几分无奈。 容熠川也跟着笑了,虽然笑意浅淡,却是货真价实的心情好。 他话音平常地说:“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商量,榕江大学的实验楼差不多也到翻新的时间了,之后我会让秘书跟你联系。” 我在旁边听得险些替他肉疼。 高校的实验楼翻新可不仅是重新装潢这么简单,包括实验器材和试剂在内,许多东西都要换新,这样算下来费用比翻新同样规格的三栋教学楼都贵。 这么多钱足以压垮一个小公司,可容熠川全程云淡风轻,是真的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校长听他答应得这样痛快,自然是开心不已,生怕送上门的馅饼长翅膀飞了一样,亲自去隔壁办公室把来帮忙的学生会会长叫了过来:“别的事都放放,先陪林同学顺一下发言稿。” 学生会会长斯文清秀,一脸的学生气,虽然是被校长临时征调来帮我顺稿子,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而是礼貌客气地答应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冲我点头致意,同时自我介绍了几句:“林同学,你好,我是沈宣和,你可以叫我沈师兄。” 我不敢叫。 师兄这种称呼,说清白也清白,说暧昧也暧昧。 我反正是不敢去碰某个人的逆鳞。 我立刻说了句“你好”作为礼貌回应,权当是打过招呼。 不是我不想表现得更礼貌得体一些,而是容熠川还在旁边站着,我对他冷淡些才是最好的,否则万一容熠川小气劲儿发作,可就大事不妙了。 校长很分得清主次,给我安排完帮忙的人,便将注意力都放到容熠川身上去了,他生怕这个送上门的金主跑了,热情邀请道:“容总,这边地方小,来来往往的人也杂,不如去我办公室谈。” 容熠川说话向来算数,绝不会过一阵就反悔,见校长连去找路秘书都等不及,顺手推舟地轻点下颌,算是答应了这件事,然后侧目对我说:“别走太远。” 第210章 调戏良家妇男 我笑着答应,“好。” 校长见状,越发认为让我去当新生代表的打算正确无比,殊不知这事办下来,就容熠川这个看热闹的人最开心。 沈宣和不仅长得一副阳光少年的模样,待人接物也很可靠,对我更是丝毫没有面对关系户时的谄媚抑或厌恶,单就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同学来对待,甚至还有几分关照。 我变成林苒之后,见多了人心诡谲,这时遇到个不卑不亢的,还真是有些欣慰。 结业典礼上的发言稿一贯是由发言人自己准备的,但我今天早上才得知此事,自然是无法未卜先知,幸好这种稿子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套话,有沈宣和帮忙更是事半功倍,很快就好了。 此时容熠川还在校长办公室里没出来,我只好在走廊里的连椅上落座,而沈宣和见状,也跟着坐在了旁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闲聊。 我在学校里住的时间不多,能有机会多了解一下其他人的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沈宣和听我对这些校园里的鸡毛蒜皮感兴趣,不知不觉中就说起了一些八卦,除了事件当事人外,他最多提起的是一个我挺熟悉的名字——晓蕾。 晓蕾这个名字不算很罕见,但重名率也不算特别高,我试着说了句:“真巧,我室友就叫晓蕾,你方才提到的那位女同学是法语系的么?” 沈宣和听到这话,并没有作答,而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暂用林苒这个身份而已,实际年龄其实比他们都大,一看到他的反应,立刻意识到他是在害羞,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这么帮我的忙,原来是有所求。” 这其实是句调侃的玩笑话,但沈宣和听完,却是很慌张的摆手:“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你们是室友……” 短短几句话被他说得磕磕绊绊。 虽然他只比我小几岁,但面对这样纯情的小男生,我实在是没法把他当成男人来看待,微笑着接话:“只是爱屋及乌而已。” 沈宣和先点头,又摇头,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表达清楚他的意图。 原来他确实是因为知道我是晓蕾的舍友,所以才会对我关照,但他再三强调,即便没有这层关系,他也绝不会怠慢需要帮助的同学,只是既然有这个机会,那他…… 我从他的欲言又止中明白了他的意图,帮着询问道:“所以你希望我帮着撮合你们?” 沈宣和害羞不已,整张脸都成了熟透的番茄,很不好意思地说:“如果可以的话,帮我说几句好话就行。” 我的虽然所托非人,但毕竟是年轻过的,很能够理解少年少女春心萌动时的心情,这时就保持耐心,默默等他把自己对晓蕾的心意说出来。 毕竟喜欢也有很多种,我就算答应帮他跟晓蕾说好话,也得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以及有没有为这段感情付出过努力。 可不等我听他再开口,先前总也不出来的容熠川竟是刚好从校长室里出来了。 我生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抑或是影响了容熠川在容显恭派来的人面前演戏的计划,连忙同沈宣和匆匆告别一句,然后挽起容熠川的手臂往外走。 容熠川目光轻飘飘地往沈宣和身上一落,显然是捕捉到了他的害羞和不自然。 我的心也跟着一揪。 沈宣和不是保罗,没有朋友这个免死金牌在,容熠川想收拾他就是动一动手指的事。 我生怕连累了无辜的人,在回去的路上恨不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那副依偎着他的亲昵姿态都比先前自然了许多。 容熠川对此应当是很受用,因为他只是语气颇为轻快地问:“我瞧着那个小男生一副害羞到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模样,该不会是你调戏良家妇男了吧?” “我现在可没这个心情。” “可我看你们聊得好像还挺开心?” 我讲故事一样同他讲完了沈宣和想要追求晓蕾的事,然后不失惆怅地感慨道:“没想到竟然能在现实里看到这么纯爱的校园恋情。” 容熠川淡声问了句:“你很向往?” 我想得出神,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差点就下意识地点了头,及时意识到他与其说是反问,不如说是在阴阳怪气,这才及时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可容熠川的小气劲儿还是发作了,越发阴阳怪气地说:“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因为我的存在,你错失了谈校园恋情的机会。” 完了。 我腹诽了一句他入戏太深,既是解释也是示好地说:“我不过是借用林苒的身份罢了,并不是真的大学生,既然早就过了谈校园恋爱的年龄段,这辈子恐怕也是没机会谈校园恋情,向往的也只是美好罢了。” 其实我还有一句更现实的原因没说,那就是现在的我根本无暇去想这些,我最应该做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遇到沈承远这样的人是我的不幸,至于校园恋爱,只能是美好的幻梦了。 容熠川一句话戳破了所有的粉红泡泡:“我必须提醒你一句,现在时代不同了,校园恋情看起来美好,但却不一定真的纯情,而且,你那个室友晓蕾的家境似乎还不错?” 他对我身边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并不是朝夕相处的室友们的家境。 我对此没觉得意外,但也因着他这句提醒,迅速让刚刚发热的头脑降了温,是啊,世上哪有那么多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 见色起意之外,还有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比如家境的差距。 沈宣和的外形条件和言谈举止都很不错,看起来也是年轻有为,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般配,我不知道他家境如何,只知道晓蕾确实是出身优渥,并且还是家中独生女。 这几个条件加在一起,我登时心中警铃都响得快要爆了。 容熠川见我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你从前也算是深受其害,至今都还在解决那场麻烦的余波,还是让你舍友也多长个心眼吧。” 我神情凝重地点了头,就此把这件事压到心底去了。 左右我今天是办完事就走,本就见不到晓蕾,既然此事还需慎重,那么即便按下不表也是无所谓的,不过还是得找个机会多提醒晓蕾几句才行。 从前我经历过的苦,真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它再在身边人身上上演了。 这天之后,我仿佛是提前进入了假期,成日里除了跟容熠川一起上下班应酬,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看在眼里正是一对形影不离的爱侣。 公司里的同事们因此越发笃定我是容熠川身边的红人,让我也算是沾了他不少光,只是有得必有失,我根本天天都睡不够,不过几天时间就累出了黑眼圈,时不时的就要靠化妆品来遮掩。 等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我距离国宝熊猫已经只差卸妆的最后一步了,原本是打算关掉闹钟,昏天黑地的睡上一觉,然后就去探望我爸,看看我妈的,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容熠川的吩咐一如既往的简短:“我晚上有个酒局,需要你跟我一起去。” 第211章 他带我见兄弟 我以为又是他生意场上的应酬,没敢多耽误时间,用冷水洗过脸,确保自己状态清醒,不至于掉链子后就去换了身职业装过来,好符合林助理的身份。 可容熠川抬眸望着我的打扮,却是略显诧异地说:“你确定这身衣服适合跟我一起去?” 我这才注意到他仍旧穿着居家的衣服,既没有换过,也没有要去换的打算,而是就这样不慌不忙地端坐着。 以往这种时候,他总会提前做好准备,哪怕凭他现在的地位,根本没人会对他的出席时间提出异议,但他极其自律,是绝不会容许自己迟到失态的。 除非他现在穿着的衣服就是他今晚的打扮。 我望着容熠川这身休闲的不得了的衬衫和浅色长裤,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浪费所剩不多的时间,而是迅速回去换了身同他相配的衬衫裙。 休息日的晚上,容熠川没有安排陈哥加班,而是亲自开车带我出了家门,我以为他是对这个酒局不上心,只打算露个面就算,所以才会这般随意,结果却在抵达目的地时吃了一惊。 没想到容熠川这样高高在上的类型,竟然也会有约在酒吧的局要赶。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家单看招牌就颇有格调的酒吧。 虽然绝不至于说是拿不出手的场合,可我单是想着把容熠川跟酒吧这样的环境结合在一起,就觉得心情十分复杂,甚至有几分想笑。 相比之下,倒是容熠川泰然自若得多,他对我伸手道:“怎么?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我摇了摇头:“来过,只是没想到会跟你一起来。” 容熠川不问我纳罕的原因,一边让我挽着他臂弯往里走一边淡声道:“我今天约了几个朋友见面,你不需要紧张,更不需要刻意配合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行。” 看来这几个朋友应该算是他认可的自己人了。 我尽职尽责地从替身角度考虑着这些问题,等进到室内包间里,却是立刻意识到心理准备全都白做了。 因为容熠川口中的几个朋友实在是不少,我看着足以容纳数十人聚会的大包间里的青年男女们,差点连提前准备好的笑容都僵在脸上。 他们见容熠川身边多了个我,也很是惊讶,但却很快就面露了然之色,反应过来了一般开始同我们打招呼。 其中有个一看就个性开朗的男人最先走上前来,他笑着说:“容哥,人家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够迅速的啊。” 容熠川回了个浅淡但真心的笑容:“谁能有你迅速,五年三胎,有儿有女,还是龙凤胎,羡煞旁人啊。” 男人摸着头发大笑,同他很是熟稔:“哈哈哈哈,容哥你也抓紧啊,五年四胎,超过我!” 旁边有人扑哧一笑:“五年四胎?你这是要累死嫂子还是要憋死容哥?” “那就生两次双胞胎,嫂子辛苦两次就够了,容哥也不用憋那么久。” 我的手突然被捏了捏。 我以为容熠川叫我,下意识地看向他,却发现他只是把我的手当成一个玩件在手里盘着玩。 跟朋友们相聚,他似乎也放松了不少,语气也带着些慵懒:“双胞胎怀着辛苦,一个一个来吧。” “哈哈哈,容哥这是有计划啊?” “纸上谈兵,”容熠川做了个有些失望的表情:“目前也只能是个计划了。” 我在脑中思索了一圈,莫荔在法国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如果容熠川不动手,就等容显寿终正寝,估计也得有个一两年,那时候他也奔四了,莫荔也算是高龄产妇了。 五年四个? 我真替莫荔捏把汗。 “想什么呢,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突然一激灵:“啊,没什么啊。” 容熠川低头看着我:“那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哦,我就是想起好像听谁说过,男人一旦过了三十五,那方面就不太行了?” 容熠川挑了挑眉:“点我呢?” “没啊!没!真没!” 容熠川挑眉。 我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想要多子多福的话,还是得尽早生,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 我选择闭嘴。 “容哥,这边坐啊。” “对啊容哥,这边这边。” 几个相熟的人热络地招呼着。 其他人的动作没有这么快,但对容熠川的态度却是一样的热情,说起话来也没特别注意什么,一看就是真得了解他。 我对他们提起的事全不知晓,只能隐约猜出是他们跟容熠川的过往交情。 为免说多错多,被看出端倪来,当打完该打的招呼,就靠在容熠川身边坐了下去。 包间里设施完善,从娱乐到休闲,凡是这种场合里有可能被需要的设施应有尽有,酒水小食更是已经上齐,我取了杯果汁,试图让自己看着像是有事做的样子,好能认真旁听。 这些人口中所提到的容熠川跟我所认识的他可谓是大相径庭,原来他并非一直都是优秀到让人挑不出哪怕半点缺陷破绽的完人,而是也曾年轻热烈,甚至还荒唐过。 有个应当是他发小的男人甚至敢直接开他的玩笑:“你从前总是被夸稳重,那时肯定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扮嫩吧?不过你今天这打扮真是不错,看起来年轻了少说十岁,跟个大学生似的。” 我在他们的话音中想象起了容熠川十年前的模样,因为下意识把他如今的神情代入了进去,面上不禁露出了笑意。 “像不像大学生其实也无所谓,但谁让某人喜欢谈校园恋情呢?” 说着,瞥了我一眼。 我立刻条件反射性地坐直了身体。 这下子好了,我从进门之后就靠娴静神情和打招呼的姿态立起来的人设就此崩塌,怕是已经在他的朋友们心中变成玩的花的代名词了。 我意识到自己成了包间里瞩目的焦点,当即露出个体面的微笑,免得好好的氛围冷了场。 容熠川就坐在我身边,这时自然无比地牵起了我的手,就好像我真是他带来介绍给朋友们的女友一样。 身为挡箭牌,我这点职业自觉还是有的,见他有意把戏做得这么全,配合着回握了他。 “容哥,这位是嫂子?” 容熠川没说话,只是微微笑着,把我往怀里带了带。 第212章 容熠川,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其他人见此情景,哪里还会怀疑我跟他的关系,立刻七嘴八舌地调侃起了我和他。 有人说容熠川不够义气,谈了恋爱都不告诉他们,也有人说恭喜他定下来,祝我们感情美满,生活幸福…… 我想解释,腰间却被轻轻捏了一下。 我回头去看他,只见容熠川动都没动,只是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任由这些人打趣。 我觉得有些讶异。 按照他这个睚眦必报的小气性子,这些人都快把他说成我的舔狗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哦,对。 我现在不止是我。 我代表了莫荔。 他今天带我来这里,还开心地听着兄弟们恭喜的话语,或许也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愿吧。 他没办法带着真正的莫荔到人前来接受朋友们的祝福,只能带着跟莫荔最相似的我,聊以安慰自己这简单又无法完成的心愿。 我叹了口气。 容熠川偏了偏头,用头靠了一下我的发顶:“无缘无故叹什么气?” 我说:“我就是觉得,人生在世,好像大家都没办法得偿所愿。” “你想要什么?”容熠川说:“我可以帮你。” 我摇头:“我说的不是我。” “那是谁?” “……古代的皇帝,整个国家最尊贵的人,也没有办法让所有事情都如愿吧。” 容熠川挑了挑眉,“你这又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忧国忧民的思绪?” 我抬起头看向他:“容熠川,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容熠川的眼神蓦地一柔,“真的吗?” “嗯,一定会的。” 容熠川伸手在我的发顶上揉了揉:“行,那就借你吉言。” 我微微轻笑,“我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他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好。” 不远处,调侃的声音越来越放肆了。 “容哥跟嫂子说什么悄悄话呢?” “去去去,小孩子不能听……” 容熠川抬腿踹了他一脚,笑骂道:“胡说什么呢。” “哈哈哈哈,容哥恼羞成怒啊?我说得不对?” 容熠川说:“当着女孩子的面,别说那些乌七八糟的。” “好好好,乌七八糟的容哥你自己跟嫂子说,嘿嘿嘿……” 伴随着他们的话音,容熠川面前的杯子一直是空了又满,他对带着祝福的敬酒来者不拒,态度比在生意场上真心多了。 “容哥,我敬你一杯,祝你跟嫂子和和美美……” 不知是谁开了这个头,其他人受他传染,对我的称呼也一并变得了嫂子,并且态度中带着恭敬。 我能按照容熠川的需要,做好一个挡箭牌,但面对这样真切的热情却还是不太适应,到了最后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真心可贵,我实在没法用演戏的借口,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属于别人的祝福。 可容熠川在这样的氛围中只有投入。 包间里的光线偏于暧昧不明,我见他深邃目光望了过来,只当他又是在透过我这张脸看莫荔,等估摸着他看够了才说:“其实大家叫我林苒就可以了。” 其他人以为我是不好意思,纷纷投来善意的笑容以及写着“我懂”的目光。 容熠川本就是这场聚会的中心,这时便噙着笑意对我说:“随他们去,爱叫什么叫什么。” 他都这样开了口,我就算心里还不适应也只能是应下。 一出小插曲悄然过去,很快就没人在意了。 容熠川的感情八卦固然稀罕,可他们许久未见,借聚会联络感情也是一样的重要,很快就投入到了各自的怀旧话题中。 “容哥,你当初说走就走,真是把大伙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去到法国就不回来了。” “谁说不是呢,你中学读到一半,忽然就说要出国继续学业,要不是没断联,我们怕是都要以为你人间蒸发了。” “这么多年没回过H市了,现在再看到我们不会觉得陌生了吧……” 他们的话题大都是围绕着容熠川展开的,并且一说就是从中学时代开始,想来不仅是交情颇好的朋友,而是已经到了发小的程度。 容熠川面对他们的疑惑关怀,亦是答得很耐心,让我这个旁听的人多拼凑出了一部分未曾了解的他。 原来他并非一直常驻法国,而是跟我一样,是在H市出生长大的,直到中学时代才因为一些未能言明的变故留学去了。 但他对一起长大的朋友们无疑有真感情,一直跟他们保持联系。 在这些话题之中,最让我感到五味杂陈的是跟感情有关的事,我没想到他竟然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把一颗真心交付出去了。 我原本以为他爱上莫荔是大学期间,没想到居然中学就…… 容熠川居然还是早恋?! 早恋且暗恋。 想想就心酸。 酒过三巡,来参加聚会的大家或是微醺,或是被其他人的言语勾起了学生时代的回忆,所讲的事也从趣闻转移到了感情方面。 只要提起青春岁月来,早恋就必然是个跨不过的话题,有几个人直接用音响设备唱起了伤感情歌。 在音乐的旋律中,他们说话的声音我听得不太清楚,只能勉强听到个大概。 “说真的,你刚走那阵子,我还以为你是受了情伤,所以要离开那个伤心地,直到得知你在法国也变本加厉的颓废过才想明白不是那么一回事,现在你能重振旗鼓的走出来真是太好了。” “我记得你那时候总是买醉,但我怎么问你,你连那个女孩的名字都不肯说,我们担心的不得了地去问你,你就说以后带她来见我们,我还以为等不到这天了,没想到你说话真算数。” 他讲到激动处,不忘往已经有了醉意的容熠川肩上拍了一把,然后看着我说:“嫂子,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知道,他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第213章 他其实是个可怜人 我一听这话,便明白他必然是产生了误会。 把我当成那个被容熠川藏在心底多年的女人了,除了笑一下不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容熠川酒量颇好,在以往应酬的场合里说是海量都不为过,这时却是醉到了目光都有些涣散。 很显然,他不是喝醉的,而是心中藏着无法诉诸于言语的秘密,这才借酒消愁愁更愁。 我见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他这么入戏,我也得配合一下,演一下惊喜无措和受宠若惊。 聚会一直进行到很晚才散。 容熠川对发小们敬的酒来者不拒,这时面上瞧着不显,实际上却是醉了个彻底。 他在临走时想要拉我起身,结果却是自己先失去对步伐的控制,直接把全身重量都压了过来。 我身量比他矮不少,这时要扶着手臂撑住他,真是连下辈子的力气都贷款用上了,幸好他的发小们还算给力,见我支撑不住,派了两个最清醒的出来帮我扶他。 他们委实是没白叫那声嫂子,一直帮我把容熠川扛到卧室里才离开。 我不过是给容熠川的发小搭了把手而已,等到把他安顿下来,却也是累出了满头大汗,委实是卖了大力气。 他的发小们见状,笑嘻嘻地说:“嫂子再见。” 我心里越是清楚这个嫂子最应该指的是谁,听到这话的心情就越是不适应,但戏都演了快一晚上了,哪怕我笑得脸都快僵了,也还是得把这最后一场演好,否则先前的努力会灰飞烟灭。 偌大的房子里只开了几盏灯,等容熠川的发小离开后,我独自站在门廊处,总算能收起笑意,放松神情了。 人笑久了也是会累的,尤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我送他们离开后,独自在门廊处站了一会儿,等微凉晚风带来的冷意侵蚀到了骨子里,开始不由自主地打战,这才回到楼上去了。 卧室里,容熠川还维持着仰躺在床沿上的姿势,他两条腿长长地拖在地上,一只手臂横搭着遮住了眼睛,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 窗帘还没来得及拉上,月光的清辉透过玻璃洒了他一身。 我借着这光线看清了他此时的模样,见他整个人安安静静,只有胸膛随着呼吸的频率在缓缓起伏,轻轻叫了他一声:“容熠川?” 卧室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应,必然是真的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 容熠川周身并没有太浓烈的酒气,虽然一杯接一杯地被敬了不少酒,但显然是没有喝到烂醉如泥的程度,真正让他醉成这样的恐怕是他的心事。 我想着他素日里的洁癖,试图让他换了衣服洗完澡再睡,可他睡得不动如山,凭我的力气别说是把人扶起来带去浴室了,就算想把他摇醒都难。 无奈之下,我只好弯下腰去替他脱了鞋子,然后抬起他小腿架到了床上,见他还没醒,又认命地试图替他脱去衣服,换上更舒适的睡衣。 虽然休闲装算不上是束缚,但在酒吧里穿过一遭的衬衫实在是不太适合被穿着睡觉。 就在我将容熠川的衬衫脱到一半的时候,他毫无征兆地挪走手臂,睁开了眼睛,醉意醺然的目光刚好撞进我眼睛里。 我被他吓了一跳,正在解他扣子的手更是因此顿住,正想解释几句,告诉他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想让他睡得舒服点,可话还不等出口,先感受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容熠川是醉的厉害不假,但力气和反应速度丝毫不受影响,他抬手扣上我的腰,以一个拥抱的姿势翻过身去,将我压在了身下。 我躺在柔软得能让人陷进去的床上,自然不至于感到不适,只是仰起脸的那一刻,所瞧见的容熠川眸中的情绪实在是让我无法不感到悲伤。 他一手扣着我的腰,一手则是撑在我身侧,以一个对他来说并不舒服的姿势将我笼在身上,就在我以为他会就此沉默到支撑不住,直接倒下来睡着的时候,低沉喑哑的话音在耳畔响起。 “Lily。” 容熠川目光迷醉地看着我,视线更是在我脸上来回徘徊,像是压根舍不得离开挪开一般停留了许久。 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神迷蒙,却是清醒时候我不曾见过的温柔。 他…… 其实也很可怜。 所爱之人无法亲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跟另一个男人言笑晏晏,结婚生子。 偏偏这么多年来,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暗恋,直到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带着目的撞进了他的生命里。 他才能借着我这张整容过的脸,猛烈地宣泄着自己的相思。 我沉沉吐出一口气。 我想满足他的愿望。 哪怕是酒醉,哪怕酒醒后就会忘记。 但只要当时当刻他是满足的,那就好了。 我对着他轻轻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但我不敢说话。 因为声线和音色是无法改变的,所以他这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我的声音。 容熠川没能听到我的回答,很快又唤了我一声,这一次他的声音比之前还要来得更难过。 “Lily……” 醉了的人是没有理智的,他向来聪颖的头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连最基本的变通都不会了,见我不理他,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倒是执着地继续叫着Lily。 迷醉,又悲伤。 在外人眼里,容熠川自然是什么都不缺,他出身极有根底,家境优渥,自己也是个有天赋又够努力的奇才,从学业到事业,全都完美得令人艳羡,更别说他还有张令人瞩目的好皮囊。 用夸张点的说法来讲,他的人生和各方面条件都属实是好到了普通人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步,可谁又能想到,他表面威风之下,其实藏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没人知道看似女人缘极好,一直是万花丛中过的容熠川其实连靠近他真正心爱的人都不敢。 他痴恋了莫荔多少年,就忍受了多少年的痛苦。 不知道莫荔结婚那天,容熠川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得知这一消息时,是替她高兴的心情多些,还是为自己注定爱而不得的痛苦多些,抑或两者都有? 第214章 真假白月光 我想起他发小口中那个在异国他乡买醉的失意人,忽然在月光的清辉中想起了一句诗——同是天涯沦落人。 容熠川看似什么都有,可他最想要的东西始终没能得到。 这段时间以来,他千真万确是帮了我许多,我投桃报李,也试着想要在他难过的时候做些有用的事,虽然不见得能起多大效果就是了。 我没听到过莫荔的声音,不敢擅自去揣摩,唯有把音量控制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清的范围内。 我用法语轻轻在他耳边说:“嗨,我在这里。” 容熠川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变得欣喜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哪怕是在容显恭面前,他也不曾有过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他近乎呢喃,也开始说法语:“Lily,你不要离开我……” 缱绻尾音中除了期待,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困倦,他其实早就困得不得了,只是强忍着不肯睡过去。 “我不会走的,安心睡吧。” 许是容熠川实在醉的厉害的缘故,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我声线里的熟悉,而是一厢情愿地选择了相信,这是他能抓在手里的仅有的念想了,哪怕是假的,恐怕也不会想要拆穿。 他轻轻抽出抱在我腰间的手,转而握住了我的手腕,是既不希望我离开,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我的模样。 我见他喝醉之后竟然跟醒着的时候判若两人,心中纳罕之余不免也有几分心酸。 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样乖顺听话的一面。 容熠川已经困得快要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但为了多看一眼他心目中的Lily,还是坚持着不肯睡,眼睫轻颤了好一会儿,这才侧身躺在了我身边。 即便是醉到了这个地步,他对心中最在意的白月光也还是极尽爱护,生怕有半分冒犯。 我这几天才真切地体会过困了不睡的痛苦,见他如此执着,唯有再次把声音放低放轻了开口:“睡吧,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这句,是中文。 容熠川似乎是从最后这句话中得到了安慰和肯定,这一次他真的合上眼睛,安然睡了过去。 我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确认他没有忽然从梦中被惊醒的可能了,总算彻底放下悬着的心,缓缓将被他握着的手抽了出来。 他睡得很安稳,虽然下意识地想要再握住自己的心上人的手,却也在抓住身侧的枕头后,就再次恢复了安稳。 我担心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容熠川,连鞋子都没敢穿,赤足踩在地毯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然后便打算进浴室洗漱,可就在我从床边经过时,极突兀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卧室里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况且是这样大的动静,我连忙把原本放在容熠川身边的手机拿了起来,捂住声孔的同时看向显示着来电信息的屏幕。 容熠川睡得很沉,并没有被电话吵醒,但我看着手机里的陌生号码,却是有些想叫醒他了。 他并不把工作上的事避着我,所以我很清楚像这样没有备注的一串数字,很可能是从公司里打过来的。 万一真是容氏的人有急事找他,这事是耽误不得的。 我思来想去,还是自作主张地将电话接了起来,反正我还顶着个助理的职位,原本就是可以过问和帮着转达一些工作的。 “你好。” 这一声开场白之后,对面回应我的是一个错愕的女声:“咦?” 我拿不准情况,不好多问什么,只好暂时保持沉默,等她先把事情说完,直觉告诉我,她并没有打错电话。 果不其然,打电话过来的女人很快就又出了声,只是这次她的话音里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请问……这是容熠川容总的电话吗?” “是的,但他现在在休息,我是他的助理。” “抱歉,打扰了。是这样的,我的导师给了我一样东西,说是要转交给他。” 她音色温和,莫名让人觉得很舒服,从措辞来看应当还在求学,并且是在外的留学生。 我在给予肯定的答复之前,先问了句:“请问你是?” 她有容熠川的私人手机号,又能准确说出他的姓氏,我还是不得不谨慎些。 下一秒,从听筒里传来的回答让我瞬间心脏停跳,险些就从腔子里跳出来。 “我叫莫荔,算是容总的同门师妹了。虽然不知道容师兄是否还记得我,但导师拜托的事还是得完成,请问他现在方便接电话么?” 她话音平常而礼貌,提起容熠川时连一丝一毫的特别在意都没有。 想来在她心目里,容熠川跟她之间的联系就只存在于法国的求学时光中。 容熠川压抑着的爱慕和为了保护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不为人知的独角戏而已。 不知怎的,我整颗心缓缓向下沉去,不是羡慕莫荔能被人保护得这么好,而是意识到了在不远的将来,自己也许要面对的更多的麻烦。 莫荔回来了,并且很可能跟容熠川产生交集,这样一来,他对她的心思很可能就瞒不住了。 容显恭的腿虽然废了,但从先前的数次交锋来看,他无疑是个老谋深算的阴谋家,所以容熠川为了保护她,最有可能做出的决定会是把我这个挡箭牌继续往台前推,好将他真正的心思藏住。 莫荔话不多,在说明来意之后便静静等待起了我的答复。 我听得出来,对于容熠川的电话竟然是个女人接的这件事,她是心存好奇的,但她出于礼貌,没多问哪怕半句。 在她看来,询问一个交情并不算深厚的师兄的私事想必是十分失礼的。 我清楚莫荔在容熠川心里的地位,知道相比于工作,这才是绝不能擅作主张的事,于是在短暂地顾左右而言他之后,委婉地向她转达了容熠川已经睡着的事。 这件事重要无比,只能由容熠川一个人来做决定。 幸好莫荔很快明白了我无法做出决定的潜台词,以没有倒清楚时差为由致歉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原本想要尽快洗漱换衣,上床补觉的念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担忧。 第215章 不速之客 这天晚上,我与其说是睡过去的,倒不如说是想累了昏过去的,并且睡得根本就不安宁。 第二天一早,生物钟都还没发挥作用,先在周遭的风吹草动中惊醒了过来。 不过是晨风顺着没关严实的落地窗吹进室内,拂动了窗帘发出的声响而已,我却宛如惊弓之鸟,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没想好,但第二天已经来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身侧,只见容熠川受到我的影响,也眉心紧蹙地也从宿醉中醒了过来,他抬手去抚额角,眼睛尚未睁开,先低低唤了一声:“Lily。” 我看向他。 他还有些惺忪,但表情很放松,轻声喟叹:“真好,你还在。” 话音不似昨晚缱绻,但其间的不舍和眷恋全都是真的。 我提醒道:“容总,我是林苒。” 他蹙眉:“林苒?” “徐泠然。” 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嗯。” 容熠川身上穿着半敞开的衬衫,正是我替他将衣服脱到一半,就被他当成是莫荔压在身上所造成的后果,他看看自己,又看看我,表情瞧着没什么变化。 我和他之间,无论是该做的还是不该做的,早就已经都做过了,即便酒后乱性也没什么所谓,但现在摆在眼前的是另一件更十万火急的事。 “其实昨天晚上——” 我刚把话说了个开头,急促的门铃声就从楼下传了上来,声音极富穿透性,别说是刚睡醒的人了,就算是昏过去的人,怕是照样会被吵醒。 容熠川沉着脸坐直了身体,单看神情就能让人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怕是不太美妙。 这时候说莫荔回国的事,效果怕是跟火上浇油差不多,我将散下来的长发别到耳后,主动起身道:“我去看看。” 为着尽可能地将容显恭插手到这边的几率降到最低,别墅里的佣人和钟点工都是朝来晚走,此时甚至还没到他们的上班时间,像开门这样的小事自然是由我来做。 毕竟总不能让既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又还没有完全清醒地容熠川去开门。 容熠川拉住了我的手腕,皱眉揉了揉太阳穴:“这么早,这里还是有些偏僻的,你别自己去。” “可是来了人……” 容熠川却深呼吸几口,迅速恢复了状态说:“我跟你一起去。” 他面色略显憔悴,但是神态如常,并且因为宿醉头晕的缘故,眉眼中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冷淡,看起来竟是比平时还要来得更淡漠。 我只能停住,等着他一起。 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来的八成是找容熠川谈工作的路秘书,我想都不想的就来到楼下把门给打开了,可出现在眼前的人竟是原本最不该来的容显恭。 容显恭仍旧坐在轮椅上,并且吸取上次生日聚会上的经验,同他的心腹艾伦形影不离。 自从被他不打招呼地进过一次家门之后,容熠川就把住宅大门的打开方式做了更改,除了他认可的人以外,旁人别说是进来了,就连近距离接触新的电子锁都有可能触发警报。 想来容显恭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能像上次一样直接闯进来,而是不情不愿地按了门铃。 我看着眼前这张明显是不怀好意的老脸,默不作声地退后一步,跟容熠川并肩站到了一处。 容显恭看着我身上的居家服和容熠川仍未换过的打扮,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说:“你们的感情还真是够好的。” 他目光在容熠川衣衫不整的打扮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想来是已经想到容熠川希望他想的地方去了。 这出戏目前仍旧是成功的。 我跟容显恭横竖是早就撕破了脸,也从未有过接受他招揽的打算,这时就对他的话音置若罔闻,权当是没看见他和艾伦这两个遮挡阳光的障碍物。 容熠川原本偏于冷漠的表情却是有了变化,他挂上个比容显恭的表情更像面具的微笑,既没有邀请容显恭和艾伦进门的打算,也没有要下逐客令的意思。 单就是没事人一样跟他们耗着。 一阵风适时从院子里刮过,很是萧瑟地卷走了几片昨日新落下的枯叶。 容显恭见容熠川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这个所谓的父亲,脸上的假笑渐渐有了挂不住的意思,他摆出一副长辈的嘴脸说:“不请我进去坐坐么?还是说你们年轻人干柴烈火的同居,不欢迎我?” 容熠川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欢迎你吗?” 容显恭气得搭在轮椅上的手都攥紧了,偏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没破防的模样,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调侃道:“难怪你们这么晚才来给我开门,看来我是打扰你们了。” 我脑海里还想着昨晚莫荔打电话过来的事,这时欣赏着容显恭试图跟容熠川斗法,却败得一塌糊涂的场面,勉强算是苦中作乐。 相比之下,容熠川倒像是真的乐在其中,他再次颔首道:“我听人说您对外总是念叨我不成家的事,还希望我能给您添个孙子,既然我都是这样一个不孝子了,当然应该努力完成您的夙愿。” 他仿佛是觉得容显恭的脸色还不够难看,当着他们的面将手搭到我肩头,然后将我往他所在的方向揽了一下说:“我一直忙着给您造孙子,兴许您今年就能得偿所愿,收到好消息。” 一旦容熠川有了自己的骨肉,容显恭希望他那个宝贝小儿子继承家业的梦想就会彻底破灭,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能直接把人送走的“好”消息。 容显恭果然绷不住了,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得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 艾伦打量着他的神色,关切中却是带着紧张和凝重。 眼前的情形实在是不对劲。 我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正打算寻个由头避开这边的漩涡中心,容显恭却是先一步开口说:“算我求你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你……不,是求你高抬贵手。” 第216章 父慈子孝 此话一出,我差点要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没醒了。 容显恭对容熠川态度最好的时候,也就是不剑拔弩张而已,连父慈子孝的场面都懒得演,这时的卑微却是真得不能再真了,甚至低下了他碍于轮椅高度,只能仰视容熠川的头颅。 原来方才的阴阳怪气全都是装出来的么? 我隐约认为此事跟容熠川有关,连忙用余光打量起他的反应来。 容熠川面对容显恭突如其来的变化,别说意外了,就连疑惑都没有,他只是面无表情道:“你是老子,我是儿子,你求我干什么。” 开头那声抱歉将话里的深意诠释得淋漓尽致。 他绝对明白容显恭转变态度的原因,只是不打算戳穿真相。 容显恭虽然内心一直视容熠川为耻辱,可为了容氏和大笔的财产,对此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总是以他的父亲自居。 这时他低着头,也顾不上去管向小辈低头有多丢人了,他恳求道:“求你放过君君,他毕竟是个孩子,而且也算是你的弟弟。” 容显恭求得情真意切,半点不像是在说谎,而容熠川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则是将假笑给收起来,神情冷峻到了怕人的地步。 我从旁站着,虽然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心里也察觉到了浓浓的冷意。 这种时候存在感越低越好。 我配合着容熠川,靠在他身前继续演一个恩爱的工具人,顺便竖起耳朵,试图从他们的对话中将来龙去脉分析出来。 容显恭的语气比先前跟容熠川演父慈子孝的戏码时来得更为动容。 很显然,他真心把小儿子当儿子,至于容熠川,则是不提也罢。 “我知道你不喜欢君君,但他从来也没碍着你什么,要不是你主动去找他,他可是从来不往你面前凑的,上次你毁了他的生日会,他一个小孩子哭闹过后也就算了,你也原谅他一次吧。” 容显恭一边说着让容熠川原谅他的心肝宝贝小儿子,一边却是话里话外都在隐晦暗示,是容熠川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至于君君的错,则是被一句小孩子给轻飘飘地带过去了。 熊孩子背后果然总有熊家长撑腰。 容熠川唇角勾起个弧度讽刺的笑容,并不吃他这一套的说:“你这话说得有意思,他的确是个小孩子,但他又不是我儿子,关我什么事?” 容显恭一听这话,当场就急了,他抬起头来,再不复先前低声下气的好态度,而是就差从轮椅上跳起来指责容熠川了。 “关你什么事?你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君君已经消失一晚上了,我急得觉都没顾得上睡,一大早就来找你,求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有什么事不满冲着我来就好,别牵连到孩子!” 他说这话时,怕是早就把自己从前是如何针对容熠川的事给忘了,现在他的儿子不过是消失一个晚上而已,先前容熠川可是游走在丧命边缘。 容熠川面对这样的双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他试图道德绑架用的话术抛了回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孩子身边是有保姆和保镖的,他不见了,你应该去问他们。” 这下别说是容显恭了,就连他身后的艾伦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了。 不过这也难怪,谁让艾伦身为容显恭的心腹,遇上这样的事同样是要担责任的呢? 现在他怕是正煎熬着,哪里受得了容熠川的火上浇油。 可容显恭为了他小儿子的安危,也实在是能屈能伸,见容熠川对话术免疫,不得不开诚布公的说:“我安排的人没一个是废物,能从那么多保姆和保镖眼皮子底下把君君带走,只有你做得到。” 我早知道容熠川杀伐果断,从来不曾因为他在我面前流露出的柔情和纵容而误以为他是会心慈手软的类型,但这时得知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容显恭的人手里带走了君君,也还是诧异。 昨天我们从早到晚都待在一起,几乎没怎么分开过,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件事? 我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以为他是终于厌倦了跟容显恭之间无休止的拉扯,打算趁此机会断绝对方的念想,当即把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可容熠川的反应却是又让我出乎预料了一把,他毫不为难的承认了一切:“嗯,你说的没错,是我让人带走他的。” 容显恭面上瞬间流露出了喜色,想来是认为容熠川这么说,便是会放过君君的意思了。 可下一秒,回旋镖先把他扎了个透心凉。 “您刚刚说君君是我的弟弟,这话很对,所以我仔细想了想,也认为自己应该尽一下当兄长的责任,他先前对林苒这个大嫂实在是太不尊敬,我只好代为教训,让他知道礼貌的重要性。” 容熠川这声您摆明了是在阴阳怪气,其中透着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可容显恭现在有把柄被他捏着,唯有被扇了右脸就递左脸,生怕一不留神就没了嫡子。 不知道他专门盯着容熠川身边的女人下手时,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这样一天。 容显恭又气又急,脸色已经由最开始的阴沉堪比锅底,逐渐向惨白靠拢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以后会好好教育他,让他向……向林小姐道歉。” 他说着,目光怨毒地横了我一眼。 我不卑不亢地回望了他,同时在心中不失疲惫地想,这下好了,他肯定是又在心中给我这块挡箭牌狠狠记上了一笔。 容熠川这个仇恨值拉得实在是高,不知道他得知莫荔回国后还能不能—— 打断我思绪的是从院门处传来的叮咚声,又有人上门来了。 今天这个家还真是热闹得很。 我同容熠川交换了一个目光,见他不介意有人进来围观这出闹剧,这才从他身边离开,穿过带草坪的前院往外走去。 在从容显恭身边路过时,我感受到了一阵令人恶寒的冷意,是他正目光冰冷地盯着我,眼神里的杀意已经强烈到快具象化了。 我心里搁着昨晚莫荔打电话来的事,深知真正的大麻烦在后面,权当不知的绕过了他去。 这勉强撑出来的理智平静在看到院门外站着的身影的那一刻被打破了。 第217章 送上门的破绽 那里站着个打扮素净的年轻女人。 她一袭黑发毫无修饰地披散着,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远远地看到有人过去开门,哪怕尚未看清我的模样,也还是先轻点下颌向我示意。 然后她的表现就变得诧异起来,并且是藏都藏不住的明显反应。 因为我们长得无比相似。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莫荔。 但在望见她的这一刻,我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身份,想要避开她的心情油然而生,却偏偏已经错失了时机。 这时候掉头就跑,只会坐实自己心里有鬼。 我想着自己当初借着这张跟莫荔神似的脸接近容熠川的经过,说不尴尬是假的,可在正主面前,也只能装出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站定在院门后隔着栅栏同她相互打量。 多亏了陪容熠川到处演戏的丰富经验,我没露出什么破绽。 莫荔睁圆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差点惊得连拿在手里的东西都掉了,但她还是尽快反应过来,等将东西重新拿稳,就略带恍惚地对我说:“你好,抱歉打扰了,我是来送东西给容师兄……” 我很能理解她这一刻的心情,毕竟毫无心理准备地看到一个长得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换作谁都会以为是活见鬼了。 莫荔能表现得这样礼貌,已经是心理素质超乎常人了。 可我却不得不打断这份礼貌:“是莫小姐吧?昨天电话里您提过这件事,东西交给我就好,容总现在有其他事情在处理,不方便说话。” 说着,我向莫荔伸出了手,一副急着向她下逐客令的模样。 容显恭和艾伦还在里面,虽然他们是面朝屋内在跟容熠川僵持,但谁也保证不了他们会不会忽然谈崩,然后转身离开。 一旦这种情况发生,容显恭势必会跟莫荔打上照面,到时候他看着这两张相差无几的脸,不起疑就怪了。 这简直是送上门的破绽。 莫荔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急着结束同她之间的对话,她略微定了下神说:“电话是我打得,那么晚打扰你们真是抱歉,不过导师还有几句话托我告诉容师兄,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能不能……” 我知道自己这时的做法既不体面也有失分寸,可她和容显恭碰面之后,有可能发生的一系列麻烦就像阴云一样笼罩在我头顶,让我宁可得罪她也不敢冒险。 莫荔察觉到我的焦急,以为我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赶着回去解决,倒是也没耽搁,但就在我准备双手去接她递过来的东西时,出乎预料的变故发生了。 艾伦刚好推着容显恭的轮椅朝这边走来,我们三方撞了个正着。 我下意识地转过身去面对着他们,同时往旁边挪了几步,试图遮住身后的莫荔,但这样的努力根本是杯水车薪,一切都太晚了。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我脑袋里轰一声响,仿佛已经提前看到了之后充满刀光剑影的生活,可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因为容熠川也跟着出来了。 相比于容显恭和艾伦的满面阴郁,他的心情显然要轻松得多,眉头舒展,下颌微扬,是个完全占据上风的模样。 我顿感同情地看向他,是知道他这样的神情保持不了几秒了。 果不其然,容熠川引以为豪的平静在看到莫荔的一瞬间被撕开了口子,他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怔在了原处。 莫荔看到他出来,目光自然地望过去,微笑着同他打招呼:“容师兄。” 容熠川下意识地看向她,但他很快又肉眼可见地克制住了自己,若有所思地问:“你是……” 他落在她身上的复杂目光变成了理所当然的打量。 容显恭自从进了这个门,就一直被容熠川牵着鼻子走,这时便露出了撞破惊天秘密的复杂神情,目光意味深长的在他们之间然后转,虽然偶尔也在我身上落一下,可我已经不再是重点。 事已至此,我已经做了该做的。 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看容熠川自己的了。 容熠川的演技委实是比我好不少,如果不是我早知道他对莫荔爱的隐忍又深沉,这时看着他努力思索的迷茫之色,是绝对会相信他跟她真的只是同在一个地方求学过的校友而已。 至于他的情绪波动,则是被完美的掩饰在了装出来的惊愕之下,仿佛他跟莫荔一样,不过是因为看到了两个长相酷似的人,所以才因为震惊而愣了片刻,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旁的深意。 莫荔看着院子里忽然多出来的人,面上的疑惑不解则是真切的根本不必装,但她不愧是能成为容熠川白月光的女人,很快就把注意力收回来了。 在外人看来,出现在容熠川家里的事就是他的家事,而干涉别人的家事无疑很不礼貌。 莫荔迈步走进我为她打开的院门,然后很有分寸地停在刚好能跟容熠川交流的地方说出了一个明显属于法国人的名字:“容师兄,您现在对我有点印象了吗?我们上过同一个导师的课,算是同门。” 她神情中洋溢着在幸福安定的生活中才能熏陶出来的自信从容,并没有因为容熠川不记得自己了就表现出不满。 容熠川根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这时听她做了自我介绍,哪里还能装得下去,自然是立刻顺手推舟做恍然大悟状:“抱歉,我没什么印象了。” 他话音中的客气和歉意全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仿佛莫荔并非他朝思暮想之人,而真的就只是个在求学时短暂同他产生过交集,并且最终淡出他的生活,被彻底遗忘的校友而已。 莫荔面对这乍一听跟借口无异的话,倒是接受得颇为良好:“也是正常的,那毕竟是快十年前的事了,况且我现在孩子都两个了,怎么可能还跟从前一样?” 这句调节气氛的玩笑话起到了比预想中更微妙的作用。 晨起时分的日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刺眼,容熠川刚好面朝我和莫荔,站在刚好能被太阳照到眼睛的地方。 他因此光明正大地垂下眼帘,藏住了内心的真实情绪。 第218章 正在滴血的手 容显恭的小儿子还被容熠川捏在手里,当然是不会贸然再得罪他,这时就示意艾伦停住推轮椅的动作,跟他一起看戏。 莫荔已婚的身份非但没能打消他的怀疑,反而是让他更在意了。 我试图悄悄地挪到离莫荔远一点的地方,好让我和她这两张脸之间的相似程度显得没那么高,但不过半步之后,我就放弃了做这样的无用功。 因为明摆着的事躲也没用,我越是走越像是问心有愧。 容熠川自从看到莫荔,目光就几乎没再看向我,他借口询问导师的近况,同她寒暄了起来。 莫荔个性很好相处,说起导师的事来有说有笑:“他老人家最近挺好的,身子骨尤其硬朗,这不还能托我给你带东西么?” 先前差点就被我接过去的东西终于还是直接递到了容熠川手里。 容熠川双手将东西接过来,维持着眼睫半垂的姿态说:“这次就先辛苦你替我向他老人家道谢了,等我下次去法国,一定会去拜访他。” “好的,一定。”莫荔礼貌答完,顺势告辞道,“容师兄,那我先不打扰了。” 自始至终,她对容熠川的态度都没有丝毫特别之处,想来在她眼里,他们就真的只是不太熟悉的同门而已。 可我旁听到现在,心底却泛起了许多不知该如何言说的疑惑,其中最困扰我的一桩便是莫荔先前没说完的话—— 她分明是有事要转告容熠川的,可不知是忘了还是觉得氛围不对,到底没讲。 容熠川没有挽留或者请莫荔进屋休息一会儿,而是就这样目送她离开了,他甚至将情绪克制到了极点,她一转弯,他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这一次,他仍旧没有看我,但望向容显恭和艾伦的眼神无疑是冷的。 我看着他身上为了在容显恭面前同我秀恩爱,特意没有整理过的衬衫,自认为是明白了他周身低气压的来源。 这跟在心上人面前承认自己并非单身有什么区别?哪怕对方已婚,他的感情注定无法宣之于口。 容显恭的底气比先前足了太多,他意有所指地问艾伦:“你看刚才那位女士,是不是长得跟我们容总的心上人特别像?” 他与其说是在问艾伦,倒不如说是在点容熠川。 容熠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次出乎意料的会面改变了他一直维持着的局面——容显恭和艾伦已经发现了我身上的不寻常。 哪怕他十分小心地没有在同莫荔的寒暄中提起她的名字,以及其它任何有可能暴露她身份的信息,但容显恭也是有些能力的,查清她到底是谁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容熠川面无表情,但我看得出来,他以放松姿态垂在身侧的手背已经青筋暴起了。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不愿看到莫荔身陷险境,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他跟寻常人一样,都是会关心则乱的。 千钧一发之际,我握住了容熠川那只差点就要下意识攥紧的手,面带笑容的说:“嗯,没错,我跟那位小姐确实是很像,刚刚见面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不过人有相似很正常。” 容熠川动作比平时僵硬许多地回握了我,然后看着我说:“是么?我倒觉得没那么像。” 他眸中倒映出了我的面容,但这不过是个浮于水面的虚影罢了,真正印在他心底的只有莫荔的身影。 今日一见想必能让他怀念许久。 容显恭笑的不怀好意,这一次连艾伦这个借口都不用了,直接就对我说:“林小姐,你们的感情果然是好,遇到这么像的人都动摇不了你们的关系,看来灵魂伴侣果然是比什么漂亮皮囊更坚固。” 他阴阳怪气完,不忘多挑拨一句:“不过世间竟然真的有长得这么相似的两个人,还真是奇闻。” 当然是因为我照着莫荔整容过啊。 我默默在心中答完实话,嘴上则是打了个哈哈,糊弄道:“大概是因为我们几百年前是一家吧,我们都返祖了。” 这理由其实很牵强,跟硬说这是巧合没区别。 容显恭看样子应当是不信的,他目光精明地打量着我,先前浓烈到能够具象化的杀意没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更不适应的意味深长。 如无意外,他应当是已经在想如何从我这里入手,挖出容熠川身上余下的秘密了。 容熠川已经没了先前跟容显恭针锋相对的打算,见他还在打旁的主意也懒得多管,就只是睨了他们一眼,便像莫荔压根没来过一样说:“你回去吧,我向来言出必行。” 他这话里也有深意,一方面是为了告诉容显恭,君君会回去的,另一方面则是在警告对方,如果管不好自己,会发生什么就未尝可知了。 我相信容熠川在某些事上会替我出头,但也还没有自恋到对他在容显恭面前的表演信以为真的地步,君君对我不尊敬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容熠川说完这句就自行回到了室内。 容显恭刚得意了没几分钟的表情又恢复成了愤懑,深深望了我一眼才示意艾伦离开。 “走。” 我昨晚没睡好,今天早上更是不等清醒就面对起了烂摊子,这时心中一片麻木,等确认他们真的走了,这才缓步向室内走去。 容熠川这时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好,可我没有办法,哪怕明知是撞枪口,也得要他一句准话。 我的心理准备在看到客厅地板上的狼藉时烟消云散了。 只见原本摆在过道一侧架子上的玻璃摆件碎了一地,已经连原本的形状都辨别不出来了,而容熠川就站在旁边,神情看起来相当不妙,他抿紧口唇,目光深邃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 不过最醒目的还是他正在滴血的手。 第219章 粉饰太平 我顾不上去管玻璃摆件被摔碎到底是意外还是他故意为之,用最快的速度翻出医药箱,走到他面前说:“你的手受伤了,需要包扎。” 容熠川低低地应了一声,自行来到沙发旁边坐了下去。 别墅里的佣人再过一会儿就该来上班了,玻璃碴子暂时放着不管也无所谓,我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一边温声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容显恭看到莫小姐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地粉饰太平,容熠川也迟早要面对,所以与其拖着倒不如早点让他拿主意,我也好有应对之法。 容熠川神情恍惚地看着满地碎片,却是什么都没说,莫荔的出现似乎抽走了他的灵魂。 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他忽然开口,嗓音嘶哑至极地问了句不相干的话:“这几天你是不是该来事儿了?” 我替容熠川包扎伤口的动作顿在了当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样一句,提前打好的腹稿全都成了无用功。 如果他问莫荔的事,我兴许都会觉得更好答一些。 可容熠川看起来沉默得宛如一尊雕像,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任何问题,就只是低头看着地面,目光仍旧恍惚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见状,以为他是见过莫荔之后,不希望我有他的孩子,所以才会特意提醒一句,赶紧说明道:“你放心,我一直有吃路秘书买来的药,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意外的。” 其实不只他不希望我有孩子,我也是一样的不想怀孕。 现在前有沈承远虎视眈眈,后有容显恭包藏祸心,这时候怀孕生子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会连累一个无辜的孩子。 我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同他表态时没有丝毫勉强。 闻言,容熠川的反应却跟我预想中不太一样,他抬起头来看向我,眸光堪称复杂,既没有黯然,也不像是高枕无忧,倒是很有几分晦涩难辨,仿佛我的回答有什么问题似的。 客厅里洒满了阳光,可我坐在他身边,却连丝毫暖意都察觉不到。 莫荔的出现竟然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么? 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客厅里伴随着佣人的到来,总算又有了些许旁的动静,他们看着满地的玻璃和手上缠了绷带的容熠川,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容熠川并非小气的雇主,他开给家中服务人员的工资哪怕是放在整个H市,也属于最拿得出手的一批,平日里的福利亦是丰厚,但一码归一码,他面无表情的一瞥就很需要精神损失费。 我见他们不敢动作,暂时压下内心的疑惑不解,先没事人一样吩咐道:“打碎了一个摆件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尽快收拾了吧。” 佣人们听我发话,这才纷纷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各司其职地开始了工作。 托先前陪容熠川演戏时积累下来的经验,这栋别墅里的人大都把我当成了女主人,虽然是不知道能待多久的那种,但我说话多少还是能起些作用的。 地上的碎玻璃很快便被打扫干净。 容熠川听着清洁工具接触地面时发出的沙沙声,倒是缓缓恢复了些许状态,虽然还是一副灵魂跟着莫荔走了大半的恍惚模样,但至少肯再开口了。 “今天是周一,工作日。”他与其说是在同我讲话,倒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但还不等我点头表示附和,他就又说,“你先去洗漱吧,准备跟我去公司。” 天大地大,上班最大,他对莫荔再怎么情根深种,也不会为此抛弃工作。 我说了声“好”,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上楼收拾了一番。 等换完衣服从镜子旁边路过时,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眼下淡淡的乌青,以及昨晚辗转难眠造成的憔悴神色。 为免再次被人在背后议论是被采阴补阳了,我匆匆补了点妆,等看起来跟平时差不多了,这才往楼下去了。 容熠川动身时间比我更晚,洗漱更衣的速度却很快,这时已经西装笔挺地站在楼下了。 我知道自己所费时间并不多,但毕竟是连累他等着我,还是先说了句“不好意思”,可他置若罔闻,像是压根没听到一样往外走去。 这天上午,他久违地没有继续亲自开车去公司,而是安排了陈哥过来,路上更是安静得一言不发,再不复前一阵会偶尔跟我聊几句的模样。 那时候他的话也是一样的少,但有些地方确实是不一样了。 容熠川没有再带着我特意往办公区方向去,而是径直走了他专用的电梯,直到进了办公室,也还是保持着沉默和低气压。 看样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带给他的冲击比我预想中还要大得多。 我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同时,并没有忘记自己身为助理的职责,照样还是在旁边给他打下手,只是没再像有求于他那日一样,刻意把狗腿诠释得淋漓尽致。 容熠川除了格外惜字如金,工作中的状态瞧着其实是没什么大变化的。 但我跟他形影不离,深谙他表现的越是平静如常,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就越是无法忽视,本就纠结的心情变得更煎熬。 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可我却连接下来该怎么办都不确定,如果容熠川还不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我就不得不自作主张了。 让我打消这个危险念头的是路秘书的到来,她必然是看出了容熠川的反常,但是面上平静无波,照样能按部就班的处理工作和琐事。 我从旁看着,发自内心地想要学习这份从容,可才刚听完她汇报的内容,我就静不住了。 路秘书说:“沈承远来了,就在楼下。” 我按捺不住地追问道:“沈承远来这里干什么?” 路秘书安抚似的冲我微笑了一下,又把事情同容熠川说得更详细了些:“他口口声声说是以个人身份来找您,希望您能见他一面,还说林助理前两天去过他家,有东西落下了。” 第220章 戳穿我的身份 沈承远这招倒是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会是富贵险中求,想从容熠川这里要五十万吧? 距离顾雪灵找来的那帮社会人士给他制定的最后期限已经不差几天了,要是他没办法尽快把钱凑齐,再挨顿打恐怕都是轻的。 我感受到沈承远的险恶用心,不禁为路秘书那天的出现感到庆幸,这恐怕又是他为了试探我真实身份而想出的损招。 要不是我有人证,又把当天的来龙去脉都跟容熠川说过一遍,这会儿怕是跳进黄河都要洗不清了,当即斩钉截铁地申明道:“他在撒谎,我根本没可能落下什么东西,就连猫都带回家了。” 容熠川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所以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见我一面,让他来吧,我很想知道他到底还能折腾出什么水花来。” 我无权也不能干涉容熠川的决定,他既是发了话,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秘书把沈承远带上来,哪怕我半点都不愿见到对方。 沈承远头脸上被社会人士暴打一顿的伤势还没痊愈,看起来鼻青脸肿,连他仅剩的属于小白脸的优势都没了。 我见此情况,不由地想起了他被打得跪地求饶的场面,当即唇角一弯,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场面从一开始就剑拔弩张,很是难看。 沈承远好面子的程度并不比他母亲郑秀兰差,见我这样肆无忌惮地表现出对他的嘲笑,想必是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但他硬是没当着容熠川的面表现出来,而是一上来就卖了个关子。 “容总,其实林助理并没有在我那里落下什么东西,只是我刚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秘密,非得当面告诉您不可,所以才跟路秘书撒了个谎,希望您不要介意。” 他承认的这样痛快,倒是省了我再戳穿他的麻烦。 路秘书向来对我不错,这时自然是对沈承远十分冷淡,倒是容熠川为着这桩找上门来的麻烦事,彻底恢复了以往的姿态。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摆何种反应,索性跟着路秘书一起等他开口。 容熠川见多了想用话术套路他的人,根本不把沈承远的小聪明放在眼里,他连眼睫都没多抬一下,毫无情绪起伏道:“说。” 沈承远见他不接自己的茬,不得不死了反客为主的心,摆出一副惶然的神情看着我说:“容总,不是我故意拖延,而是……有些事还是实在不便当着其他人的面说。” 这个其他人指的自然是我。 我见沈承远这样遮遮掩掩,当即笃定他是来挑拨离间的,立刻回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想必还不知道,容熠川对我的身份了如指掌,就算他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也是无用的。 沈承远注意到我的表情,以为我是在威胁他,连忙想要继续跟容熠川强调秘密的重要性。 可容熠川不等他开口,先直截了当地打断道:“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送客吧。” 只消一个眼神,路秘书立刻上前对沈承远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同时冷淡而坚定地说:“沈先生,这边走。” 沈承远一脸的不情愿:“事情还没说完呢!”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容熠川,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竟然还不能如愿把我支开,不甘心地又说:“容总,我——” 路秘书直接打断了他:“沈先生,容总你已经见到了,如果你不肯离开,我就只能叫保安来帮你了。” 沈承远丢不起这个人,更不愿错过机会,他再顾不上去管我是不是还在旁边听着,冲到容熠川面前,急切地指着我说:“这女人的身份是假的!”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这话,别说惊慌了,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容熠川则是睨了他一下,漆黑双眸中不带一丝感情。 沈承远不知怎的,却是从中读出了警告意味,他迅速改口道:“是林助理,她的身份有问题,容总,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下子,容熠川总算是有点反应了,虽然是极为浅淡的点了下头,不仔细瞧都看不见。 路秘书捕捉到他发出的信号,停下要打电话叫保安的动作,同我站到了一起。 我知道所谓的叫保安来将沈承远带走,不过是容熠川和路秘书诈他把话都说出来的幌子罢了,这时便也暂时收起对沈承远的恨意和厌恶,冷然道:“这话真可笑,你说我的身份有问题,请问我是谁?” 沈承远当场梗住,他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又抿紧了开始翕动的嘴唇,是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不必问,他想说的必然是徐泠然,这个属于他已经死透了的前妻的名字。 我等着他露出马脚,自己把做下的罪孽说出口,见他临门一脚竟然硬生生忍住了,不免感到几分遗憾,转而讥讽道:“这么快就没话讲了么?” 沈承远这趟果然不是白来的,他被我激得心下一横,就这样把底牌亮了出来,摸出一叠复印的文件和照片放到了容熠川的办公桌上。 “容总,您身边这个林助理绝对是有意接近您的,并且目的不纯,她所谓的父母根本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要么是一家人合起伙来骗您,要么……” 他故意没把最后半句话是说明白,是想引导容熠川想到最可怕的后果,然后亲自查清我的身份。 如此一来,无论我是否是徐泠然,都将失去容熠川的助理,而他则会高枕无忧,松一口气。 说句实在话,沈承远这个主意其实挺不错的,计划也够歹毒,不管怎么看都不至于成为输家,可他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容熠川早就知道真相这一出。 容熠川目光微眯,视线从那叠证据上扫过后,严肃道:“这身份证明和户口信息看起来都不像是假的,你是怎么拿到的?” 哪怕是凭借容氏的势力和他的人脉,想要在数日内拿到这种东西也不容易,想来沈承远一定是又用了非常手段。 我见沈承远不惜做到这一步,也要跑到容熠川面前来揭穿这一切,心知我当初不惜花钱雇人给林苒演父母,从而营造出的家庭背景必然已被识破,当即沉默不语。 事已至此,与其慌得正中下怀,倒不如静观其变。 沈承远以为容熠川肯多追问几句,便是信了他的话,为了能达到目的,自觉把知道的情况都说了:“林苒是花钱雇的他们,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自然瞒不住,我用心打探就知道了。” 第221章 我只是个外人 他看似把该说的都说了,但却唯独隐瞒了有可能让他被起诉的不合规手段,看来并没有真的因为最近的处境狗急跳墙。 容熠川对他的耐心本就是有效的,见他图穷匕见,也拿不出更有价值的东西了,直截了当地问:“你特意跑这一趟,一定不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说吧,你想要什么?” 沈承远见事情进展得比预想中还要顺利,也没跟容熠川客气,当真提了个要求说:“容总,我想去疗养院探望一下岳父。” 我以为他是为了五十万来的,听到这话,险些就没能克制住内心的情绪。 幸好路秘书就在我旁边,她及时给我递了个眼神,示意我稍安勿躁。这才让我忍住了脱口而出说“不行”的冲动。 冷静,一定要冷静。 沈承远已经开始怀疑我就是徐泠然了,发现真相是迟早的事,他特意提这么个要求,极有可能是为了试探我,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平心静气。 我逼着自己摆出了漠不关心的姿态。 容熠川应该也没料到沈承远会提这样一个要求,因为他反问了一句:“只有这个?” 沈承远故作沉痛地说:“您能帮我做成这一件事就足够了,岳父他不仅是我的亲人,更是我的恩人,我一直很感激他的提拔,只可惜他现在住的疗养院是封闭式的,我很久没探望过他了。” 我在他的谎言中攥紧了双手,差一点就要忍不住出言反驳,并且质问他到底是谁把父亲害到这一步的了。 可就在我以为容熠川会随便寻个由头打发走沈承远的时候,他出乎意料地说:“好,我准了。” 有了容熠川这句话,沈承远等于是有了进入疗养院的资格,他难掩激动地向容熠川道谢,离开时没有忘记把证据一起拿走。 我勉力维持着事不关己的冷漠假象,等确定他走远了,才压住话音去问容熠川:“容总,你是真的打算让他去……” 容熠川点了头:“我已经答应他了。” 这下子,我心底最后一点幻想也碎了个干净,当即用最直白的态度反对道:“我不同意!” 容熠川眉心微蹙,已然是有几分不悦,若是放在别的事上,我兴许审时度势,就不跟他对着干了,可事关父亲的安慰,实在是做不到继续自我安慰。 “沈承远想做的事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他现在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又签了五十万的欠条,一旦让他接近我父亲,肯定会有很危险的事发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害人了。” 身为人女,我已经很对不起父亲了,现在眼见悲剧要再次上演,就算豁出去了也得保护好他! 容熠川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我的理由:“你太低估疗养院的安保级别了,况且还有保罗。” 我焦急反驳道:“我当然知道疗养院很安全,但危险的是沈承远,他绝无悔改的可能,这次肯定也不只是要探望我父亲这么简单,他一定会借此达成最真实的目的!” 从一开始就是我低估他了,在容熠川面前揭穿我的身份只是掩饰他计划的幌子。 路秘书冲我摇了摇头,是想让我别再说了,但我实在做不到,强调完沈承远的危险之处,又对容熠川说:“如果你不想出面,我可以去当这个出尔反尔的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我使劲浑身解数的结果了。 可容熠川只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掐灭了我的希望:“林苒,你太激动了。” 我整个人都为之一震,颤声反问道:“我父亲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最近才好不容易有所好转,你要我怎么不激动?” 容熠川沉默了一瞬,但仍旧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打算,只是多说了几句话来安抚我。 “老徐总留下的东西已经都在你手里了,沈承远即便是去到疗养院,也办不成什么事,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徐家的女婿,去探望自己的岳父是天经地义,他虽然躺在我名下的疗养院里,但对于徐家而言,我只是个外人。” “你怎么能是外人呢?你是……” “我是什么?” 我哽住:“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容熠川哼笑了一声:“恩人也是没有立场阻止翁婿相见的,我跟徐家毫无瓜葛,以什么借口阻止?” “疗养院是你的,你根本不需要什么借口啊!” 他一个外人当然无法阻止,但只要他从一开始就不答应,沈承远根本连疗养院的门都不进去,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在他看来,我父亲根本不值得让他费心罢了。 木已成舟,无论我态度激烈到何种地步,都已经不可能再让他把说出口的话收回去,甚至还有激怒他的可能。我思来想去,唯有将不满和怨气压在心底,继续自己的工作。 我跟容熠川的位置从来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哪怕是为了把现状维持下去,也只能是忍着。 在之后的大半个上午里,我竭尽所能地保持了对容熠川的恭敬态度,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实在是装不出来,也不愿去装。 容熠川面对我的冷淡,不知是没察觉还是压根就不在乎,仍旧选择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 半天时光就此蹉跎过去,下午时分,路秘书按照预先做好的工作安排,让我陪同他们一起去接待了法国总公司那边派来的代表。 容熠川对此很重视,虽然来的只有几个人,也还是吩咐了在规格最高的会议室里见面。 我跟在他身边,努力挂上了礼貌的微笑,是公私分明,并不想因为私事影响了工作,可办公室的门一开,我们所有人的反应都变得微妙起来。 谁也没想到,早上才同我们见过面的莫荔会出现在这里。 她跟在总公司的代表身边,神情自然地同我们打招呼道:“容总,林助理,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我听到容熠川压抑着内心的颤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荔笑着解释:“我跳槽了,现在已经是容氏集团的一员了,主要担任法语翻译工作,其实我是想着提前告诉师兄一声来着,但仔细想了想,工作上的事还是不要带到生活里为好。” 原来这就是她早上想说的事,只不过被容显恭的出现给打断了计划。 容熠川语速极快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在最心爱的女人面前,不敢表露出半分真情,但目光是骗不了人的,自从莫荔出现在会议室里,他再未往我身上看过一眼。 在白月光本尊面前,替身连饭粒都算不上。 可就在他们寒暄的同时,总公司那边派过来的代表已经纷纷表现出了惊讶,他们来回看我和莫荔,脸上写满了惊奇。 第222章 我有自知之明 我从接到莫荔的电话开始,就一直在担惊受怕。 现在最害怕的情况已经发生,反倒是平静下来,一切都无所谓了。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只是看向了容熠川,只见他看似还维持着平日里的威严和气度,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是已然微微蜷了起来。 早上初见莫荔时,他就是这样魂不守舍的反应。 虽然在容显恭面前勉强把戏演完了,但等到跟我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是明显有些抽离的状态,甚至还砸碎玻璃摆件,给自己弄出了一手的伤。 他那伤口不至于缝针,但是也挺深的。 总公司的代表们看看莫荔,又看看我,个个都是一副想说点什么,却又不便开口的模样,而跟我们同来的路秘书亦是苍白了脸色,欲言又止地没有先说话。 最终打破沉默的人是容熠川。 他泰然自若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招呼众人开会,然后在我即将入座时吩咐道:“林助理,你先去法务部一趟,催催他们的工作进度。” 他话音平淡,听起来不过是临时交代下属一件小事罢了。 可我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如何能不明白潜藏其中的深意? 这不过是他打发我离开这里的借口罢了,催法务部的工作进度而已,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我心领神会,当即从会议室里退了出去,等给法务部那边打完电话,独自站在走廊里靠窗的地方,晒着太阳呼吸起了新鲜空气。 只是,像这样闲适安然的时光怕是剩不下多少天了。 正在我放空之时,一道熟悉的人影放轻脚步走了过来。 我看到来人也不意外:“路秘书,你怎么来了?也被容总支出来了?” “会议间隙,我来看看你,”路秘书同情地看着我说:“今天委屈你了。” 我笑了笑说:“当时那种情况,确实是我离开更好。” 毕竟是容氏的商业机密,我一个外人,还是不接触为好。 可路秘书显然不这么想,她放软了话音,温声安慰我说:“我指的不是公事,而是私事,在这方面你确实是受了委屈,毕竟你现在才是容总承认的身边人。” 我听完她的担忧,笑得比方才更真心了一分,说起剖白的话来亦是更通透了。 “如果我真的是跟他两情相悦的女朋友,那我当然应该感到委屈,但我很清楚自己不是。” 路秘书的神情有些微妙:“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容总对你不好吗?” 我笑了。 “容总对唐小柔和苏婉更好。” 路秘书不说话了。 他给苏婉资源,捧她拍电影;他还为了唐小柔一句话,买光了这个店里的所有珠宝。 不过我还是有些后悔了。 我不该说这些话的。 莫荔的事情,是我自己处心积虑的结果,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容熠川身边最信任的路秘书。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容总喜欢谁都不会喜欢我的,我有自知之明。” 路秘书跟我一样站在旁边,看着远方:“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这么妄自菲薄,容总对你和唐小柔她们,明显是不一样的,我相信你也能感受得到。” “金子和铁,金子看似贵重,但都是配饰,人最终还是会选择粮食和水,那才是维持生命最重要的东西。” 路秘书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一样说:“你这样豁达也挺好的,但人非草木,若是难受了,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我们交情不算多么深厚,但她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哪怕只是看在容熠川的面子上这么做,也是十分难得了。 我心底涌起一股暖意,声音轻而坚定地说:“您尽管放心,我是真的不在意容总的私事,更不会因此对他有丝毫怨言,当初做约定时就讲好了的,我会做好分内的事。” 若是没有这份自觉,我根本不见得能在容熠川身边待到今天。 路秘书冲着我点了点头,目光中除了赞同和欣慰,还有些许我读不懂的情绪。 但我实在是太累了,并没有往深处去想,而是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我父亲身上。 容熠川心意已决,想来答应了沈承远的事是不会改了,我必须得自己想法子盯着。 或许是因为莫荔的回国将容熠川打了个猝不及防的缘故,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难得地清闲了一些。 虽然还是从早到晚都跟他在一起,但空余的时间货真价实地变多了,甚至都有空补觉了。 至于莫荔,则是因为翻译工作的原因仍旧留在国内,只是不知道会就此留下,还是过段时间便会再一次离开。 我跟她也因此多出了许多交集,虽然都是工作上的,但时间一长,公司里其他人渐渐就对这件事脱了敏,不会再在看到我们的时候露出奇怪的表情了。 隐秘的八卦流言想必还是有,不过只要不讲到我面前来,装聋作哑也没什么难的。 这天上午,我在替容熠川跑完腿,回办公室的路上遇到了莫荔,在礼貌地相视一笑打过招呼后,她开口叫住了我,指着自己的领口低声说:“林助理,你今天的衣服真漂亮。” 我连忙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衬衫顶上的扣子没系好,马上就要有走光的风险了。 为了尽可能地不让莫荔的出现太突兀,我自她出现之后,就颇为用心地改变了打扮风格,不仅会刻意让妆容明艳些,穿搭上也尽力做到不沾边。 这些努力不能算是无用功,只是起到的作用聊胜于无,并且偶尔会造成类似的麻烦,我连忙整理好衣服,然后诚恳地向莫荔道谢。 莫荔跟我从前了解到的一样,是个为人善良,风格素净的女孩,确实很值得容熠川的喜欢。 第223章 他的动机 通常情况下,人是很难喜欢跟自己太过相似的人的,尤其是我们的脸跟照镜子一般,只在心中腹诽都算好的了,但莫荔不仅不介意,反而待我格外友善了。 莫荔莞尔道:“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而且我总觉得林助理你就跟我妹妹是一样的,你这么客气,我反而要不好意思了。” 林苒的身份比她小几岁,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委实是很正常。 我想起徐泠然的真实年龄,在心中无声苦笑一下,然后真把自己当成是林苒的同她聊了起来。她刚好要去顶层,我们两个同路人不说话反倒显得奇怪。 莫荔很爱笑,但在我旁敲侧击,试图询问她还是否会回法国的时候,她唇角的笑意立刻凝固了。 周遭的空气因此发生了变化。 我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说错了话,但想找补已经是晚了,只能是用沉默来弥补,而莫荔却很快恢复了笑容,淡淡地说:“我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话音里的悲伤一直蔓延到了眼睛里,反倒是笑容显恭的很勉强。 我意识到这背后必然是有着不便告诉旁人的难言之隐,正想着继续沉默把话题带过去,就听到她又说:“我丈夫遭遇了车祸,已经不在了,我没了继续留在异国他乡的意义,所以带着孩子回来了。” 这个回答平静至极,仿佛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理由而已,但只有同样经历过类似程度的悲伤绝望的人才会意识到。 她其实是肝肠寸断,痛苦的无以复加,所以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伴随着电梯上升的声音,我真心实意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多问的,请你……节哀。” 其实这跟废话差不了多少,实在是起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作用,但莫荔还是眸中带着光彩对我说:“没关系,是我自己要说的,如果我真的介意,完全可以不告诉你,你不要因此有负担。” 莫荔似乎是真的因为我们长相上的相似而把我当成了妹妹来看待,言语间温柔得不得了,生怕我会自责。 我并非是有意揭她伤疤,但想到自己提起这个问题时的私心,还是不禁感到愧疚,刚好她是要去送总公司那边的文件给容熠川,我便带着她一起进了办公室。 容熠川为了不被人看出他对莫荔的真实想法,对她的态度一直是公事公办。 她因此没有进入这一层的权限,本来是要先到总裁办找路秘书来着。 当然,我这么做不只是因为愧疚,更是因为父亲的处境跟容熠川息息相关,想要在他面前表现一番,让他知道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得不说,容熠川为了保护好莫荔,实在是很能克制自己。 他非但没有再因为她的到来表现出魂不守舍,甚至还能像对待普通员工一样同她交流工作。 莫荔自始至终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特殊地位,先前未开始工作的时候,称呼他为容师兄,等现在正式入职,更是直接改口叫容总,是把职场上的分寸感诠释到了极致。 容熠川目不斜视地接过她递来的文件,然后温声对我说:“累了吧?真是辛苦你了。” 他语气温柔得像是要溺死人,简直跟那日醉酒后真情流露呢喃Lily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我差点就要以为他是又丢了魂,所以不小心把说给莫荔的话讲出声了。 等到要想法子找补时却发现,他竟然是看着我说的。 一瞬间,我头脑开始发晕,都快要搞不清楚他是不是演戏演得太投入,所以把真正的主角搞错了,但在注意到莫荔毫不意外的反应后,我自认为明白了他的动机。 公司里人多眼杂,容显恭更不是个好糊弄的,容熠川现在正是危机感最强的时候,当然要将戏演得更真才行。 只有莫荔也信了,别人才能相信他是真的宠爱我,而不是因为我的脸亦或别的什么原因。 我思及至此,明知容熠川是拿我当挡箭牌吸引容显恭的炮火,也唯有迎难而上,当着莫荔的面回了他一个笑容,然后去到他身边说:“不累,你要是还有别的事,尽管吩咐我就好。” 容熠川顺势握住我的手,站起来将我往他身边微微一揽,望着我的手说:“还说不累,手都磕成这样了。”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在给他泡咖啡时,在咖啡壶边缘烫红了的的指腹,仿佛这不是再过十几分钟就彻底看不出来了的小磕碰,而是什么严重到要送医院的伤势。 我看着他裹着纱布的手,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到,他现在的演技真比在容显恭面前差多了。 为了能让场面显得自然点,我逼着自己演起了他身边恃宠生娇的矜贵人物,用平常跟人说话绝对不会用的语气嗔怪了一句:“还不都是因为你。” 容熠川瞧着也不太适应我的转变,但还是迅速表现出了受用,旁若无人地表现起了关怀:“是,都怪我,明天换我给你泡咖啡?” 我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哪儿敢指使容总。” 容熠川轻笑:“回家里,没人看到,你想怎么指使就怎么指使。” 以他的身份和平日里的做派来看,这份给我的宠爱无疑已经很真了,让送完东西正打算离开的莫荔都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没有人不喜欢看八卦,想来即便是她也不能免俗。 但我分明从她目光中看到了些许落寞。 那情绪很快就随着她的转身消失在了我的余光中,可千真万确不是我的错觉。 我不禁想起了莫荔在电梯里提起她已经去世的丈夫时的表情。 容熠川拉着我大秀恩爱,无疑是达到了他希望将其他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我身上的目的,但却无意间伤害了他藏在心底里的人。 第224章 替身也得敬业 想到这里,我用最快的速度抽出手,然后离开了他的怀抱,开始整理莫荔送来的文件。 容熠川看似随意地接过了这些东西,但放到办公桌上的动作却很端正,想来以他的人脉和消息灵通程度,一定是已经知道莫荔丈夫去世,并且打算带着孩子回国生活的事了。 如果他还想跟莫荔修成正果,等到解决掉容显恭这个隐患,立刻开始追求她是必然的结果。 到时候我这个替身自然应该功成身退,也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容熠川见我投入到工作中的速度如此之快,眼睛微眯,目光意味深长地说:“你刚刚表现很不错,我以为你会继续客气礼貌下去。” 他果然还是发现了我在沈承远来过一次后,就默默用冷淡工作来应付他的微妙抗议。 我先前是那么想的没错,但就在刚刚,事态的变化让我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林助理的身份未必就非得一成不变,有第三个人在场,我当然必须演好他的“宠妃”,但只有我和他的时候,那我就更应该是钢铁女战士。 我心里想得明白,但这种话糙理不糙的理论最好是藏在心里,不要说出来,于是我只是向容熠川表态道:“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我还是能够明白的。” 容熠川轻笑一声,调侃道:“说得不错,你演技越来越好了,可以考虑转行。” 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连忙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说:“敬业是我应该做的。” 这是实话,只是后面还有更重要的另外半句——日子还长,我得为自己的以后做准备,尤其是南峰集团还要指望容氏恢复起来。 莫荔的丈夫不在了,容显恭身体也不好,跟秋后的蚂蚱差不了许多,等他一死,阻止容熠川追求她的阻碍就彻底不在了。 而以我对他的了解来看,他为了白月光什么都肯做,给她的两个孩子当后爹也无所谓。 如此一来,他们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不过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我的存在就尴尬了,是挡箭牌还是“前女友”,只是一念之差。 我可不想被他秋后算账,更不想得罪莫荔这个未来的容氏“皇后”。 容熠川最近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和心思都比从前少得多,他听过我的回答,并没有深思我是否是在拍马屁的打算,嗯了一声便拿起文件,继续处理起了工作。 我见到这一幕,知道他暂时不需要再被打扰,及时放轻脚步出了办公室。 此时莫荔已经回到了办公区,她是跳槽过来的,虽然现在是在这边工作,但说起来还是更像从总公司过来的人,所以处境其实是略有些尴尬的。 尤其在其他员工眼里,她是后来的,跟我长得很像的一个普通员工。 我无法也不能把歉意表现出来,只好在发现莫荔入职数日,却一直没有直系上司带她熟悉工作环境后主动把这个活儿给揽了过来。 莫荔的职位是翻译,在公司里其实算是相对独立的存在,偏巧我这个助理也是容熠川特意安排的,同她交流起经验来,还算是有价值。 我在将名单发给她之后,特意安慰了几句:“你只要跟这些人交接工作就好,至于其他人的说法和看法,对你来说其实都是可以不在意的,当然,你要是跟他们相处得来,可以再认识。” “林助理,谢谢你。”莫荔目光晶亮,感激不已地说,“我在法国待得太久,在这边反而成了人生地不熟的那一个,连个能帮忙的朋友都找不出来,还好有你。” 我受之有愧,唯有微笑点头,含糊着想要带过这件事。 莫荔不知道我是沾了她的光,所以才能有这份在公司里的底气,不失感慨地说:“你跟容总感情应该很稳定吧?真好,刚刚我其实不该打扰你们的。” 早在先前我接了她打给容熠川的那通电话时,我和容熠川的关系就解释不清了。 更何况不久前我们刚联袂在她面前演了出恩爱大戏,现在就算我出言否定,也等于是越描越黑,况且还不能。 于是我想出来个折中的法子,既不至于问心有愧,又能给自己的以后找个保障——以跟莫荔有缘分为由,开始在公司里替她保驾护航。 容熠川并不曾吩咐过这些事,但以他对莫荔的在意程度来看,我这样做至少不会被他记仇。 莫荔初来乍到,认不全公司里的同事,我就借着给她介绍公司里福利设施的由头,一边在茶水间里磨咖啡,一边在这儿跟她聊天,顺便让她有机会多接触一下其他同事。 根据我的经验,在其他人谈八卦的时候跟他们接触,成功打好关系的几率比其它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高。 莫荔个性温和善良,专业技能也十分过硬,搭几句话的功夫就算是跟不少人认识了。 我见这件事进展这么顺利,对自己的表现越发满意,索性又打着为之前的失言跟她表达歉意的由头,更深入地聊起了生活上的事。 莫荔对我的好感也越来越多,说起自己的事来也没做什么保留,而我趁着聊天的机会一一对她现在正烦心的琐事做了回答。 “总是住酒店也不是长久之计,仅仅是周末两天时间看房子的话,也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不如这样,我给你推荐一个合适的中介,为人靠谱,你只要把需求告诉他就好,他可以打视频电话带你看……” “孩子上学是大事,虽然他们有学中文,但毕竟从前还是法语环境长大的,不如先在中法双语的国际班过渡一下……” 我一边说一边庆幸自己当初为了把林苒的身份演得天衣无缝,曾经恶补过许多看似无用的知识,现在总算是让它们派上用场了。 莫荔的经济条件挺不错,仅有的不足就是回国后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我刚好可以帮她弥补这一点。 我们就这些问题说了许多,直到帮她把问题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也快到下班时间了,才匆匆跟她告辞,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容熠川办公室里去了。 门一开,容熠川幽幽的话音就传了过来:“你还舍得回来?” 第225章 连女人的醋都吃 我闻言,立刻意识到了不妙,但等心算完自己离开的时间,却是又安心了。 他摆明了是觉得我擅离职守,所以才会不满,而我这次恰巧有长时间不在办公室里的理由。 “法国分公司的同事有很多都没来过国内,对H市更不熟悉,我就跟他们聊了一下,帮他们解决一下生活上的琐事,也能体现容氏的人文关怀嘛。” “那怎么不见你跟其他法国分公司的同事那么热络,偏偏一直拉着一个翻译聊个不停?” “……投缘吧,莫黎小姐人很好的。” 孰料容熠川听完,非但没有不再介意,反而是带着醋意阴阳怪气了一句:“看来是我记错了,原来你竟是莫荔的助理。” 我听得一头雾水,是万万没想到他连女人的醋都吃。 而且我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他吃的是我的醋还是莫黎的醋。 天地良心,我去帮莫荔做这些事,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的未来上个双保险,免得等他为了追求白月光,打算把我一脚踹开的时候,会连道护身符都没有,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当然,希望莫荔以后能念在我曾经帮过她的份上,多给南峰集团点好处的心思也是有的,但这难道也是错么? 我在心中腹诽了一长串,能说出口的唯有一句不沾边的话:“……我以后会注意的。” 容熠川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但连眼睫都没多抬一下,瞧着并不像是消气了或者要掀过这一页的意思。 我没法子,只好是夹起尾巴做人。 他起身准备下班,我就跟在后面拎包;他要亲自开车回家,我就在副驾驶上老老实实的待着,等回到家里,更是自觉给他开门拿拖鞋,殷勤的不得了。 许是这一天实在过得太忙碌的缘故,我自己换完拖鞋起身时,忽然觉得腰身酸软。 这几天容熠川忙碌极了,恨不能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全用来上班,我因此在晚上得了闲,结结实实地补了好几天觉。 不过看他的样子,今天晚上恐怕是躲不过了。 晚饭过后,我们各自做了一会儿自己的事,然后便差不多到洗澡时间了。 容熠川还在书房里,我没有特意去知会他,而是先上楼回了卧室,等我从配套的浴室里出来,却忽然被人拉了住。 容熠川不知何时也进了卧室,他只在腰间系了浴巾的身上裹胁着水汽,应当是刚在别间浴室里洗了澡出来,我在呼吸间嗅到了淡淡的沐浴露气息,是像他本人一样偏冷的味道。 相比之下,他掌心里的温度就烫人多了,握着我手腕的动作让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瞬。 我进浴室之前,并没有特意打开卧室里的灯,此时身处黑暗中,视线受到限制,余下的感官却是被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尤其是触觉。 容熠川毫无征兆地欺身上前,揽住我的腰将我转了一圈。 接下来的事本该是顺理成章的发生,但就在我被他拥抱着倒下的那一刻,一种熟悉的异样从身下传来,我连忙抬手抵住了他肩膀说:“等一下!” 容熠川怔了一下,但还是伸长手臂打开了床头的壁灯,是想看看我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打算怎么折腾。 我用最快的速度从他怀抱中起身,然后扯起睡裙一角看了过去,只见浅色布料上多了块深色的血迹,正是导致我方才异样感觉的来源。 混乱过一阵的生理期选了个好时机来拜访。 我无奈地去到浴室里换了身干净睡衣,又穿上安睡裤,然后才回到卧室里对脸色变得肉眼可见的难看的容熠川说:“最近几天我可能……都……不太方便。” 容熠川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上,一张本就偏于冷峻的脸阴沉地厉害,显然是有点生气,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黝黑眼瞳让人完全猜不出此时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卧室里灯光暧昧,床铺柔软,一切氛围都恰到好处。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我突然到来的生理期,偏偏这点不足是能够将先前的那些事的优点全都抹除掉的程度。 虽然生理现象绝不是我能控制的,但扫了他的兴,怕是会没有好果子吃,尤其他今天对我的不满堆积了不少。 短暂的心理建设过后,我决定摒弃自己的感受,以他的心情为先,放软了身段坐到他身边,用近似于讨好的语气主动表示:“其实我有个主意……” 容熠川侧目看向我,瞧着是个愿意听我把话说完的样子。 我因此胆子更大了,话也说得更直接:“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另外找个女孩过来?” 像他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唯我独尊惯了的,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固然令人生气,却也都是没办法的事实,毕竟他确实不需要在意寻常人的想法。 可他听到我这个完全以他为中心的提议,却是当场又变了脸色,甚至直接被我气笑了。 容熠川几乎是从喉间挤出了一声呵,然后怒极反笑地问我:“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饿到是个女人就能上的动物,还是个可以随便糊弄的傻子?” 此话一出,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踩了他的雷点,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里收得回来? 容熠川身边从来没缺过女人,只要他点头,有的是人愿意冒着被莫名针对的风险跟他在一起。 对他来说,仅仅是为了解决问题就可以找来的女人,哪里是可以碰的? 从这个角度看,他倒也真算得上洁身自好,虽然导致这一点的原因是挑剔。 包括我和从前那些被他当成挡箭牌的女人在内,我们全都有着跟莫荔相似的共同点,不像他白月光的女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真是懊悔极了,正试图察言观色地寻到哄好容熠川的契机,却是先被一通电话打乱了思路。 铃声突兀,倒也成功将我从这样尴尬的境地中解救了出来。 第226章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我看都不看来电显示一眼,直接就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借机往靠近阳台的方向挪了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容熠川周身的气压因此变得更低了。 下一秒,我的注意力被听筒另一边传来的压抑话音吸引,再顾不上去在意这点小事了。 耳畔响起的是晓蕾的声音,她呼吸急促,声线却压得很低,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一样,极为惊慌地在说:“不管是谁接到电话,救救我吧……求求你……” 晓蕾似乎是胡乱拨出了一个电话,只是碰巧被我接到了而已,但我立刻意识到她是遇到了危险,连忙沉声道:“是我,林苒,晓蕾,你不要急,先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的话音起到了一定的稳定效果,听筒另一边的晓蕾的声音变得没那么慌了,只是仍旧说得不怎么明白,她哭着哀求道:“我不知道,这里、这里很荒凉,林苒,你——” 伴随着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电话被人挂断了。 我不敢耽误,马上按下了回拨键,可抢走晓蕾手机的人的动作更快,回应我的只有“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的机械音。 晓蕾绝对是遇到危险了。 我第一反应是报警,让警察去调查晓蕾今天遇到的人和事,然后把她救回来,但就在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一个突然出现的念头阻止了我。 这件事会不会跟沈宣和有关? 沈宣和仿佛从青春校园恋爱剧里走出来的表现和容熠川曾经的提醒在我回忆中来回交织,让我瞬间出了满头的冷汗,随之而来的是不祥的预感。 我上次有类似的感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在那之后,沈承远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报警是必须的,但却不是现在,至少我不能在搞清楚晓蕾到底遭遇了什么之前,就贸然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这种时候,找容熠川帮忙是最好的选择。 我硬着头皮从阳台回到卧室里,结果却发现他已经躺了下去,虽然没睡着,但态度瞧着比先前生气的时候还要来得更冷淡。 我没有办法,只好告诉他晓蕾有事。 “我想出去一趟,可以吗?” 容熠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对我完全就是不加理会。 “那我去了。” 时间不算太晚,对于大部分年轻人来说,夜生活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开始。 我在去学校打听晓蕾的消息之前,先在路上给庄明飞打了个电话,知道我真实身份,又能在这件事上帮上忙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了。 庄明飞听完我的讲述,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你先别急,把她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尽快让人追踪她的手机信号。” 他身为庄家的少爷,所掌握的资源虽然比不得容熠川,但论人脉还是很广的,不多时,他就将电话打回来,向我说明了进展:“我马上开车去榕江大学东门,你到地方后,我们直接出发。” 我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会这么说,就是已经知道了晓蕾所在的意思。 为了能争分夺秒尽快把晓蕾救回来,也没有多问,而是付完出租车费,立刻就跑过去上了庄明飞的车。 庄明飞等我系好安全带,马上就发动了汽车,然后在路上跟我说明了目的地。 我在手机地图上输入了地址,原本就悬着的心变得越发忐忑难安——晓蕾所在的地方已经不能说是偏僻了,根本就是荒无人烟,除了老城区的废弃工厂外什么都没有。 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各类写在刑法里的案件。 庄明飞没有多说安慰的话,但是用行动证明了他对我的支持,在我让他等在路边,打算自己先去找晓蕾的时候,他说:“我来都来了,还是跟你一起去,否则你们两个女孩很危险。” 我心里何尝不清楚这一点? 但因为我的缘故,受连累的身边人已经太多了,甚至晓蕾也很可能就是因此才被注意到。 可庄明飞心意已决,坚持不肯让我一个人涉险,我想到晓蕾身边很可能还有个绑架她的危险人物,便也应了下来。 我们害怕打草惊蛇,没敢贸然拿出手机照明,而是借着月光,悄悄地往这一片里仅有的亮着光的地方去了。 那是间工厂里被废弃了的办公室,虽然也破旧,但瞧着勉强算个封闭空间,此时唯一的门前聚集着三五个将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小混混。我们瞧见的光亮正是他们的手机。 庄明飞小声对我说:“晓蕾的手机信号就是消失在这一带的,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还没有被转移走。你先报警救晓蕾,我下去看看。” 既然已经确认了晓蕾的所在,就不必担心事情会被闹大了。 我避到更为隐蔽的地方,用最快的速度拨打了报警电话,但还不等我把地址情况等信息说完,庄明飞已经跟那几个混混动起了手。 庄明飞在寻常人当中算是身手不错的,要对付这几个混混虽然不能说是轻而易举,却也费不了太大的事,可等我打完报警电话再去瞧,他已经且战且退,引着混混们走远了。 我跟他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当即心领神会地明白了他的意图,趁着无人看守废弃办公室,直奔屋门而去。 吱呀。 许是混混们见晓蕾只是个弱女子,所以轻视于她的缘故,门并没有被锁上。 我一边快步往屋里冲,一边张望着喊:“晓蕾,你在吗?我是林苒!我来救你了!” 黑暗中,回应我的是一片鸣呜鸣声。 我定睛一瞧,险些手脚冰凉的怔在当场,只见晓蕾竟然一丝不挂地被绑在一片木板上,她嘴里塞着布团,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极微弱的求救声。 晓蕾见我出现在这里,目光中瞬间亮起了得救的光芒,但仅仅是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羞愤难当地想要蜷缩起来。 我不敢去问晓蕾的遭遇,心疼不已地解开她的绳子,然后脱下外套给她披在了身上。 第227章 笼中之笼 万幸最近夜里温度低,哪怕我出门时匆忙了些,也没忘记多披件衣服,但对这时的晓蕾来说,一件薄外套根本不足以让她从这里走出去。 晓蕾抖如筛糠,紧紧抓着我替她披衣服的手不放,哭着说:“我没法活了,他们……他们拍了我的倮照,就算我走出去,也只能听他们的话,林苒,林苒我该怎么办……” 她涉世未深就遭遇这样的事,遭受的打击非比寻常。 我知道时间紧迫,多耽误一分,危险就会多一分,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求她立刻跟我离开,实在是太过残忍。 “你不会活不下去的,相信我,没有任何东西比生命重要,况且你只有活下来才能让害你的坏人付出代价。我已经报警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照片马上就能拿回来。我们先离开好么?” 这一点我也是在死过一次后才明白的。 晓蕾又怕又慌,已然是把我当成了主心骨, 见我提起离开,当然也是想走,但身上的冷意还是让她停住了步子。 “你的衣服……” “都被他们拿走了,”晓蕾带着哭腔,泣不成声:“全都拿走了……” 我意识到晓蕾的顾虑,当即心下一横,把鞋子和身上剩余的几件衣服也分给了晓蕾,自己只穿贴身衣服扶着她往外走,察觉到她的颤抖后说:“你先穿我的。警察马上就来,你要是怕,我们就等等。” 晓蕾遭受如此巨大的打击,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像惊弓之鸟一样依赖着我,见我不是非要马上就带她出去,抓住我的手臂连连点头。 这时候出去,很可能会让她看到那几个看守她的混混,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二次伤害。 我见一时走不了,抓紧问了晓蕾几件事:“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绑架你么?求财还是有别的目的?” 晓蕾用力摇头,哽咽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也答应了会给他们钱,只要他们放我走,可他们……他们……” 她应当是回忆起了最屈辱的一幕。 我看得出来,晓蕾除了被拍照片外,并没有受到更深层的伤害,在替她感到庆幸的同时,想到了一个本不该在这时提起的人——沈承远。 那几个混混不求财也不劫色,单就是把晓蕾关在屋里,看起来简直像是等人来救她一样。 再没有比一出英雄救美更能俘获女孩的芳心了。 我希望自己是想错了,但等把话问出口时还是没法不感到悲观懊悔:“晓蕾,你认识沈宣和么?” 要是我能在被容熠川提醒后,立刻把事情告诉晓蕾就好了,说不定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晓蕾整个人都显得很茫然:“沈宣和?是沈会长么?他今天在学校里找过我,人很和气也很善良,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么?” 果然,沈宣和并不像看起来一样单纯阳光。 只是我暂时还没有揭穿沈宣和真面目的证据,为了不让晓蕾的状态雪上加霜,勉强笑了一下安抚她说:“没什么,现在聊一下学校里的事,总比让你一直担惊受怕来得强。” 晓蕾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问三不知,听我这么说,便也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直到庄明飞推门进来,她才下意识地又开始发抖,“谁!” 我连忙握住她的手柔声解释:“别怕,他是我的朋友,是跟我一起来救你的。” “同学,你别怕,外面那几个坏人已经被我制服了,我们先——” 庄明飞的话音戛然而止,是在抬眸之际注意到了我和晓蕾身上布料所剩无几的衣服,他连忙转过身去,沉默着脱掉了衬衫,递给我。 “现在没有多余的衣服,你先穿我的吧。” 我伸手接过庄明飞的好意,暂时用这件衣服蔽体的同时,对背影肉眼可见变得僵硬起来的他说:“你先带晓蕾去警局吧。” 庄明飞没有回头,仍旧背对着我问:“那你呢?”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件男士衬衫,叹了口气:“你尽快让人送几件衣服过来给我。” 衬衫可以遮盖上半身,但下半身早就是空无一物。 “不行。”晓蕾最先有了反应,她焦急道,“我们要走一起走,这里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为了救我,反而把自己连累了。” 庄明飞也是一样的态度:“我也不同意,你先用我的衣服凑合一下,大不了我闭上眼睛!” 我相信他的决心和人品,但看着他已经打了赤膊的上身,还是无奈道:“谢谢你,不过衬衫是没法当裤子穿的,就算路上遇不到旁的人,这样出现在警局里也有些……嗯,不方便。” 事情其实是可大可小,但一想到容熠川这几天的反常,我就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几个人混混你确实是被制服了吧?只要他们无法对我构成威胁,这里最大的危险也就是冷了,不过最近的天气还不至于冻死人,送衣服的人来得快些也就没事了。” 我故作轻松地让他们先离开,而庄明飞到底是拗不过我,只能是去把几个混混在远离废弃办公室的地方绑得更死了些,然后咬牙带着晓蕾先走了。 庄明飞其实是不放心我的,要不是我身上穿得太少,怕是会走得一步三回头,但碍于风度,最后只能是背对着我说了句:“你千万保护好自己,我一定尽快带人回来。” “好。”我冲着回头的晓蕾笑了笑,然后便系紧衬衫,在这破屋子里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抱膝蹲下等了起来。 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在白天就够吓人了,更遑论是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我即便是能靠手机暂时照明,也仍旧感到从骨髓里透出来的本能的恐惧。 可不知怎的,哪怕是怕成了这样,我也还是莫名感到昏沉困倦,眼皮渐渐就落了下来。 在这样过于浓重的困意中,我最后听到的声音是自己原本紧握在手中的手机摔落在地的声音。 第228章 正品与赝品 等再次睁开眼睛,则是冰冷刺骨的凉水给泼醒的。 我正处于生理期第一天,对寒冷异常敏感,整个人都被冻得不由自主地颤抖。 但我却连蜷缩起来御寒都做不到,因为一根绳子将我的双手绑住吊了起来。 不过相比于生理上的冷,出现在我面前的三个人才是真的让我冷到了灵魂深处,我忍着打战的本能问同容显恭、艾伦站在一起的沈宣和:“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么?” 沈宣和一改上次在校长办公室门外见面时表现出的单纯青涩,他冷漠无比的笑了一下,手边还放着个已经空了的水桶,想来方才将我叫醒的水正是他浇的。 容显恭见我被冷水浇得狼狈不堪,得意地笑道:“林助理,你在容熠川身边呼风唤雨,狐假虎威欺负我儿子的时候,一定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他看向我的目光中满是恨意和厌恶,是动不了真正能拿捏君君的容熠川,所以才拿我开刀。 我身为挡箭牌,自然是有苦说不出,但晓蕾是无辜的,我哑声问:“你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吧?” 容显恭坐在轮椅上,因为高度的缘故只能是仰视我,但视线中的恶意再明显不过,恨不能直接实体化成尖刺把我扎个透心凉。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意识到自己被吊得极牢固,已经成了栈板上的鱼肉,绝对没有自行脱困的可能后,唯有试着拖延时间,好让发现我不见的庄明飞能尽快带人找到这边。 屋里很黑,就只有一盏吊灯勉强起到了照明作用,周围别说被关严的门了,就连窗户都没有一扇。 想来这里不是地下室,便是专门关人用的牢房,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从一开始,沈宣和的出现就是刻意设计好的,包括看似无意地提起晓蕾,也都是今天这个局的引子罢了,但晓蕾是无辜的,你们不怕遭报应么?” 我是真心想用这招拖时间来着,可说了没几句,却是真情实感的愤怒了。 晓蕾从没做错过任何事,如果她不是我的室友,根本就不会被这些人盯上。 我愤恨不已地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他们想利用我去威胁容熠川,这算盘真是大错特错到了离谱的地步。 容显恭冷笑一声,不失愤懑地说:“无辜?跟你认识的人就没有无辜的,既然容熠川能绑架我儿子,那我当然也能绑架他的女人,他因为你对君君动手,那我就让他后悔。” 他说着,对站立在身侧的艾伦一挥手,后者心领神会,当即上前一步撕开了我的衣领。 我出门时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经都脱给了晓蕾,现在仅有的蔽体之物就是这件庄明飞脱给我的衬衫,衣领一被撕开,扣子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我仅剩内衣的身体就此暴露在他们视线中。 沈宣和没有退出去,而是就站在旁边看,目光以令人不适的方式在我身上游走,与之前演出来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一刻,我真是恨透了自己。 明明已经被沈承远骗得家破人亡过一次了,怎么还会轻易相信这样的谎言?不仅害自己落到这样的境地里,还连累了晓蕾。 艾伦的目光倒是没有变得下流,但他完全听命于容显恭,对我存的是杀意。 我脑海里嗡的一声响,真是宁可他们把我毒打一顿,这时就拼命喊叫道:“你们就不怕君君回不去家里么?” 容熠川并没有提过把容显恭放了的事,我唯有赌一把,指望着容显恭能为了孩子有所顾忌。 可容显恭听我提起君君,表情反倒是肉眼可见地变得更难看了,他咬牙切齿地对艾伦吩咐道:“把她给我扒光,然后把那些乞丐叫进来,让他们也尝尝容熠川的女人是什么味道!” 我心中咯噔一声。 容显恭摆明了是早有准备,要借着玷污我来还击容熠川,至于我所以为的筹码君君,要么是已经安全了,要么是容显恭笃定容熠川不会因为我对他做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我顾不上去想走错一步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奋力挣扎的同时声嘶力竭地喊道:“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容熠川的性子,就算你们把事情处理干净,他也照样能猜到是谁做的!” 至少我得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哪怕之后可能会遭遇很可怕的事,但正如我对晓蕾说的一样,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容显恭听到我把容熠川搬出来,笑得十分得意:“林小姐,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是容熠川心里的人吧?” 他不敢激怒容熠川,唯有把怒火和不满全都发泄在比他还要弱小无助的我身上,见我没有表现出他想要的绝望崩溃,又带着恶意强调了一遍。 “法国分公司的那个翻译莫小姐,你应该见过了吧?你再怎么珍贵也只是个赝品,正品已经回归,你觉得自己还有价值吗?”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音不断往下沉,不是被自己在容熠川心里的真实地位伤到了,而是意识到自己全身而退的几率越来越小。 容显恭根本是有恃无恐,要算先前生日聚会上,我曾经利用君君威胁他的事了。 难道我真的就要到此为止了么?我不甘心! 沈承远还好端端地活着,我父亲更是还没有醒,要是我出事,他们以后该怎么办? 我哽了一下,厉声说道:“既然我们两个长得像,你们怎么知道谁是正品谁是赝品?” 艾伦说:“林小姐,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容显恭忽然对艾伦说:“停,我有话跟她说。” 艾伦对他言听计从,自然是立刻退到旁边,然后把他的轮椅推到了我面前。 他很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我的狼狈姿态,然后才胸有成竹地开了口。 “林助理,你想活命吗?” 我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不计前嫌,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被外面的乞丐们糟蹋致死,要么跟我合作。还是说你想先体验一下,然后再做决定?” 第229章 孰轻孰重 原来这才是容显恭的真实目的。 我虽是死过一遭的人了,但面对这样肮脏的威胁,说不害怕绝对是假的,这时听到容显恭的话,哪怕明知自己别无选择,也还是试图挣扎。 “我是从容熠川身边离开的,如果我一直不回去,他一定会想办法找我的,现在应该已经过去好一阵了吧?” 这间屋子是黑,可我敢肯定,自己先前绝不是正常睡过去的,而是被人故意迷晕的,并且晕过去的时间不短。 容显恭像是早料到我会这么说一样,他冷哼一声嘲讽道:“今天早上,莫翻译出了车祸。” 说着,他示意艾伦把手机移到我面前,播放了一段早间新闻。 我心神一晃,先意识到竟然已经是第二天了,然后才抬眼看向新闻里的内容,只见那是一则跟见义勇为有关的报道。 镜头里,容熠川抱着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莫荔,正疯了似的在堵塞的车流中狂奔。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容熠川如此失态的模样,这一刻的他别说是仪表了,怕是连自己的安危也顾不上了,心中仅有的念头就是要救莫荔。 我看着他的背影在镜头里越跑越远,最后随着下一条新闻的播放最终消失在了画面里。 容显恭洋洋得意地说:“这样看的话,是不是正品和赝品,已经很好区分了?是愚蠢到自寻死路,还是跟我合作求得一线生机,你应该知道该怎么选吧?” 何止是我,凡是神智清醒,稍微明白眼下处境的人其实都知道该怎么选。 我知道自己早就得罪透了容显恭,若是再拖延下去,非但等不到救兵,还有可能因为之前的事被他拿来开刀泄愤,于是只能用缓兵之计。 “好,我可以答应你。”我说:“但你要保证事情过后,我不被容熠川报复。” 容显恭说:“只要容熠川不在这个世界上,他还能怎么报复你?” 我的心一沉,他是要…… “我可以放你走,还给你一笔钱,让你能荣华富贵的过完下半生,前提是你想个办法,让容熠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对容熠川是真得半点父子之情都没有,不仅要他死,还要他尸骨无存,简直跟沈承远从前对待我的法子是一样的。 容显恭见我不说话,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能不能做?”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在这时候放手一搏,我听到自己在如雷般的心跳声中说:“我能,但……这有点太难了,我总不能还要毁尸灭迹吧?” 这话故意被我说得很蠢。 容显恭老练多疑,同时却又自负骄傲,当即嗤笑道:“我以为你多少能比其他人聪明点,竟然也这么没脑子,他又没有孩子,只要他一死,我当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这又怎么样?” 我心中隐约有了些许猜测,可是为了尽可能多地套话,还是摆出一副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态度问:“你视君君为自己的继承人,等得到了容氏,肯定是要留给他的,只要容熠川死不就够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看得出来,容显恭坐了这么多年轮椅,身子骨早就不行了,之所以这么急着要弄死容熠川,恐怕也有自知大限将至的缘故在。 只是当着他的面说这话无异于自掘坟墓。 我装出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等着容显恭的解答。 容显恭大概是许久没有体会过优越感了,一边鄙夷一边长篇大论了起来。 “你懂什么?公司里那些人平时争权夺势,什么都不落下,等容熠川死了,更不会老实等着我接手公司,要是我以后再把股份给君君,他们就更有理由怀疑他的死,而且会更加针对君君。” “君君年纪小,想要服众本来就难,只有让容熠川死不见尸,被认定是失踪,我才能在不落下话柄的前提下掌握公司,等以后君君继承我的遗产,更是顺理成章,没人能说三道四。”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为了这个肉眼可见不成器的小儿子,倒是真的付出了不少。 我半真半假地感叹说:“你为了君君还真是用心良苦,但你就怎么放心?万一我之后把事情做砸了,你的苦心岂不是就白费了?” 这话说到了容显恭心坎上,他深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为了能最大限度利用我,倒也耐着性子多安排了几句,甚至连现成的办法都想好了。 “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办法,你只要照做就行。你想个办法,能让他带你坐游艇出海,然后让他消失在大海里就可以了。当然,要是你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推三阻四,那我可……” 他说到这里,目光危险地打量起了我的反应,显然是并不信任我所谓的合作,仍旧在试探我的诚意。 我本想让他把计划说得更细些,但见此情景也还是见好就收道:“我会想办法把事情办好的,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把我放下来了?” 事已至此,除了假意答应容显恭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能救自己于危难中的法子了。 新闻里的莫荔伤得不轻,容熠川这时定是陪伴左右在照顾她,根本不可能来救我。 至于庄明飞,他倒是会愿意来救我,但容显恭又怎么会轻易让其他人发现线索? 我紧张地看着容显恭,生怕他会因为信不过我,出尔反尔地将我解决在这里。 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可就是我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容显恭终于有了反应,他说:“放你走当然是没问题的,不过你也必须留下点东西在这里,就跟你那个朋友一样,把照片留下来吧,等容熠川死了,我保证会还给你。” “可是——”我当然是不愿意被这么羞辱的,可话才刚出口,容显恭就打断道,“那我只能想想留下别的东西了。” 这个老狐狸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我知道在这里留得越久,被识破的可能性就越大,更清楚凭我的力量,根本就反抗不了他们,唯有为了能尽快离开,答应了容显恭的条件。 容显恭一挥手,艾伦立刻把提前准备好的相机拿了回来,对准了我。 第230章 我跟他的关系 我被捆绑着,压根无力反抗。 闪光灯晃得我眼睛根本没法睁开,只能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有了这份足以让寻常人身败名裂的证据作为威胁,容显恭终于心满意足,吩咐艾伦将我放下来,然后蒙上眼睛带了出去。 艾伦跟他的老板同仇敌忾,对我也是相当的厌恶,连衣服都没多给我一件,就在路边将我推下了车,然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我在路上摔得不轻,但第一反应还是先忍着剧痛弄断了绑着双手的麻绳,然后裹着身上的衣服观察起了周围环境。 此时天光大亮,显然已经是第二天了,而我看着眼前大片的废弃厂房,心里险些凉透,因为艾伦竟然又把我带回昨天他们绑架晓蕾的地方了。 这里离市区很远,我又身无分文,连衣服都不过是勉强蔽体,怎么可能回得去家里? 正在我横下一颗心,打算就这么赤脚走到最近的有人烟的地方求助之时,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先发现了我。 他们很焦急地在这一片搜寻着什么,想来是昨晚庄明飞发现我不见后又报的警。 我身心都已经快到极限了,见自己总算回到了有保障的安全环境里,险些眼前一黑直接倒下,幸好找我的警察将我扶住,又给了我一条毯子,让我披着上了车。 一路上,他们都在很耐心地安慰我,其中的女警更是紧挨着我坐,握住我的手给我安慰:“你别怕,你已经得救了。” 我身心俱疲,急急问道:“昨天这里还有一个女孩被绑架了,你们见到了吗?” “见到了,她被人救出来了,他们也告诉我们,还有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但我们赶过来的时候没找到你,一直找到现在……” 我得知晓蕾平安无事,这才敢让自己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警车用最快的速度开回了警局,而我身为被解救的受害人,亦是被扶着带了进去做笔录。 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并不值得我刻意做什么反应,真正让我没想到的是容熠川竟然也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医院里陪莫荔么? 我满脸愕然地看了过去,想问又不敢问,反倒是心底的情绪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让我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 容熠川的出现曾经意味着安全,可在莫荔回来之后,我实在是不敢再这么大胆地做设想了。 我仍旧用曾经的约定约束着自己,可容熠川一开口就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他眉心紧蹙,话音焦急地指责道:“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多久?” 他态度不是太好,让陪着我的警察都愣在了当场,想必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关心人的方式。 我想起艾伦给我看的早间新闻视频,又见此时连中午都没过,自认为对他等待的时长还算了解,当即抛开身体上的不适和内心的恍然,先向他道歉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容熠川听完我的回答,态度不仅没有变好,反而是变得更加凶巴巴了一分,他愈发没好气地责怪我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一个人竟然敢彻夜不归?” 分明是关心人的好话,可经过他这么一说,却是委实有些吓人了,我审时度势,瞬间被吓成了瑟瑟发抖,不敢出声的惊弓之鸟。 旁边上了年纪的警察有点看不下去了,对容熠川劝解说:“容总,您还是先冷静一下儿吧,她受了极大的惊吓,暂时受不了刺激。” 闻言,容熠川神情仍是不善,但他至少是保持了几分气度。 一片寂静中,有在局子里工作的女警主动安慰我说:“林小姐,你现在安全了,先跟我来,我带你换身更暖和的衣服。” 她跟我身材相仿,这所谓的更暖和的衣服八成就是她贡献出来的。 我心中一暖,正要跟她同去更衣室,就被容熠川拉住手腕往身边一搂说:“不用这么麻烦,可以先穿我的衣服凑合,反正等笔录做完,我们就该回家了。” 他说着,当真脱下身上的外套裹在我了身上,并且刚好是件半长的风衣,同他在早间新闻里“见义勇为”时穿的不一样。 容熠川是先回去换了件衣服,才又赶来的警局? 我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清楚意识到这点之后,也还是没法不感到落寞。 幸而此时心底藏着件更重要的事,逼得我不得不先压下与之无关的全部情绪。 女警下意识看了我一眼,她目光中写满了不解与好奇,仿佛在想我为什么会急着离开。 容熠川对此毫无解释。 “那好吧,林小姐,麻烦你跟我进来录一下口供,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容熠川二话不说将我打横抱起,一路带进了做笔录的会议室里:“我跟她一起。” 按照规定,警察找受害人问话,至少要有能相互证明的两人在场,并且必须开着记录仪,免得发生什么解释不清的事。 容熠川为人霸道惯了,这时也没有例外,他一边将我护在身边。 女警说:“容总,我们要录口供,你是个案外人,不方便在现场。” “那我旁听。” 警察看在我是受害人的份上,稍加犹豫就同意了他的要求。 而我有他在身边陪着,心理素质也像被传染似的得到了提升,不多时就恢复了镇定,开始有选择性地提跟容显恭无关的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晓蕾家境不错,在许多男生眼里都是值得被盯住的心上人,最近刚好有人在追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没法收拾沈宣和,唯有尽可能把话往他身上引,让正道的光去惩罚他。 警察果然把本就是重点关注对象的名单给记了下来,然后他跟搭档的女警又一起问了些跟绑匪特征有关的事,见我是真的一无所知,这才没有再多问,只做了个绝对会尽快抓人的保证。 容熠川在我身边等了许久,早就不耐烦了,等笔录一结束就要带我回家。 他在签字办手续的时候,我用余光里看了一眼。 他在【关系】一栏里,写了两个字:丈夫。 第231章 怪我命不好 他在外人面前,一如既往地当我是最好用的挡箭牌,甚至又没有叫陈哥跟来,而是亲自开车载我回家。 回去的路上,我看着马路上一个身材单薄的女孩,只鬼使神差地问:“莫小姐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我立刻就反悔了,可容熠川哪里会给我思考的时间,他反问:“你刚被警察救出来,怎么会知道她出事?” 我愣了下,这才意识到容熠川确实没当着我的面跟其他人提起过家里其他人,而且硬着头皮编起了理由。 容熠川目光定定地平视着前方路线,他在等待我的回答。 “回来的路上,听几个警察聊过。”我试图装成本地人的模样去糊弄。 容熠川并没有因为我的支支吾吾算了,他目不斜视,看似并不在意的问:“他们说什么了?” 事实上,带我回警察局的警察除了安慰和回答我的问题之外,根本没说别的话,但容熠川既是开口问了,我也不能装傻,唯有组织语言道:“他们说早上市里出了车祸,还看外放了新闻。” 警察会关注时事新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这样说既能回答他的问题,也能把看过视频的事给圆上。 容熠川显然知道自己刚好被记者拍到的事,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沉默得有些反常了。 我生怕是还有别的没发现的破绽,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努力挤出笑容讨好道:“对了,大家都说你英雄救美,反应及时,多亏了你才能让伤者得救。” 这样夸他几句总没错吧? 正在我犹豫是否要把莫荔扯进来一起夸的时候,他先嗓音平淡地开口道:“我只是恰好路过,所以帮了个忙而已,那片地方人流密集,事故发生后堵得水泄不通,救护车根本开不进来。” 他无利不起早,从来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如果那个伤者不是莫荔,我想他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失态。 我笃定莫荔就是他口中的Lily,只是无法将这话宣之于口,转而对着他猛夸一通:“这样啊,那你也算是见义勇为,替公司员工考虑了,真是个好老板,好上司。” 容熠川没有像我所预料的一样感到受用,而是补了句:“我在赶过去之前不知道伤者是谁。” 他越是竭力想要表现出对莫荔的不在意,在我看来就越像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样说来,会被容显恭看出他真正在意的人是谁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眉睫一垂,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无力。 当局者迷的说法果然是没错,容熠川已经这样努力地想要把莫荔当成是普通员工来对待了,甚至他对她的态度在公司里已经称得上是冷淡。 但即便如此,容显恭还是看出了真相。 真得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不说话,爱意也是一样会从眼里溢出来。 容熠川的心情大概率并不怎么样,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并且声线和语气都比先前更低沉地问:“你刚刚在警局里做笔录的时候,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情场失意倒是半点没影响到他的敏锐。 我知道有些事是迟早会瞒不住的,与其被容熠川发现,然后对我生出疑心,倒不如自己先摊牌,反正我原本就打算要告诉他的。 “昨晚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不方便当着警察面讲的事,晓蕾不是因为她的家境被绑架的,而是因为我,那个沈宣和也确实不是个好人……” 我紧了紧身上还残留着几分属于他的气息的外套,除了对艾伦给我看新闻和倮照的事有隐瞒外,对余下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其中包括我假意答应容显恭的要求,以及容显恭给我出的主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容熠川在听完我的话后,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肉眼可见地攥紧了,就像是受到了触动一般。 我自认方才的话里没有不对劲的地方,还是把准备好的说辞讲完了:“总之容显恭已经沉不住气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想对你动手了,你最近多加小心,尽量不要出海。” 容熠川对我的话不答反问:“那你呢?” 我愣了一下,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心说他该不会是疑心病大发作,认为这也是我计划的一环了吧? 可就在我迫切地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他却是先一步开口分析起了关系利害。 “你已经答应了容显恭会帮他,却又在回来之后立刻向我通风报信,难道就不怕他报复你么?他做这种事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容显恭的势力是比不过容熠川,但他想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很容易的,之所以最近才动手,完全是因为在此之前误以为容熠川会为我复仇罢了。 我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单就是对他实话实说:“我当然害怕,他想碾死我就想碾死蚂蚁一样容易,但我相信你,你会保我的。” 容熠川还在平稳地开车,像是没受到任何影响一般,但神态分明是变了。 “你这样说让我很害怕。” 他分明没有看我,但我并无从中体会到轻视,而是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不愿面对我的恐惧。 他竟然是真的在害怕,就连接下来的话音中都带上了从未有过的迷茫和疑惑。 “你难道就不怕我一个疏忽保不住你么?我可从未向你保证过,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的安危。” 在莫荔和他自己面前,我的优先级当然是最低的。 我对此再清楚不过,反倒心底一片轻松,不仅压根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甚至还能笑得出来:“我信任你是我的事,就算你保不住我,那也只能说是我命不好。” 第232章 诡异的梦境又重现 容熠川当然是个有能力的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徐泠然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之后的每一天都是我赚来的,是上天怜悯我,所以才给我一个弥补曾经错误的机会。只要能让我救回爸爸妈妈,安顿好他们的余生,再送沈承远进监狱,之后马上就死也——” 我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因为突如其来的急刹车被打断了,人也猛地往前一扑,幸好有安全带才没把脑袋撞到前挡风玻璃上去。 容熠川毫无预兆地忽然靠边停车,然后连安全带都顾不上解,就伸手将我抱在了怀里。 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可还不等做出反应,就听到他说:“你胡说什么!” “我……” 我有点发蒙。 下一秒,我就被抱住了。 “容总?” “……我会保住你的。” 我点了点头:“嗯。” “一定。” “好。” …… 这一天的容熠川待我极好,好得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他到家之后,立刻就再次拉住了我的手,不仅牵着我上楼,还亲自给我洗澡,帮我给磨破了的手腕和脚上药。 我享受着这样易碎的艺术品般的待遇,先是受宠若惊,后是昏昏欲睡,是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在这样的安全感中放松了下来。 等我在浴缸里的热水中沉沉睡去,已经是容熠川帮我将干净睡裙拿回来的时候了。 但他并没有叫醒我,而是在将我抱出来之后,又仔细用浴巾擦干裹好,然后才带回卧室,轻轻放到床上。 在此期间,我并非意识全无,只是疲惫到了极点,所以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睛,等接触到身上柔软的床铺,更是再也不能自控地进入了梦乡。 我已经有阵子没做过这个噩梦了,可今晚的梦境似乎格外真实。 梦里的我再次被沈承远推下了悬崖,而我在急速下坠的绝望和恐惧中,又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容熠川。 他的神情同上次梦境中的模样毫无变化,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却是听到了呢喃般的话音。 “别怪我,我要救你,非这么做不可……” 他似乎还说了别的什么,但我下坠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就没办法听清,而就在我试着挣扎的时候,却是忽然醒了过来。 我一边急促呼吸,一边望向空无一人的身侧。 卧室里拉着厚厚的窗帘,让我在刚睁开眼睛时根本分不出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等伸手摸过毫无温度的另一半床铺,这才理所当然地想,大概是时间还早,所以容熠川没睡吧。 这个念头在我看到不知何时被找回来的手机,并且下意识将屏幕按亮的瞬间烟消云散。 日期赫然已经是第二天了,原来我睡了这么久的么?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配套的洗手间。 时间赫然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容熠川根本不是还没睡,而是已经上班去了,只是他为什么不叫我? 我动作慌乱得不得了,快速冲去洗漱。 恰在此时,容熠川慢悠悠地出现在了我身后,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唇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说:“你醒了。” 我连连点头,同时心中疑惑变得更大了。 容熠川看向镜子里我们的倒影,缓声同我解释道:“你好好休息,这几天都不用去上班了,刚好我也打算居家办公几天,可以陪你一起。” 我有些茫然的说:“不必这么麻烦,我没受什么伤,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完全可以工作。” 容熠川对此是满脸的不赞同:“我是你的老板,这种事我说了算,既然我认为你有必要好好休息,那你当然就应该先回去躺下。” 他声音还算温和,态度却是坚决,我拗不过他,只能是洗漱过后委婉表示:“我想先下楼吃个早饭可以么?” 从昨天开始,我就滴水未进,说句实在话,真是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容熠川对这个要求倒是答应得痛快,并且还跟昨天一样,牵着我的手下楼去了餐厅。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人珍视的滋味,哪怕明知这份感情本该是给别人的。 别墅里的佣人和厨师很少会在容熠川在的时候出现,哪怕是有非做不可的打扫工作,也从来都是做完就走,绝不多显示存在感,但今天我却在吃早餐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新来的阿姨。 阿姨的年纪瞧着同我妈妈差不多,为人和蔼可亲,将已经准备好的早餐端给我之后,还不忘温柔地笑了笑。 我在经历过刘姨的背叛后,多少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可眼前的这个阿姨给人的感觉实在很好,让我下意识地也回了个笑容。 容熠川示意我喝粥的同时,自行对阿姨吩咐道:“她的身体需要好好补才行,中午不必照搬原本的安排,只要做得温补一些就好,也不要补得太过,她的身体底子不太好,别弄得虚不受补。” “容总放心,我心里有数。林小姐的饮食以后我会安排的好好的,食补最养人了。” 原来这位阿姨是路秘书挑来的,难怪容熠川会对她这样信任,其实不只是他,我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也对她多了几分信任。 我饿了快一天,早就是饥肠辘辘,接连喝了好几口粥才缓过来一些。 我身体实在疲惫,又正处于生理期第二天,早饭过后便回卧室休息去了。 这两天我又是高度紧张,又是被人吊着泼冷水,刚到访的生理期隐约有了离开的趋势,为了健康着想,不得不说在休息保养上用了心。 容熠川虽然是居家办公,但依旧很忙。 中午时分,他接了个电话便出门去了,临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让我先吃午饭就好,不必等他回来。 家里新来的阿姨对我照顾得亦是很周到,等他走后,直接就将准备好的午餐摆在托盘上,送到了房间里。 我瞧着眼前精致的两菜一汤,从饭菜香气中闻到了淡淡的中药味,好奇道:“这里面放了什么中药?” 阿姨笑眯眯的解释:“是益母草,对女孩子的身体有好处,是容总特意吩咐我准备的,应该是容总想要宝宝,所以心急了吧。” 第233章 容熠川失踪 我笑着应过一声,揭开炖盅的盖子,用勺子舀起鸡汤,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同时心中却是再明白不过,阿姨的猜测绝无可能是真的。 抛开容熠川催我吃避孕药的事不论,单凭我的身体就是不可能的。 我曾被医生明确诊断过,受过损害的身体几乎不可能再怀孕了,即便仍有极小的概率发生奇迹,也被我用按时吃避孕药的法子给堵死了,所以我根本不可能怀孕。 容熠川是否知道这一点,我心里并不清楚,但我很明白他的态度,他不会想要孩子的。 就算想要,那也是他跟莫荔的,不会是我。 午饭过后,我没过多久就又感到了困乏,正想着找点事情做让自己清醒一会儿,就听到了容熠川上楼的声音,他的步伐很沉重,单听着这声音就让人觉得他心情不好。 我连忙想要出去看看情况,可还不等我起身,他已经气势汹汹地进了卧室,只好维持着坐在床沿上的姿势问:“是不是有人在工作上惹你不高兴了?” 相比于离开之前,他的态度实在是变化了太多,但我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有几分担心。 容显恭绝不会善罢甘休。 容熠川站在床前,冷峻的面容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他垂眸看着我,开口质问道:“为什么不把你被人拍了倮照的事告诉我?”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早料到容显恭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打击容熠川,这时得知只是裸照的事被发现了,不慌不忙地说:“他们拍的是林苒的照片,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他们就算拿到了照片,能威胁谁?” 死生之外无大事,我实在是看得很开,况且林苒的亲朋好友大都也是假的。 可容熠川面对我的回答,表现得仍是极为不满,他眼瞳中燃着暗火,不失愤怒的问:“你是打算就此破罐子破摔么?” 他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并不认为这件事值得他生气,但他既是已经动怒,就意味着他有自己的理由。 片刻之后,我迎着他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说:“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把林苒还是你名义上的女人的事给忘了。” 容熠川的眼神更为阴郁。 我急忙说道:“一旦林苒的裸照传得满天飞,你身为她大众意义上的男朋友,以后要面对的问题确实是不少,继续这段关系会被人嘲笑,结束这段关系会被戳脊梁骨,无论如何对你的声誉都是重创。” 我越说越感到心惊,是忽然间意识到这对容显恭来说本就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难怪他会在拿到照片后那么痛快地放我走。 事已至此,我能想到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只有舍弃自己了。 我对心情略有缓和,正等着听我往下讲的容熠川说:“你可以先对外宣布跟林苒分手。” 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的。 容熠川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你呢?再换个新身份么?” 我自然也是有考量的,再次把曾被他否定过一次的主意拿出来说:“我可以恢复徐泠然的身份,试着去起诉沈承远,就算很可能会失败,也总得先试一试再说,至少能够结束眼下的一切。” 这样一来,我的生活就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而容熠川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追求莫荔,反正容显恭猜到了真相,他再留下我这个挡箭牌也没有任何意义。 伴随着我的话音,卧室里的空气变得像是凝固了一样沉重。 该不会这样说也有错吧?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容熠川,却发现他的表情收敛到了让人根本捉摸不透的地步:“你……” 容熠川没有给我把话说完的机会,他拿起手机看过一眼,再次向外面走去,从衣着来看,并不是出卧室这么简单,而是真的要刚回来就出门。 不祥的念头在我心中一闪而过,让我下意识地起身追问:“你要去哪儿?” 容熠川的怒气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停下步子,看着我说:“我有事,要再出去一趟,你不必等我回来,困了就睡吧。” 他的目光幽深绵长,像是要一直从我的眼睛望到我心里去。 我早就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见他不想说,也就很识趣地没再多问,而是回到卧室里继续补觉。 这天晚上,我过得很安然,除了吃晚饭之外,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卧室,不用担心会被任何人打扰地睡了个心满意足。别说是这几日损失的精气神了,就连前一阵子的萎靡都一并消失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门铃声响起,我才意识到情况似乎变得不太对劲了。 路秘书站在门外,神情焦急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压低声音问我:“容总在家么?我打过他的电话,但是一直没有人接,只好来家里找他试试看。” 我摇了摇头:“他昨天接了个电话就走了,难道……不是公司里的人打给他的?” 路秘书再怎么着急,也没失了方寸,她对我解释说:“从昨晚开始,容总就跟公司里的人断联了,谁都找不到他,他们这才想到了联系我,可谁又能想到,他离开前根本没告诉任何人。”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容熠川不是爱搞失踪的类型,尤其是在工作日,除非他遇到了非解决不可的麻烦。 我思索一番,给路秘书提供了一个可能了解情况的人选——保罗,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兴许他能知道些什么。 路秘书不仅接受了我的提议,还扩大范围,把先前在清吧里我所见过的容熠川的发小朋友们也联络了一遍。 但这两天没有一个人见过容熠川,更不知道他此时的所在。 第234章 后宫不得干政 能让容熠川连最看重的工作都不管,就这样消失不见的情况恐怕是从未发生过。 路秘书看似平静地打完了最后一通电话,然后深呼吸一口对我说:“林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将最后的希望押在了我身上。 我原本也没想到,但是一想到昨天容显恭跟我说的那些话,心中的猜想就慢慢成型了。 于是,我把昨天我被容显恭绑架,以及容显恭意图让容熠川消失在大海里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从昨晚算起,容总消失还不到12小时,但是既然发生了容显恭挖坑绑架我的事情,实在是不能不多做防备,不如……报警吧。” 容熠川身份特殊,等于是半个公众人物,一旦报警,消息很可能会立刻泄露出去,到时候对容氏股价和内部的稳定都会有影响。 可如果不报警,谁又能想得出更好的法子确认他的所在?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庄明飞。 但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就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如果容熠川的失踪真的跟容显恭有关,再拉庄明飞来帮忙非但不起作用,反倒会再拖一个无辜人下水。 有了晓蕾这个被连累的前车之鉴,我实在是不敢再冒险了。 路秘书没犹豫太久,她跟我不一样,我空有宠妃之名,但也只是宠妃了。 后宫不得干政。 我无法独立动用容熠川资源。 但路秘书可以。 她打过几通电话后说:“林苒,我已经报警了,并且暂时封锁了消息,最快下午就会有线索。” 我当然也想知道更多跟事情进展有关的消息,但路秘书满脸忧色,很快就又离开了,临走之前不忘叮嘱我好好休息,在家等消息。 我明白她的意思,也说了让她放心的话:“如果容总回来,我一定立刻打电话告诉你。” 可是这个美好的愿景直到下午也没能实现。 我独自在家等了半天,阿姨除了在午饭时间叫我去喝汤外,再没有打扰过我。 这本该是梦寐以求的“假日”,但却因为容熠川的不知所踪变得煎熬起来。 容熠川失踪还不到十二小时,准确的来说,是十个小时,可对我来说莫名显得很漫长。 就连益母草鸡汤里的中药气息都成了他的“遗迹”。 一想到这是他叮嘱阿姨炖给我的,我就感到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因为阿姨所说的理由,难不成还是因为他在意我的生理期? 他对一个赝品都能这样体贴入微,想必寄托在莫荔身上的真情更是深厚。 打断我胡思乱想的是路秘书的敲门声,她面色苍白,看起来比上午出现在这里时还要更疲惫,但面对我还是保持着礼貌:“林苒,警方那边有进展了。” 我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已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侧身道:“先进来休息一下再说吧。” 路秘书奔波了大半天,显然是累的,但她在端起杯子喝水之前,先把进展告诉了我。 “……容总的踪迹消失得很彻底,警方用了最先进的技术手段也只能锁定他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大致范围是在公海上。这一点很反常,他最近分明没有出海计划,在跟的几个项目也不相干。” 她满心疑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容熠川出海的原因。 但我却是听得一股凉意从天亮盖直浇到脚底,整个人都因此冷透了。 公海。 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公共海域。 一定是在海洋的腹地。 容显恭!!! 可我明明已经告诉容熠川,让他最近要多加小心了,他怎么还是去了海上? 路秘书见我脸色实在难看,关切道:“林苒,你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看。”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口。 许是上天总算眷顾了我一次,就在我艰难措辞的时候,一通属于陌生号码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本能地意识到会跟容熠川的失踪有关,连忙接了起来。 我所预想的最好的结果其实是容熠川打电话来报平安,但听筒里传来的是艾伦的声音。 “林小姐,容老先生让我转告你,这次你做得非常好,动作比预想中还要来得更快,至于照片,他说话算数,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接下来只要等着就是了。” 他言语间带着称赞,像是已经得知容熠川在公海上消失的事一样。 我和路秘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愕然。 容熠川失踪的消息分明已经被封锁,艾伦和容显恭又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出了内鬼? 我不敢多犹豫,抓住机会追问:“我答应你们的事都做到了,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艾伦的语气骤然冷淡下来:“林小姐,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可是——”我试图用照片的事周旋几句,可他实在是太过警惕,不等我把话说完,直接就将电话挂了。 我听着耳畔的忙音,颓然地对路秘书摇头道:“不行,他什么都不肯透露。” 路秘书心急如焚,可对我仍是没有半分责怪催促,只喝了杯水就起身道:“没关系,至少我们找到了一个怀疑方向,我这就带人去容总最后去过的海域搜寻,不管怎么说,必须……得有个结果才行。” 哪怕她没有把话说全,我也已经猜到最糟糕的结果会是什么了——容熠川会真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我心照不宣地没有挑明,而是跟着起身道:“麻烦你等我几分钟,我收拾一下东西,这就跟你一起去。” 路秘书想都不想地就拒绝了:“林苒,你听我的,你留在H市等消息。” 我摇头:“这种时候等待才是最磨人的,我倒宁可跟着你们一起去找他,抛开我们的约定不算,只看我们在外人眼里的关系,我也应该去一趟。” 路秘书眸光微颤,显然是受到了触动,但拒绝我的态度还是很坚定:“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林苒,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事,如果容总真的出事了,你的父母就没人护着了,沈承远很可能会对他们下手。” 沈承远销声匿迹已有数日,我忙着处理容显恭带来的麻烦,也顾不上去在意他的行踪,只通过疗养院里的保罗了解过父亲的近况,知道他最近没做什么针对我的事。 可路秘书的话确实也提醒了我,防君子不防小人。 我喉头一梗,有些难以抉择。 第235章 全权代表容熠川 而路秘书对我十分体谅,主动给我递台阶道:“去找容总的事有我们就够了,你在这边也不轻松,除了保护家人,还要操心容氏的事。” 末尾半句话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地说:“可我的职位是助理,即便容总暂时无法现身,也应该是……” 我差一点就要按照公司章程来回答,幸好及时想起了容熠川在时的暗流涌动才把话咽回去。 路秘书像个职场上的前辈一样耐心地解答道:“那是最糟糕的情况,所以你务必要守住,尽量拖延时间,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她说着,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下定决心道:“离开之前,我们得先一起回公司一趟。” 我以为她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交代我,郑重应了下来,等到地方才发现情况似乎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路秘书效率极高地组织了一场会议,凡是在公司里有话语权的管理层和股东全都到了场。 偌大的会议室里静得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直到我坐到属于容熠川的位置上去,才激起了一片哗然。 众人看看我又看看路秘书,个个脸上写满了不解,有性子急躁些的更是直接发问:“路秘书,林助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容总呢?不是说要开会?” 其他人没问得这么直白,但话里话外也透着猜疑和揣测。 “是啊,怎么没见到容总?” “林助理,容总平时跟你形影不离,不如你来跟大家说一下吧。” “我听说容总是居家办公,该不会以后都打算用这个形式吧……” 能在容氏集团这样的大企业做到管理层的人,或许会没什么人品,但却无一例外的全都不是蠢货。 他们有自己的渠道和人脉,这时一唱一和地想要试探出容熠川的去向。 我目光平静地从他们身上掠过,隐约猜出了他们到得这么齐的原因——容显恭的目的是名正言顺地接手容氏,然后再传给他的小儿子,现在当然是要急不可耐地造势。 路秘书要交代我的不只是工作,恐怕还有维持局面的办法。 我心里越清楚这是件难事,表面上就越滴水不漏,下巴微抬,用容熠川惯有的居高临下的神态微笑道:“我是容总的助理,不是各位的助理,有些问题我没有回答的义务,各位也没有对我发号施令的权利,请大家明白。” 此话一出,打算把我当成软柿子捏的众人短暂消停了一瞬。 他们交换着目光,是完全没想到我一个依仗容熠川权势的花瓶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神态各异的同时,对我多了分提防。 路秘书的反应与他们截然不同,她欣慰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以往替容熠川安排事宜的态度吩咐道:“召集各位开这个临时会议是容总的意思,他近期都在国外考察新项目,一应事宜都交由……” 她故意拖了个长音,好让我能趁机观察在座众人的反应,下意识的反应是最骗不了人的。 我跟在容熠川身边这么久,从前又对自家的南峰集团有所了解,本以为算是对容氏内部的风起云涌有所了解,但在目睹众人是如何各怀鬼胎的这一刻,也还是替容熠川感到心寒。 当着容熠川的面,他们自然是个个对他忠心不二,可他出事的传闻尚且还是小道消息,这些人就按捺不住了。 眼前的这许多张脸上有幸灾乐祸也有蠢蠢欲动,担忧当然也是有的,但却少得可怜。 难怪路秘书非封锁容熠川消失在公海上的消息不可。 路秘书掷地有声地说出了我的名字:“一应事宜都交由林助理全权处理。” 伴随着她宣布由我暂代容熠川处理公司事务的话音,会议室里瞬间炸了锅。 有坐在长桌末端的人接收到前排上司的暗示,拍案而起道:“不可能,容总从前出差的时候,从来都是亲自安排好了再离开,怎么会突然连面都不露?该不会是你们假传圣旨吧?” 立刻有人跟他一唱一和地劝阻道:“哎,话也不至于讲得这么难听,我看八成有误会。” 他们一边说一边打量我,是认定我这个正读大一的法语系学生比路秘书好欺负,殊不知我不仅不是涉世未深的学生,甚至还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 我不卑不亢地回望着最先发难的人质问:“李总,你是在质疑容总的决定么?” 路秘书极为配合我的话,直接拿出一份盖了容熠川私人印章的文件放到了桌上,周遭瞬间鸦雀无声,没人再说质疑的话了。 这场临时会议本就只是为了把所谓容熠川的吩咐传达给他们,现在目的达到,自然就散了。 我深谙做戏做全的道理,像以往的容熠川一样率先出了会议室。 而路秘书也把我当成他的代表人来看待,紧跟着我出了来。 至于会议室里很快爆发出来的喧嚣,则是就此被无视了。 直到回了办公室,我才意识到自己早就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路秘书见状,直接把容熠川的私人印章给了我:“时间紧迫,我晚走一分钟容总就多一分钟的危险,所以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你有这个私章在手,远的不敢说,但一周内唬住他们应该问题不大。” 这也意味着如果一周之后,容熠川还不能平安归来的话,我就必须自己想办法改变策略了。 我当即问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公司里有值得我拉过来帮忙的人吗?” 路秘书沉吟道:“你到时候静观其变即可,我相信你的能力,而且情况特殊,即便真有什么意外情况,容总也绝不会怪你。” 我听到这里,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已经全都明白了,但我没有再多说让路秘书分神操心这边的事的话,而是说:“希望我们这一次都能走好运。” 有时我也说不清上苍对我到底是好还不是好。 如果它眷顾我,就不会让我遇到沈承远这样的绝世人渣;可如果说它不眷顾我,我却又在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之后,生还,并且遇到了容熠川。 这一次我的遭遇也跟之前相差无几,路秘书带上信得过的人手远赴公海之后,我面前的机会和危机接踵而至。 第236章 幕后下棋之人 翌日早会上,我按照跟在容熠川身边工作时总结的经验,独自主持了这场会议。 每周一次的例行早会是容熠川定下的规矩,他在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敢不当回事,但他不在,立马有了很多人缺席。 这些缺席的,极有可能就是容显恭的人。 有容熠川镇着,他们不敢乱跳;一旦他不在,这些人可一点面子都不会给我。 我望着空出来的许多个位子,却是无能为力,只能佯装看不见,继续开会。 这本是我的忍让,但偏偏有人不肯领情。 业务部门的经理发言完毕后,嗤笑着说:“林助理,我听说你是法语系的学生,这些生意上的事能听懂么?” 他说完这句,跟刚反应过来一样做恍然大悟状:“哎呦,差点忘了,路秘书说了,容总临走前特意吩咐了林助理处理公司事务,别看她年纪轻轻,又是……恩,容总的贴身助理,但肯定懂得不少。” 这番话说得意味不明,特意在“贴身”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中间的停顿更是诡异,就差直接说我是靠蛊惑容熠川,而容熠川也色令智昏,才这样草率地把公司大权交到了我手里。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把这么大的事业随便交给别人是件儿戏的事,但眼下是真没别的办法。 我面对会议室里不屑的笑声,数次想要效仿容熠川解决问题的法子,奈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有过这样的时刻。 毕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质疑他。 就连我,容熠川在的时候,这个业务经理见了我也是毕恭毕敬的。 我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唯有以不变应万变的装作没发现,按照会议流程继续让其他人发言。 可是没有人理会我。 我担心自己是忙中出错,看过流程表后又催促道:“财务部门的报表是不需要讲解了么?既然这样,那——” 试图端起几分架子的话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先前不管我怎么旁敲侧击都不肯按照顺序发言汇报的财务部主管毫无道歉诚意地站起来说:“真是不好意思啊,林助理,刚刚走神太厉害,没听到你叫我。” 他们跟商量好了似的,开口闭口都叫我林助理,并且把“助理”两个字刻意咬得很重。 “那你现在可以发言了。” “不行,我不舒服,我头疼,得回去休息一会儿,先走了。” 随后,不等我说话,直接站起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会议室。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哪有半分不舒服的样子。 紧接着,陆续又有几个人提出要离开。 有人说要去洗手间的,有人说手上工作没做完的,更有甚者,直接阴阳怪气,说他的“贴身秘书”给他发微信了,让他赶紧回去,不然可要生气了。 早会只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对我来说却过得比一天还要漫长。 我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两。 所以一回到办公室里,就先根据之前的习惯分门别类整理起了文件,对有把握的处理批复,对没把握的暂时搁置。 等小心仔细地处理完这些,才敢出去喘口气。 偏偏现在公司里不仅是管理层当面阴阳顶撞我,就连办公室里普通员工的话也变得不像样子起来了。 容氏毕竟是个大企业,员工也是卧虎藏龙。 越是学历高能力强的,就越是看不上我这种“以色侍人”上位的。 只隔着几个身位的茶水间里,有人戏谑道:“林助理还真是好命,身材是挺扎眼,但相貌根本算不上一等一的美,没想到也能捞到这么大的好处,该不会是养狐仙了吧?” 这说法听得我自己都无语了。 但凡封建迷信的法子真这么好用,我何至于又是整容又是讨好容熠川? 直接在家画圈圈扎小人,把沈承远咒死岂不是来得更快? 我腹诽的同时,他们却是真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的样子,聊得热火朝天。 我不得不在这边躲了许久,直到确认没人会发现我听到了他们的聊天,才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办公室。 工作上的短板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补齐的,我既是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议论,能做的就只有屏蔽这些内容,把注意力放到维持眼下的局面上去。 路秘书已经前去公海寻人,我必须尽快厘清处境,寻到破局之法。 容熠川的失踪非常突然,基本可以说是毫无征兆,他离家之前还在喜怒无常地跟我说解决倮照的事,对要出海的事只字未提—— 这足以证明他是千真万确没有提前做好计划,必是临时起意。 可如果他真的是被容显恭和艾伦利用这一点设局陷害,已经如他们所愿地葬身于大海中,他们又是全无必要特意打电话来告之我一声的。 那通电话里,艾伦的话音十分得意,他真以为是我为了向容显恭投诚,所以刚被放回来一晚上,就用实际行动害死了容熠川。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对容熠川的信任比他们想得更深,早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这三方面的蛛丝马迹被放在一起稍加考虑过后,一个看起来很离谱的猜测在我脑海中油然而生—— 容熠川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失踪,他是故意的!!! 我无意识地为他的安危松了口气,但却不敢就这么放松警惕,而是继续思考接下来的事。 容熠川心思缜密,算无遗策,以他的头脑来看,怕是早就猜到他闹失踪后的结果,其中很可能也包括路秘书让我替他打理公司事务这一出。 这简直就像是幕后下棋之人。 他和容显恭的斗法就是棋盘,而我自己则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现在是时候发挥价值了。 只是我还能有什么价值? 电光火石之间,我想到了让他不得不加速扳倒容显恭的变数——莫荔。 如果莫荔没有回国,现在容显恭的注意力八成还在我身上。 所以他一定是为了保护莫荔,才会连路秘书都不告诉,直接失踪。 想通了这一点,我在对自己的存在价值有新认知的同时,也找到了最该做的事。 维持好公司的日常运营固然重要,但在他无法现身的这段时间里保护好莫荔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这很可能是他需要我替他办好的最后一件事。 第237章 邀功的机会来了! 等此事了结,容显恭彻底倒台,容熠川便没了继续将对莫荔的爱意深藏心底的顾虑,他可以高枕无忧地跟莫荔在一起。 我可以作为维护他们爱情的功臣,在接手南峰集团后,也可以凭借“护驾有功”得到助力。 我心里想得明明白白,但在实际行动时却遇到了瓶颈。 容熠川有他自己的考量,为了引蛇出洞,把容显恭的人手一网打尽,会选择对其他人隐瞒他的计划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也意味着他无法多做安排,更不能在容显恭得知真相后保护好莫荔。 这对莫荔来说是危险,可对我来说却等于是转机。 我意识到邀功的机会来了! 二话不说就要去办公室找莫荔,转念想起她出了车祸,现在怕是还在休病假,这才停住步子,先往总裁办打了个电话。 路秘书带人前往公海寻找容熠川的踪迹之后,我能调动的人就只有总裁办的同事和下级了,他们就算心里跟其他人一样不服我,但面上至少是过得去的。 我倚仗容熠川的个人印章和路秘书离开前在会议上说过的话,成功问到了莫荔如今的所在。 “莫翻译已经销假回来上班了,她说自己的伤势看起来严重,但其实没什么大碍,所以在总公司的代表回法国之前,都会继续坚守岗位,林助理,您是有工作上的事需要我向她转达吗?” 总裁办的人碍于我仍旧顶着助理职位,却又掌握公司大权的缘故,在称呼上很为难,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相对平衡的方法,职位还是用原来的,但称呼变成了敬称,由你变成了您。 哪怕是容熠川为了巩固我挡箭牌的身份,刻意带着我在公司里张扬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对我这样尊敬过,我顶多就是能在他们问候容熠川时,沾到一点毫无用处的光罢了。 这一刻,我在体会到他们的态度变化后,对拿回南峰集团的渴望达到了巅峰。 容熠川说话算数,在那个期限到来之前当然会让我享受他带来的特权,但我为什么不能靠自己得到这些? 我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地说:“让她来办公室一趟吧。” 相比于让人传话,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来得更清楚,况且我也信不过总裁办里的其他人,谁能保证容显恭没有把手伸到容熠川身边? 容熠川失踪期间,我的工位暂时换成了他的办公桌。 其他人来送文件或是汇报工作的时候,我就效仿他以往的表现,冷冷淡淡地说一声进,然后端坐在办公桌后面头也不抬。 但听到莫荔敲门的声后,我立刻起身,亲自去给她开了门。 一方面是因为莫荔刚出过车祸,对待伤患理应周到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是容熠川深藏在心底的白月光,我对她殷勤点终归没有坏处。 门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莫荔头上的绷带,她看起来确实是还好,不像是有大碍的模样,但伤似乎都在要害,不是头上就是脸上,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 我见此情景,不禁又想起新闻报道里容熠川抱着她狂奔的场景,连忙拉着她来到沙发旁边,倒了杯热水递过去说:“你先坐,其实我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总部的沟通是你在负责吧?” 莫荔微笑着点了点头:“恩,我的职位虽然是翻译,但毕竟在法国那边有工作经验,所以哪怕是重新在这边入职,也还是主要起沟通作用。” 她见我一边说一边担忧地打量,主动宽慰道:“林助理,你是在想我的伤吧?尽管放心就是,虽然看起来吓人,但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医生说只是皮肉伤,不然我也不能出院回来工作。” “真的没有其它不舒服的地方么?”我确实是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助手了,但希望她来到这边的初衷是为了尽我所能保护她,而不是让她拖着病体工作。 莫荔可是容氏未来的总裁夫人,我可没这么大胆子让她带病坚持工作。 可莫荔却是当真不在意这些,她话音很温柔的说:“我真的没事,林助理,你有话尽管吩咐我就好,你是容总的恋人,你们又一起帮过我那么多,就算我不在这儿工作,也该投桃报李。” 这番话说得很诚恳,半分不掺假,听得我心中一动,也直言不讳道:“容总这次外出考察的时间会有些长,所以我希望你把办公地点搬到这边,这样我们沟通起来也方便。” 托天天帮容熠川整理文件的福,我对容氏最近的业务重点如数家珍,很清楚眼下最需要在意的就是同总部之间的对接。 莫荔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我的意思答应了下来,只是之后的言辞里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好,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搬过来。” 她神情认真地应下来,同我像是照镜子一般的脸上显出了再真实不过的关切。 “林助理,这两天公司里的传闻我也有听说,你千万不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更不要因为突然身负重担就紧张地认为都是自己的错,容总既然选择了你,就说明他肯定相信你的能力。” 我听得心中一暖,暂时抛下那些为未来筹划的目的,仅仅是出于对莫荔本人的感激,,向她道了谢:“我会的,还有……谢谢你肯帮我。” 闻言,莫荔笑得更温柔了:“要谢也应该是我谢你,你又是帮我融入公司,又是帮我租房,给孩子找学校,要不是有你出谋划策,我现在还跟无头苍蝇一样呢。” 我想起自己做这些事时的真正目的,表情差点就变得不自然起来,只好支支吾吾的试图带过:“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们……是同事呢。” 这借口实在是拙劣,可莫荔没怀疑,照样接话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同事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而且你比我小好几岁,论起来跟我的妹妹是一样的,我看到你这么信任我,已经很开心了。” 她并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大一学生,而是一个已经二十六岁经历过无数次人性黑暗面的成熟女人。 第238章 男未婚女丧偶 她是把先前我的示好当成了真交情。 我心情十分复杂,可面对她的安慰还是半点不敢表露出来,就这样顺水推舟道:“那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 有了莫荔帮忙,我处理起公司事务来堪称得心应手,她不仅为人和善,工作能力也非常强,最要紧的是她是真心待我,好得让我在埋头工作的间隙,也要时不时地感慨几句。 “多亏了有你,否则我现在就算是长出四只手来也没用。” 我接过她翻译好的文件,略微扫过几眼就找到了她特意标注出来的重点。 我的法语水平曾经是强项,奈何现在所用的林苒的身份只是个法语系的新生,成绩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好到堪比留学多年的专业人士的水平,因此除了装水平一般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至于莫荔的水平则是好得惊人,她毕竟也在法国生活工作了好多年。 我说:“你就算不回国,也一定能在总部风生水起。” 莫荔为人谦虚,笑起来更是如春风般和煦,听到我的话,毫无骄矜之意地说:“这可不一定,总部人才济济,就连容总都是在那边历练过的,我能像现在一样继续保持平稳就是好的了。” “你谦虚了。” “其实我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付出跟回报能匹配也就是了,既然回了国,最要紧的就是让孩子们尽快适应这边的生活,有个新开始。” 我们认识不过数日而已,但缘分这种东西实在是奇妙得很,合得来的人只要说几句话就能结下深厚的交情。 现在我跟莫荔就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在忙碌的工作中时不时就会这样聊上几句。 我知道她最在意自己的孩子,很自然地关心了几句:“你最近工作这么忙,会不会疏于照顾他们?” 莫荔提起孩子来,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我只是工作的时候比较忙而已,下班后的时间全用来陪他们了,好在孩子们都很懂事,也很独立。”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认清自己,她对家庭和工作的取舍平衡就做得非常好,让我越听她的话越能理解容熠川为什么会对她倾心多年,甚至喜欢到她结婚生子后也念念不忘了。 跟这样温柔的人在一起,是永远不会感到无聊和被忽视的,恐怕没有哪个原生家庭不幸的人能抵挡得住这类白月光的威力。 我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容熠川喜怒无常,心思缜密,看女人的眼光倒是很不错。 只是…… 我看着莫荔在说起跟孩子有关的事时,眸中所洋溢的神采,看似无意地借着聊工作的名义把话题转回到了容熠川身上:“等容总结束考察回来,当然得给大家放个带薪假才行。” “对了,你这份材料写得真好,我刚刚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他已经结束考察回来了,可不可以教教我?” 能跟莫荔变得更像,对我来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至少在目前是这样。 莫荔全然没有察觉到我话里隐藏的另一层意思,她以为我单纯就是在赞扬这份材料,微笑着解释了几句。 “材料写得跟老板的风格太像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我确定入职容氏后也试过要改,但我们毕竟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有些措辞习惯早就成了烙印,在工作中难免会表现出相似的地方。” 她说得一本正经,是当真在分析自身工作风格同容熠川相似,但却同她原本的个性截然不同的原因。 工作中的容熠川是雷厉风行和冷酷的结合体,这些因素跟莫荔全都是八杆子打不着。 “难怪你们都这么优秀,让我都想去法国找你们的导师进修一下了。” 我一边说好话,一边暗暗在心中感到无奈。 莫荔答得更认真了:“导师一直视容总为他的得意门生,说不定等你留学时真的可以让他帮忙引荐。” 法语系学生留学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有人没有在法国学习的经验,反倒会成为特例。 我想起从前留学法国的经历,心里更苦涩了,但面上还是半点不露,只试着打探了一下他之后的打算:“这事倒也不急,毕竟我现在才大一,倒是你,等容总回来了,有没有别的打算?” 虽然容熠川一直在努力避嫌,可我一直把他对莫荔的在意看在眼里。 他们现在也算是男未婚女丧偶了,双双都是单身,但凡她对他有过朦胧好感,多少应该能有所察觉。 莫荔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对我说:“总部代表迟早是要回去的,我也知道以你跟容总的关系来说,有我这样一张脸天天待在公司里是有些别扭,所以还是希望能转岗成更固定的职位。” 她考虑得十分周到,连如何将工作内容稳定下来,少在容熠川面前出现都想到了,但却唯独没想过,自己这些年来其实一直存在于他的心里。 这何止是不明白容熠川的旖旎心意,只怕包括他对她的情谊在内,也是一样全不知晓。 若是放在从前,我绝不会敢在类似的事上擅作主张,但现在一想到容熠川回来后要推的进度,就不禁眼前发黑,甚至忍不住替他着急。 他们不修成正果,我可怎么接手南峰集团,恢复身份去继续徐泠然的人生? 我这样想着,不禁又有些为难。 继续对莫荔旁敲侧击的话,很可能会起到反效果,给容熠川添乱,可若是当成什么都不知道,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活轨道彻底远离他。 万一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我总不能天天用莫荔对她的丈夫情深义重,所以在他去世后,没精力开始下一段感情的理由安慰容熠川。 我心中天人交战一番,最终决定稍稍暗示一下莫荔。 她在容熠川这里是有着特殊地位的,可还不等我开口,桌上的内线电话先响了—— 第239章 落款处的小白花 莫荔一直进退得宜,这时不等我做出反应,就先以自己还有工作要处理为由离开了。 我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随着被顺手带上的门板消失不见,为容熠川注定坎坷的爱情之路唏嘘了一声。 我把电话接了起来。 容熠川办公桌上的这部内线电话经过改装,线路精简到了极致,能直接打过来的都是他认可的部门或是人员。 我以为是哪个部门或者环节出了问题,正预备着焦头烂额地处理,却出乎意料地听到了前台的声音。 “林助理,沈总又来了,这次还是要找容总,我告诉他容总不在,让他预约,但是他说什么都不肯走,需要直接让保安把他轰走么?” 没想到容熠川连前台那边的小事都过问? 那他每天确实够忙的。 我的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并没有在意他这么做的原因,而是先拿着听筒思考起了沈承远再次找过来的目的。 沈承远无利不起早,他到现在都还放不下那个沈总的称呼,已经足以证明他还有东山再起的心,只不过因为我的干预,无论做什么事,最终结果都是碰壁。 上次他跑到容熠川面前指证我,想必已经是他最近折腾出的事情里水花最大的一件了。 思及至此,我对等待吩咐的前台说:“不必那么麻烦,直接让人带他去楼上那间小会议室就好,除此之外,别的事情都不必理会他。至于保安……随时待命。” 前台显然是明白我的言外之意,很快就自觉挂了电话,照我的话安排沈承远去了。 趁着容熠川不在,我有必要搞清楚沈承远的动机和目的,但别的待遇就不必了。 虽然容氏的资产跟我毫无关系,可他根本配不上待客的礼数。 我深谙主动权的必要性,所以并没有急着去见他,而是在办公室里磨蹭了好一会儿,估摸着他该坐不住了,这才慢悠悠地往小会议室方向去了。 前台做得很好,专门给沈承远安排了一间位于顶层的会议室,远离其他人的办公区不说,乍一看还规格颇高,对他这样爱慕虚荣,不惜为此抛却良知,乃至谋财害命的人来说实在是合适。 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到来,既没有敲门,也没有掩饰脚步声,直接将门用力关上,然后来到沈承远对面坐了下去。 沈承远肉眼可见地被我吓了一跳,他愕然道:“怎么是你?” 我笑了一声,然后目光冰冷地问:“为什么不能是我?这里是容氏,我在这里工作,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是你。” 林苒是不适合对他表现出如此深刻的恨意的,毕竟他们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但反正他都已经在怀疑我了,与其继续装模作样,倒不如活得自在一点。 徐泠然恨他是天经地义的事。 沈承远大惊失色地看着我,一副想要起来看看还有没有别人,却又不敢动身的模样,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容总呢?我要见的是他!” 我笑得更快意了,直接反问道:“你要跟容总说什么,先说给我听听,我觉得有必要的话,才会转告容总,他可没时间见没意义的人。” 上次沈承远找到容熠川面前,所用的借口就是要告诉他一个大秘密,没想到他一招鲜吃遍天,这次还是故技重施。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表情亦是不断变化,一副纠结的不得了的模样。 我见他不说话,倒是缓声“关心”了他几句:“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脸上还有伤来着,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养好了?看来那些人下手还是轻了啊……” “那些人……”沈承远反应过来:“原来是你!是你害我!” 我冷笑:“你自己要去红灯区买春,怪我害你?我拿到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的?” 沈承远被我的话踩中痛脚,咬牙切齿道:“我要见容总!”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重申自己的要求了。 我没有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的打算,漠然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他已经把公司决策权交到了我手里。” 沈承远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糟糕了,他矢口否认:“不可能,你凭什么!?” 通常情况下,这种事确实是不可能发生,但偏偏这一阵最不缺的就是各类反常情形,而我讲给他的也并非谎言,只是掐头去尾的真话罢了。 可他还是大受刺激,仿佛我这话夺走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似的,目光狰狞地就要冲出会议室,去找能让他扳回一局的希望。 我注意到他哪怕是到了这个地步,手里也还是紧抓着一个小盒子不放,相当谨慎小心。 想来这就是他以为自己能翻盘的底气了? 盒子不大,也就是成年男人能单手握住的大小而已,但却寄托了沈承远翻身的希望。 我见他已经将筹码拿了出来,也没再跟他周旋,直接就在他打开房门时冲着外面吩咐道:“拦住他。” 提前藏在隐蔽处的保安立刻行动起来,把试图往外冲的沈承远直接推了回来,还很有眼力见地把盒子也给抢了过去。 沈承远试图挣扎:“你们要干什么?这是犯法的,把东西还给我……” 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谈法律,控诉的话听得我差点忍不住在人前发笑。 容氏的保安名为保安,其实全都是素质过硬的退伍人员,可以在保镖和保安之间无缝切换。 我冲着沈承远微抬下巴,他们立刻心领神会,在地上把他反扭着胳膊按成动弹不得的模样后,把盒子交到了我手里。 这一刻,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沈承远,再一次体会到了快意恩仇的滋味。 沈承远万万没料到,他预想中拿秘密换荣华富贵的计划泡汤了不说,还为此赔了夫人又折兵,连筹码都失去了,当即恨声控诉起了我的恶毒。 “你以为自己有了决策权很了不起吗?如果不是靠容熠川撑腰,就凭你的本事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不过也是个靠着男人才能上位的货色罢了,哈哈哈……” 他以为嘲笑能伤害到我,殊不知我早过了在意无聊评价的时候,单就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句:“羡慕吗?你也可以的,只不过还是要看容熠川能不能接不接受你的自荐枕席。” 第240章 扇沈承远耳光 短短几句话就将他嘲讽了个彻底,让他气得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正是标准的无能狂怒。 我故意在沈承远充满敌意的目光中打开了这只盒子,然后便愣在了当场。 原以为沈承远会拿些证明我真实身份的文件来,可他却是带了一盒子的信过来。 如果提前目睹了他的胸有成竹,我大概率会以为这是他的骗术。 沈承远带来的信不多,哪怕加上盒子里的明信片,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六封而已,但写就年限显然不同,有的已经泛黄发脆,纸张有了破损,有的则是只摸起来微微的有点硬,一折就断了。 我生怕破坏了证据,拿起信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但等把第一封拿到手里才发现,这信根本就不完整,没有邮戳和地址也就算了,竟然连邮票都没有。 这些信真的寄出去过么? 我在打开信封之前先仔细对比了信封和明信片上的信息,然后发现本该跟写称呼的地方一样空着的地方里竟然画了朵花。 很简单的简笔画。 但是画得很娟秀可爱,还带着点憨态可掬。 沈承远不甘心就这么被抢走他以为的救命稻草,哪怕被保安压在了地上也还在奋力挣扎,瞧着倒是比之前被仙人跳的时候略微强了些。 他一边想把东西抢回去,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让我听不懂的话。 “装不下去了吧?林苒,你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亏心么?别以为画皮穿得久了就真能变成自己的东西,压根……啊!” 我一个眼神递过去,保安就按着他的脑袋往下一砸,成功止住了他令人烦心的声音。 沈承远欺软怕硬,再抬起头时分明还是恨得咬牙切齿,但却不敢大声叫骂了,只是遍布血丝的眼底满是憎恶。 这倒是奇了。 分明他才是作恶多端,害人性命的那一个,没想到竟然还有恨旁人的心思,要说恨也应该是我恨他! 有了这出插曲,我无暇再去想落款上小花的来历,伸手从已经被撕开过的信封里取出信笺,然后便陷入了愕然,开始拿着信笺翻来覆去地看。 信笺上并没有预想中的秘密往来,单就是用法语写了几首经典情诗。 法语是很浪漫的语言,非常适合谈情说爱,用来写情诗再适合不过,但这跟容熠川有什么关系? 沈承远把它们拿到这里来又有什么目的? 我示意保安抬手让沈承远能开口说话,然后居高临下地质问:“这是你要见容总的原因?” 沈承远肉眼可见的得意起来:“怎么样?现在怕了吧,算你运气好,没让我见到容总,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要是不想自己的丑事被知道,就答应我的条件!” 他似乎是真心认为我应该害怕。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手中这摞法语情诗,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先说说我应该怕什么吧,我也很想知道。” 沈承远怔了一下,是没想到我竟然连保安都不屏退,就直接让他这么说。 殊不知我不仅问心无愧,而且是真不在意他所以为的把柄。 至于这些写了情诗的信,我简直一无所知。 若是我真的屏退保安,这才是落人口实,正中沈承远下怀。 我这样想着,目光平静地睨了沈承远一眼,看他就像是在看只能在地上爬的虫子,渺小肮脏,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 沈承远的自傲之下藏着的其实是自卑,他果然受不了这样轻蔑的刺激,开始大声诋毁我。 “徐泠然!你就是徐泠然!你别以为我刚刚不戳穿你是怕了你,我是给你个机会,现在好了,你的真实身份瞒不住了,呵,光要让这些人帮你保住密码就得花不少钱吧?” 他自认为是拿住了我的命脉,挣扎的动作都显出了几分得意,仿佛是胜券在握。 我面无表情地噢了一声,第一次发现自己很可能是高看他了,人在得意忘形的时候难免会显得愚蠢,但他昏招频出到这个地步也真是难得。 保安们都不认识徐泠然,平时也只知道我是林助理,并不清楚我的真名,听到他用一个名字威胁我,看起来压根没什么反应。 沈承远见事情的发展方向跟他所想的不一样,再绷不住那副虚张声势的假面,他开始猛戳他所以为的我的痛处。 “徐泠然,这些东西都是你在法国的奸夫寄过来的吧?当初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装成毫无经验的模样跟我谈恋爱,我还以为你真是朵小白花,真没想到啊,你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骗子!” 他因着这一点,心安理得地放弃了本就微乎其微的愧疚,开始肆无忌惮地用刻薄尖锐的言语攻击我。 对于他这样的人,我早就无话可说,连愤怒的波动都不会有了,只是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爱过沈承远这样的货色简直是我的人生污点,如果说我真有不愿意变回徐泠然的原因,那一定是因为不想在曾经存续过的婚姻关系中看到任何跟他有关的内容。 沈承远为了攻击我,不惜拉容熠川下水。 他用快要把自己被按着的脖子扭断的力道挣扎着继续叫骂:“你就是个勾三搭四装清纯的残花败柳,容熠川就是嫌头上太素净了——” 我听到这里,总算是对他的污言秽语忍无可忍了,俯下身去重重往他脸上抽了一耳光,动作幅度不大,但是声音够响,力道也够狠。 啪! 按着沈承远的保安没想到我都听到现在了,竟然会毫无征兆地勃然变色,当即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了一瞬。 我冲着他们礼貌微笑:“没事,打不死人,就算打死了……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第241章 公布身份 其实后半句我想说的是,就算打死了,也有容熠川帮我兜底。 但最后我还是忍住了,话锋一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下一秒,我反手又给了沈承远一记耳刮子。 机会难得,不打白不打,等他以后坐牢去了,就算我再想打他出气也没办法到牢里去动手。 这一动作似乎让沈承远误会了什么,他被我抽得脸都肿了,可是不怒反笑,面容狰狞,目光中也显出了疯狂神色的威胁道:“提到容熠川,你果然是怕了,我只要五百万,对你来说不算多吧?我保证守口如瓶,这些信全都给你,怎么处置也随便你。” 他接二连三在搞钱的路上被我截胡,对金钱的追求已经彻底变成了执念,提到五百万的时候就差两眼冒光了。 我站直身子冷笑出声:“你可真敢想,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别说五百万了,我连五百块都不可能给你。” 打蛇打七寸,要想让沈承远这样的人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要让他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沈承远最在意钱,那我就让他穷困潦倒一辈子,并且永世不得翻身。 我示意保安把他拎起来,然后故意装出一副在思忖条件的模样问:“不过我很好奇,你拿到钱后还能做什么呢?” 这样恰到好处的希望让他像被萝卜吊着的驴一样,拉磨而不自知地说:“当然是带我妈和妻儿远离H市,这破地我再也不想来了!” 五百万在有家底的人眼里自然什么都不算,但对穷怕了的沈承远来说,却是够他滋润生活好一阵的了,甚至是他眼里东山再起的资本。 我看戏一样打量着他问:“那如果我不给呢?” 其实现在的我并非凑不出五百万,只是宁可扔到水里听个响,也不想给他而已。 我想着蒋临夏孩子的生父,忍不住又讥讽了他一句:“不过你倒是个顾家的人,先前那样冷待她们,走的时候倒是不忘一起带上。” 按照蒋临夏的说法,他应该已经在怀疑她孩子的生父并不是自己了,这所谓的一起带上想来也不会是为了好好照顾他们。 稍有不慎,他们就会成为下一个我,并且不见得能有我这样逃出生天的好运。 沈承远应当是明白了我话里的深意,因为他目光中的疯狂之色变得更盛了一分,是根据我的讥讽,更加确定我的真实身份了。 林苒不可能跟蒋临夏有交情,认识她的人只会是徐泠然。 “这是当然的了,谁让我是个负责任的人呢,不仅对家人负责,对恩人也一样,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容总被你骗,要是你不给钱,我就只能出去嚷嚷几句,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戴绿帽子了。” 沈承远阴阳怪气地说完,脸上写满了贪婪算计,想必是在衡量比较五百万和容熠川得知真相后,有可能给他的报酬的多少。 这实际上是明摆着的买卖,因为容熠川处理起丑闻来有比花钱更好用的法子,他可以灭口。 我用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碎了沈承远的幻想:“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全世界同样也会知道,南峰集团真正的继承人徐泠然根本就没死,你连一毛钱遗产都继承不到。” 丧偶再婚和离婚再娶是不一样的,前者仍是“亡妻”法律意义上的财产继承人,虽然会被戳脊梁骨,可没人会质疑他继承徐家财产的正当性,但后者可就不一样了。 这是实实在在的吃绝户。 沈承远脸皮厚比城墙,对此却是毫不在乎,他不以为然地说:“你都已经傍上容熠川了,想要南峰集团还不就是吹几句枕边风的事?我既然争不过你,何必还要折腾,不如要点钱来得实惠。” 我听着他看似摆烂,只想捞点钱走的措辞,心底有个声音在不住地呐喊:他是以退为进,想要骗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是险些死无葬身之地。 我跟沈承远周旋到现在,最大的感受就是厌恶与疲惫,当即挥了挥手示意保安放开他,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沈承远立刻就急了:“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的条件?” 看来顾雪灵找社会人士栽给他的那五十万债务是真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你先回去吧,五百万不是小数目,我需要再好好想一想。” 他越急,我就越沉得住气,回到办公室后先喝了小半杯咖啡定神,然后才拨通了顾雪灵的号码。 她很快接起来,语调轻松地同我分享起了自己的好消息:“然然,你听说没有,沈承远都快借高利贷了!” “这个暂时还没听说,不过他今天拿着一堆莫名其妙的信跑到容氏,指证我是徐泠然的同时还想讹我五百万。”我讲电话时,那个装着信的盒子就在手边放着。 顾雪灵的重点有些歪:“信?什么信?” 我只好又把信里的内容重复了一遍,然后疑惑道:“我有些怀疑这是沈承远故意造假来试探我的,可从他的反应来看又不像,会不会是阴差阳错有什么误会推了他一把?” 直觉告诉我这不见得是真相,但一时间也想不出更说得过去的法子。 顾雪灵积极帮我出谋划策:“你要不要去鉴定一下笔迹?” 我哑然道:“笔迹鉴定总得有个大致方向才行,我连写信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总不能大海捞针吧?” 不知怎的,我还是觉得落款上那朵花的笔触很眼熟,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听筒里,顾雪灵的话音打断了我即将钻入牛角尖的思绪,她雷厉风行地给我出了个主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沈承远用你的真实身份威胁你,那你不如直接公开身份,然后送他去坐牢,到时候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在牢里后悔去吧!” 我单是听着这番话,心里就感到一阵畅快,但我也有不得不在意的顾虑:“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可先前向容熠川提起的时候,他非常不赞同,还说我证据不足,有可能让沈承远再跑了。” 顾雪灵是个急脾气,她立刻就坐不住了,语速极快地表示:“那也得先试试看啊,总不能容熠川不点头,你就一直让沈承远逍遥法外吧?” “……” “依我看,他就是因为莫荔回来了,所以就看你这个合作对象没那么顺眼了,现在他想要速战速决除掉容显恭,可如果事成之后,你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了怎么办?” 第242章 一个人出海? 这个猜测固然悲观,却非常地贴近现实。 我嗓音苦涩地说:“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求人不如求己,趁他不便现身,用他交到我手里的资源速战速决恐怕是我离机会最近的一刻了。” 顾雪灵松了口气:“知道就好,你计划好怎么做了么?我随时可以去给你打下手。” 我含糊不得,只能是把用过的理由再用一遍:“我打算先仔细想一想,至少得等想明白了再说。” 顾雪灵对我的了解比对她本人都来得更深,听到这话立刻就明白我是尚在犹豫了,恨铁不成钢地叹息后,她选择尊重我的打算。 我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所以这一次想得格外仔细,一天一夜之后才拿定了主意。 在此期间,我除了工作的时候还算专注以外,就连吃饭喝水都在魂游天外地想这件事,而最终推了我一把的则是保罗打来的电话。 现在容熠川不知所踪,这电话直接被转进了总裁办公室,被我这个暂时替他行驶总裁职权的人接了起来。 保罗有点工作狂的意思,得知容熠川不在公司,连原因都没问,直接跟我汇报起了工作进度:“老徐总恢复得不错,虽然还没有完全苏醒,但目前看来,已经恢复痛觉,扎针时有了反应。” 我听说父亲一日好过一日,心下别提多激动了,话音发颤地同保罗确认道:“那我爸是不是就快恢复意识了?” 保罗答的严谨:“这不好说,不过我可以先向你透露消息,奇迹发生的概率比原来大了。” 曾几何时,大部分人都告诉我,我爸最好的结果就是在病床上躺一辈子,让我与其看着他受罪,倒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现在我无比庆幸自己没有选择放弃。 我郑重向保罗道谢,稍稍整理过情绪后就给路秘书打了个电话过去,她带人从容氏出发后便再未主动联系过我,想来是搜寻计划进行的并不顺利。 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只是公海上的信号实在一般。 路秘书的语气十分憔悴:“林苒,接下来恐怕还得再辛苦你一阵,我们联合了这边的搜救队一起出动,但是……只找到了破损的游艇残骸,有人说曾经看到容总独自乘它出海。” 我右眼皮当场跳了起来:“他好端端的怎么会一个人出海?” 这行为实在是太过反常,哪怕解释成是他在布局都显得牵强,让我按捺住了在电话里跟路秘书讲出猜测的冲动,而是提了个要求说:“我想去现场看看,也许能有新发现。” 这一次路秘书没有再劝阻我,只是将他们如今的所在用定位方式发给了我。 我花了半天时间去处理手头上进行到一半的工作,然后对已经习惯了在这边办公的莫荔交代道:“容总那边遇到了一点突发情况,需要我过去看一看,在此期间,工作上的事交给你了。” 伴随着我的话音,曾经从路秘书手里交到我手里的印章被我轻轻推到了她面前,看得她大惊失色,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 莫荔难以置信地说:“公司里有那么多高管和董事,他们当中随便挑个人出来都比我有管理公司的经验,还是……再认真考虑一下吧。” 她原本坚决的话音随着我越发认真的表情变得动摇起来,末了犹犹豫豫地问:“容总真的是去考察了么?” 若是换作旁人,我绝对不敢将目前的实情透露半个字,那很可能会引起集团上下的震动。 可莫荔不一样,她是容熠川心里最重要的白月光,他为了她不惜以身入局,我要是再藏着掖着未免有些对不起他。 于是我委婉透露了一句:“他可以是。” 莫荔冰雪聪明,当即意识到我和容熠川是有很重要的事瞒着其他人,她没有再追问原因,而是纠结着说:“林助理,我很感激你的栽培和信任,可是……我做的一直是翻译工作。” 我生怕她会心生退意,连忙安慰道:“没关系,这是最不要紧的,我之前做的也都是打杂的工作,但容总不在的时候,不也还是好端端地维持住了公司的运行么?只要镇住别人就行了。” 莫荔听得一脸恍惚,甚至不可置信地反手指着自己问我:“你说的能镇住别人的人真的是我么?” 不怪她觉得这事离谱,其实我也是一样地感到恍惚。 可事已至此,相比于推其他不确定立场的高层代管集团事务,倒不如推一个毫无根基,又注定会被他另眼相待的莫荔上去。 我在心中默默地对莫荔说,你当然没问题,因为你以后会是容熠川的夫人,容氏的老板娘,就算真出了什么错漏,他也不会舍得跟你计较的。 只可惜这个缘由注定不能由我讲出口,我硬着头皮对莫荔说:“当然是你,因为全集团上下,我能信得过的人就你一个,你不必担心之后的情况或者说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会尽快回来。” 虽然林苒表面上的年龄比莫荔小,可骨子里的事情骗不了人,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本该是被她当成妹妹来照顾的我,莫名占据了这段交情的主动权。 莫荔被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主动张开双臂拥抱了我:“我一定会努力把事情做好,绝不辜负你的信任!” 我轻轻回抱了她,温声道:“你也不必太勉强自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好。” 公司里的事交代完毕,我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又去到顾家,跟顾雪灵和还在休养中的母亲见了一面。 顾雪灵见我上门,二话不说就握住我的手问:“你是不是想好了?” 她叫我母亲一声干妈,平时跟我有关的事都不会瞒着我母亲,于是我省去了单独再跟母亲解释一遍的麻烦,声音轻而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打算先去公海找一找容熠川的踪迹,能见到他本人最好,但见不到的话,知会路秘书一声也是一样的。他毕竟跟我有约定,又是我的恩人,我即便是先斩后奏,也得先跟他的人打个招呼才行。” 第243章 等着这一天 母亲很支持我的打算:“好,你能这样想是对的,你爸做事最讲究问心无愧,既然容总对你有恩,你当然应该回报他,但他现在下落不明,你总得去问一问。” 我垂眸继续道:“我打算先恢复自己原本的身份,然后再去公海,也算是投桃报李,帮他分担一点容显恭的火力,容显恭这个人多疑自负,意识到被我骗了,一定是会生气的。” 此话一出,顾雪灵先表示了不赞同:“不行,这也太危险了,我又不是没听你提起过,容熠川那几个被容显恭盯上的前女友没一个有好下场,万一这次他们盯上你怎么办?” 我无奈道:“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况且不公布身份的话,难道要被沈承远威胁么?” 这才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最糟糕的结果。 母亲仍旧担忧我的情况,可天人交战之后,也还是选择尊重我的决定,只是握着我的手嘱咐了一句:“你不要太勉强自己,如果实在是没办法,我们可以像你父亲希望的一样离开这里。” “恩。”我微笑着答应了她,其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毕竟谁也不能确定,容显恭这次是会故技重施,还是会为了泄愤,索性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容熠川真是为了引蛇出洞才躲起来的,想必是不会对我伸出援手。 顾雪灵着急得不得了,偏偏又劝不动我,但她灵机一动,搬了个能帮上忙的人过来,而我看着被她一通电话叫来的庄明飞,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母亲近来恢复了些许健康,只是仍旧容易疲惫,这时已经回房间休息去了。 客厅里就剩下我和顾雪灵、庄明飞面面相觑。 顾雪灵忧心忡忡地跟庄明飞讲明了情况,托着下巴说:“我是没办法了,你劝劝她。” 庄明飞认真点头,然后说:“我认识一个姓方的律师,他打过不少类似的案子,刚好也了解你的情况,如果你要起诉沈承远,他一定能帮上忙。” 话音未落,他已经摸出手机,将方律师的联系方式亮了出来。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就像提前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顾雪灵顿时无语:“我叫你来是让你劝她的,你怎么还拱火呢?还有这个方律师,他怎么这么巧就了解她的案子,该不会是你就等着这天吧?” 我们三个很早之前就认识彼此了,相互之间的了解相当深。 庄明飞略显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承认道:“我确实是觉得她恢复本来的身份会比较好,毕竟林苒是个不存在的人,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顾雪灵叹了口气:“算了,我拿你们没办法,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记得说一声。” 这就是愿意支持我的意思了。 我发自内心地感激这两个总是支持我的好朋友,郑重应下之后,又特意为上次的事向庄明飞道了谢:“多亏你及时带走晓蕾,她回家之后好多了,消息也封锁得很严密,没有被传播开来。” 虽然庄明飞没有再刻意跟我提起这件事,但我心里清楚,除了带着晓蕾先回警局的他,没人能做到这些。 庄明飞抿紧唇线,神情却是有几分黯淡:“你这样说让我实在是受之有愧,毕竟我答应了你会回去,结果还是让你陷入了危险之中,如果警察没有在搜寻中找到你,后果根本是不堪设想。” 看得出来,那天的事给他留下了很严重的阴影,时至今日都还在愧疚,现在说出来兴许还能好受些。 我打了个岔:“你刚刚讲方律师对我的案子还算了解,我想知道他具体了解到哪一步了。” 庄明飞果然来了精神,将他前阵子的进展全都告诉了我。 “方律师说我也可以作为人证出庭指证沈承远蓄意谋杀,如果刘姨和蒋临夏当庭翻供的话,录音笔作为物证的效力可能会受到影响,但我加了双保险,已经提前收集了沈承远婚内出轨的证据。” 他跟方律师的聊天记录里几乎没有废话,除了可以上卷宗的物证照片,就是被总结好的材料,是真的从很早之前开始就做好帮我打官司的准备了。 顾雪灵听到这里,目光中带上了欣赏之色。 “不愧是你,这下我们的胜算大多了,沈承远这个死渣男骗婚不说,还谋财害命,侵吞他人财产,要上了法庭肯定会牢底坐穿,对了,非法拘禁和刻意制造的交通事故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后面两桩罪名都是跟我父母有关的,也是我最想让沈承远付出代价的事,但偏偏也正是这两件事缺乏关键证据。 我不甘心地问:“我能当面跟方律师谈一谈么?有些话在电话里难免说不清楚。” 庄明飞二话不说就打了电话过去。 方律师来得很快,他瞧着约莫四十岁上下,戴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就是一副可靠的模样,说起话来更是条理清晰。 “庄先生已经同我讲过具体情况了,徐小姐想恢复身份不难,到时候有了受害人的证词,他几乎没有脱罪的可能,但老徐总的车祸暂时还缺乏直接证据。” 他提了个目前来说能够最大限度上让沈承远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建议:“徐小姐,其实你可以选择更稳妥的办法,先追究他谋杀你未遂的案子,至于别的可以先放一放。” 庄明飞的态度也是一样的:“沈承远连威胁你的事都敢做,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他送进牢里再说吧,我咨询过了,他杀人未遂,保守起见也能被判个十年。” 我听得有些茫然:“他毁了我们全家人的生活,就只需要付出十年的代价么?” 这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顾雪灵是个急脾气,更是按捺不住地问:“十年后沈承远还不到四十岁,如果他蓄意报复怎么办?只有千日当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到时候他们一家人的日子就没法过了啊!” 第244章 等到正义 庄明飞显然也不希望如此,但他没有别的办法,沮丧地低下了头。 我见他们一个个地比我这个当事人还难过,不得不打起精神去问方律师:“你有把握让他马上被拘留么?我接下来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实在不想再费心对付他了。” 方律师答得痛快:“当然有,只要你去报警,他立刻就会被传唤,谋杀未遂是刑事犯罪。” “好,那就先让他去做十年牢吧。”我迅速拿定了主意。 庄明飞和顾雪灵见我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过来,就连本该回房休息的我母亲也察觉到外面的不对劲,在这时候走了出来。 我看着他们三个,心中反倒是一片坚定,话音平淡道:“十年时间不算短,我们可以在此期间慢慢搜集跟车祸有关的证据,而且我想过了,就这样让他坐牢太便宜他了,我要他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当初我被他推下悬崖,浑身是伤地躺在地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以为自己就要在绝望中死去,那样的心情必须让他也体会一下才行。” 哪怕已经过去一年有余,我再想起当时的场景来也还是会感到遍体生寒。 母亲心疼地坐到我身边,握住我因为从前的记忆而开始发冷微颤的手。 顾雪灵亦是义愤填膺地赞同道:“你说得对,不死刑就够便宜他的了,得让他在快出狱的时候知道自己被加刑才行。” 我语塞了一瞬,无奈道:“找证据倒是也用不了那么久,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及时让他加刑。” 闻言,顾雪灵当即把她的手也扣到了我和母亲紧握着的手上:“我一定会帮你的!” 庄明飞是异性,不便凑过来跟我们一起握手,这时就隔着茶几认真点头道:“我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寻找证据的,而且你不是说徐叔叔已经恢复些许意识了么?兴许他能亲自出面指证沈承远。” 这话让我很是受了番鼓舞,深呼吸一口缓解情绪后,平静地对方律师说:“我需要一个律师,不知道你能否接下我的委托,这个案子很可能会是一场硬仗。” 方律师是庄明飞的人,既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工作,自然就不会拒绝。 “当然。” 我很快就同他敲定了接下来的一应事宜,本以为尘埃落定后,心中的愤恨能够得到缓解,然而就在我签下本名的那一刻,占据我心房的却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徐泠然。 这是我的本名,可我已经有将近一年时光不曾在公开场合使用过它了,就好像它真的已经随着过去的我死去了一样。 “太好了。”顾雪灵情感外放,倒是一开口就把我心情复杂的原因说出了,她哽咽道,“你这一年来真是太不容易了,不能用自己的名字不说,还要伪装成另一个人,然然,我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说到动容处,她直接抱住我母亲哭了起来,边哭边倾诉我的委屈:“干妈,然然她这一年多来真是太苦了,忍受复健和整容的痛不算,还要如履薄冰,掺和进容氏的一大堆麻烦里……” 我没想到顾雪灵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像是被我轻而易举地瞒过去了一样,但心里却是什么都明白,原本要抽纸巾递给她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母亲起初还能勉力维持平静,说些安慰顾雪灵的话,但她的笑容却也是越来越僵,最终被一行泪给打破了。 顾雪灵见我妈也哭了,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吸了下鼻子开始安慰她:“干妈,我……我这是激动的,你别跟我一起哭啊,医生说了,你的情绪不能太激动……”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妈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就抽泣着说不下去了。 我听着她们两个七零八落,根本凑不成完整词句的话音,当即松开抽到手的一张纸巾,转而整包拿过去说:“你们两个都别逞强了,想哭就哭吧,等到哭完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既是说给她们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顾雪灵拿了纸巾给我妈,然后张开手臂,结结实实地给了我一个拥抱:“然然,你也是,想哭就别忍着,你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正义了!” 此话一出,我眼角莫名也有了一阵湿意,连忙抬手将泪珠忍了回去,才没跟着一起哭出来。 等她们两个相拥而泣哭完了,方律师也按照事先说好的流程,先回去准备材料了,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我掀出这场一年前的旧风波了。 母亲虽然支持我的决定,可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温声对我说:“然然,我想好了,等把这些事情都解决完,我们就把南峰集团卖给容氏吧。” 我有些惊讶:“这可是你和我爸的心血!” 母亲目光中显出了怅然,但她开口前想必是深思熟虑过的,这时就用看淡一切的语气对我说起了宽慰的话。 “然然,钱财权势都是身外之物,真正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你爸也是这么认为的,否则他不会特意在给你的信里多交代那几句,况且我相信公司交给容氏,会发展得更好。” 容熠川的能力有目共睹,南峰集团虽然会在被收购后失去原本的名字,但对公司员工和未来的发展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理解了母亲的苦心和父亲的打算,扯出个笑容答应道:“没问题,反正就算是匆忙间定下来的低价,也够我们一家人在国外找个僻静地方过自己的生活了,就当谢谢容熠川对我的照顾。” 说这话时,我脑海中无端浮现出了容熠川的面容,是几天前他同我见最后一面时的模样,喜怒无常,说走就走,让人根本摸不清他的路数。 这样一个在情感上有缺失的人,却有着令人艳羡的工作能力,想来不至于在收购时压价。 我轻轻摇了摇头,将容熠川的面容从脑海中清除出去,然后用冷水洗了把脸,在顾雪灵和庄明飞的陪同下,乘车去了警局。 第245章 这次来了警局,就别想走了 值班的警察本以为又是素日里常见的纠纷,结果却在听到我的名字时惊愕地抬了头。 警察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我问:“你说你是徐泠然?一年前已经意外身亡的徐泠然?!” 伴随着他的话音,其他同在一个大厅里的其他人也看了过来,其中有他的同事,也有像我一样来办事的普通人。 此时每个人都在看我,目光震惊得像是大白天的见了鬼,更有甚者当着我的面就在议论。 “不可能吧,南峰集团的大小姐不是连讣告都出了么?她年纪轻轻就没了,都火化了呀,我看过新闻了,当时殡仪馆有好多记者呢……” “应该就是重名吧,不然都一年多前的事了,真没死的话,有的是机会站出来。” “少一惊一乍的,这长得明显不一样吧……” 顾雪灵听到路人猎奇似的讨论,差点没能压住她的暴脾气,多亏了庄明飞反应及时,迅速拦住了她。 我抓住机会,也连忙轻轻拉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是没办法的事,南峰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意外死亡的消息曾经在H市激起过惊涛骇浪。 尤其不久之后,我的父母便也相继出事,让沈承远这个刚同我结婚没多久的女婿成了公司的继承者。 沈承远一直伪装得很好,在人前更是没少表演对“亡妻”的深情,可与之有关的讨论仍旧过了很久才平息——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我的死根本是另有隐情。 现在这样的大动静正中我的下怀,我非但没有刻意低调,反而用足以让他们也听清楚的话音继续道:“我就是南峰集团老徐总的女儿徐泠然,我申请带我去做DNA鉴定,证明自己的身份。” 徐泠然的案子是已经结了的,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我,警方自然是十分重视,很快就有人将我带到后面,用最快的速度采集了DNA。 许是事关重大的缘故,报告以一个快到惊人的速度被送到了我面前。 警局里跟一年前的案件有关的证据在鉴证科被保存得很完善,其中自然也包括徐泠然这个当事人的DNA,而我们本就是一个人,鉴定结果自然是完全一致。 我在顾雪灵家中就提前激动过了,这时情绪出奇的平静:“我来这里是为了报警,沈承远不仅对我实施了骗婚和谋杀,意图吞并我家的财产……” 为了复仇改头换面这种事是好说不好听,因此我避重就轻,单是讲了沈承远的事。 警方对此很是重视,即刻就传唤了沈承远。 他还沉浸在即将获得五百万的幻想中,以为至多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直到看到同在警局里的我,这才瞬间变了脸色。 沈承远用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看着我:“你报警了?!” 我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是我报的警,欢迎你的到来,不过这次来了,就别想走了。” 沈承远顾不上理会我的阴阳怪气,他吃惊地看着我质问:“你就不怕你红杏出墙的事情被容熠川知道么?” 他真心认为我会害怕这个。 我冷笑着回敬了他一句:“难道就许你敲诈勒索,不许我鱼死网破么?真是可笑。” 沈承远身后站着的警察已经在催促了,但他坚持不肯往讯问室里走,而是抓住最后一线生机,恨声说起了警告我的话。 “你别忘了,你能在容氏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是大学新生的身份,如果让容熠川知道你是个结过婚的破鞋,你猜他还会要你么?你骗了他,以后你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容熠川可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 他以己度人,认为我一定会舍不得到手的权柄,殊不知容氏原本就不属于我。 容熠川心里藏着的人是莫荔,他所希望的有资格替他守住公司的人一定也是她,而我最应该替他做的也已经不再是挡箭牌,而是成为莫荔的保护者。 现在沈承远既是这样歇斯底里,我也不介意让他认清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反正我现在是在警局里,想再多告你一项诽谤罪不成问题,还是说你债多了不愁,已经无所谓了?实话告诉你,我根本无所谓荣华富贵,不过是想报仇罢了。” 这话打消了他继续威胁我的念头,都说横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现在的我俨然是站在了这条食物链顶端。 我看着沈承远变得煞白的脸色和狰狞的神情,毫无情绪波动的想,原来大仇得报后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沈承远最后的希望就此破灭,失魂落魄地被催促他的警方往前带去。 我身为当事人,在申请过后得到了在单向玻璃后面旁听的权利,只是不能出声打扰他们。 讯问室里光线昏暗,唯有一盏打在沈承远面前的白炽灯照出了他的狼狈,他试图挣扎:“你们不能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她……她对我有误会,所以故意陷害我!” 负责讯问的警察目光锐利,一看就是办案经验十分丰富,他开门见山地问:“所以你早就知道你的妻子徐泠然没死,是么?” 这个问题堪称犀利,直击了整件事的关键点。 “我……”沈承远拖着长腔,显然也意识到了回答的难点所在,他支支吾吾地说,“事情都是徐泠然自己说的,你们刚刚也听到她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她这是诈死啊!” 警察不吃他这一套,板着脸质问:“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沈承远不肯坐以待毙,还想靠他的话术翻盘,但还不等他措辞完毕,警察已经厉声开始了盘问:“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听到沈承远面如死灰地回答:“……知道。” 警察没给他留喘息的机会,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立刻又问:“既然你知道她还活着,为什么要对外宣称她死了,甚至还试图去保险公司领取赔偿金?” 沈承远目光飘忽:“我跟她有误会,她以为是我害她出的事,所以设局坑我,对了,要害她的人不是我,让我再见她一面,我还有个秘密要跟她说!” 第246章 近乎恐怖的念头 我隔着一扇玻璃,将沈承远的丑态看得清清楚楚。 他极力想要洗脱嫌疑,但在铁证面前,言语的力量实在是太苍白了。 “事情真的不是她想的那样,她都跟我结婚了,我要是想谋财害命,机会有的是,为什么非得选度蜜月的时候?这不等于是自投罗网么?你们不能因为她的一面之词就让我背黑锅啊!” 他挥舞着双手,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丰富的肢体动作让他看起来像在胡言乱语,而我目无波澜地看着他,则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他戴上手铐的模样。 这画面让我心情愉悦,多了几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 负责讯问的警察一针见血地问:“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你在跟徐泠然结婚之后,就迅速以配偶的身份为她购买了数份大额人身意外险,但她本人并不知情,这难道也是个误会么?” 沈承远许是知道他在这事上狡辩不了,红口白牙地撒谎道:“她知情,她要是不知情,受益人怎么会变成我?是有人授意她反咬我一口的。” 他这话差点当场把我气笑了,而我笑到一半,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近乎恐怖的念头。 人在被逼急了的时候固然会胡说八道,但沈承远能脱口而出这么一句,必然不会是毫无因由,也许这背后真有我尚不清楚的内情。 蒋临夏的话在我脑海中再次响起—— 她说授意沈承远将我推下悬崖的人是容熠川。 讯问室不见日光,气温偏低,我遍体生寒地站在这里,试图从沈承远的胡言乱语中找出与之有关的证据,可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越说越离谱。 “她过了一年多才回来,在此期间一直有个公开的身份,这肯定是心里有鬼啊,对了,她肯定是蓄意接近那个人……” 我听到这里,算是彻底的没了兴趣。 再恶毒贪婪的人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都是一样的丑态毕露,想来即便他真的说出个所谓的“幕后黑手”来,也不过是攀咬罢了。 离开讯问室后,我没了在警局里继续耽搁的打算,当即在自己的笔录上签了名字。 徐泠然的死亡证明早就开完了,现在要让这个身份再重见光明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光是要重新拿到身份证和恢复相关信息就得跑上好几个地方。 刚接手这件案子的警察对我深表同情:“徐小姐,感谢你提供的线索,虽然沈承远暂时不肯认罪,但有了您提供的录音作为证据,法院那边一定会尽快提起公诉。” 我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等到重新让自己原本的身份见光的机会,除了一片轻松外,心中更多的其实是空虚。 大仇得报之后,我跟容熠川的约定就到头了。 顾雪灵和庄明飞见我一言不发,都以为我是在想事情,于是谁也没有出声打扰我,就默默地陪我出了警局。 下一秒,室外的阳光伴随着喧嚣的人声扑面而来。 有人激动地指着我说了句:“她就是林苒!” 我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想要退回到警局里从长计议,可动作上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早有准备的记者一拥而上,他们扛着长枪短炮,将我的退路一并给堵了住,然后争抢着将话筒递到我面前。 其中有个挂着知名电视台工牌的记者跑得最快,问题也直白无比。 “林小姐,你在朋友陪同下来到警局报案,自称是一年前已经意外身亡的南峰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徐泠然,请问这是真的么?” 周遭的喧嚣登时静了下来,就连正在为自己没抢到机会而懊恼的其他记者也齐刷刷地屏息凝神,生怕错过我接下来的回答。 庄明飞和顾雪灵一左一右地护着我,试图开道但却被堵得水泄不通的路记者给挡住了,他们生怕一不留神就让我这个头条新闻跑了。 我既然已经报警,便是做好了面对舆论的准备,毕竟事情闹得越大,容显就越不敢动手,只是这舆论似乎比我预想中的更翻涌。 片刻之后,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却也足够记者们炸锅了。 “林……不,徐小姐,你平安归来的消息已经引起了广泛讨论,听说你报警的原因是控告沈先生谋杀,这是不是意味着当初的事情根本不是意外?” “徐小姐,你现在的模样跟从前截然不同,是因为面容受损不得不接受整容手术还是另有隐情?” “你现在正以林苒的身份在容氏集团实习,请问这件事是否跟容总有关……” 我不禁在心中感到疑惑。 此时距离我出现在警局里,至多也就是过去不到三个小时而已。 就连沈承远也是在被带进讯问室后才意识到具体情况的,这些记者的消息怎么会如此灵通? 容熠川至今不知所踪,我自然是不能也不会贸然回答跟他有关的问题,当即保持着微笑,一声不吭地往外走去。 恰在此时,门外的动静终于大到把警局里的人给引出来了。 我抓住机会,趁着警察驱散聚集着的记者的间隙,给顾雪灵和庄明飞递了个眼神。 他们两个心领神会,立刻一左一右地护着我上了车。 两人分工明确,一个开车,一个挡住记者关车门,等他们反应过来要追,我们已经驶出警局所在的街道,直奔另一条街而去了。 庄明飞看起来不声不响,驾驶技术倒是一如既往的好,他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七拐八拐,不多时就彻底甩开了试图跟上来的记者。 顾雪灵不住回望着后面的马路,松了口气道:“还好然然有先见之明,之前停车的时候特意没停在警局门口,否则我们怕是这会儿都还在人群里纠缠呢,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收到的消息。” 庄明飞亦是心有余悸:“是啊,还好他们刚刚才确定林苒就是徐泠然,不然的话现在乱七八糟的报道怕是都满天飞了,记者的笔杆子功夫最是能发散思路,传出谣言就不好了。” 自媒体时代的信息传播比从前更迅速更丰富也更杂乱,庄明飞的看法只对了一半。 我一边刷着手机上弹出来的新闻,一边揉着眉心说:“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第247章 落魄公主和白马王子 庄明飞驾驶座上的背影肉眼可见的一怔。 顾雪灵心急道:“都到这种时候了,当然是要先听好消息,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接受坏消息!” 我说这话的本意其实是想稍稍缓解一下氛围,让刚脱身的他们两个不要紧张。 见她这样豁达,倒是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话音上扬地转述起了刚刚看过的报道。 “这群记者没一个省油的灯,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相关的报道一定是早在刚收到消息时就开始写了,并且做的是两个版本的准备,一个是现在的情况,一个是我只是林苒。” “对他们来说,第一种情况显然更有新闻价值,所以早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们就把报道给发了,不过大概是害怕被告,所以在标题上加了疑似两个字。” 顾雪灵一针见血的点评:“这不是掩耳盗铃么?我倒要看看他们说什么了!” 她说着,也拿出手机开始网上冲浪,然后激动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天呐,然然,你上头版了,热搜排名也在不断往上升,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发歌的顶流给挤下来了。” 我苦笑道:“讨论度太高也未必是好事,我猜现在质疑我的声音肯定也不少吧?刚刚我就看到有人怀疑我是在消费死者炒作,目的是想当网红。” 顾雪灵愤愤不平地说起了安慰我的话。 “他们要是嫉妒你的新闻有热度的话,就来跟你换好了,我猜肯定没人愿意被人推下悬崖差点摔死吧?不过你也可以往好处看,比如去年的案子又被翻出来了,之前被他演出来的深情骗到的人,都开始骂他了。” 这倒是不失为一种安慰,我颔首道:“能让更多人识破他的真面目,也算是我为社会做贡献了,不然继续看着他欺世盗名,去骗别的女孩,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被郑秀兰用来吹嘘的那个女孩,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发现自己被欺骗感情继而感到难过是很正常的事,可再怎么难过也好过被骗身骗心,最终死无葬身之地来得强。 如果这个女孩真的存在,我也不失为做了件好事。 我想起自己曾经拜托容熠川帮我查这个女孩的事,正在屏幕上滑动的手忽然顿了一下,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件事吩咐下去。 先前容熠川阻止我公开真实身份时曾经说过,他会帮我找到合适的机会以及可以指证沈承远的证据的,可自那之后这事便像是没被讨论过一样再未被提起过。 大概是被他给忘了吧。 我平静地想着,可垂眸之际,心口还是涌起一阵难言的复杂情绪。 这些记者实在是神通广大,不仅有我从前的照片,也有我整容后的照片,甚至还是我在容氏上班所用的打卡照。 有人把我这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品头论足之余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顾雪灵歪着脑袋过来跟我一起看,顺便把报道和评论读给正在开车,所以不能分神看手机的庄明飞听。 【这简直是现实版回家的诱惑,大难不死,改换身份报复意图害死自己的渣男丈夫,这要是再有个恶毒的婆婆,戏剧效果就拉满了。这人虽然是瞎猜,但猜得倒挺准,郑秀兰确实够恶的。】 【当事人不会是坠崖时毁容了,所以不得不换张脸吧?现在看起来可比以前差远了,没有以前漂亮了。】 顾雪灵咕哝着:“看在这人也算夸你的份上,我不骂他了。” 她将指尖从键盘上挪开,放弃了打字跟对方展开激烈辩论的想法。 我了解顾雪灵的急脾气,生怕她为了维护我,再在网上跟人产生不必要的矛盾,连忙多安抚了几句:“从前那张脸都看了二十多年了,现在换一张也没什么不好,我觉得也挺好看的啊?” 顾雪灵老老实实地点了头:“好看是好看,但清秀佳人跟第一眼大美女还是不一样的,你以前可是人群中的焦点!” 这些往事已经无法激起我太大的感触了。 我浅淡地笑了一下说:“人群中的焦点从来都不是我,而是我爸的独生女,南峰集团的继承人,甚至新闻的女主角。” 顾雪灵看看头条新闻里徐泠然的旧照,又看看她身边活生生的我,迅速做出了决断。 “算了,管他们怎么说呢,只要你还是你就行,跟我做朋友的是你的灵魂,又不是你的皮相,我其实是看不惯他们连情况都不了解,竟然就敢瞎说,跟当初夸沈承远深情的怕不是一拨人。” “我也为此感到不解过,但等脱离了当事人的角度再看,也就没什么了。”我微笑着把自己的感触讲了出来。 “大家看新闻追热点不过就是打发时间而已,既然这事已经闹得铺天盖地到处都是,那被讨论就是我的宿命,至于我整容的原因,随他们去猜好了。” 我既是这样豁达,顾雪灵便也受到情绪感染似的淡定了许多,只在一些揣测得太过分的话题上有异议。 比如把容熠川也给扯进来的讨论。 ——争什么争,非得是因为渣男整容的么?说不定当事人是为她现男友整的容。你们都没看热搜里知情人透露的秘密么?她男朋友是容氏总裁容熠川! ——容熠川?!完了,这下得多少女孩心碎啊!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姑娘现在没以前好看了都是事实,不让人说也没用啊,哎,她以前那么漂亮又可爱,被一个渣男逼到这个地步,真是太可惜了。 ——恋爱脑果然要不得。 ——笑话,人家现在可是有了更好的选择,都跟容氏总裁都搭上关系了,哪里还用得着别人可怜。 ——这就是现实版的落魄公主和白马王子吧,啊啊啊,好梦幻! 最后这条评论彻底带歪了之后的讨论风向。 我欲言又止地连翻了好几页,因为实在挑不出能够澄清事实的评论,又不能用自己的账号发,最后只能是默默熄灭了屏幕。 顾雪灵认真安慰了我一句:“别担心,至少现在容熠川看不到这些人的讨论,少了个麻烦。” 第248章 总要好好告个别的 我想起容熠川的小气劲儿和先前对我公布真实身份一事表现出的委婉反对,登时又是一阵头疼,自我宽慰道:“恩,我前阵子做小伏低,完全是把莫黎的需求当成自己的需求,希望有用。” 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对莫黎爱得深沉,若是回来后发现我不动声色地安排好了这些,想必就是有不满也不会发太大的脾气。 只是凡事都有意外,还是希望他不要太在意我的先斩后奏才是。 前方开车的庄明飞等我和顾雪灵聊得差不多了,才出言问了个问题:“一切结束之后,你有没有想过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车里顿时安静到了连呼吸声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的地步。 顾雪灵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看着我,一副等我拿主意的样子。 可我心里清楚,她想必是跟庄明飞一样,希望我能把沈承远从记忆中彻底清除掉,然后回到原本的生活轨道上去。 这是个美好的愿景,只不过水过留痕,发生过的事终归是无法被完全无视。 我选择实话实说:“有考虑过,但考虑的不是把脸整回新闻配图里的模样,而是……至于具体会变成什么样子,等拿定了主意,绝对会先告诉你们两个。” “这一年来的生活让我有了不少新感触,徐泠然和林苒一个死过一次,一个从来都不存在,她们最终都是要消失的,所以我只想让我妈放心,带上她和爸爸一起出国开始平静的新生活。” 话音在我拿不准的地方停顿了一瞬。 庄明飞早料到我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直视着前方马路,目不斜视地说:“好,你到时候定下来别忘了告诉我们一声就成。” 顾雪灵倒是没纠结这个,但却忧心忡忡地问:“你是不是想连这张脸也一起放弃,整成没有任何人认识的样子?” 我暂时还没想好要变成什么样,只好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也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现在这张脸根本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而是我为了接近容熠川,刻意照着莫黎的模样整出来的。 既然最初这样做的目的就快要达成,那么我自然也该把它还回去。 我话音里带着满满的希冀开了口:“虽然林苒是回不来了,但我也算是因祸得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想回去读书,做自己喜欢的事,比如继续画画。” 顾雪灵得知我有了自己的打算,立刻就不再问我整容的事了,她信心十足地表示:“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好了,我别的事情或许办不成,但替你照顾好干妈他们绝对是没问题的。” 我跟着笑了起来:“放心,沈承远八成是出不来了,等他正式被拘留之后,也不会再有人卑劣到拿父母的安危威胁我了。” 顾雪灵却是答得认真:“小心驶得万年船,总之你把这些事交给我们来办就好。” 她自然而然地把庄明飞一起囊括了进来。 我整颗心都被他们的友谊感动得一塌糊涂,正要再说点什么,却在抬眸时发现,后视镜里映出来的庄明飞的面容一直是眉头深锁,仿佛是遇到了令他无解的难题。 顾雪灵正叽叽喳喳地说她的打算,而我既是不想影响她的心情,便没有开口问庄明飞怎么了。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身为朋友,最好还是不要当着顾雪灵的面让他为难。 我们三个就这样各有所思地回到了顾家。 顾雪灵像个快乐的小精灵一样,一进门就高高兴兴地直奔我母亲的房间而去:“干妈,警方已经立案,要重新侦查然然的事啦!你听我给你慢慢说啊……” 我佯装累了,并没有跟上去一起分享好消息,而是故意慢半拍地留在了客厅里。 庄明飞也是顾家的常客,这时便不见外地自行拿起杯子倒水,并且顺手递给了我一杯。 我伸手接过,却是趁机问了句:“刚刚回来的路上,你看起来似乎有些忧虑,发生什么事了?” 他很少会表现得那样为难。 庄明飞神情苦涩地说:“不过我与其说是在担忧,不如说是在害怕,我总觉得容熠川对我的态度并不是纯粹的利用。他……似乎对你好像也有点认真了。” 我哑然失笑:“你怎么会这样想?” 奇怪,先前我讲述的跟容熠川和莫黎有关的事情当中,应该没有会造成这种误会的话才对。 我忍不住真得笑了一下,然后替容熠川说起解释的话来。 “他心里的人就一个,那就是莫荔,总不会对她情根深种了这么多年,忽然因为我一个赝品变心吧?他对我至多是爱屋及乌,还是为了这张脸,一旦我没了这张脸,他马上就会踢开我。” 话糙理不糙,我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是难听了些,可如果不这么说,万一让庄明飞继续误会下去就不好了。 庄明飞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等再开口时倒是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了,他转而问到:“如果你打算开启新生活的话,能不能……让我陪你一起去?” 我摇了摇头,委婉表示:“我会跟你们报平安的,但一起去还是算了吧,记者们短时间内不会放过这个热点,如果你跟在我身边的话,他们想找到我就太容易了。” 刚刚那句话果然是不该说的,幸好现在后悔找补还来得及。 庄明飞点头表示理解我的决定,但却又退了一步问:“那我们能不能常联系?” 我是真心感激他给予的帮助,所以格外不想给他不必要的希望,避开他的目光,硬起心肠道:“再说吧,我们是朋友,我离开之前总不会把你给顾雪灵落下,总要好好告个别的。” 第249章 我是他屈辱的过往 庄明飞心里想必是什么都明白,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单就是应了一声。 我见状,也不想再在顾家久留。 母亲和顾雪灵说完告辞的话,就预备着要回家去了,虽然现在那个家里已经没人在等我了。 顾雪灵有些惊讶:“我们今晚不庆祝一下么?沈承远恶有恶报,想想就痛快!” 道理我都明白,可具体到这时的心情上,却还是没法高高兴兴地庆祝,心里始终悬着一块空荡荡的地方。 母亲看出我神情中的疲惫,主动帮我递了个台阶说:“然然,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顾雪灵连忙观察了一下我的面庞,然后当机立断道:“我送你回去。” 她性子急躁不假,心思却是细腻,见我没有立刻跟进来把好消息告诉母亲,而是在外面跟庄明飞说话,已然猜到我们之间应该是聊了些不同于以往的话题。 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我好,但她不只是我的朋友,也是庄明飞的朋友。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到他们的关系。 我露出疲惫神情道:“没事不用了,我回去的路上刚好可以仔细想想之后的打算。” 顾雪灵听了以后,立刻就不问了,只是要我到家之后记得给她发消息报平安。 我自然是记下照做,但就在回到家里发完消息的那一刻,却是没来由地恍惚了一瞬—— 这栋别墅根本就不是我的家,它不过是容熠川为了把戏演好,所以暂时允许我同住的房子。 说白了,就是他给我搭好的戏台子。 在不久的将来,我会离开这里,然后开始新生活,至于这个地方,自然也会迎来真正的女主人。 不对。 按照容熠川对莫荔的重视程度,肯定会另外给她造个金屋的。 这栋别墅毕竟是我住过的,就算以后容熠川跟她解释清楚,跟我在一起只是演戏。 但是没有女人会想要住其他女人住过的房子。 房子,对容熠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再想起跟其他女人虚与逶迤的这些日子,苏颖,唐小柔,还有我,都是他屈辱的过往,他巴不得忘记得干干净净。 一瞬间,我连开灯的打算都没了,哪怕时间已经不早,外面的路灯依次亮了起来。 打断我思绪的是阿姨热情的话音,她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打开了客厅里的灯:“林小姐,你回来了!” 伴随着骤然亮起的灯光,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没那么晦暗了。 容熠川一定想不到,他的随手安排竟然会在无意间给我带来温暖和力量,我冲阿姨扬起一个笑容:“恩,我回来了。” 阿姨似乎并不关心外界流传的报道和八卦,单就是按部就班地做她的工作。 晚餐的菜色同前几日相比略微发生了一些变化,一如既往地精致可口。 只是不再以清淡为主,而是变得更丰富了些,倒是正适合我从疲惫中恢复过来,并且需要开始高强度工作的状况。 唯一不变的大概是那道带着中草药清香气息的汤,我接连喝了数日,起初还有些不习惯这个口味的鸡汤,但渐渐地竟也接受了。 只是每每想起这益母草的作用来,心中就会涌起无限感慨。 这天夜里,我躺在大床上辗转难眠,到了凌晨时分也仍旧连半分睡意也无,就好像缺了什么似的,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才又在朦胧间做了个熟悉的梦。 沈承远已经被拘留,一直压在我心中的大石头算是被挪走了大半,连带着这个曾经让我惊出一身冷汗的梦境也没那么压抑了。 天光破晓之前,山崖边浓稠的黑暗像是雾气一样散开,我仍旧毫无心理准备地被沈承远推下了悬崖,容熠川也仍旧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只是这一次他面上的表情不再是冷峻和漠然。 梦里的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而我侧目看向他,却眼睁睁地看着他跟我一起跳了下来。 他冲我伸出手,淡然一笑:“别怕,我陪着你。” 他的动作只慢了一瞬,刚好够跟我一起坠落崖底,粉身碎骨。 早上,我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开了眼睛,可梦里的场景依旧让我感到难以置信。 我等猛掐了自己一把,才在疼痛中确认了这是现实,而不是犹在梦里。 这个梦实在是不吉利,可沈承远的案子还在走流程,我暂时脱不开身,能为容熠川做的也只有守住公司,以及保护好莫荔了。 自从容熠川不知所踪,艾伦只出面给我打过一通电话,除此之外便销声匿迹了。 我生怕容显恭察觉到此事与我无关,继而发现是容熠川在自导自演,并不敢贸然去试探什么。 只能谨小慎微地观察着莫荔身边的一切,生怕他会曾经坑害我的手段去对付莫荔。 可接下来的生活平静到了反常的地步,别说危险了,莫荔身边连个可疑的人都没有。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信容显恭会真的就此收手。 现在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罢了。 我随时预备着跟容显恭交锋,恨不能住在公司里,每天一睁眼,考虑的就是工作上的事,而莫荔因为要在我这边工作的缘故,也受了连累日日都在加班。 莫荔车祸后所受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但她毕竟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样的工作强度实在是让我感到问心有愧。 这天下午,我特意卡着公司里正常下班打卡的时间对她说:“从我回来之后,你就一直在加班,今天就回去陪陪孩子们吧。” 虽然莫荔并不是时时刻刻把孩子挂在嘴边的人,可我看得出来,她是个负责任的母亲。 莫荔从堆的快要比电脑高的文件后面探出脸来问:“徐助理,你今天不打算加班了么?” 林苒的身份在我报案当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的本名徐泠然。 容氏上下集体哗然,很多人想要趁机将我扫地出门,可偏偏容熠川仍旧不现身,他们再不情愿也得忍着。 我对自己原本的名字接受得更是良好,颔首微笑道:“当然不是,我不足的地方还有很多,要是现在走了,等明天来了公司再接上怕是会不连贯,倒不如解决完了再走。” 莫荔爽快答复道:“那我也不走,你之前那么信任我,我当然应该跟你共进退。” 第250章 免死金牌 她对我的态度并未因为我的真实身份产生变化,我心下感动之余,也开解道:“可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去陪孩子了,我不能因为自己工作上的不足,让你也这么辛苦。” 容熠川对莫荔珍视无比,为了保护她,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敢表露出来,要是被他知道她受我连累,连休息的间隙都没有,我到时候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毕竟他一向是阴晴不定,非常小气的。 我默默在心中说了句容熠川的坏话,然后便打算继续劝莫荔先回去。 可她不等我开口,已经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孩子们当然很重要,但你帮我介绍的学校很靠谱,他们最近寄宿。” “……寄宿了?” “徐助理,我知道再提起你对我的帮助会显得老生常谈,可你和容总一个帮了我这么多,一个甚至还在车祸现场救过我,现在是公司的关键时期,我应该有所回报,给孩子们做榜样。” 莫荔话音温柔,态度却是坚定,她是个外柔内刚,很有自己主意的人。 我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劝说给咽了回去,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失望,转而改口道:“那之后恐怕要辛苦你了,而且是跟前阵子截然不同的辛苦,会更麻烦更琐碎,甚至是心累。” 这并非恐吓,只是我出于公司内部的舆论和随时有可能发难的容显恭做出的判断。 如果她肯知难而退,自然再好不过,如果她不肯,我也得给她说明白利害关系才行。 莫荔斩钉截铁:“我不怕辛苦。” 有了她的表态,我也算有了免死金牌。 如果容熠川回来后兴师问罪,至少她会替我说几句好话。 白月光的一句求情肯定比我说一百句解释都来得更有用。 我们两个就此达成共识,每天都在公司里共进退,几乎快要活成一对连体婴。 莫荔的职位仍旧是翻译,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实际上做的是从前路秘书的工作,甚至手中的决策权还要来得更大,是可以直接干涉公司机密业务的程度。 这天中午,我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因为工作太投入而忘记了时间,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午餐时间。 总裁办里的员工是路秘书的直系下属,哪怕她在外工作也照样按部就班地在运转,其中就包括维持从前的习惯,在我加班的时候把午餐送过来。 只可惜我忙于用时间来弥补经验上的不足,等我想起人是需要吃饭的,饭菜早就冷了。 我见莫荔正为了一份发给法国总部的邮件焦头烂额,便没有打扰她,而是揉着发酸的脖子,自行拿上两份午餐往餐厅方向去了。 容熠川为人是严苛了些不假,但该给员工发福利时也绝不小气,比如餐厅里的设施就很完善,哪怕是过了营业时间,像微波炉这样的设施也照样是可以使用的。 我焦头烂额地忙了这么久,也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正望着一侧窗景出神之时,却是听到了从一侧屏风后面传出来的轻笑声。 一个男人轻蔑不已道:“呵,容熠川也算是阴沟里翻船了,外出考察?谁信啊?” 我听到容熠川的名字,脑海中刚放松了几分的弦瞬间又变得紧绷起来,目光也随之看向那个本不起眼的角落。 外界舆论最甚嚣尘上的这段时间里,公司里跟我有关的流言也没少过,我在恶补金融管理知识的同时,还要忙着跟各路人马斗智斗勇,本想着堵不如疏,没想到话题都到容熠川身上去了。 他们想要自找麻烦,我其实是无所谓,可非常时期要有非常对策,我是时候抓典型杀鸡儆猴了。 屏风后是餐厅为了保证员工的个人空间,专门隔出来的卡座。 有人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这里聊天,恐怕不是为了在工作的时候出来摸鱼这样简单。 果不其然,我马上就听到另一个女声附和了男人的话:“是啊,他从前外出考察,哪次不是带上心腹骨干,这次却跟人间蒸发似的,半点动静都没有,肯定是有问题了。” 这话一听就是在讨好对方,可歪打正着的倒是说对了,想来现在公司里流传的闲言碎语也大都是基于此发散出来的。 我默默打开手机录音功能。 自从跟刘姨和蒋临夏打过交道之后,我已经养成了下意识就要录音留存证据的习惯。 屏风后男人的声音让我觉得略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他很享受女伴的附和,为了彰显自己的不凡,甚至点评起了容熠川。 “哼,他年纪轻轻就当上集团总裁,靠的难道是他的能力么?分明就是投了个好胎,像他这样顺风顺水一辈子的人,最容易自命不凡,一定是被女人迷了眼睛,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从前那个徐泠然还没公开身份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有问题,根本不像学生,现在看来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她分明就是个黑寡妇,跟她扯上关系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我听到这里,无言地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外面的舆论变化真是够快的,前阵子还在惋惜我放弃了自己的脸,今天就开始传言我才是幕后主导了,这要不是有人在带风向的话,广大网友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可同我只隔着一面屏风的女人显然不这么想,她的重点可以说是根本不在我身上:“亲爱的,我对你可是真心实意,你千万不能因为她就觉得我不好啊……” 话题转折如此突然,让我险些梗在当场。 男人对此倒是很受用,配合女人的娇嗔道:“宝贝儿,你对我什么心意,我能不知道么?咱们在一起这么久,要不是怕被人怀疑,肯定就离婚娶你了。” “不过你很快就不用继续受委屈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毒妇能害了容熠川谋夺他的产业,当然就有人能送她去坐牢,到时候……” 第251章 杀鸡儆猴 他仗着工作时间没人会来餐厅,肆无忌惮地跟女人亲昵起来。 我听肉麻话听得生无可恋,要不是需要录音证据,早忍无可忍地走人了。 这简直是工伤。 等我拿着热好的午餐回到办公室,莫荔刚好将邮件修改完毕,她看着我的脸色问:“天呐,你这是怎么了?” 我对着反光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然后便明白了莫荔问这一句的原因——这张脸的气色实在是太差劲了。 正因为是极其相似的五官和脸型,所以我脸上的憔悴和异样总能第一时间被她发现。 莫荔忧心忡忡地说:“徐助理,我知道你跟容总感情好,想为他多做些事,但他要是看到你累成这样,一定会心疼难过的。” 这话怕是只有不知晓内情的她才说得出来。 我想起容熠川明确对我表达过的失望,先给自己提了口气,然后才同她解释道:“我不累,只是在餐厅里听到了几句可笑的谣言罢了,倒是你忙了一上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先吃饭吧。” 事已至此,当然是先填饱肚子,确认下午也有继续工作的精气神更重要。 莫荔习惯了跟我一起吃饭,并没有额外客气谦让,只是表情莫名变得不自然起来。 等我吃得差不多了,她才缓声开口道:“其实我最近也听到了一些谣言,他们说的实在是过分,你别听了。” 我看得出来,她等到这时再开口宽慰,是担心会影响我的胃口。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反过来劝她想开点:“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送上门来的把柄,不用白不用。” 莫荔生活环境单纯,向来很少直面其他人的恶意,闻言略有些茫然地抬起了眼睛。 我对上她的目光,斟酌着表示:“我想杀鸡儆猴,就拿他们开刀。” 这主意听得莫荔怔了一下,不过她并非无原则善良的圣母,当即选择了赞同我的提议。 我们花了点时间重新听录音,很快就确认了在背后嚼舌根的人的身份。 莫荔肯定地说:“男的是业务部的李经理,女的是她的助理,好像是姓白,之前你带着我熟悉公司,这位白助理就阴阳过几句,本以为她是排外,没想到是有靠山。” 我对这两个人也有印象,这时总算在脑海中把人和声音对上了号,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他,容总之前在公司坐镇的时候,他一直被压得死死的,本以为是识时务,没想到是预备在暗处发难。” 这个人我有印象。 容熠川曾经跟被我提到过他,他跟容显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本来早就该在容熠川对集团一轮又一轮的清理中被赶出公司,奈何工作能力实在一般,才被他留了下来。 容熠川也是不想容显恭派更聪明的人过来,索性留一个草包在这里。 这本是容熠川轻描淡写提过几句的小事,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派上用场。 抛开别的不说,能跟我说这些事,他至少是真的信任我。 我把这个李经理的情况大概跟莫荔说了一下。 莫荔听得笑了起来:“这倒确实是他的风格,我听导师说起过不少跟他有关的事,他为人处事很有自己的特色。” 我敏锐地注意到了她话音里的赞赏,看来容熠川以后想要追求她的话,也不见得会太困难。 她对他毕竟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哪怕是出于同门之谊。 或许是我思索的表情太过认真,莫荔很快就不笑了,她再次说起了安慰我的话。 “谣言比真相传播地更广是难免的事,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对这些无聊的事失去兴趣,况且等容总回来,就是最愚蠢的人也不会再信如此荒诞的说法,你千万别因此胡思乱想。” “你说得对,等他回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暂时无法跟莫荔说明真相,但心里千真万确是因为眼前的烂摊子变得更坚定了。 人言固然可畏,但是否放弃自己的决定权终归是还被我抓在手上。 翌日上午,照例是开早会的日子。 我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特意让总裁办以书面形式把会议通知送到了每一个部门。 这样一来,凡是想借此给我下马威的人都得仔细掂量一下后果了。 要么容熠川真的一直不回来,要么等着被他秋后算账。 能在容氏混出些许声量来的人没一个是傻子,就算背地里再怎么吹嘘,在真正有可能被损害利益的时候,也照样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李经理和他的助理显然在此之列。 待到会议接近尾声,我给负责主持会议的莫荔递了个眼神,然后便冷下脸来点名道:“李经理,听说最近业务部清闲得很,就连你这个经理都能在工作时间光明正大地造谣了,是真的么?” 我用的反问句,可语气和眼神都是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的模样,看得李经理芒刺在背。 他下意识反驳道:“你听谁说的?我最近忙得很,没时间理会除工作之外的事。” 他身后的白助理先前一副完全依附于他的模样,心理素质倒是不错,这时也在跟着疑惑。 我打量着他们两个的反应,故作恍然大悟状说:“原来业务部这么忙的么?难怪李经理要在背后造谣容总被人害了,原来是也害怕自己忙于工作,被人害了都不知道啊。” 此话一出,他的表情总算变了。 是想起了本不该有第三人听到的悄悄话,但下一秒,他就又厚着脸皮说:“徐助理,我承认有些话是不该说,可公司里最近的情况你也知道,不能怪我。” 这就是要把皮球踢回给我的意思了,反正集团上下议论过我的事的人不在少数,他是赌我法不责众。 事实上,他算是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是不能把每个胡说八道的人都拎出来立典型,但抓个人来立威还是没问题的。 参加会议的其他人心思各异,等着看我笑话的绝对不在少数,这时见李经理有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被我针对,表情纷纷变得不自然起来。 其中有个比李经理略年长几岁的女董事更是直接表示了不满:“徐助理,容总只是给了你暂代总裁职务的权利。” 第252章 等的就是这句话 言下之意就是在提醒我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当心越俎代庖,影响了公司大局。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也该烧上一烧了,当即对着莫荔一颔首,然后微笑道:“现在讨论我的权限为时尚早,不如先问问李经理和她的助理,敢不敢把不该说的话当着大家的面再讲一遍。” 李经理和白助理的脸色齐刷刷变得煞白起来。 他们两个既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那么在这一刻当着公司里其他人的面,自然是不敢再重复的。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容熠川这次真就不会回来了,万一被告状到他面前,他们以后不用混了。 方才还喧嚣不已的会议室瞬间变得安静,掉根针在地上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有个董事看热闹不嫌事大,看似劝架实则拱火道:“嗨,大家都别激动,一码归一码,徐助理也是为了公司好,如果有误会的话,还是现场说开为好,是不是?” 我反正是没什么好怕的,哼笑一声道:“餐厅是公共场合,说话做事还是考虑下别人吧。” 李经理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他表情肉眼可见地飘忽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在餐厅说话不大声喧哗就行,怎么还有规矩了?” 他的助理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可是藏在桌子边缘的手已然攥紧了桌布。 莫荔已经提前听过录音,这时就替我先开腔质问道:“在餐厅里说话当然没什么规矩,所以被别人听到也很正常吧?” 我垂眸不语,摆出一副不了解内情,等着拿莫荔当枪使的模样。 李经理眼珠一转,果然踏进我特意设的圈套里去了,他没好气地说:“莫翻译,你的工作内容似乎不包括主持会议,这里没你的事了。” 他试图以自己的职位去压莫荔。 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这个,立刻冷然道:“我记得会议通知里似乎没有限制参会人员的职位,还是说李经理你认为自己的手已经可以伸到人事部去了?” 容熠川向来将工作权责划分得极清,除他本人下达的决策外,其它相关变动都得走人事部。 李经理见我拿容熠川压他,登时被气昏了头,拍案而起道:“你少在这里狐假虎威,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的事,你从名字到背景全都是假的,根本就是处心积虑接近的容总!” 此话一出,其他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但直接说出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虽然也没少在背地里议论,可情况尚未明了之前,还不至于这样公开得罪我。 万一容熠川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一直配合着演戏怎么办? 他们的猜测其实是对了一半,演戏确实是真的在演,只不过不是他陪我,而是我陪他。 我平静地望着李经理反问:“是么?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们都知道我的什么事?是我的本名,还是你们给我造的谣?” 他旁边的白助理根本不敢对上我的目光,害怕之余将本攥着桌布的手转而搭到了他身上。 可他并没有像那天在餐厅里一样安慰她,而是避之不及地躲了开。 相比于隔着屏风的暧昧言语,眼前这一幕来得要真切多了。 我面带笑意,随手按亮提前放在桌边的手机,点开那段已经被复制保存下来的录音后,不忘将音量开到最大。 “她分明是个黑寡妇,跟她扯上关系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宝贝儿,我肯定早就离婚娶你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回荡着李经理跟白助理调情的声音。 黏腻,恶心。 其他人屏息凝神,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关键信息,一双双精明的眼睛全都落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打量,只除了先前替李经理说过话的女董事。 李经理本以为是莫荔偶然间听到了闲言碎语,这时见录音竟然在我手里,第一反应就是要把手机抢过去。 我瞧着他急赤白脸的样子,讥笑道:“李经理,你何必这么着急?刚刚不是说大家都知道么?既然如此,我帮你放一遍岂不是帮了你大忙?” 说着,我不忘也看白助理一眼,一视同仁道:“你们二位感情这么好,拆开来可惜了,不如就共进退,换个地方去做新工作吧。人事部的手续已经准备好了,去办离职走人吧。” 李经理好不容易才当上部门主管,自然不肯轻易放弃,他压抑着慌张抵赖道:“我从来没说过这些话……是……是你伪造的!” 没有人回应他,更没有人支持他,包括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女董事和再次靠近他的白助理。 我懒得抓他话里的破绽,单就是重申道:“你已经被辞退了,如果对此有异议的话,也可以尽快去办离职,当然,因为你工作中存在重大过失,所以不会有赔偿金。你的助理也是一样。” 这话无疑是给他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补上了重重一击。 他意识到工作无论如何都保不住,退而求其次道:“我有什么错?我辛辛苦苦为公司拉业务,结果你趁容总不在就过河拆桥!” “各位都看好了,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就算我说的那几句话不太合适,但我也不是在公共场合说的吧?她根本是在趁此机会排除异己!你们再不想想办法,等容总回来可就晚了!” 我无声地勾了下唇角,并没有出言打断,而是用余光在其他人身上转了一圈,将他们此时的反应尽收眼底。 这个李经理倒是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说起话来颇有煽动性。 有人同情动摇,甚至物伤其类地想替他求情也正常,倒是那几个若有所思,不敢跟他对视的有点问题。 我记下他们的名字和职位,示意莫荔把提前准备好的材料发下去。 白助理完全依附于李经理,见他歇斯底里地在会议室里大闹,总算不再演清纯装无助了,她为了自己的利益,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没资格开除我们!” “是嘛?”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253章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如果他们两个见好就收,我这出杀鸡儆猴的戏码便只能由莫荔帮着推进了。 这时见她替李经理把戏演全了,含着一丝笑意问:“我也没资格的话,你们是要等到容总回来,亲自签字么?” 白助理比李经理更怕他丢工作,她想都不想的就说:“是!” 会议室里的这出闹剧演到这一步,差不多也该收尾了,我早有准备的反问道:“如果我说开除你们本来就是容总的决定,你是否还有话说?” 周遭的氛围瞬间发生了变化。 看别人的热闹固然是有意思,但真要论起用处来,还是同自己有关的事情最要紧。 我没有立刻解答,而是卖了个关子,等莫荔把打印好的材料发下去了,才慢条斯理地讲起个中缘由来。 “容总外出考察之前,交代给我的不只是代他行使的决策权,还有一些各位以为他不知道的事,背后嚼舌根固然不是无可挽回的大错,但作为引线大概还是够格的,不如我们就趁今天……” 不等我把话说完,先前替李经理说过话的那名女董事就豁然起身,来到正歇斯底里不愿接受现实的他面前,劈手甩了一耳光过去。 这一巴掌打得又响又疼,听得在场的人下意识打了个颤。 正愁不知道该如何打断我接下来的话的几个人则是一拥而上,借着劝架的名义把情况搅得更为混乱了一分。 李经理刚被辞退,就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了一耳光,面色瞬间因为难堪变得涨红起来,可他别说还手了,连躲都不敢躲,反倒摆出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想跑。 女董事被其他人拦住了去路,并没有见好就收下了这个台阶,而是气得抄起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当初结婚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办公室恋情不利于事业,原来从那时起就想离婚了!” 杯子里的热咖啡瞬间泼了李经理一身,他先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没人能听清楚的话,然后就要扭头往外冲,连同样被围着的白助理都不管了。 女董事不仅在公司里颇有些话语权,身手也很是不错,当即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径直冲到他面前又是一耳光,这次是边打边骂,还把手里的材料扇飞了。 “我跟你结婚的时候,你满嘴甜言蜜语,说什么会努力配得上我,结果这就是你的努力?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从去年开始就总是加班,我以为你真是在拉业务,结果是找女人……” “她是委屈了,那我呢?你当着她的面说我是老女人?好啊,今天就让大家看看没有我这个老女人,你被扫地出门后还能不能找到工作!” 翻飞的纸页与其说是材料,其实更像是检举信,里面囊括了我和莫荔加班加点,收集到的跟李经理有关的把柄。 容熠川和路秘书归期不定,但却余威尚存,我自由发挥一番,倒也成功用他的势力为自己做了些事。 成果中最派得上用场的便是这到手的开房记录和一摞摞的转账信息。 参会众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看到这些立刻什么都明白了,脸上的幸灾乐祸根本藏不住。 李经理本就理亏,又想着靠手中有些股份的老婆东山再起,哪怕是被拉了偏架也不敢真急眼,丑态毕露地由着女董事打他,再不见办法私下议论我和容熠川时的得意洋洋。 白助理见东窗事发,第一反应其实是悄悄逃走。 奈何莫荔早有准备地挡住了她的去路,唯有干巴巴地笑一声,硬着头皮退回去跟李经理“共进退”。 李经理以往没少在她面前吹嘘自己的男子气概,这时被打得抱头鼠窜,慌里慌张地往她身后躲去,是把情人当成了挡箭牌。 白助理避无可避,全然没想到今天会丢了工作又丢人,带着哭腔喊:“别打了,我、我也是被他骗了。” 女董事早就打急了眼,这时见录音里盼着自己被抛弃的第三者出现在视线里拉架,真是别提多恨了,见咖啡已经泼完了,二话不说又拎起了手袋,抡圆了胳膊往他们两个身上砸。 “我今天非打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别以为真是被骗的团团转的提款机,你们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我要去法院告你们!” 她越打越来气,头发乱了也顾不上去理,原本那副商界精英的形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会被人说是泼妇的崩溃。 我冷眼看着这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闹剧,心中毫无波澜。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这个女董事固然对我有敌意,身上却有着过去的徐泠然的影子,只是她比我幸运些,在万劫不复之前看透了枕边人的虚伪嘴脸。 会议室的门虽然关着,但闹出来的动静既是这样大,就不可能瞒得住其他人。 走廊里围观看热闹的员工越来越多,有的已经忍不住将门推出缝隙,然后把手机探进来拍视频开直播了。 打小三的场面固然俗不可耐,可无论放在哪里,都是能吸引眼球的爆炸性话题。 我估摸着此事大概率已经传得全集团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也无意继续让会议室变成菜市场,当即对莫荔说了句:“报警吧。” 他们三个人厮打的不可开交,又有急着用别人的闹剧掩盖自己心虚的有心人推波助澜,被殃及池鱼的设备委实是不少。 莫荔虽然为我鸣不平,但眼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立刻就照做了。 我身为公司目前的负责人,为此不得不给自己增加了工作量。 一直等到警察赶来现场调解完矛盾,才离开被砸得一片狼藉的会议室,跟莫荔一起回了办公室。 警察显然也对最近的事有所耳闻,在询问情况时特意多打量了我一眼。 我既然已经公开了真实身份,便不怕被质疑,仍旧按部就班地处理工作上的事宜,当着他们的面表示:“这两个人涉嫌侵吞公司财产,法务部会尽快起诉他们的。” 第254章 有人在背后指点 女董事是动手打人了不假,但她本来就理亏的丈夫别说是追究责任了,就连指责都不敢,当场对她表示了谅解。 警察批评教育过后,也没有为难她,就这样让她回家去了。 倒是李经理和白助理在短短半天时间里就体会了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哪怕都恨对方连累了自己,也不得不等着一起被带去警局。 我在他们离开之际,意味深长的问了句:“听完李经理你之前拉的业务都跟从前的老上司有关,这次需要帮忙告诉他一声么?” 白助理或许听不明白我的潜台词,但李经理一定是懂了的,因为他表情中显出了肉眼可见的纠结:“我……” 他的履历清白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可转账记录里的流水和他的业务提成根本对不上号。 与其说那些钱是他以权谋私捞到的回扣,倒不如说是他替人当白手套的幌子。 真正不惜挖容氏墙角,也要给自己牟利的并不是他这样的小蛀虫,而是藏在幕后的黑手。 我坚信这一切都容显恭有关,是他授意这些人给容熠川制造麻烦,也是他在暗地里传播谣言,要趁容熠川不在,以救世主的姿态顺理成章的接手公司。 一旦容显恭真得出手,我这个没有得到真正承认的配偶根本无从与之抗衡,除非我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害容熠川不知所踪的真凶。 可李经理在短暂的动摇之后,仍旧是选择将黑锅背到底,他愤恨不已的看着我说:“我早就把回扣的钱享受完了,你要告就告吧,反正我就算牢底坐穿也没钱!” 死猪不怕开水烫。 莫荔很替我感到不公,蹙眉抱怨道:“这人真是太不知好歹了,你明明是在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他怎么还反过来恨起你来了?”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我想他恐怕是不得不恨,他背后的人是容显恭,他敢去恨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主子么?” 莫荔跟我一起共事这么久,对于容显恭对容熠川的恶意,已经渐渐从最初的惊愕变成了接受,她叹息道:“我真不明白,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偏心到如此地步。” 对爱孩子的人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不能完全将水端平,也不该恶毒到如此地步。 我神色飘渺的顿了一瞬,含糊道:“大概是因为利益面前无父子吧。” 莫荔对容熠川的身世并不了解,我也无权将他兴许预备着亲口告诉她的秘密讲出来,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道:“我们先回办公室去吧,事情闹成这样,接下来怕是有的忙了。” 莫荔认真点头,在回去的路上同我感慨了一番。 “徐助理,你之前说要把录音利用起来,我以为只是要警告其他人,让他们不再传动摇军心的谣言,没想到竟然是釜底抽薪,直接给了其他人一个教训,之后要把容显恭的人都找出来么?” “暂时不用。”我轻轻摇了头,同她耐心的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杀鸡儆猴要紧的并不是鸡,是围观的猴,但猴子之所以是猴子,就意味着他们比鸡聪明,现在见我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已经都在考虑重新战队的事了,他们会怀疑……有人在背后指点我。” 而指点我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莫荔听得眼前一亮,直到进了办公室,也还在为新发现而激动,她不吝赞美地说:“这个主意好,我看他们就怕容总,现在觉得你跟他越来越像,接下来再想继续弹压就容易了。” 我正在想心事,骤然听到这样一句,真是诧异不已:“我跟……容熠川像?” 这可真是我今天听过的最匪夷所思的话了。 莫荔见我不信,当即把她处理今日琐事时听到的议论都讲给了我听。 “我是照着你的安排,特意在公司里宣扬李经理是因为议论你才被掀出包养情妇和吃回扣的说法时,偶然间听他们提起这话的,照理说应该算是高度评价了,只不过语气听起来很怕你。” 她身上还残存着几分尚未被容氏这个大染缸同化的单纯气息,因为怕我不高兴,说到末尾一句时小心翼翼地观察了我的神色。 我宽慰一笑:“他们怕我是好事,要是都像李经理一样不怕我,今天的乱子会更大。” 相比于被人认为是得宠的狐狸精,我倒更情愿被当成是黑寡妇。 莫荔见我是真不在意,这才多转达了些今天这场风波的余韵:“其实我在法务部那边交接完材料时也听到了几句相关评价,相比于其他人的说法,我认为他们讲得更中肯些。” “他们说你这招釜底抽薪越来越有容总的风格了,一看就是他带出来的人,别人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是不发作则已,一发作就把人往死里整。李经理惹上你,算是他命里有一劫。“ 她一边说一边认真模仿着当时的情境,让我会心一笑的同时,也恍然间明白到,原来早在我尚未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在不由自主地向容熠川靠拢了。 这样潜移默化的改变要不是有她提醒,我还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不过这并非是坏事,我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句评价:“他们形容的倒是够贴切,只是来日方长,我终归得发展出自己的风格再行,否则若是一味的跟他相似,迟早要被人看出是纸老虎。” “可容总一定不会介意的。”莫荔神情诚恳地从旁观者角度说了句,“你们是恋人,又那么的相爱,相处时间久了,吸取对方的长处再正常不过。” 相爱? 他不过是跟我各取所需罢了。 我承认容熠川在我生命中留下的痕迹已经比我从前以为的要深了,可正因为如此才不能继续放纵下去,约定是约定,交易是交易,在这种事里付出真心是最傻的。 面对莫荔天真无比的看法,我笑着说:“这种事也不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要用心去学才行,我这不过是在交学费罢了。” 莫荔有些不明白:“学费?你们两个之间还要计较这些么?” 第255章 白月光与黑寡妇 我望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心神一恍,鬼使神差地就把本不该告诉她的话给讲出了口:“其实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此话一出,我自己先感到了一阵可笑,明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再撇清还有人信么? 可莫荔却并没有怀疑我的话,她认真表示:“我明白的。” 我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看过去,心说她这样都能明白的话,同容熠川也算是灵魂伴侣了,但还不等我替他感到高兴,她又补充道:“我们相处都这么久了,我看得出来,你对容总是真心的。” 这句转折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让我哑然失笑,无奈地说:“他对我有恩,而且还是大恩,我当然应该好好回报他,否则良心上会过不去的。” 是的,仅仅是良心上过不去而已,我对他不能也不应该有别的想法。 梦里的场景是虚假的,只有我的亲眼所见才是真实,而莫荔正是他眼中的真实,我身为一个赝品,最该做的就是及时退场。 于是我面对莫荔的不解,把话题重新带回到了工作上。 “其实我方才说容熠川离开之前做的安排是诈他们的,他根本什么都没交代,目前我所动用的本属于他的力量人脉全都是自作主张,会拿李经理和他的助理开刀也不只是因为在传的谣言。” “杀鸡儆猴固然很重要,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消息来源和隐于幕后,指导这一切的人都是容显恭,这一派的人从未被真正拔除过。” 我话说到一半,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后怕。 难怪容显恭和艾伦一直不曾露面,他们根本不是轻信了我先前的话等着坐享其成,而是真得有法子了解容氏的近况,以及……莫荔的所在。 从某种意义上讲,容熠川的不知所踪对莫荔来说是好事,这让她暂时失去了被当成靶子的危险。 莫荔见我神色发生变化,主动给我端了杯热咖啡过来,然后不失惶然问:“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职务侵占的罪名可大可小,李经理这颗棋子废了的话,他会不会再跑来找你的麻烦?” 我想起自己那摞还在容显恭手中的照片,很有把握的说:“不会,他要找我麻烦的话有更直接的方式,而且想找我麻烦的人太多了,他现在得往后排。” 莫荔当即被我逗笑了:“你这也太豁达了,难怪能跟容总相处得那么好,不过你也不能只替他考虑啊,保住公司是很重要,但对他来说,一定是你更重要。” 这样纯粹的念头也只有她会有了。 相比于相信真情,现在的我更愿意相信交易和利益。 我便接话道:“无论如何,他都给了我信任,所以不管他怎么看待我,也不管以后会不会再见面,我都会记住他这份好的。” 我从前讨好容熠川,是为了能让南峰集团更上一层楼,但现在母亲已经做出了将它出售给容氏的决定,我既是不需要再操心,自然也就不必再为以后做打算了。 等容熠川回来,我就该离开这里,把原本的位置还给莫荔了。 莫荔的天真单纯并未影响到她的聪慧敏锐,她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我的言外之意,难以置信地问:“你要跟容总分手么?” 其实我和容熠川根本就没有真正在一起过,戏演得再像也不会变成真的,尤其我的本来身份已经被公开。 外界舆论瞬息万变,是落魄公主和白马王子,还是黑寡妇和苦主,不过是在看热闹的人一念之间,而我想要开始的新生活跟这两者都毫无关系。 我忖度着答道:“我只是要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而已,至于原因……你迟早会知道的。” 当局者迷,莫荔回国后,容熠川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克制,她又先入为主地以为他跟我是一对,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意所在实属正常,但我相信等排除了容显恭的威胁,他一定不会再掩饰自己。 莫荔忽闪了一下眼睛,目光还是很疑惑:“是因为这些谣言么?他们的话影响不了容总对你的看法的,他那么喜欢你,就算有人说你坏话,他也不会相信。” “跟谣言无关,比这更难听的话我也是听说过的,还不至于会受影响,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他对我只是信任而已,这意味着我跟他从来就不是对等的,在他心里,人生伴侣另有他人。” 我在不透露太多信息的前提下,向她委婉暗示了容熠川心有所属的事。 这样一来,等她发现真相的那一刻,多少也能有点心理准备。 况且容熠川宠爱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他只是因为爱而不得,将对她的感情移情给我罢了。 可莫荔似乎还是会错了意,她的疑惑变成了心疼,当真站到我的角度替我考虑起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容总从前还在法国留学时,性子就倨傲了些,我回国之前,导师特意交代过我,让我看看他跟从前比是不是好一些了,结果一通电话打过去,他已经是不记得我了。” 她说起这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丝毫没有埋怨容熠川的意思,单就是感慨道:“你跟他在一起,肯定没少迁就忍让他,现在他连招呼都不打就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确实过分……” 短暂的停顿后,她一脸认真的转折道:“可我看得出来,你们对彼此是有真感情的。” 这下我是真发自内心的笑了,是觉得莫荔有几分傻得可爱,恐怕也只有她这样生活幸福,心思纯净的人,才会把身边人和事都往好处想。 而不是像我一样,下意识的去揣测对方的阴暗面。 我放低话音,故意答非所问的说:“或许吧,但真感情不见得永远不会变,我为了报仇,处心积虑的做了许多事,早就不知道该如何分辨感情的真假了。” 那个天真无邪的徐泠然早就死在悬崖下了。 莫荔的人生幸福顺遂,除了丈夫遭遇车祸,意外过世,几乎没遇到过坎坷。 我看到她,就像看到从前的自己,哪怕没了想靠她给自己说好话的私心,也一样会想要保护好她。 第256章 送上门来的机会 李经理和白助理被拘留的第二天下午,她照例在办公室里帮我打下手,可不过是倒个咖啡的功夫而已,原本忙碌但却静谧的氛围就变了。 桌上的内线电话很急促地响了起来。 我知道这台电话一响准没好事,特意深呼吸一口做了心理建设才接起来,无论是容显恭开始发力,还是路秘书和容熠川那边有了进展,对我来说都是这个节骨眼上的大变故。 可听筒另一边的前台的话音却反倒让我放了心,她焦急不已地说:“徐助理,您快点下来看看吧,有个阿姨自称是沈总……不,沈承远的母亲,正在公司大门外撒泼打滚,动静闹得不小。” 沈承远自那天被警察带进拘留所后,就再也没能出去,郑秀兰一直指望着靠这个儿子重新过上贵妇人的生活,会善罢甘休就怪了。 我早料到郑秀兰会不甘心地到处折腾,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我面前来了。 这样送上门来的机会置之不理的话反倒可惜。 前台见我没有立刻做出答复,当即又把情况多复述了几句:“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而且别的地方都不肯去,我让她进来等,她说是您要害她,她不敢进来,怕进来就没命了,保安想驱赶她,她就直接躺地上哭。” “我知道了,你们不用管太多,只安排人盯着点附近,别让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路给挡了就成。”我做了最无关痛痒的安排。 前台有些发懵,可面对我的吩咐,到底没敢浪费时间,立刻就挂断电话去照做了。 在此期间,莫荔就站在落地窗外替我张望楼下的场景,见我挂了电话,她连忙担忧不已地招呼我过去看:“怎么办?现在人越聚越多了,中间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郑秀兰?她实在太过分了!” 托那帮为了追逐热度,争相把一年前的案子翻出来详细报道的媒体的福,最近大家打开手机就能在头条上看到跟我有关的新闻。 其中沈承远一家吃绝户的事因为刚好贴合时下的热点话题,被讨论得尤为热烈。 莫荔即便是没特意来询问过我相关事宜,也已经从网上拼凑起了事情经过,对沈承远母子的厌恶可谓是相当强烈。 我已经过了情绪起伏最大的那段时光,对郑秀兰轻飘飘地连恨意都没有,单就是轻蔑不解。 从前的徐泠然到底是有多愚蠢? 竟然会委屈自己讨好这样一个人?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也真是太年轻。 我对莫荔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既然是来了,就一定会把事情闹大,不让其他人聚集反倒像是心里有鬼,我们再等一等,要想澄清事实,最不怕的就是人多。” 莫荔眼前一亮:“你是想趁机揭露他们的真实嘴脸?太好了,我每次看到有人信誓旦旦地在新闻地下评论说有隐情等反转就恨不能跟他们吵一架,你们当事人对峙一次,谣言不攻自破。” 她所说的这些,我并非一无所知,毕竟工作再怎么忙碌,趁着通勤的间隙刷刷手机的时间还是有的,之所以不提,就是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时间彻底引爆舆论。 现在郑秀兰自己送上门来,我再等下去反倒显得胆怯,见楼下有扛着直播设备的网红赶到现场,这才不紧不慢地下楼去了。 莫荔坚持同我共进退,当即放下工作,也帮我撑腰来了。 此时公司大门外的看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全靠公司保安维持秩序,才没显得太像菜市场。 大家自觉空出来一块地方,好让人群中央的几个人能尽情表演。 郑秀兰不愧是村里杀猪出身,嗓门喊起来极有穿透性,她已经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了不知道多久,但音量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趋势。 “徐泠然,你这个没良心的贱人!我儿子待你不薄啊,是你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现在又诬陷他入狱,你会遭报应的……” 其他人的指指点点成了她的动力,让她编出了个颇具想象力的版本。 我听得忍不住发笑:“你找我么?” 一片嘈杂中,这四个字却是掷地有声,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自觉给我让出一条路来,好让我能走到郑秀兰面前,给这出闹剧再添一把火。 我和莫荔过于相似的面容也引起了些许讨论,但在郑秀兰闹出的动静面前实在算不了什么。 郑秀兰更是以实际行动吸引了全部火力,她如今的状况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还要来得更潦倒,穿在厨房里的旧衣服成了常服,人也变得连装都不想装了,二话不说就要扑过来厮打我。 我不闪不避,甚至用眼神阻止了试图拦住她的保安,是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长进。 如果她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我动手,接下来我将省去许多麻烦,可她却在即将扯住我衣袖的前一秒,伴随着咳嗽声停下了动作。 这动静来得突然,简直就像是在故意提醒她一样。 我寻声望去,果然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瞧见了熟悉的身影——刘姨连藏都懒得藏,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坐在轮椅上瞪我,看起来恨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难怪郑秀兰会忽然变得聪明起来,原来是有她在背后指点。 相比于刘姨,蒋临夏的表现实在是差远了,她心理素质一如既往地差,这时虽然也跟之前的郑秀兰一样坐在地上闹事,但存在感却是被降到了最低,她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我将这四个人的模样挨着看过一圈,然后主动往最近的直播镜头前走了几步,等一切准备就绪,淡声发问:“郑女士,你刚刚说我诬陷沈承远入狱,这趟过来,是要给我送证据吗?” 郑秀兰早做好了跟我厮打一场的准备,见我不按套路出牌,顿时就有些hua。慌张之色 第257章 吃到大瓜了 我工作虽忙,这几分钟的时间倒是还不至于缺,见郑秀兰语塞,耐心提醒了一句:“那你找我什么事?” 有了这句开场白,事情发展起来就顺利多了。 郑秀兰忽然记起自己是被仗势欺人的那一个,原本预备要打我的手被她收回去,转而揩起连一滴泪都没有的眼角说:“算我求求你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你跟容总好上,也该先离婚……” 这番话被她说得可怜兮兮,乍一听就像是我蓄谋已久,将沈承远害到监狱里,就为了跟容熠川双宿双飞一样。 此时正值工作时间,容氏员工谨记李经理和白助理的惨淡下场,即便是想看热闹,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纷纷故作无意地留在写字楼里往外面看。 至于敢光明正大围着看戏的,不是与容氏毫无瓜葛的路人,就是专程赶来直播的网红。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听郑秀兰说得有鼻子有眼,也不管我是否听得见,当着我的面就开始跟同伴议论。 “徐泠然从前是她儿媳的事是板上钉钉的吧?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们婆媳关系这么差,肯定有问题。” “吃到大瓜了,容熠川本事那么大,肯定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这里面绝对有故事!” “哇,沈承远该不会是挡箭牌吧?!” “他就是个司机而已,能娶到老板的独生女,早该偷着乐,难道还想软饭硬吃么?当挡箭牌也不亏啊。” “少给他洗白……” 这些猜测极大地鼓舞了郑秀兰。 她眼珠一转,连哭带嚎地就又开始卖惨:“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实在伺候不起你这尊大佛,只要你放过我们家承远,饶他一命,他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这跟直接拿着大喇叭告诉其他人,她说的是反话有什么区别? 想来又是刘姨给她支招,一边让她在前面冲锋陷阵丢人,一边好借此机会观察我的态度。 我目不斜视地望着郑秀兰质问:“你口口声声替他保证,那他呢?难道不是已经在警局里供认不讳,承认是蓄谋已久,想要杀我骗保了么?” 沈承远被抓之前,就已经潦倒的连仙人跳这样的小麻烦都无法解决了,他现在进了局子,想必更是无人问津。 郑秀兰没有律师帮忙,凭她自己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想到探监,更遑论跟沈承远串供。 我一说起保险的事,场景就僵得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别说热闹了,连点值得驻足的乐子都没了。 郑秀兰头脑浅薄,爱慕虚荣,撒起谎来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她语塞片刻之后,跟碰瓷似的扑倒在地,装得像是被我气成这样一般继续哭闹:“那保险分明是你签了字的,你不能不认账啊……” “我辛辛苦苦好几十年,为的就是让儿子别再过苦日子,大家给我评评理,她实在欺人太甚,害了我儿还要给他泼脏水——” 她颠倒黑白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莫荔忍无可忍地打断到:“够了!” 莫荔个性柔和,待人接物素来是很客气的,哪怕是以为容熠川不记得她了,也照样能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没想到竟然会被郑秀兰气得破功。 郑秀兰警惕地打量着她,生怕她会是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亲戚:“你是谁?” 莫荔不理她的问题,单就是替我争辩:“欺人太甚的明明是你们母子俩才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沈承远恐怕是从当上徐家女婿的那天起,就在打吃绝户的算盘了吧?是他预谋杀人在先!” 在法国生活数年的经历并未影响她的母语,反驳起郑秀兰的歪理来不仅字正腔圆,言辞流利,而且还知道要抓着她的痛处打。 吃绝户这一行径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堪称恶毒的劣迹,一被莫荔点出来,立刻就替郑秀兰招致了许多冷眼和唾弃。 围观看热闹的路人里不乏已经成家,并且生了女儿的父母,他们将自己代入到我父母的位置上,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郑秀兰欺软怕硬,眼见沈承远试图杀人夺财的事糊弄不过去,当即换了条路继续卖惨,她哭天抹泪地一把扯过怀抱孩子的蒋临夏,硬逼着母子俩跪在了我面前。 “呜呜呜,还不快给然然跪下,她这是还恨承远再婚的事呢,你赶紧给她解释一下……” 我及时拉着莫荔后退了半年,免得她们你扯我推时会不慎殃及池鱼。 蒋临夏的力气本就比不过做体力活的郑秀兰,又要护着怀里的宝宝,压根是被郑秀兰给硬摁着才不得来丢人,她涨红面皮,当场抽泣了起来。 我没有于心不忍,也不想再为了别人的目光委屈自己,这时就冷眼看着前方,打算等她们把真正目的暴露出来再说。 莫荔第一次见到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惊诧反问道:“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总不能妻儿都是假的,还是说你想道德绑架徐助理?让她为你这几声哭喊买单?” 她还击郑秀兰的同时,倒是阴差阳错地说中了这孩子的身世。 他根本就不是沈承远的骨肉,而是蒋临夏跟何威擦枪走火的意外。 郑秀兰对此一无所知,仍是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家的筹码来用,见场面不够煽情,还往小孩身上悄悄掐了一把,就为了惹出哭声。 孩子当场被疼哭了,动静倒是嘹亮:“哇——” 蒋临夏心疼得不得了,当场就想抱着孩子挪开,但郑秀兰拦着她说:“你跟然然一起长大,快说说情。” 郑秀兰自己不是演戏的材料,哭起来也是干打雷不下雨,对孩子和蒋临夏要求倒是高,一下不够又拧了第二下。 与此同时,人群里有一道目光直直向她看去,正是坐在轮椅上的刘姨。 从刘姨的角度看过去,压根没发现郑秀兰做了什么,单就是阴仄的笑,但这也够吓人的了。 一瞬间,我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容熠川失踪的传闻,应该不是从她们这里传出去的。 第258章 他配吗? 沈承远一家人挤在老城区漏水屋子里的时候,刘姨过的却是能对保姆呼来喝去的好日子,我本以为钱是她从别的渠道,比如容显恭那里得到的。 可看她现在重新跟郑秀兰搅在一起,实在不像。 刘姨和郑秀兰是成了亲家不假,但她们一直都打心底里看不上对方。 郑秀兰认为以沈承远的资质,非配个下凡天仙不可,而刘姨见钱眼开,也觉得他对自己有所保留,钱给得不够。 现在沈承远被我送进了拘留所,刘姨即便是想榨干他最后价值也没了机会,自然会不甘心。 周围一片混乱,小孩子的哭声和其他人的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听得人心烦意乱,就连莫荔这样个性温柔的人都按捺不住脾气,直接跟郑秀兰吵了起来。 “这个孩子又不是徐助理的,是想害死她的前夫跟别的女人生的,现在他坐牢是罪有应得,你要是真的关心你儿子,应该去给他请律师,而不是跑过来威胁受害人!” 郑秀兰吵架全靠嗓门高,见莫荔说得有理有据,根本反驳不了,二话不说就开始耍赖,她坐在地上,边握拳捶地,边号啕着卖惨:“我们全家都靠承远一个人,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这一次她倒是真落下泪来了。 我目光往她掐在自己大腿上的手一落,冷笑一声反问道:“是么?我还以为你们今天来得这么齐全,是打算在我这里解决以后的生活费问题呢。” 话说得直白而难听,配上我俯视郑秀兰的笑容,简直就等于是在戳她的脊梁骨。 郑秀兰反正是豁出去了,听我说得难听,她也无所谓,索性就真的道德绑架了一把:“我们从前也算是一家人,承远做了什么,我真是不知道,就求你看在跟临夏孤儿寡母的,再帮她一把……” 她就差直接开条件,让我拿钱消灾了。 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现在的我一分钱都不会给,有一就有二,被缠上只会后患无穷,况且我为什么要被害我的人威胁? 我目光掠过郑秀兰,轻飘飘地落到刘姨身上去了,她看似事不关己,其实目光变得更冷了。 想必跑来容氏大闹的主意就是她出的。 我眸光一暗,心中跟着有了个能试出深浅的主意,非但没有直接反驳她们什么,反而是极尽温和地说:“蒋临夏跟我一起长大,和我妹妹也差不多,她有困难,我当然是要帮忙的。” 此话一出,不仅是郑秀兰她们,就连围观看热闹的路人的表现都变了。 有人低声问了同伴一句:“她们还真是好姐妹啊?可徐泠然出事也就才一年多,怎么孩子都这么大了,这算是……挖墙脚?” 这定义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对劲。 同伴弱弱地回了句:“这应该算是婚内出轨吧?她刚刚不是说是徐泠然先出轨么……这怎么回事……” 事情的发展方向离谱得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讲了。 郑秀兰唯一能扣给我的黑锅就是如今我和容熠川的关系,她本想利用舆论败坏我的名声,好逼我给钱,这时见情况不对劲,索性决定博一把大的。 “我要见容总!”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被刘姨当了枪使,还在往作死的边缘试探。 “承远的事我是不求了,但你跟容总是双宿双飞,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办,病得病,老得老,你从前是我们家的媳妇,就算想再嫁人也得先跟我们断了关系,别忘了你跟承远还没离婚呢!” 我在心中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可不是没离婚么? 沈承远当初打的根本就是直接丧偶的主意,真要论起来,他怕是要再被加一条重婚的罪名。 只可惜郑秀兰实在是太蠢,她压根没意识到容熠川已有数日不曾公开露面了。 容熠川是H市商界公认的青年才俊,跟他有关的报道能不重样地从早播到晚。 若是放在以往,他外出考察是会被金融杂志出专题报道,用来讨论股价的大事,可他最近简直是人间蒸发。 郑秀兰装成是哄蒋临夏怀里孩子的模样接近了我,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不给钱,这事就没完,之前是你求着跟我儿子结婚的,这件事要是闹开了,还不知道谁没脸呢。” 我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原来你们母子还知道什么叫要脸,你无非就是想利用我的名声要挟容熠川,让他拿钱息事宁人罢了,但如果我不打算让你如愿呢?” 经过媒体的推波助澜,现在外界盛传容熠川对我情根深种,她想必也是被这些话和刘姨的挑唆忽悠瘸了,所以才会跑来冲锋陷阵。 既然希望就摆在眼前,那我要做的就只剩下推一把了。 我毫无征兆地避开郑秀兰,扶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蒋临夏,然后挂上恰到好处的笑容,像是压根没意识到这点一样问:“你是不是累了?带孩子辛苦,自己又生着病,就别陪着一起闹了。” 蒋临夏的伤应当是好的差不多了,抱着孩子的动作算得上是稳当,只不过她袖子底下仍有隐约可见的淤青,像是亲近被人打出来的。 难怪她会一言不发,像个被郑秀兰推着走的工具人一样,想必是发自内心的希望沈承远坐牢。 我想到先前写在掌心里的那个药字,维持着扶她的动作对不远处的保安吩咐道:“带孩子是件辛苦事,去搬个凳子来给她坐。” 保安心领神会,当真只拿了一个凳子回来,至于坐在地上撒泼的郑秀兰,就由着她坐好了。 蒋临夏宛如被吓怕了的惊弓之鸟,见我表现得这样平静,抖如筛糠地连躲都不敢躲,她张了张嘴,送出气流一样对我低声哀求道:“这都是妈的主意,我不想来的,但我没办法……” 能有这样歹毒心机的人也只能是刘姨了。 我动作极轻地点了下头:“我知道。” 蒋临夏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攥紧了我的袖子,颤抖着又说:“求你别记恨我,孩子还这么小,我要是再出事,她们……她们都不会管这孩子死活的。” 第259章 倒打一耙 我低头看了蒋临夏怀里的孩子一眼,只见本该圆润可爱的小脸十分瘦削,看起来就是没得到良好照顾的样子,倒是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 这孩子投胎在这样一个家里也算是命苦。 我敛去眸中多余的情绪,只问蒋临夏:“何威呢?他是孩子的生父。” 蒋临夏听到这个名字,看起来比之前更绝望了,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地对我说:“他欠了赌债,早就不知所踪了。” 事情的发展方向实在是太符合我的预期,以至于显得无聊起来了。 “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我松开蒋临夏,转而面向还在哭闹的郑秀兰。 这一次并没有特意俯身或者低头,单就是垂眸睨了她一眼,态度同方才截然不同,别说客气礼貌了,根本就是冷漠。 在围观众人看来,刚刚蒋临夏一定是在抱着孩子同我说情,这时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们是谈崩了,开始翘首以盼等接下来的闹剧。 开直播的网红更是悄悄将摄像头朝这边挪了挪,距离近得快要让我看清上面的弹幕。 郑秀兰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好拿捏到会对她所有要求照做的徐泠然,见我不仅话音冷淡,态度转变更是微妙,正撒泼的动作终于有了停顿。 我居高临下地问:“闹累了么?” 不等她反应过来,我就又轻点下颌补了句:“那现在该我说话了,你刚刚口口声声说是我求着沈承远结婚,有什么证据么?” 郑秀兰隐隐得意地炫耀起来:“我儿子给你爸开车的时候,你就对他死缠烂打了,后来他跟你求婚,你迫不及待就答应了!” 我点了点头:“恩,沈承远尚未露出真面目时,我确实是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只是我既然对他死缠烂打,那想必是很爱他了?” 这曾是郑秀兰同她那帮朋友间的谈资,仿佛沈承远娶到了有钱人家的独生女,是靠她的功劳。 我对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厌恶非常,可面上还是半点不露,故作好奇地问:“这可真是太奇怪了,我一边爱你儿子爱到要倒贴,一边又要出轨别的男人,我难道是得了精神分裂么?” 郑秀兰眼底的得意还没来得及转换成笑容就凝固在了当场,支支吾吾的说:“那是……那是后来的事了……”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循序渐进地又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在跟沈承远度蜜月的时候出的所谓意外,照你这么说,我难道是在攀上容熠川之后,还要继续抓着你儿子不放么?他配吗?” 这话引起了周围人的嗤笑声。 沈承远很会伪装,皮相也还算出众,演起温柔体贴来尤其富有欺骗性,但这些条件在容熠川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面对选择的时候,恐怕没人会在他们两个当中选择沈承远。 我不过是利用在场路人的看法提醒了郑秀兰事实,她却是瞬间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急赤白脸地就开始骂我:“好啊,你总算说实话了,我早看出你不是个安分的,换了那张妖精脸也没用!” 郑秀兰此时的嘴脸跟她想要装出的效果可谓是南辕北辙,别说可怜了,根本就是可恨,偏偏她还毫无自觉,以为可以借题发挥。 我见氛围差不多了,也懒得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态度冷到了极点,质问道:“所以你这是承认之前诬陷我婚内出轨了么?我跟沈承远的婚姻根本没维持多久,你了解的倒是多。” “你刚刚说我倒贴你儿子,确实,我承认自己拿家里的钱养你们母子是愚蠢至极,可你呢?你敢承认你和你儿子靠徐家女婿的身份招摇撞骗,甚至还想害死我父母吗?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相信法院会一一还原事情经过的。” 说到这里,我不忘环视四周,替郑秀兰和沈承远再出最后一次名:“案子还在侦破中,想来不久的将来就会正式开庭,到时候欢迎各位去旁听。” 郑秀兰听到开庭的字眼,激动地连声狡辩:“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刚刚……是你故意给我挖坑!” 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但已经太晚了。 莫荔替我担心了半天,生怕我会在这个泼妇面前吃亏,见我轻而易举地就让她钻了套,立刻上前帮腔:“说出事实怎么能叫挖坑?还是说你心里有鬼,连听到真相都受不了。” 有了她这句话在前面打头阵,看热闹的路人们找到主心骨,开始七嘴八舌地唾弃郑秀兰。 “这大妈也太过分了,人家差点就被她儿子害死,她是怎么好意思再造谣勒索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家教太成问题了,自己丢人现眼不算,还带上现在的儿媳和孙子。” “我看徐家大小姐对小三和小三孩子的态度还挺好的,真是够大度的,遇到这种挖墙脚的好姐妹都能忍,肯定是现在过得够幸福才能看得这么开。” “我去,合着这是在倒打一耙啊,差点被骗了……”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像这样与自己无关,却又能调动情绪的八卦更是难得一见,现场路人被莫荔的话挑动了情绪,鄙夷的话越说越大声。 我见郑秀兰像是要跑,当即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紧逼道:“你不是要找容总揭发我么?怎么这就走了?走,我带你上去,等他结束考察后来,好让你们第一时间见面。” 既然有人要试探容熠川的去向,那我索性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戏码演全。 郑秀兰不复先前的底气,目光躲闪地慌张:“不用,我、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事,得先回去了,对,我家里……家里天然气没关!” 她试图勒索我的计划就此泡汤,幸好还有从前在村里杀猪的底子,这才能靠一把子力气转身拨开人群,灰溜溜的硬挤了出去。 至于蒋临夏和她的孩子,则是被彻底遗忘在了原处。 这副只顾自己逃跑,不顾他人死活的做派更是坐实了我戳穿她的话,看的路人啧啧称奇。 第260章 容熠川早就认识我? 人群中,唯有坐在轮椅上的刘姨没跟着嘲笑郑秀兰,不过她并非同情对方,而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气得就差直接站起来拦人了。 郑秀兰连自己带来的蒋临夏和孩子都一眼不看,哪里还会顾得上理会她,一溜烟跑得更快了。 我站在原处目送郑秀兰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不失遗憾地想到,要是她的胆子能再大点就好了,兴许我能有个问出她先前声称在倒贴沈承远的女孩身份的机会。 这件事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但却始终像是横在心底的一根刺。 我不想任何女孩再走我的老路 莫荔小声问了我一句:“要不要报警抓她们?” 在场这么多人当中,嘴上说同情我的不在少数,可真心替我鸣不平的恐怕就她一个。 我将她往身侧方向带了一下,轻声道:“这出闹剧还没结束呢。” 不等我给莫荔指明刘姨的反常,她自己先摇着轮椅从人群中跳出来了。 刘姨身边没了任她打骂的保姆,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多了。 她先是瞪了蒋临夏一眼,不满于女儿的不中用,然后才急赤白脸地问我:“小姐,你还认得我么?” 蒋临夏见好不容易熬走了郑秀兰,她自己的亲妈就又开始折腾,整个人都快绝望了。 但她不敢反抗,还是战战兢兢地抱着孩子回到了刘姨身边。 我对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自然也不会感到失望,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地应道:“恩。” 刘姨吸取郑秀兰的教训,没敢一上来就闹腾,而是卖足了关子地说:“贵人多忘事,我还以为小姐你早就把我忘了呢,看来我跟我女儿在徐家工作了二十多年,也算是没白干。” 这话成功把打算迈步离开的路人给留了住。 有人最先反应过来,惊讶地喊出了声:“你该不会就是徐家的保姆吧?” 外界的报道大都围绕着我和沈承远、容熠川的纠葛大肆渲染,至于刘姨和蒋临夏,顶多就是被轻描淡写地提一句。 这说话的路人记性实在是好,一开口就把最关键的点说了。 刘姨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件事,她做梦都想变成我母亲,体会富太太的生活,为此就连给蒋临夏画的大饼都是雇人伺候她们母女俩,可这时为了达到目的,却是不得不咬牙忍了。 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是真心好奇失去了郑秀兰这杆枪,她还能有什么本事。 刘姨语气沉痛地承认道:“是我,其实我本来不该再掺和这些事,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姐,你就别再骗大家了。” 这说话的水平实在是高,一上来就先把道德包袱扔给了我,实在比郑秀兰强太多。 我面对这个在徐家掩藏了二十多年真面目的人,也没敢轻敌,直截了当地问:“我骗大家什么了?” 刘姨早有准备的摆出沉痛模样:“郑秀兰现在是我的亲家,按理说我是不该替她讲话,可眼看着她因为不了解情况被大家嘲笑,又出身农村不明白这边的弯弯绕绕,还是想多说句公道话。” “沈承远推你下悬崖当然是没得抵赖,可当时那个情况,他会情绪失控也是没办法的事,郑秀兰心疼儿子,难免惹你不高兴,但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实在不该这么嘲讽她。” 她看似没有直接指责我,实际上却处处都在暗示其他人,沈承远和郑秀兰都是有苦衷的穷人,至于我这个受害者,则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招以退为进用的实在是新鲜。 我拦住气不过的莫荔,自行同刘姨交锋道:“激情杀人也是杀人,更何况我记得清清楚楚,沈承远将我推下悬崖之前,可不像是有苦衷的样子。” 刘姨叹了口气,很失望地问:“你还是不肯说实话么?” 我感到好笑似的嗤笑出声:“呵,我很想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实话可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谎话来了自然也有真话兜着,一年前的事早就脉络清晰地在我面前展示过了,如果真要说有我不知道的内情,便是容熠川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了。 若非沈承远有意攀咬,就是有人故意栽赃给了容熠川。 这时的我尚未意识到自己重蹈覆辙,将信任全盘交托到了旁人手上,单就是盯着目无波澜地等着刘姨把谎话编圆。 刘姨不愧是能将我父母一并骗过去的狠角色,她抚着轮椅扶手,痛心疾首地开始了表演。 “我从来不后悔救了太太,哪怕搭上了下半辈子的健康也不后悔,毕竟太太对我不错,这些年来多亏了你们一家,我才能有工作,但做人要讲良心,小姐,我没法再替你保守秘密了。” 她用了个毫无惊喜的法子构陷我:“你跟容总分明认识好多年了,哪怕是去年才谈上感情,也不能因为当时已经结婚,就谎称从前不认识啊。” 我当场被气笑了。 本以为能在刘姨这里获得新发现,没想到她除了演技,其它方面竟然没比郑秀兰好到哪里去,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给我坐实婚内出轨容熠川的罪名。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般荒唐的理由,毫不客气地点出了她话里最令人无语的破绽。 “如果你是想告诉大家,沈承远是被我戴了绿帽子所以才会一时气不过,冲动到对我痛下杀手的话,那我还是劝你放弃吧。你有证词,我有证据,等上了法庭,你可千万别当场闹起翻供。” 我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刘姨提供的证据,从她偷偷藏起来预备威胁郑秀兰用的录音笔,到在榕江岸边为了救蒋临夏,不得不向我认罪的录音,东西称得上是齐全。 刘姨显然还记得这些东西,她表情肉眼可见地破防了一瞬,若是眼神能具象化,这时定是已经把我扎穿了。 “我也有证据。”她话音未落,已经从挂在轮椅上的包里取出了一个铁盒子。 这东西看起来很眼熟,跟沈承远打算用来讹诈我的那个一模一样。 第261章 容熠川的信 刘姨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铁皮盒子,里面赫然是比沈承远手中那份多得多的信。 有新有旧,信封看起来非常的眼熟。 难不成他们早就料到会有今天,所以串通好了来陷害我?还是说…… 可是沈承远不是都准备杀了我,为什么还会提前准备这么多信件,只为了诬陷我? 而且,沈承远对法语一窍不通。 上次他拿过来的那封信件我看过,语法准确,意境深远,并不是找个普通法语系学生就能达到的水平。 我心底一寒,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而刘姨见此情景,还以为我是心虚了,当即摇着轮椅向前挪了一段,把盒子举到我面前质问:“小姐,这些信可全都是寄给你的。” 我面无表情地往信封上睨一眼,反问道:“既然是寄给我的信,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况且我压根没见过它们,是你偷拿了我的信件,还是这些信件本身就是你无中生有?” 说到这里,我特意做若有所思状顿了一瞬,然后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沈承远勒索我的时候,也拿着这样的信跑到我面前胡说八道过,你是我家的保姆,为什么给我的信件你不给我,却给了沈承远?刘姨,难道你跟沈承远早就狼狈为奸了?” 刘姨跟沈承远就像两条沆瀣一气的毒蛇,为了彼此的利益,随时都可以咬死对方。 但现在他们有了我这个共同的敌人,想来也是不介意互相合作的。 我想起被藏在办公室抽屉里的那几封信,伸手将刘姨的盒子接了过来。 刘姨并不怕被我看出破绽,见我接了,一脸胸有成竹地等着我照他的剧本往下演,就好像我的一切都在她掌控中似的。 我心里有些微微异样的感觉。 盒子里的信同沈承远带来的那些相比,略有些不同。 它们全都被用粗暴的手法拆开过了,边缘有撕扯的痕迹。 有几封年头久的因此变得泛黄发脆,拿在手里就像是干枯的树叶。 信纸上所写的内容倒是相差无几,都是用法文写就的情诗,虽然有几篇刻意用上了花体字,但原本的字体风格是遮掩不住的,并且落款处跟那些一样,本该写名字的地方被画了朵小花。 我虽百思不得其解,但到底还是能明白这些文字背后的含义。 “几封情书而已,能代表的了什么?这信上既没有我的名字,也没有作者的名字,是谁写的都无从考证。刘姨,你有话不妨直说,还是不要在这里吊大家胃口了。” 我反正是问心无愧,与其藏着掖着引人误会,宁可这样开诚布公,到时候即便真踩了陷阱,也能及时抽身。 会停下来看热闹的路人是最闲的,他们不在乎真相或者正义,就只是为了消遣。 但我明白,这样随波逐流的人往往是决定舆论风向的那一波。 若是等到方向已定,再想左右其他人的看法就难了。 刘姨心思缜密,比郑兰更能沉得住气,见我向她提问,非但不回答,反而还做出一副对我很失望的样子说:“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了,本以为你就是一时糊涂,没想到你竟然不知悔改。” 我决定先下手为强,直接扬起信封,让落款处的简笔小花正对着人群和摄像头的方向,大声质问刘姨:“仅凭这些就说我不知悔改,未免太牵强了,不如你先告诉大家这是什么。” 围观的路人见刘姨把话说得云里雾里,多少都有些不耐烦了,开直播的网红为了调动气氛,更是直接对她喊话:“这位阿姨,别磨蹭了,你不是看着她长大的么?那应该很了解,直接说吧!” 我俯视着刘姨阴沉的眼睛,极平静地附和了一句:“是啊,你在我们家工作了二十多年,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了解了些什么。” 能被她欺骗二十多年,是我们全家有眼无珠,但从今往后不会了。 刘姨一定还有没讲出口的秘密。 她这样的人狡兔三窟,寻常套话路子不见得管用,非得搭配激将法一起使用不可。她最恨被人提起做保姆的时光,我偏偏就要往她的雷点上去踩。 蒋临夏面如死灰地抱着孩子待在旁边,正想躲却又不敢躲地瑟缩着。 接下来的事怕是不好应付。 大白天里,刘姨的脸非但没有被阳光照得柔和,反而面色煞白,看起来颇有几分瘆人的抬眼回望了我。 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我敢笃定,她绝对是笑了。 下一秒,刘姨动作极快地又从包里翻出来一摞文件,她没有再看我,而是像发传单一样跟其他人展示道:“我本来不想做到这一步的,但我的良心实在不允许我再沉默下去了。” 我差点当场笑出声? 良心? 原来恩将仇报,像是寄生虫一样靠徐家的资产装点他们自家的门面也算是良心?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莫荔见郑秀兰跑了,又来了个刘姨给我添堵,愤愤不平地上前将文件夺了过来,然后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她神情纳罕地看向我,然后毫无怀疑地把文件给了我。 “徐助理,我听说过这家笔迹鉴定机构的名字,在业界还是很权威的,她恐怕是有备而来,专门针对你设的陷阱,你小心。” 她对我很是信任,并没有因为鉴定结果就产生异样的看法。 我发自内心地感激她这份不问因由的信任,越发能理解容熠川对她念念不忘。 我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直接对着刘姨发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鉴定报告上写得明明白白,这些信上的情诗都是容熠川亲笔所写。 第262章 明晃晃的绿帽子 容熠川? 亲笔? 我顾不上去想刘姨是从何处弄到的容熠川的笔迹,但心中已然隐约存了个猜测,为了验证这一点,非尽可能地拖时间不可。 刘姨听到我的问题,险些发自内心的流露出不屑,及时想起周围有许多双眼睛,这才恨铁不成钢地改口:“你别再装傻骗大家了,这些信全都是容总写给你的情书,是我去信箱里拿的。” 她边说边摇头,将一个惋惜年轻人误入歧途的长辈演了个十足十,如果我不是知晓她真面目的当事人,兴许真得就信了。 刘姨曾经的徐家保姆的身份让她的话显得很有说服力。 许多道复杂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有鄙夷也有诧异,是在纷纷为突如其来的反转感到震惊,仿佛他们已经通过三言两语了解了真相。 我好整以暇地点头:“如果这些信件真的是给我的,那你不仅私藏了雇主的信件,还一藏就是这么多年。” 这不仅超出保姆的本分,而且有侵犯他人隐私的罪名。 我的话瞬间让刘姨话里的可信度打了折扣。 她没想到我刚刚还慌得只知道问废话,转眼的功夫就开始抓住她痛处猛打,肉眼可见的愕然起来。 莫荔跟我同仇敌忾,上前一步帮腔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保姆私自扣下雇主的信件的,这位阿姨,你到底是徐家的保姆,还是徐家的祖宗?” 无论是哪一种缘故,都足以让刘姨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 我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手里的信纸,动作不由自主地放到了最轻,下意识地不想破坏上面的字。 从时间上看,如果这些信真是容熠川写的,那收件人根本就不可能是我。 那时的我虽然在法国留学,但却同他素昧平生,想来是邮差出了错,才会阴差阳错地把它们送到远在国内的徐家。 只是容熠川仍旧不知所踪,我无从询问原因,唯有在他回来之前把这些东西保管好,免得他没法将自己的心意送给真正想要让其知晓的人。 莫荔精通法语,绝对是能看懂情诗里的含义,可惜这信竟是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她面前。 我轻叹一口气,暂时把翻不出新花样的刘姨抛到脑后去了。 刘姨意识到我对她视而不见,生怕我想出反击的法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眼泪,红着眼圈说:“我还不都是为你好?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怎么会忍心看着你坏了自己的名声?如果让人知道你小小年纪就作风不好,都已经结婚了在外面跟其他男人勾勾搭搭的,老徐总和夫人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这戏演得不仅投入,而且像模像样,让一些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看客跟墙头草一样再次产生了动摇。 有个中年人尤其同情刘姨,当着我的面就说:“那个人推你下悬崖是做错了,但法律会惩罚他,倒是你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这个阿姨也上了年纪,你好歹放尊重点。” 马上有人跟他一唱一和:“就是啊,沈承远是出身不好,能娶有钱人家的女儿就是阶级上升了,怎么可能还去害人?” 他们俩的议论声很快淹没在了其他人的讨论中。 “哎,这是明晃晃的绿帽子啊,哪个男人忍得了这样的事,我看这个容熠川也不是好人,竟然跟有夫之妇有染。” “这是在容氏楼下,还是小声点吧。” “怕什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说我也不靠容氏吃饭,不怕他……” 话题的发展方向逐渐离谱,竟然连容熠川也给牵扯了进来。 我第一次为他的不知所踪感到庆幸,他这个人小气又好面子,听到有人把他当成是西门庆议论,非把鼻子气歪不可。 指责我的基本都是跟刘姨年纪相仿的中年人,他们的思想传统且相对比较封建,本就看不惯女人甩掉男人开始新生活,这时有了刘姨递出去的话柄,理所当然地开始指责我道德败坏。 保安将他们隔绝在安全距离外,他们也不敢真的做什么,但话里话外都给我定了罪。 “你们——”莫荔实在气不过,想要冲上去帮我跟这些人吵,我把手里的信交给她拿着,然后淡声问了句:“刘姨,你还记得自己的腿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要我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吗?” 刘姨以为我要翻沈承远的旧账,不等我把话说完,先抢白道:“我是心甘情愿为了替太太受伤的,就算在你们家工作这么些年欠了人情,这下也该还清了!” “你是不是认为这样说就能颠倒黑白,让人以为是我妈对你不好?”我当机立断地戳破了她的谎言,“H市认识我爸妈的人不少,他们为人如何,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诋毁得了的。” 我说末尾一句时,不忘用期待的目光把周围人都给看上一圈。 我爸在H市的口碑,确实是没的说。 这也是为什么我家当初接二连三出事,在H市引起了轩然大波的原因。 更有甚至,之后沈承远掌握了公司,很多不明真相的合作方依旧选择跟南风集团合作,无非都是看着我爸几十年打下来的良好口碑,跟他沈承远三个字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刘姨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提前准备好的法子全没了用武之地,她跟郑秀兰一样,慌不择路地开始指望蒋霞抱着孩子卖惨。 蒋临夏如今对我畏惧得要命,哪里敢再有所动作,任凭刘姨怎么给她使眼色也还在装鹌鹑。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既然你编不下去,也该轮到我来陈述事实了——这些信,根本就不是写给我的。” 人群中传来疑惑的声音:“不是?笔迹鉴定不是都有了么?” 我不慌不忙,把刘姨自以为胜券在握时组织好的借口说了出来。 “如果这份鉴定是真的,但她所用的容总的笔迹是假的,我从前根本不认识容总,更何况是我家里的保姆?难道我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景区么?” “至于这些信就更好解释了,各位可以随便去查,徐家的别墅不是新房,是从上一任房主手里买来的,听说他是个四处旅居的法国人,在国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或许是有人弄错了地址,依旧按照老地址寄信,所以才寄到了我家。” 说到这里,我不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失望的目光看向刘姨:“刘姨,我以为你只是起了外心,想多要点钱,但至少工作中是认真的,没想到竟然那么早就有诬陷我的念头了。” 刘姨自然是不甘心就这么落败,她挣扎道:“不可能,那绝对是容总的笔迹,我拿去对比的样本明明就是--” 第263章 物归原主 我等着她把提供笔迹的人给说出来,可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哑巴了一样不肯再讲话。 闹剧伴随着刘姨的沉默渐渐平息,无论围观路人再怎么指责她没有道德,她都一言不发,就跟被定在原处似的沉默以对。 不多时,包括蒋临夏在内的无关人士全都被保安请走了,唯独她还不肯走。 刘姨面如死灰地诅咒我:“你会遭报应的!” 我居高临下地点了点头:“如果我真的做了错事,那这也是我活该,但在此之前,有人会比我更早下地狱。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无论你还是郑秀兰,都休想再从我这儿拿到一分钱。” 说完这句,我转身就走,只头也不回地扔下了一句:“谢谢你替我带来的这些信,对我来说很有用。” 刘姨在我身后无能狂怒,奈何没了电动轮椅和保姆的伺候,她连追上来都做不到。 莫荔经过这一出闹剧,对我的崇拜达到了顶峰,她像个小迷妹一样用星星眼看着我,毫不吝啬夸奖地称赞道:“徐助理,你沉着冷静的模样真是太帅了,我都快气死了,你竟然还能忍。” “我从前听到这些何止是生气,跟他们同归于尽的心思都有,可时间一长,也就觉得没意思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愤怒上,倒不如让他们尝尝我曾经经受过的痛苦,现在才刚开始。”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们跑来闹事,无非就是为了要钱,这足以证明她们就快山穷水尽了,所以我要做的就是等,时间一长,命运会替我惩罚她们的。” 或许是我最后一句话语气比较重,莫荔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我笑了一下,“我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像毒妇了?吓着你了。” 莫荔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的神情……看着很熟悉。” “熟悉?” 莫荔粲然一笑,说:“我总算明白容总为什么会那么爱你了,其实我跟导师他们都认为以师兄的性子多半会孤独终老,不过幸好,现在他身边有了你。” 在她眼里,我跟容熠川似乎成了同类,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我哑然失笑,先带莫荔回了容熠川的办公室,又吩咐了保安守在这一层,交代他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最后才问她:“你觉得这些信写得怎么样?” 莫荔的感情生活十分顺遂,她的丈夫早逝固然不幸,生前却与她十分恩爱,这让她对爱情保有最初的憧憬和向往,继而把这份心情投射在了我和容熠川身上。 “当然是很好,字迹端正优雅,措辞也很有文采,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是他写的,我会以为这是个地地道道的法国人的作品,真没想到他也有这么浪漫的一面。” 我将沈承远带来的那几封信同今天这些放到一处,等深呼吸一口提过气,把它们一并交给莫荔说:“其实……你才是它们的主人,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莫荔评价情诗时生动鲜活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话已出口,想再收回来是不可能的事。 我索性一鼓作气地把余下的事都说了:“我跟容总的关系真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我跟他有过合作的约定,现在事情马上就要办完,我们的约定也就快要结束了。” 莫荔还被我刚刚的那句话震得半天缓不过来:“……什么约定?” “约定的具体内容有些复杂,一时间说不清楚,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容总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你,我不过是他找来的挡箭牌而已,为的是替你挡掉容显恭的明枪暗箭。” 莫荔难以接受现实的怔了好一会儿,等恢复神智,第一反应就是矢口否认:“不可能,我跟容总根本就不熟。” 在她看来,我是容熠川的助理兼女友,并且不只一次地在她面前上演过暧昧戏码,忽然开口说这些话,确实是令人难以接受。 我早料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会被轻易讲清楚,耐心地剖开了自己的伤疤。 “首先,我得向你说声对不起,这张让你认为我们有缘分的脸根本就不是机缘巧合下整成这样的,而是我为了利用容熠川的势力复仇,特意整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对我的所谓偏爱都是因为你。” “等一下!”莫荔阻止了我向她道歉的动作,她回神的速度比先前稍快了些,但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仍旧过了好半天才再次开口。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我跟容总是同门……如果他……可是他……总之,他连我这个人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呢?徐助理,你一定是误会他了,我对他是了解不多,但他对你是真心的。” 我理解莫荔的顾虑和茫然,温声安慰她说:“那不是真心,而是真心的投影,我受了他不少恩惠,现在能成功把沈承远送进警局,也多亏了他,他是我的恩人而非恋人。” 替身最重要的就是认清自己的位置,我就算最意乱情迷的那一刻,也不曾忘记这一点。 莫荔忽闪着眼睫,担心不已地问我:“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要离开的真正原因吧?你相信我,他对我不可能有男女之情的,至少等他回来,你们把事情说清楚再做决定,好么?” 她的世界幸福美好,根本无法想象还有替身这回事。 我发自内心地不想破坏这份单纯,用我所能做到的最柔和的态度同她说:“你不用担心我,这些事都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我是暂时替他保护你,等容显恭这个威胁被铲除,他自然会回来。” “凡事讲究有始有终,我对他最好的告别就是不再打扰你们的生活,无论你是否打算接受他,我都会在默默祝福你们的。” “可是……”莫荔满眼疑惑地问我,“就算是演戏,你们也是真的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难道真的没有日久生情,对他动过心么?” 第264章 我想过回原本平静的生活 我释怀一笑:“这辈子我就动过一次心,但是结局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命,我爸妈的健康,还有我家公司和所有的财产,全都被我输了个精光,所以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对任何男人动心。” 现在再回忆起对沈承远怦然心动的那一刻,我心中唯余悔恨厌恶,是真的连肠子都悔青了。 莫荔显然也猜到了我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谁,她眸光黯淡,是个想安慰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许久之后,她缓声问我:“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了。 我在莫荔面前的回答跟在顾雪灵他们面前的回答是一样的:“一切结束之后,我想过回原本平静的生活,其实相比于生意场,我还是更喜欢画板。” 容熠川的办公室再怎么宽敞,也逃不开四四方方的墙面,至于能远眺到城市另一端的落地窗,跟空气墙又有什么区别? 莫荔曾经去过很多地方,这次回国正是为了离开原本的伤心地。 她听到我的感慨,感同身受道:“换个环境换个心情,或许有些想不明白的问题,去了新地方就能明白了。” 困扰我的问题并没有这么简单,但当着刚震惊过一场的莫荔的面,没必要多说什么让她继续担忧的话。 我应了一声,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说:“我想画遍世间美景的话,当然该多走走。” 这天晚上,我以最近工作太辛苦,需要休整为由,劝了莫荔回家去陪孩子们。 而我自己则是去了顾家。 自从那天我跟庄明飞交谈过后,顾雪灵就一直很担心我,时不时打电话过来。 我知道她的好意,在某一天的上班路上,特意给她打了电话,说是已经休息好了,想要好好庆祝一下我大仇得报,沈承远锒铛入狱的好消息。 顾雪灵见我有兴致,立刻表示要去订包间,顺便再请几个朋友好好热闹一下。 我想到跟庄明飞讲的那几句话,却是不想把阵仗搞得太大,委婉表示在家里吃就好,权当是吃个团圆饭。 说到这里,我心底先疼了一瞬,是想起了仍在容氏旗下疗养院里做康复治疗的爸爸。 从前两家人聚餐,他总是最健谈的那一个。 顾雪灵素来直爽,听我说想在家里聚餐,直接就问我想吃什么,一切包在她身上。 我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一切尚未发生前,大家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吃火锅的场景,等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出神,已经把回答说出去了。 “火锅?行啊,我也喜欢吃火锅,红红火火的兆头也好,我这就去准备啊!” 耳畔只剩下顾雪灵欢呼雀跃着应下的声音。 今晚正是我们约定吃火锅的日子。 街道漆黑一片,就连路灯的光亮都被树影遮得晦暗不明,我抬头望去,被从顾家照出来的温暖光芒映得眼眶一酸。 这样的幸福真是久违了。 顾雪灵早在家摩拳擦掌好一会儿了,我刚要抬手敲门,她便先一步将门打开,扑过来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然然!欢迎你下班!” 我抬手环住她,轻轻将面颊贴上了她的肩膀,就像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见面了似的。 餐厅里,我妈和顾雪灵的爸妈正一起守着烧开了汤底的火锅聊天,见我们来了,这才张罗着往锅里放食材。 顾雪灵所做的准备相当充分,食材和调料在岛台上分别排开,满满当当的一眼看不到边,颇有些满汉全席的架势。 “好家伙,准备这么充分啊?” 顾雪灵搂着我的肩膀哼哼:“那当然了,徐家大小姐下了令,小的还不得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我捏她脸:“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徐家大小姐。” “那就徐家大公主!” “我是徐家大公主,那你呢?” “我啊,我勉强当个郡主吧!” “那你好像等级没有我高哦。” “公主可是要派出去和亲的,郡主不但不用和亲,还能自己招个帅哥当郡马,可比当公主实惠多了!” “啧啧,我跟谁和亲了?” “容熠川呀!”顾雪灵轻佻地勾了勾我的下巴:“你跟他……” 长辈们还在呢,我赶紧捂住她的嘴:“你别胡说啊。” 顾雪灵嘻嘻笑,“好啦好啦,今天是个大好日子,姐姐我让着你,快坐下吃饭吧,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我理所当然地跟她挨着坐,见她自我进门那一刻起就高兴得合不拢嘴,打了调料递给她问:“从前一起吃火锅的时候也没见你高兴成这样啊。” 顾雪灵神情狡黠地卖了个关子:“先吃,我有个好消息要跟你们分享,用来下饭特别合适。” 顾叔叔和顾阿姨跟我许久未见,这时望着我同从前截然不同的面容,也是心疼不已,揩着眼角说起了劝解的话。 “然然,我们都听雪灵说了,你最近天天加班,忙得都快没空吃饭了,今晚就先不想工作上的事了,咱们一起先喝一杯,祝你以后万事顺遂,有个新开始。” “过去的事不想了,今晚就是个转折点……” 我知道他们都是好意,端起顾雪灵给倒的果汁同他们碰了个杯,然后又对我一直眼底带着湿意的母亲说:“妈,你也别难过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么?叔叔阿姨说得对,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没有难过,就是……就是有点心疼你,从前你哪里受过那么大的委屈。”母亲应当是偶然间看到了下午那场闹剧的直播,看向我的目光中满是歉疚。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不正说明我长大了么?妈,我敬你一杯,庆祝我复仇成功,也庆祝我们能够坐在这里一起吃火锅!” 母亲这才破涕为笑:“对,然然说得对,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了。” 她不想我不开心,竭力想要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可我看着她眼角的细纹,能做的也只有跟她一样强颜欢笑。 复仇成功当然是可喜可贺,但若是从一开始就无需复仇,那该多好啊! 第265章 诅咒他都是浪费时间 顾雪灵捞起一筷子烫得爽脆的毛肚,先给我分了一半,然后才目光晶亮的说起了让她高兴到现在的喜事。 “……方律师告诉我沈承远身上还背了别的案子,是在进拘留所办手续的时候被发现的,他的指纹跟一桩悬案的嫌疑人吻合,这下子他板上钉钉出不来了,就算徐叔叔的案子没证据,他也跑不了。” 这个进展让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起波澜的思绪发生了变化。 我还是有些惊讶的:“他还犯过什么事?之前郑秀兰说还有个女孩子在倒贴他,恐怕也是他盯上的目标。” 我以为这就是最可怕的现实了,可顾雪灵接下来的话颠覆了我的认知。 “他何止是杀妻骗保吃绝户,根本是无恶不作,你还记得,他老家的那个小村子不是跟拐卖妇女儿童有关系么?” 我点了点头,听她继续说。 “庄明飞对你的事很上心,他知道光凭杀人未遂的罪名,恐怕不足以让他待在牢里一辈子,于是就又安排了人去他老家挖线索。本来是想找人证,结果阴差阳错的发现了一个大案!” 顾雪灵说到这里,拿筷子的动作都顿住了,脸色也显出了劫后余生的惨白。 我是了解顾雪灵的胆色的,她连孤身一人跑到城中村雇社会人士和风尘女给沈承远下套的事都敢做,寻常刑事案件根本吓不到她。 除非沈承远丧心病狂,做了让她都会做噩梦的坏事。 顾雪灵特意放下筷子,以一种更为端正的姿态讲起了跟受害者有关的事。 “按理说那件案子既然破了,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就该被送回家了,也算是个好结局,但警方最后清点人数时却发现,名单根本就对不上,他们起初万般抵赖,不是说没见过,就是说失踪的人是又被卖了,等到后来被分开突击审问,才承认那些女孩子……已经死了。” 即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骤然间听到这些无辜女孩子的死讯,我还是瞬间紧紧攥住了拳头。 “……那些拐卖犯简直不配为人!他们招供说买那些女孩子回来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所以就让她们不停地生,结果她们难产了,那些人怕罪行暴露,根本就不敢送去医院!等到了最后一尸两命,就……直接处理掉了。” 顾雪灵讲到后面,整个人都透出了深深的无力感,是为那些死去的女孩感到愤怒悲痛。 一个活生生的人,本该有属于自己的大好人生,结果却因为这样荒谬的原因死在了产床上,还被当成是没了价值的东西一样用上了处理二字,实在是太令人难过了。 母亲难过不已,颤声问道:“这些女孩子的家人找到她们了吗?至少要让她们回家吧。” 顾叔叔和顾阿姨也是唏嘘不止。 他们为人父母的单是听到这种惨剧就够难过的了,自然会希望这些受害女孩能离开害死她们的地方,换个离家人更近的地方入土为安。 顾雪灵的回答多少让他们感到了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后怕和对于这帮恶人的愤慨。 “警方带着招供的人去现场指认过,他们在后山里发现了女孩们被掩埋的遗体,这些买主说他们从不亲自解决这些事,而是把善后的工作交给郑秀兰母子,法医在遗体上发现了沈承远的DNA,算是验证了这些供词。” 我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那些女孩被交给沈承远母子“处理”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那沈承远的DNA为什么又会留在遗体上? 如果仅仅只是粘在衣服或者是皮肤表面,埋在土里那么久,应该很快就会消失了。 那唯一的可能是…… “……沈承远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禽兽!坐牢然后死刑根本是便宜他了,依我看就应该恢复满清十大酷刑,让他尝一遍再死,什么凌迟车裂全都不能省……” 她对沈承远的厌恶和痛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若是言语能化成利箭,早就把他给戳死了。 我本该是最恨沈承远的那个人,但许是在过去的一年中恨他恨得太用力的缘故,到了得知他更多罪行时,反而心如止水,连骂的话他都懒得说。 对于这样一个早该下地狱的人来说,诅咒他都是浪费时间。 我神情淡淡的听着顾雪灵对沈承远的唾弃,除了时不时地给她添食材、倒饮料外,基本没说什么话,余下的时间就是在默默地吃火锅。 这阵子我也算是有按时吃饭,可不知怎的,食欲总是不怎么好,这时面对热气腾腾的火锅和久违的氛围,难得多吃了些。 晚饭过后,顾叔叔和顾阿姨像从前一样,为了不打扰我们闺蜜聊天,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母亲有些不放心我,奈何她身子骨仍未好全,情绪波动颇大的同我们坐了许久,精气神已然是撑不住了。 我劝了她先回去休息,又跟顾雪灵聊了些琐事,便同她告辞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顾雪灵诧异道:“刚刚十点钟而已,又不是大半夜了,再聊一会儿也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急着睡觉。对了,容熠川最近也不在,你不如住我家好了。” 她说着,转身就要回房间里给我找枕头。 我们两个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在对方家里留宿更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夜聊得太入神,一直讲话到天亮也是常有的事。 现在我跟顾雪灵之间仍有聊不完的话题,只是时过境迁,现在不是什么秘密都能讲出口了。 我希望她过得幸福美满,而不是因为我缘故,让自己的人生发生偏移。 毕竟,我的事情结束了,但容熠川的还没有。 我的身后,还是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我。 我压下心中的不舍,跟她告辞道:“真得不用了,正因为容熠川不在,所以我才得回去,毕竟要处理的工作实在太多了。” 最近这阵子我一直在加班,几乎到了快要昼夜不分的地步。 顾雪灵对此是很了解的,她当即回以同情目光道:“你这工作狂的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笑了笑说:“大概得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开庭时间不是还没定么?” 顾雪灵这次多了分沮丧:“也是,沈承远涉及的是个大案子,光是理清经过,把其他人捉拿归案就得费上好些功夫,你怕是有的辛苦了。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出来送你回去。” 第266章 他回来了 “我从这儿回去根本用不了多久,出门打个车是最省事的,你还是好好休息,别再来回跑了,我一个人没关系的,等到了家一定给你发消息报平安。” 我总觉得她跟我一起外出才危险。 事已至此,我能为身边在意的人们做的事不多了,其中最力所能及的一件就是不把他们牵扯到容氏的烂摊子里去。 顾雪灵对我的安危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在我的坚持下不得不松了口,只再三叮嘱我记得报平安。 夜色深沉,我并没有直接打车回家,而是在距离别墅还有一段距离时就下了车。 这附近的环境很不错,绿化茂密,道路平坦,若是放在白天,自然是个散步的好去处,只是到了晚间,就有几分像人迹罕至的僻静处了。 我呼吸着晚间的新鲜空气,不仅不怕,反倒是安然的等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容显恭不可能善罢甘休,经过下午这一出,他想必也对我有了新认知,而我没办法直接找上他和艾伦,能为保护莫荔所做的最大贡献就是以身入局了。 一片静谧中,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以为是顾雪灵收到我报平安的讯息后仍不放心,所以特意打电话过来问,等到摸出手机,却是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怔了一瞬。 电话是容熠川打来的。 在我解决完这边的麻烦,动身去公海找他之前,他竟然先想到了联系我,怕不是总算意识到了贸然失踪的行为对莫荔来说有多危险。 但凡我对他没那么信任,早在他一声不吭离开时,他就等于是置她于危险之中了。 我将电话接了起来,打算向他汇报一下最近的进展,他焦急的话音却是先响了起来:“你在哪儿?!” 我有些惊讶:“你回来了?” 我只好把预备好的答复咽回去,换上现成的回答:“我在外面,很快就回去了。” 不知不觉中,我距离别墅已经就剩下几百米的距离而已了,走得比预想中快得多,当即继续边走边跟他打电话。 容熠川的语气听起来非但没有变好,甚至还更急促了:“时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我说:“我只是去顾家跟我妈吃了个饭而已。” 容熠川离开时是不辞而别,说走就走,现在回家也是一样的毫无征兆。 我无权干涉他的自由和古怪个性,可身为在他离开后加班加点,又是想办法守住公司,又是费尽心思保护莫荔的忙人,多少还是需要提醒他一句,好让他知道我的付出的。 毕竟南峰集团的命运最终会被交托到他手里去。 我斟酌着说:“最近你不在,公司的事情我应付得焦头烂额,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容熠川对于我去顾家的事并不意外,他只是顿了一下说:“我这就去接你。” 话音落下,他不容拒绝地挂断了电话,是一如既往的独断专行。 我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别墅,没有再浪费时间把电话打回去,而是快步穿过院子,进了家门,然后在玄关处跟抓着车钥匙的容熠川打了照面。 容熠川那张永远体面到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脸上难得有了风尘仆仆的痕迹,一看就是刚出远门回来,就连本该一丝不苟的发丝都莫名显出了凌乱。 他就这样维持着要出门的动作看着我,同平时淡漠无波的模样比,瞧着像是多了几分活气。 我完全没把他这时的慌张跟那通电话联系在一起,想都不想地就将他的反应跟莫荔联系在了一起。 该不会我的主动暴露没起作用? 容显恭他们还是找上了莫荔?! 我顿时跟着紧张起来,担忧不已地问:“莫翻译……我是说公司那边,没事吧?” 容熠川因着我的问题有了动作,他缓缓收回已经迈出去的步子,蹙眉问我:“你忽然问她的事做什么?” 直觉告诉我,他不高兴了,不过事关莫荔,他会有类似反应也正常。 我当即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就是她最近协助我挺多的,对我的帮助很大。” 容熠川紧蹙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他惯有的高冷淡漠:“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更没有收到任何跟其他人有关的消息,不过我外出的这阵子,你跟一个翻译的关系倒是发展得很好。” 这话听着怎么还酸溜溜的呢? 是吃醋莫荔跟我关系好了? 可是我一个女的,我也不能对莫荔怎么样吧? 他这飞醋吃的未免也太无厘头了。 我意识到他并不是因为莫荔才要出门,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试图缓解尴尬道:“她工作能力很强,帮我分担了很多工作,不过你放心,我对员工都很好,她虽然忙了点,但过得挺好的。” 容熠川将车钥匙放回玄关,头也不回地往客厅走去,看样子是又不打算出门了。 这让我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对一个替身来说,他投入的似乎有点太多了。 难道是之后他还需要我做什么? 当挡箭牌还不够,难道我还要当莫荔的……替死鬼? 我不禁全身发冷。 正在我出神之际,容熠川的话音从前方传来:“你还傻站着做什么?” 我想到下午同莫荔开诚布公说过的话,索性也不再瞒他,连忙快步跟进客厅,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形都讲了出来。 “容总,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我就索性把话说开了。” 容熠川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外面宠爱我,其实都是为了保护莫荔。但戏就是戏,再演下去的话会入戏太深,不好抽身。其实我都猜到真相了,所以你以后在我面前,就不要再压抑本心了,我会保密的。” 我自认为把该说的都说了,措辞也没有不易懂或者表述得模糊不清的地方,可容熠川看起来相当不解,深邃的眼眸中盛满了我看不懂的情绪。 客厅里的吊灯明亮非常,将周遭照得亮如白昼,置身其中的人和事更是因此无从遁形。 容熠川的音色一如既往的动听,声线却是相当冷淡,他事不关己地问:“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跟我有关的事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牵扯莫荔,现在更是要替我……保密?” 他感到滑稽似的笑了一下。 我望着他的反应,刚开始有些不解。 但很快就恍然大悟了 有些事情,知情归知情,但我不该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毕竟那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是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我不该去碰,也不配去碰。 第267章 我是你什么人? 容熠川从未在我面前亲口承认过他对莫荔的心意,与他有关的一切全都是我蓄意接近他时,靠着一些被他隐藏住的信息自己分析出来的。 这本该是个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 我望着容熠川冷峻的面容,仿佛看到阎罗王在向我招手。 我硬着头皮编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试图糊弄他道:“毕竟莫荔是从法国总部过来工作的,她的合同还没转过来,万一在国内出事的话,会很麻烦。” 话音缓缓落下,客厅里仍旧静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直到容熠川发出一声轻笑,沉默才被打破。 容熠川话音如常,仿佛是信了我的说辞:“我是不是该表扬你,考虑得真是越来越周到了。” 我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无论他心里信不信,至少面上是不打算追问缘故了,当即点头如小鸡啄米:“跟在你身边工作久了,当然会有长进。” 容熠川唇角勾起些微几不可见的弧度:“几天不见,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在我看来,他说这话就是打算转移话题的意思了,这事是真的过去了。 莫荔是他的死穴,他不愿意在我面前承认也正常,毕竟少一个人知道,对莫荔来说就多一份安全。 我还在思索间,他先对我伸出手:“过来。” 他的手修长有力,看起来就有着让人想要相信他的魔力。 哪怕是我早过了会被轻易吸引的那段时光,也仍是在同他十指交握的那一刻时有些羡慕莫荔。 羡慕她,能有个容熠川这样的男人,为她处心积虑,为她谋划万全,为她甘愿付出,为她不惜找了一个又一个替身来迷惑暗处的人。 不得不说,投胎是个技术活。 莫荔长相中上,能力中上,但是容熠川就是死心塌地地爱着她。 而我,原生脸几乎是公认的美,但上天给我的确实沈承远这个大坑。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容熠川见我半天没说话,捏了捏我的手:“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摇了摇头:“没,就是想起昨天处理的一个文件,有些记不清数据了,怕自己弄错,给你惹麻烦。” 容熠川笑了一下:“你惹出来的麻烦,不是还有我给你兜底么?” “这算是奖励我这阵子为莫……为公司鞠躬尽瘁吗?” 容熠川挑眉:“还是说,你想要别的奖励?” 我问:“还有别的奖励?” “你想要什么,可以说说看。” 我张了张嘴,我想求他,以后合并了南峰集团之后,好好对待我爸的公司,还有那些跟着我爸半辈子的叔叔伯伯们。 但是又觉得现在说这个还有点为时尚早。 于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今天总是见你心事重重的,”容熠川说:“这次突然让你接手整个集团,确实对你是个很大的考验。毕竟你之前没有管理经验,对酒店行业也知之甚少,压力很大吧?” 我干笑了一下:“我就是怕自己做错了事,辜负了你的信任。” “我说了,你随便做,都有我给你兜底。” “可我不想给你捅娄子,我希望能帮到你。” 握着我手的那只大手忽而间张开来,把我的手整个包裹在里面。 他的掌心干燥温暖,只是力度微微有些大,捏得我有些疼。 容熠川说:“那就跟在我身边,慢慢学,我教你。” 我摇头:“算了,我不是这块料。” “你爸的公司,以后你难道不准备接手了吗?” 我说:“我只喜欢画画,管理我可以学,但没有天赋,不一定做得好。容总,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我想要找个人来接手南峰集团……” “谁?” “啊?” “你现在已经恢复了身份,你是徐家的独生女,是南峰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倒下了一个沈承远,还有千千万万个指望着一步登天的人瞄准了你,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我摇头:“当然不想,所以我这次想找一个可靠的人选。” 容熠川嗤了一声:“你当初不也觉得沈承远很可靠?你的眼光……” “我想找你。” 容熠川停了下来,微微蹙了蹙眉,然后用眼神跟我确认。 我再一次重重点头:“容总,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点过分。你管理容氏已经很累了,不应该再给你添负担,但是我不想看着我爸一辈子的心血在我手里走向落寞,而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可以签一个股份转让协议,让南峰集团全部合并到容氏旗下,以后南峰集团就是容氏旗下的一个分公司,归您管。” 我的这一段话着实有些长,容熠川也没着急,只是静静地听我说完。 “你的意思是……” 容熠川挑眉。 我说:“我想把南峰集团托付给您。” 容熠川忽而低头浅笑了一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意味着我让徐家的公司改姓了容。” “不止,”容熠川说:“你上次把公司托付给沈承远,是因为他是你丈夫;你现在又把公司托付给我,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 “不要说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你也帮了我,我们各取所需,我并不是施恩不图报,该拿的报酬我都已经拿了。” 他看着我。 目光里像是带着钩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他这话什么意思? 我摇头:“容总,我不太懂。” 容熠川捏了捏我的手,叹息:“算了。” “那你这算答应了吗?” 他回过头来,问我:“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您问。” “你当初,喜欢沈承远什么?” 我愣了一下。 他的问题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我跟沈承远的那段感情,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一个单方面的局。 沈承远布置好了一切,玩了一出“请君入瓮”。 要真说感情,我觉得也不是容熠川对莫荔的这种,十几年如一日的真心爱护。 “……我没什么感情经验,”我苦笑了一下:“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我之前的样子长得其实挺好看的,但是这么多年了,没有一个男生追我。” 容熠川没说话,但我看他的神情,好像丝毫不觉得奇怪。 第268章 到我身边来 我摸了摸鼻子,也对,他本身就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女人的外貌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不觉得奇怪也情有可原。 “……那时候我刚回国,沈承远装作很温柔很老实的样子,再加上他是我爸用了很多年的司机,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让我比较信任他。” 这回,容熠川终于有点反应了。 “信任归信任,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我想了想,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人老实,对我也好。” “只需要对你好就行了?”容熠川眼中划过一丝不屑:“追女孩,对她好不是最基础的么,单单就凭他对你好,你就接受了?” “……我说了,我没被其他男孩子追过,更没什么感情经验,所以就……” 容熠川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凝重:“怪我。” 我:?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容熠川示意我:“过来,到我身边来。” 我依照容熠川的要求去到了他身边,但在落座时刻意往旁边挪了挪,没有同他贴得太近,而是显出了一些距离感。 容熠川因此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对中间的这段距离有些不满。 他不由分说将我的手往他所在的方向拉了一把,彻底把我拉开的那段距离彻底抹掉,同时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我被他看得从心底发毛,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我今天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该不会是因为我最近的打扮跟莫荔不像,让他又有意见了吧? 容熠川毫无征兆地伸长手臂将我拥入怀中,宽厚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我的后背,让我猝不及防地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了住。 “你没受伤就好。” 原来他盯着我看那么久,就为了检查我是否受伤,这份关心倒是再真诚不过,可是他……给错人了啊。 替身和挡箭牌并非真是毫无自我意识的工具,这种事遇到的多了,难免会黯然神伤。 世界上是有纯粹美好,只希望对方幸福快乐的感情在的,只可惜过去现在都不属于我,以后我也注定无法拥有。 我哑然失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感慨是好,唯有短暂的沉默片刻,然后轻声对他说:“那个,我今天很累了,想先上楼洗个澡,你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会儿?” 说句实在话,容熠川现在瞧着也是风尘仆仆,想来是匆匆从公海那边赶回来的,我不信他奔波数日会半点不累。 许是我刻意拉开距离的称呼起了作用,他动作一僵,缓缓松开我说:“去吧。” 这话是他附耳对我说的,明明距离这么近,可声音远得缥缈,既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也像是藏了无限的心事在里面。 我身心俱疲,并非是拿这个理由做幌子,而是真的无暇再应付他的表演需求。 容熠川回来了,容显恭走到末路就只是时间问题了,我的离开也可以提上日程,有计划地进行下去了。 拉着帘子的浴室里封闭温暖,让我不由自主地在思索中合上眼睛,倚靠在浴缸边缘犯起困来。 劳累过后,再没有比泡个热水澡更好的放松法子了。 我在加了浴盐的热水中泡得昏昏沉沉,一边担心在浴缸里睡着会被冻感冒,一边浑身懒散得不想动弹。 正在我天人交战,试图用毅力逼自己起来之际,耳畔忽然传来水声。 浴缸里的水位猛然间上升,溢出了出来,落到地板上,哗啦啦一片。 不等我睁开眼睛,一双熟悉的臂膀忽然将我环抱了住,我顿时睡意全消,下意识地抬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容熠川光洁紧绷的小麦色皮肤在浴室顶灯的映照下显出了年轻健康的光泽。 我的指尖恰好抵在他心口处,这时连听觉都不需要,仅凭触碰就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声。 胸膛里的一颗心受到感染似的,开始跟着他一起怦怦乱跳,让我连收回手的动作都显出了慌乱。 容熠川对此毫无自觉,不仅心安理得地跟我共享了同一个浴缸,还握住了我想要抽走的手。 “不用紧张,是我。”他似乎很喜欢同我十指相扣的动作,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拥抱了我,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言而喻。 距离我们上次因为这档子事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不少时日了,我的例假早就结束,这次还真是没了拒绝他的理由。 可是莫荔都回来了,这样做岂不是对她的背叛? 尤其我还对她剖白了容熠川的心迹。 我试图悬崖勒马,又不敢踩容熠川的雷区,胡乱寻了个由头说:“你喜欢这个浴缸的话,我去客房洗淋浴。” 这栋别墅里最不缺的就是带独立卫浴的房间。 我紧靠着浴缸一侧的边缘小憩,泡热水澡固然是舒服,等到要起身就没这么容易了,非手脚并用地借力不可。 明明我跟容熠川什么都做过了,可莫荔回来之后,我实在没法不把他当成有妇之夫看待,非但没觉得刺激,反而是在他面前找回了久违的矜持。 这时想要从水中起身,第一反应是取浴巾。 可下一秒,我再次被容熠川拉回怀里,瞬间感受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 容熠川动作迅速,不等我反应过来,已经由原本的坐姿变成了半躺,而我则身不由己地被他带成了趴在他身上的姿势,若是想要起身,非将手撑到他肩膀上不可。 这场景实在是暧昧的有些太超过了。 容熠川比我高不少,对我来说躺下还有富余的浴缸换成了他躺,立刻就显得狭小起来,他脊背紧贴着浴缸一端,一双长腿微微屈起露出水面,这才留出了容纳我的空间。 虽然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因此变得更近,但确实是没先前那么挤了,前提是我趴在他身上。 第269章 被我喜欢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微微一动,立刻又有水溢出浴缸,将刚恢复了静谧的氛围再次打破。 容熠川俊挺眉目向上一抬,嗓音中带着令人心底作痒的哑意问我:“这样不就好了?” 我实话实说:“容总,我觉得还是……” 容熠川感到不解似的抬眸看过来,黝黑眼瞳像是要一直看进我眼睛里似的问:“我也累,别折腾了,跟我一起泡一会儿,解解乏。” 在以往的生活中,这事对我们来说再寻常不过,是完全不需要避讳或者考虑原因的。 可现在莫荔回来了,原本理所应当的事自然也该变成人人唾弃的背德。 容熠川以为他将秘密隐藏得极好,想要继续演这出戏是无可厚非,但我却不能跟着一起装傻。 我试图在不当着他的面说破真相的同时,寻出个无需对不起莫荔的法子来。 我含糊道:“……我真累了。” 这个借口已经在楼下用过一次,单是说出口就让我莫名感到局促,就像是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容熠川面前,说谎也会立刻被他识破一般。 我紧张的心跳声都快盖过浴室里本该有的水声了。 在容熠川面前,我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下位者。 无论他表现得有多宠爱我,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如果他真的有需要,我在寻不出能说服他的借口的前提下,没有顺从之外的选择。 容熠川面无表情地凝望着我,看起来正是个无波无澜的上位者的模样。 这个借口果然是糊弄不过去。 我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正打算继续为林苒的身份“加班”,就听到他开口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等我对他一反常态的理解感到庆幸,他接下来的话就让我又把心悬了起来:“只是一起泡澡而已,你刚刚到底是想到哪里去了?” 我顿时有苦说不出。 容熠川当然是没有点明他话里的深意,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想歪才有问题吧? 可上次不欢而散的场景历历在目,我想着他那句疑问,哪里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重踩已经踩过一遍的雷区。 既然他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我从自认为最像莫荔的角度仰起脸,希望能唤醒一些他对于正主的思念:“浴缸里不方便洗头发,我还是去淋浴那边吧。” 莫荔有一头未经烫染的及腰长发,同她偏于素净的服饰风格和不施粉黛的面容很相衬。 容熠川听我提起头发,抬手摸了摸我带着水汽的长发,然后压低了话音说:“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帮你洗。你累了就躺着睡一会儿。” 我有些不习惯这样无微不至的柔情,可容熠川不再给我找借口的机会了。 他按着我的头靠在他自己的胸膛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我清洗着飘在水里的墨色发丝。 容熠川显然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他面对我的长发,动作显得很是生疏,像是感到无所适从,但手指从我发间穿过的动作却很是温柔,轻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如果我能跳脱到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一幕,必定会以为我们是一对两情相悦的爱侣,但幸或不幸的是,我是对一切都心知肚明的当事人。 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有些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容熠川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一般,在将洗发水打出泡沫,仔细替我冲洗干净时说:“想睡就睡,别硬撑。” 他话音平淡得像是曾将这话同我说过无数遍。 可我伴君如伴虎,哪里敢就这样沉沉睡去,毕竟他喜怒无常惯了,若是在试探我是否有得寸进尺的打算,我这次可就栽大发了。 我闭着眼睛应了一声,看似是有感而发,实则是深思熟虑过后才开口同他搭话:“我睡不着。” 容熠川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轻笑了一声:“刚才不是还累得连头发都不想洗么?” 我循序渐进地又说:“那是因为我刚刚没发现你竟然连帮人洗头发这种小事都能做得这么好,现在我发现这一点了,所以忍不住羡慕以后的容太太。” 拍马屁其实是个技术活,一不留神就容易拍到马蹄子上去,我想起他在外地这段时间里,自己擅作主张过的事,决定先下手为强,把他的毛捋顺了再说。 容熠川对这样的夸奖很受用,周到得连护发素都考虑到了,他的手指修长用力,即便没有刻意帮我按摩头皮,带来的感受也称得上是舒服。 这让我夸奖他的话听起来更像是有感而发了。 可容熠川实在不是个好糊弄的,他语气中带着一分戏谑地问:“是么?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以前没人帮你洗过头发?” 他开口问了,我就算是没词也得往下编,况且这阵子我对他在莫荔身上的用心算是有所了解,现成的素材实在是多得很。 我识趣的没有同他在欣慰和羡慕的区别上较真,见他喜欢听跟未来妻子有关的好话,搜肠刮肚地总结出了一长串他的优点。 “因为以后能待在你身边的女人肯定会过得很幸福,你英俊潇洒,温柔体贴,还有钱,更懂得疼人,谁要是被你喜欢上,绝对是上辈子修来的命好。” 容熠川抚过我长发的动作忽然顿了住,虽然他很快就又继续替我冲洗干净护发素,甚至贴心地取过毛巾将湿漉漉的长发裹了住,但我还是没法忽视这一点。 对他来说,这样的小动作往往意味着反常。 坏了,我该不会真的说多错多,又给自己添麻烦了吧? 我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发言反思了一遍,等确认过没有哪怕半个字踩雷,仍旧不敢放下心来。 直到容熠川再次在我耳边开口,他声线醇厚动听,话音中却是忽然多了分不易察觉的忧郁。 “你想错了,被我喜欢上并不是什么好事,即便她上辈子真的修来了好运,那么在遇到我的那一刻,就会被我连累。这根本是一场灾难,既不值得羡慕,也不值得向往,更不需要她知道。” 第270章 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他的措辞听得我云里雾里,就连早就离开了的困意也再次卷土重来,让我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效果比听了催眠曲还好。 遇到他怎么会是灾难呢? 莫荔明明就被他保护得很好,哪怕容显恭已经意识到她对他的重要性,也没敢真得对她下手。 明明遇到沈承远那样丧心病狂的恶人才是灾难。 我身为这堆麻烦里最大的倒霉鬼,困了也不太敢睡,强撑着附和道:“就算是灾难,你也会帮她兜底的,不是吗?” “嗯,”他说:“我会。” “那就是了,有你兜底,这世界上想要什么要不到?” 容熠川莞尔,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发丝,轻柔珍爱:“除了让我帮你照管南峰集团,你还想要什么?” 我的意识已经有点迷蒙了,说出的话全凭本心:“我想要我的爸爸妈妈从此以后,无病无灾,健康长寿,幸福一生。” 他说:“这个你放心,会的。还有吗?” “唔?还有就是雪灵,她也是独生女,希望她不要跟我一样,遇到一个沈承远一样的人渣。” “这个嘛……我也可以帮她把把关。还有别的么?” 我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晓蕾,我希望她能忘记被绑架拍倮照的那段不好的回忆,重新振作起来;珊珊能考上北二外法语系的研究生,慧儿的话……她好像对法语不是很感兴趣,希望她以后能学自己喜欢的专业吧。” 我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有些憋闷:“还有呢?” “没了。” “再想想。” 我皱眉,“真没了。” 我突然对上了他那双略微带着不满的眼睛,一时间有些福至心灵。 我看着他,由衷地说道:“还有你。” “我……什么?” “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跟爱的人终成眷属,幸福一生。” 容熠川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些:“嗯。” 我嘿嘿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个恋爱脑,我还以为你这种冷心冷肺的人,根本就不会被爱情牵绊住呢,没想到啊,你居然是这样的容熠川……” 他让我重新趴回去,有些认命地叹息道:“失望吗?” 我失望什么? 我说:“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你喜欢恋爱脑的男人?” “谁不喜欢?”我说:“全天下的女孩子,谁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和老公是个专一、深情,满脑子只有自己的恋爱脑?” 容熠川笑着点头:“是,你说得对。”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面对面躺着。 待了好一会儿,我几乎快要沉入梦乡了,听到他问到:“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急着把沈承远送进去?现在明明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问题提得突兀,语气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不像是在兴师问罪或者秋后算账。 我早料到他消息灵通,回来后马上就能了解到这边的变故,强忍着困意,抬起眼睫看向他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并不支持我这么做,可现在虽然不是好时机,但我等得太久了,我还是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世界上本不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况且我跟莫荔的相似并非天定,而是我非要勉强的结果,她的意外回国兴许就是上天给我的提示。 我实在想不出不趁机这么做的理由,哪怕担心容熠川会生气,也还是这副诚心道歉,但不打算改的态度。 容熠川宛如一口无波古井,抱臂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不支持。” 他话说得不动听,可我在他身边待得久了,单听语气就能判断出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作为回应,仍是强调道:“就当是我任性一次吧。” 我实在太累也太困了,没来得及意识到用词里不合时宜的亲昵就已经把话说出了口。 幸好容熠川也像是沉浸在思绪中的模样,并没有因此想到别的地方去,他轻轻恩了一声,算是把这一页揭了过去。 看来他这次公海之行是真得很顺利,哪怕他一直没有跟我说起,他这一趟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但我也能从他比离开前缓和了许多的情绪中察觉到这一点。 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我对他的了解已经很深了。 我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赶在自己还没困到思绪混乱,彻底失去表达能力之前,深深地望着他问:“容总,你能不能看在我尽心尽力陪你演戏的份上,再答应我一件事?” 浴缸里的水已经没那么热了,可我能感受得到,接下来的话让我面颊上浮起了一抹红晕,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紧张。 除了最初的约定,我很少向容熠川要求什么。 容熠川的反应堪称复杂,他凝望着我点了头:“我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让你享受在我身边的特权,就不会反悔。” 我连连点头,生怕他感到不满,赶紧表示自己没有忘记这一点。 我当然是记得他那句话的,也知道他说话素来是有分量的,但他同样也是阴晴不定,随时有可能意识到我只是个替身。 这场戏不该再继续下去了。 我还没有坦率到敢这么说的地步,索性以我能做到的最郑重的态度向他恳求道:“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你能不能继续庇护我的父母还有顾家,顾家人对我也有恩情。” 如果没有顾雪灵,我怕是连费尽心思接近他的办法都没有。 容熠川答应得很痛快:“好。” 他根本就是想都不想的就做出了回应,以至于显得有几分草率,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对我来说力不从心的事,在他眼中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我毫无因由的相信他不会反悔,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说:“谢谢你。” 话音未落,我就伴随着胸中落下的大石头一起,闭上了早就沉得快要抬不起来的眼皮,靠在他怀里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这是个很有安全感,但却实在称不上舒服的姿势,我始终是半梦半醒,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可对周遭的声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听到容熠川疑惑地问道:“你这话我怎么听起来不太对,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第271章 装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始终是很敏锐的,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周围的风吹草动,这一次,他在我的事上已经算是迟钝了。 容熠川抬起手来轻轻触碰了我的面颊:“Lily,你睡着了么?” 我无法也不想在这时候回答这个问题,索性继续无动于衷地维持昏昏沉沉的状态,想必过不了几分钟就会真的陷入梦乡。 除非他为了刨根问题,非得把我给叫醒不可。 到时候装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我心中存着备用方案,随时打算用最朦胧的状态来应付他,可他对我的好奇心终究是有限的。 以为我彻底睡熟了,他便起身将我打横抱起,用浴巾裹住擦干,然后抱回到了卧室里。 意识朦胧中,我被他轻轻安置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我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了。 从前与容熠川日夜相对时,我总是免不了费尽心思地去模仿莫荔迎合他,本以为他不在的那阵子能够体会一把安眠的滋味,可结果却是恰恰相反。 大床像是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海,让我每晚都觉得自己像是漂在木板上然后惊醒,哪怕是为了寻些安全感,故意靠着枕头也没用。 午夜梦回意识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是会忽然间惊醒。 倒是他回来之后,我虽然身心俱疲,没有一刻不在为身边人的以后筹码,但却睡得尤为安心,几乎是在他将被子轻轻搭在我身上的同一时间就陷入了深沉的美梦中。 我并不知道,容熠川没有离开,而是坐在靠近我的一侧床沿,目光复杂地凝望了我许久。 拉着厚重窗帘的卧室安静温暖,像是从复杂尘世中隔绝出来的小世界,这里没有烦恼忧愁,更没有危险陷阱,单就是个可以让人放松下来的小世界。 容熠川一直紧绷着的神情缓缓放松下来,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恋恋不舍地去到了阳台上。 带着冷意的晚风轻而易举地吹透了他身上单薄的居家服,但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就这样维持着挺拔姿态望向远处夜空。 直到路秘书的电话打过来,容熠川才像是从雕塑重新做回了人一样,他恢复动作接起电话,压低声音问:“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路秘书在他面前,一如既往地稳重可靠,她详细地将他动身后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容总,请您放心,后续的事已经全部解决好了,人处理得非常干净,至于容显恭用来威胁林小姐的倮照,也已经全部销毁了,电子版和备份也都全部彻底删除了。我正在返程的路上,等确保万无一失,马上会放线索出去。” 她那边除了话音,还有海上特有的风声,应该是为了尽快从公海回到H市,所以选择了水路。 容熠川视路秘书为心腹,凡是交代给她的事,从不会多过问什么,可这次却是追问到:“那些照片,你确定全部都销毁干净了么?” 容显恭恶毒起来是没有底线的,他不得不考虑得比平时更周到。 路秘书不厌其烦地再次同他确认道:“是的,包括底片和存储卡在内,凡是有可能存有林小姐私密照片的东西已经全都被销毁干净了,是我亲自删除的,绝没有第二个人看到或知道。” 这种事做起来并不麻烦,只要细致些就够做干净的了,可她并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自从头盯到了尾,就连同去的人也不知道她究竟单独留下做了什么。 容熠川放了心,但是话音仍旧阴晴不定:“好。” 他从好些年前开始,就练就了喜怒不行与色的本事,这时情绪难得外露,引得路秘书不禁多说了几句。 “容总,其实报警把那些人送进牢里也是一样的可以解决问题,他们底子都不干净,甚至连好些的律师都不用特意请,就能让他们牢底坐穿,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弄得他们去海上太麻烦。” 这话也只有跟随他多年的路秘书敢说,她并非要对他的事指手画脚,而是发自内心地在替他考虑。 相比于把人弄去海上解决,让他们坐牢不仅省时省力,而且还绝无落人话柄的可能。 但容熠川的理智却像是在这件事上离家出走了一般,他话音里带上了压抑着的狠劲,目光在没人能看得到的地方变得锐利非常,一旦具象化了,必然能把人扎个透心凉。 “人渣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他本就当惯了上位者,这时又掌握着生杀大权,做出的决定是没有任何人能动摇的,接下来的话音中更是多了几分偏执,“那些人拍过她的照片,就算现在销毁了,也难保他们以后不会出去乱说,还是干脆一点解决掉,永除后患。” 末尾这句随着吹进室内的晚风来到了我身边,睡意朦胧中,我理所当然地将这当成了是梦境。 等到翌日早上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忍不住为昨晚的梦感到诧异。 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梦到容熠川威胁人? 最要命的是我还根本就记不起那具体是个什么梦。 容熠川的话音打断了我的纠结,他昨天睡得比我晚,今天却仍旧能保持原本的生物钟作息,这时已经洗漱完毕,换掉了居家服,正在背对着我系衬衫扣子。 我试图回忆起昨晚睡着前具体都做了什么,可脑海中仅有的画面就是趴在他怀里的场景。 大早上的想这些实在是不合适。 我迅速起身将不合时宜的画面从脑海中清除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服,然后下楼陪容熠川一起吃早餐。 家里的阿姨并没有因为容熠川的忽然回归表现出诧异惊慌,不仅态度自然地像是他从未离开过,就连早餐也是准备的两人份,想来是昨晚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容熠川做得永远比说的多,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怀揣着不上不下的心事,在抵达公司后,自觉恢复了助理的身份,步子主动落后容熠川半步,待人接物也恢复了凡事以他为先的标准。 其他人看得瞠目结舌,跟他打完招呼就下意识看向我所在的方向。 第272章 林苒是我的人 我问心无愧,当即面带微笑地回望过去,可他们没一个敢跟我对视超过三秒的,纷纷迅速收回目光,装出忙碌的不得了的样子。 不敢当着容熠川的面盯着他的女人看太久固然是一方面原因,但真正最要紧的缘故恐怕还是他们发自内心的不解。 李经理大闹会议室过后,跟容熠川有关的流言就彻底由地上转到了地下。 没人敢再在公司里光明正大地议论同他有关的谣言,但莫荔曾经替我打探过,已经有不少心思活络的人开始怀疑容熠川根本不是外出考察,而是意外失踪了。 现在容熠川的回归可谓是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 我陪同容熠川回到他的办公室时,提前收到消息的莫荔已经将她的东西收拾干净了,任谁都看不出这里还曾有过另一个人的痕迹。 莫荔没有明说,但我能从她震惊诧异的态度中看出来,她对我的话将信将疑,并不认为容熠川心里的白月光就是她。 我的话既是已经出了口,便没有收回的可能,这时见她主动选择回到原处办公静一静,能做的也只有尊重她的选择。 至于容熠川是否看得出来办公室里的变化,唯有听天由命,走一步看一步了。 值得庆幸的是,他相比于这些细枝末节,更在意的还是工作。 见我盯着原本的办公桌发怔,他公事公办地安排道:“路秘书有别的事要处理,今天的早会由你负责主持。” “好。”我立刻应了下来。 对现在的我来说,这实在算不上是难事,别说是主持早会了,就算要我再当一次会议上的众矢之的,也一样能应付得来。 莫荔的帮助和这段时间里锻炼出的底气都让我再次脱胎换骨。 我发自内心地对没完没了的斗志感到疲倦,但直觉告诉我,容熠川的回归只是个开始,今天的乱子还有的是需要我去据理力争,以求解决的。 容熠川坐回了本就属于他的位置,我佯装对其他人来回转的目光毫无察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做着分内的事。 等到会议过半,重要事项都讨论得差不多了,总算有个业务部的人坐不住了。 李经理和他的助理被开除后,业务部迎来了新一轮的洗牌,他本该趁乱接下李经理的资源和项目,奈何容熠川回来了,再搞小动作无异于作死。 于是他见我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也不知是何时受的怂恿,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向容熠川告状道:“容总,会议得暂停一会儿了,因为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有人借您的名义耀武扬威了!” 他说着,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也不知是为了壮胆,还是为了撑出气势,等看起来比我高了,才敢指着我说:“林助理,我给你留点面子,有些话还是你自己来说吧。” 明明是事到临头,自己瑟缩了,却还要装出是给我留余地的模样来,当真是可笑。 我面不改色地反问道:“我应该说什么?” 余光中的容熠川自始至终都在看演示文稿,别说是理会这个人的话了,简直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目不斜视。 可这个人的嗓门特意拔得很高,他根本没可能听不到。 原本会议室里还有其他活络了心思的人要附和他造势,但这时见了容熠川的态度,纷纷心生怯意装起了鸵鸟。 试图告我一状的人见自己孤立无援,压根没人帮腔,亦是后悔不已。 但他没了退路,不得不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看向我的目光中除了责备,还多了迁怒过来的恨意。 他跟其他欺软怕硬的人一样,因为不敢怨恨容熠川,索性跟商量好了似的,恨起了身为他附属品的我。 “容总,您外出考察期间,林助理以权谋私,因为几句口角就把公司骨干给开除了不说,还试图构陷对方职务侵占。李经理在公司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这样做肯定没有知会您吧?“ 他把最后的希望放到了容熠川身上,试图靠检举我给自己谋得一张投名状,好两头下注,做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殊不知,容熠川最讨厌两面三刀的人,他头也不抬地开了口:“等路秘书回来,自己去人事部办辞退流程吧。” 告状的人瞬间脸色煞白:“容总,我——”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不仅赌输了,而且彻底失去了筹码和价值,即将沦为容熠川和容显恭斗争中的弃子。 容熠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态度平淡得像是在讲述工作上的安排,而非处理了一个下属,他甚至没给对方辩驳的机会,淡漠道:“赔偿按合同走,你还有别的话要说么?” 同锒铛入狱的李经理,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他仍旧有些不甘心:“容总,您就这么放任林助理在您的公司里肆意妄为吗?” “不行吗?”容熠川挑眉:“林苒是我的人,我不在的时候,她可以全权代表我,她既然决定开除李经理,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那人急了,指着我的鼻子说道:“她哪有什么道理?就是因为李经理质疑她,仅此而已!” 砰! 容熠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整个会议室里瞬间噤若寒蝉。 他缓缓站起身来,但重重挥开了指着我的那只手。 “我再说一遍,林苒是我的人,”容熠川冷声道:“听明白了吗?” 这句话不光是对挑衅我的人说的,他是面对着会议室里所有人说的。 他缓缓坐了下来,低头翻看着手里的文件:“你自己走还是我叫保安上来把你扔出去?” “我……我自己走。” “那还等什么?” 那人不甘心地将未出口的话咽回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不住发颤的手拿起自己的东西,然后满脸颓唐地出了会议室。 啪嗒。 门被他带得发出轻响,本不算大的声音因为跟容熠川的心情息息相关,所以牵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弦。 众人神色各异,不约而同地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过我,仿佛容熠川是因为我开除的他。 第273章 昏君与妖妃 我身为现场唯一清楚真相的人,既是担了这个虚名,索性就配合着容熠川把戏演到底,在接下来的会议中一直下巴微抬,保持着眼高于顶,不屑理会任何人的气势。 等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真是脖子都快仰僵了,偏偏还要继续在人前跟紧容熠川,免得前功尽弃。 对在容氏集团占比最多的基层员工来说,一个有资格参加管理层早会的人已经算得上是集团高管,是大部分人眼里的升职天花板了。 可在容熠川眼里,这连个值得他在意的小插曲都算不上。 中午时分,我试图将容熠川外出期间,公司里的暗流涌动详细告诉他,可他对此连半点兴趣都没有。 “你做得很好,有几分代理总裁的模样了。”他很少夸奖我,以至于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在敷衍。 我深思熟虑过后,确认了他的有感而发,认真询问:“你现在还需要我么?” 容熠川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深邃地望向我:“当然。” “我明白了。”我自认为懂得了他的深意,当天下午便去到人事部,要了一份这阵子与会人员的名单。 人事部主管对我避之不及,借口开会安排了一个小职员接待我。 小职员一见到我就露出了战战兢兢的模样,哪怕极力想要装成个没事人,也还是在殷勤的招待中暴露他的真实想法——他怕我会像已经传遍全公司的轶闻里一样,因为单纯看不顺眼而开除他。 “不必给我倒茶,更不必专门给我安排休息室,我真的只是需要一份名单而已。”我心平气和地强调。 小职员见我表现得这样平和,反倒是更怕了,他点头如捣蒜,用最快的速度给了我名单。 我垂眸看了一遍名单,立刻照着先前观察中得出的结果,一鼓作气地圈出了三十多个人的名字。 小职员看着单子上的圈,紧张不已地问:“林助理,您这是要叫他们开会么?” 他试图旁敲侧击地提醒我,以达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目的,但我这趟是有备而来,也不是好敷衍的,直接将纸笔往他面前一推:“不,我打算开除他们。” 小职员看起来快晕过去了,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长串。 “这、这是要走流程的啊,赔偿金、离职合同……不对,这个规模快赶上小部门裁员了,林助理,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只是——” 他急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我十分理解他此时的心情,颔首宽慰道:“我知道,但你既然没办法在裁员的事上做主,就应该去把主管叫来,你觉得呢?” 小职员闻言,如蒙大赦地跟我说了声“我这就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分部主管叫了过来。 主管是个在容氏工作多年的中年人,他虽然也为我的要求紧张不已,但脑筋要比他的下属灵活得多,一边擦汗一边寒暄道:“我们部门设备老旧,空调制冷实在是不太好,我刚过去看了看。” 这个一上来就卖惨的法子倒是挺新鲜。 我微笑着点头:“看来是时候去后勤部申请一下新设备了,如果您忙得没时间,我倒是可以代劳。” 主管不愧是能在容氏混出头的人精,他没有贸然去猜我话里是不是真得有暗示的潜台词,而是打着哈哈把话题往回带:“这点小事怎么能麻烦林助理呢?您成日帮容总分忧就够累人的了。” 他年龄比我大得多,工龄更是长得让人羡慕,但说起安抚我的话来既能放得低身段,也能把拍马屁的说辞修饰得像是真的在聊家常。 我暗自佩服他的同时,直言不讳道:“既然是小事,那就谁来处理都一样,麻烦签字吧。” 容氏有一套由容熠川亲自制定的人事管理法则,凡是办离职的员工,无论职位高低,入职时间长短,全都得在拿到人事部出具的材料后才能离开,否则赔偿金的到账速度会有影响。 这时我要他签的字就是在为此做准备。 主管又擦了把汗:“只有我一个人签字是没用的,这圈出来的名字里就没几个人事部的员工,有的人职位甚至压我一头,还是先问问容总的意思再说吧。” 他试图遁走,但我按住那张圈好名字的单子,直言不讳道:“我的意思就是容总的意思,签吧。” 说这话时,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的眼睛,他果然不多时就败下阵来,没敢再跟我僵持,只是签字的动作拖拖拉拉,就连打印材料的时间都比以往长。 在此期间,他看了好几次手机,指尖更是在屏幕上快速跃动过。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通过自己在公司里的人脉向容熠川汇报这件事。 我看破不说破,由着他去通风报信。 其实他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容熠川对公司里的状况从来都了如指掌,许多时候所谓的蒙在鼓里不过是时机未到,引而不发罢了。 等我亲眼看着主管签下名字,离开人事部回顶层时,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先前小职员跟同事的议论声。 他们大都来公司不久,有人是趁假期来实习的,有人索性就是在等待转正,但他们已经对容氏内部的八卦如数家珍,了解得比我都多了。 在我面前唯唯诺诺,生怕被开除的小职员跟换了个人似的,说起话来特别的利索。 “你们刚刚是没看见,林助理说她的意思就是容总的意思的时候,把我和主管都吓了一跳,但她态度可自然了,一看就是有恃无恐,看来早上的传闻是真的,业务部的人就是得罪了她……” “容总这简直就是商纣王吧?活脱脱一个昏君啊……从前没听说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宠爱,就算有,也就是物质优渥,在这么下去,这公司都快姓林了。” “嘘,小点声吧,高管得罪了林助理都能被开,你一个实习生还要不要实习证明了……” 最后这句话效果拔群,他们很快就把讨论声压到了更低,我虽然听得不甚清楚,但从他们的语气中也能判断出他们的想法。 容熠川是昏君,那我自然就是妖妃了,只是没想到从宠妃到妖妃的进阶来得这么快,能让人闻之色变,怕不是苏妲己这样的级别才行。 第274章 即便是我也可能会保不住你 我苦中作乐的回了容熠川的办公室,刚一进门,就听到他好整以暇地问:“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一口气开除这么多人,不怕他们联合起来针对你吗?” 他话音平淡,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唯独没有对我逾越行为的不满。 我因此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先替他换掉已经冷了的咖啡,然后有理有据地同他讲起这么做的原因。 “我在行使代理权的这几天,一直也有在暗中观察公司里的人,尤其是能把手伸到管理层里的这些人,他们并非是铁板一块,除了对你忠心不二和公司至上,唯利是图的,也有容显恭的人。” 容熠川说话做事皆有目的,在公司里尤其的惜字如金,凡是说出口的话,就没有哪句是没用的。 他中午既是说了还需要我,便是希望我继续扮演好他排除异己的借口的意思。 至于我方才在人事部里的一通表演,与其说是恃宠而骄,不如说是在按照他的意思表现。 如果我做得过了,容熠川绝对会在主管向他汇报时就把这件事按下来,可是他非但没有,看向我的目光中甚至还有几分欣赏。 我确认了他的态度,接下来的措辞总算稍稍放松了些许。 “容显恭的人是绝不能一直留在眼皮子底下的,尤其是这些藏得深的,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你使绊子,但他们人数不少,工龄也长,由你出面开除他们的话,会被说不念旧情,舆论上影响你的声誉。” 容熠川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轻点下颌反问我:“所以由你来开除他们,我的风评就不会受影响了,对么?” 我看出他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应声道:“是的。” 容熠川又问:“那你的风评呢?” 他像是真的关心我的处境一样,目光平静地看了过来,我望着他眼底映出的我的面容,如实回答说:“反正大家现在就在说我是妖妃了,风评已经差得没法再继续往下跌了。” 红颜祸水,牝鸡司晨,这些成语固然不是什么好词,但却是再合适不过的借口。 公司里的人全都畏惧容熠川,即便潜意识里知道他才是真正做决定的人,也还是会在记恨他和记恨我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他们欺软怕硬的事实。 容熠川神色不变,声线中却多了一分若是不细听,就会被忽略的颤意:“你不怕么?他们或许没有容显恭的势力和胆子,但如果他们记恨上你,对你来说会很麻烦。” 我直接笑出了声:“这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他们现在就不记恨我么?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们也是一样的厌恶我,并不会改变什么,你会因为他们对我的厌恶就处置我么?” “不会。” “那不就结了,”我双手一摊:“你不但不会处置我,还会给我兜底。” 这话听得容熠川轻笑了一声,“跟着我的时间久了,说话居然有点像我。” 先前他还责备我心软,这一次见我表现得像个过尽千帆的职场老人,总算是欣慰了些许。 没来由的,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深受他影响,正如莫荔所说,在他身边待得久了的人,说话做事难免会向他的风格靠拢。 这对他和容氏来说或许是好事,但于我而言,实在称不上是幸事。 我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在心底默念,你不是林苒,你要做你自己。 一番心理建设过后,我将所有多余的心思抛掷脑后,单看眼前的对容熠川做了番剖白。 “这都是你教给我的,你教了我这么多,我当然应该投桃报李,也尽自己所能的多为你做些事,况且妖妃的名头都担了,不利用一下就太可惜了。” 这也算是苦中作乐,物尽其用了。 我正要笑一下,权当是把这事带过去,容熠川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伸长手臂将我拥了过去,下一秒,我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地将面颊贴上了他胸膛。 咚! 有力的心跳声在我耳畔响起,但我第一反应却是庆幸——还好昨晚靠委婉拒绝睡了个好觉,早上不必特意涂粉底提气色,要不然这一抱非把妆容蹭花在他身上不可。 我以为容熠川这一抱是因为听到我的话有感而发,想起了跟他同在一栋办公楼里,却连靠近都不能的莫荔,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靠近我这个赝品,硬是忍住了后退的动作,由他抱了片刻。 他在其他人眼里无疑是天之骄子,走到哪里都会收获无数艳羡倾慕,甚至嫉妒出了恨意的目光,可在感情上,他也不过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我抬手抵住他的肩膀,试图提醒他该面对现实了。 可容熠川并没有顺势松开我,而是一收手臂将我抱得更紧了些,他温暖宽厚的掌心紧贴着我后背,有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贪恋的热度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源源不断地传递了过来。 若非我时刻都在惊醒自己,这时怕是已经不由自主地迷失在这份柔情中了。 从前那几个爱上容熠川的女人想必就是这样弄丢了一颗真心。 我更加坚定了信念,刚打算拿工作当借口,不动声色地结束这个拥抱,就听到近在咫尺的容熠川忽然开口说:“下不为例,以后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提前要跟我说一声。” 他的情绪晦暗不明,让我拿不准具体是个什么态度,唯有模棱两可的应声:“知道了。” 容熠川维持着与我紧紧相拥的姿势,许是因为距离太久,瞧不见他此时情绪的缘故,我觉得他话音中像是多了分再真诚不过的关切。 “不是知道,而是要记住,你圈出来的那些人,我会想办法都处理掉,但是你以后绝对不要再做这种吸引炮火的事了,这样只会让容显恭更恨你,到时候即便是我……也可能会保不住你。” 第275章 他是在利用你 他说到末尾一句时,语气显得尤为艰难,同不久前他同我强调这一点时的场景莫名重叠在了一起。 该不会他这趟从公海回来,其实没能像预期中一样铲除容显恭的势力吧? 我有阵子没听到过跟容显恭有关的消息了,就连挖出公司里这些同他有来往的内应,也是靠的他们自己忍不住暴露,至于跟他有关的把柄,则是压根就没抓到手里过。 看来接下来还有得忙。 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当即一脸无所谓地说:“没关系,保不住就保不住吧,我们当初的约定里并不包括你要负责我的人身安全这一项,况且妖妃怎么会有好下场?” 自始至终,我向容熠川索求的都是复仇的机会和能力,现在沈承远锒铛入狱,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他已经算是履行了约定,不欠我什么了,倒是我这个挡箭牌未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一个被容显恭看穿了的挡箭牌,真的还能起到保护莫荔的作用? 容熠川待我好的时候,确实是无微不至,可他阴晴不定,对待没有价值的人又向来残酷,我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求他答应的事,顿时一阵胆寒。 我必须得让他知道,自己是值得他应下的条件的。 容熠川素来游刃有余,很少有惶然不安的时刻,这次却为了句玩笑话,再三同我强调:“如果你是妖妃,那我就是昏君,总之你得答应我,不再做这样危险的事。” 我早知道他为人霸道专横,虽然心中为他的反常感到纳罕,面上也还是要顺着他往下说,刚点了一下头,不等开口出声,办公室门先被人推开了。 容熠川的办公室布局得宜,从视觉效果上看十分宽敞,有人迈步进门,一眼就能将办公桌前的场景看得一览无余,保证了后面半间隐私性的同时,也方便谈工作上的事。 此时莫荔怀抱一摞昨天没来得及交给我的文件,半只脚已经跨进了办公室。 周遭静得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直到莫荔脚尖一转,匆匆想要退出去,这才终于又有了声音,她慌里慌张地说:“啊!抱歉!” 我万万没想到会被她撞见这一幕,连容熠川的表情都不敢看,伸手匆匆推开他追了出去。 容熠川为了莫荔隐忍这么多年,要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们有了心结,以后别说我没有好果子吃了,就算是我想起此事来,也会懊悔得恨不能抽自己耳光。 如果我没跟莫荔说那些话,或许这事还没什么影响,可偏偏我已经说了。 昨天刚告诉她,容熠川心里的那个人其实是她,今天还不等她接受这一切,就又在办公室里跟他亲密相拥,任谁见了这一幕都是板上钉钉的会误解。 “等一下!” 我一路小跑,总算在莫荔进电梯之前追上了她。 莫荔看起来惊魂未定,但听到我的话音,还是停住了步子,只是目光飘忽,像是受到了莫大冲击的样子。 “林助理。”她跟我打完招呼,然后便又陷入到了沉默中,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我们一起工作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算是同甘共苦,对彼此信任非常了,这时为着一件意料之外的事面面相觑,心里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果我不是用这张脸同她相识,兴许能跟她当更纯粹的朋友,而非像现在一样有所保留。 可惜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无法挽回的。 我没有用话术来搪塞莫荔,而是用我能做到的最真诚的态度对她说:“我之前没有骗你,更没有要利用你,容总心里的那个人已经被他藏了很多年了,虽然他没有讲出口,但一定就是你。” 那些来源不明的信上的情诗无疑是出自容熠川的手笔,虽然不知道刘姨和沈承远是怎么拿到它们,继而构陷于我的,但从时间上来算,那时能让他动心到写法文诗的人就只有莫荔一个。 莫荔看起来没那么慌了,但却更加疑惑不解地反问:“可他刚刚想要拥抱的人是你。” 距离我同她将秘密说开,才过去不到一天而已,她眼里的容熠川又一直是个有距离感的人,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我站在轻易没有其他人会来的顶层走廊里,望着另一边的露台说:“我可以跟你聊一聊么?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一会儿就好。” 莫荔迟疑了一下,抱着文件点了点头。 露台是个供人休息的地方,有一套看起来就很舒服的藤编桌椅,奈何容熠川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这个地方布置得再好也不过是摆设。 我跟莫荔相对而坐,缓声开口道:“今天中午,跟我有关的传言就已经传开了吧?让我猜猜他们有没有创新,是恃宠而骄的狐狸精,还是迷惑了容熠川的祸水?” 莫荔语塞片刻,见我是真的接受良好,这才叹息道:“他们说你是苏妲己,迟早要把容氏这个朝歌给祸害没了。” 我笑了一下:“那容熠川岂不就是纣王了?这个形容倒也不算太糟糕。” 这句玩笑话成功缓和了我们之间的氛围。 我见莫荔露出笑颜,顺势往下说:“其实这正是他要的效果,你知道的,他跟容显恭的矛盾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但他们毕竟是父子关系,他要除掉那些有外心的人,不能亲自出面。” “……所以呢?” “正好我现在也算是背上了苏妲己的名声,越俎代庖地替他祸乱朝纲一样也实属正常,哪怕是当一把刀,也比他利用旁人来得趁手,刚刚拥抱我不过是为了坐实这个传言罢了。” 虽然容熠川表现得像是真心关怀我的样子,但我对自己的认知从未因此产生过动摇。 他的那些话与其说是讲给我听的,倒不如说是讲给他心里那个人听的,我要是真的信了,就此放弃向他表现自己的价值,那才真是傻到家了。 莫荔心性单纯,明白我的意思后,难以置信地怔在了当场。 “他这是在利用你,你既然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还要配合他?明明你已经替他做了许多事,就算有约定也对得起他了。” 第276章 演技飙升 她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了我,不仅被我说动,还很是为我不平。 相比之下,倒是容熠川这个本就不算熟悉的同门师兄的分量大打折扣,让我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又找补说:“这不能算是利用,他帮我报仇,我当然应该有所回报。” 容熠川尚未亲自向她表明心迹,要是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提前毁掉的话,麻烦就大了。 莫荔将信将疑:“可这牺牲也太大了。” 她已经彻底相信了今天的所见是个误会。 我在心底松了口气,转而摇头道:“对我来说,只要能够复仇成功,其它的付出都算不了什么,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打算一样,我希望能尽快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同时也意味着我即将了结眼前的事,而我以后的生活里不会再有与之相关的人和事。 莫荔应当是明白了我的暗示,因为她选择将文件交给我,然后垂眸道:“林助理,不管你想做什么,我祝你一切顺利,真心的。” 我双手接过,想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但考虑到接下来可能会有的麻烦,到底还是没把这话讲出口。 半场开香槟的教训体会一次就够了。 等我再回到办公室里,容熠川已经端坐在桌前处理工作了,他看起来并不关心莫荔的态度,头也不抬地接过了文件。 我早就习惯了他的欲盖弥彰,他不问,但我不能不说,言简意赅道:“误会已经解除了。” 容熠川眉心轻蹙,像是不愿意面对这件事一样,直接吩咐我协助他处理起了工作。 我经过前阵子的历练,不敢说是能独当一面,但做好一个优秀的副手还是没问题的。 人在过得充实的时候,会感到时光飞逝,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此有了再真切不过的体会。 容熠川跟我强调,不许我再替他出面去处理那些人,但那毕竟是之后的事,他仍旧默许了我将目前正在办的事解决完毕。 我因此险些忙成个陀螺。 人事部里的员工论起人精程度来,个个都是能放到中小型企业里当主管的人才。 他们在将我颐指气使,要一鼓作气开除三十余人的行径宣扬出去后,便谨慎地按住了之后的流程。 一些非关键岗位上的人首当其冲地成了倒霉鬼,在领完赔偿后,不得不垂头丧气的走人。 可之后剩下的那些人没一个是软柿子,他们或是工作年限很长,要付出大额赔偿金才能打发掉,要么就是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人脉和势力,是在公司里自成一派的大树,轻易无法拔除…… 我花了些时间琢磨透这一点,然后摆出苏妲己祸乱朝纲时该有的架势,以张扬姿态穿过了位于大厅的办公区。 从电梯所在的方向走去人事部,其实是有更近的路可走,但我偏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的张扬。 我之前没少陪着容熠川演戏,现在的我演技飙升,演起恃宠而骄的宠妃来,是轻车熟路,自然的毫无破绽。 人事部主管一看到我就头疼。 但碍于容熠川公开表现出的对我的宠爱,他再怎么厌烦这一切,也不敢表现出半分,而且还要亲自给我倒茶搬椅子。 我心安理得地接受,然后用略带不满的话音催促;“之前安排的事怎么还没办完?” 主管试图装傻:“该开除的人已经都开除了啊。” 我直接报出了几个被我圈出来,但却还没有办离职的人的名字,冷然道:“他们只是暂时停职了而已,停职跟离职的区别我还是清楚的。” “其实——”主管试图寻个由头拖延,但我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打断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以后都不希望再在公司里看到他们。” 主管见来软的劝不动我,搬出了公司利益来同我算账:“林助理,财务部的韩组长已经在公司里工作二十多年了,单是赔偿金就要给到七十万,还有……” 他从赔偿金最多的人说起,最后两手一摊,故作为难地说:“这笔钱不算太多,但这样的非必要支出从前都是能省就省的,容总他真的……同意么?” 单从经济角度上看,这当然是笔不划算的买卖,但容熠川在此事上的要求本就不只跟利润有关。 我冷笑一声:“你是在质疑我么?” 主管意识到大事不妙,连连摇头表示没这个意思。 我一边模仿着回忆中容熠川开除办事不力的下属时的做派,一边去回忆从前看过的电视剧里,红颜祸水作妖时的神态,最终还真琢磨出来一套用来催促他们的法子。 “你质疑我不要紧,但要是把容总一起质疑了可就不好了,毕竟是他放权给我,让我帮他处理这些琐事的,要是你们对他的决定有意见,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直接去找他告状就是了。” 上一个当面向他告状的员工是个什么下场,早就在公司里传开了。 主管被我吓得一激灵,哪里还敢自作聪明的拖延,当天就走了加急通道,直接把剩下的人都给开除了。 这事的传播速度比从前更快,因为半天时间不到,那些空出来的位置就补上了新人。 正如我所预料的一般,容熠川根本是早就掌握了公司里对他有异心的人的名单,这才能将自己培植的势力安排在他们身边,在他们离开后毫无阻碍地迅速完成补位。 我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在之后的行事中越发将肆意妄为的狐狸精演得入木三分。 人事部的主管起初还躲我如躲瘟神,等意识到被开除的人会将仇恨值全部集中在我身上,索性麻木到底,把自己当成了办手续的工具人。 他见我来了,很有自觉地拿出人事部的名册递了过来,就差直接问我想开除谁了。 我仗着容熠川在公司里的绝对优势,狠狠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的威风,即便没人搭戏,也照样能按部就班地往下演,指着一个人的名字说:“他看着不顺眼,把他开……嗯,调去非洲吧。” 第277章 他们欺负你了? 这人不同于被开除掉的第一批管理层,目前暂时没有明确证据可以证明他是容显恭的人,但解释不清的流水和他摇摆的态度都在将真相往这个方向推。 于是我用更嚣张的态度,搭配了相对温和的处理方式,不再是直接开除,而是给对方调岗,对于其余其他有嫌疑的人,也是一样的处理方式。 我看似是在随便挑,实则早就将要调岗的人的去处和理由给想好了:“这个人没对我打招呼,就去南美洲开发市场吧,还有这一个,他跟先前那个人关系好,一起去非洲做伴吧……” 主管看着被我新圈出来的这批人的名字,根本是敢怒不敢言,能做的只是按流程把调岗报告发给容熠川,希望他能幡然醒悟,意识到我打着他的旗号做了多少坏事,然后再把我扫地出门。 思路是对的,但努力方向却是错了,因为容熠川对我报备过的事根本毫不怀疑,签字的速度比以往看任何文件时都来得要更快。 中标的员工因此没了退路,要么照我的安排出国,远赴偏远国家去开发一个很可能没前景的市场,要么就自己递辞呈跑路。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我来说都算是达成目的,但对其他人来说就没这么简单了。 这天路过茶水间时,我毫不意外地从八卦闲聊中听到了跟我有关的内容,他们甚至给我升了个级,把我从苏妲己上升到了褒姒。 “妲己媚惑纣王,害的人倒是也不少,但论起效率来,还是直接把整个国家给拖垮的褒姒更适合林助理,她再这么任性妄为地按照自己喜好开除几个人,公司里恨她的人就能组成一个团了。” 我饶有兴趣地停住了步子。 褒姒? 这个形容倒是挺新鲜的,她的名声跟苏妲己差不多,但办事效率实在是高太多,尤其最后还落了个下落不明的结局,委实是令人唏嘘。 伴随着咖啡机被启动的声音,茶水间里的话音被掩去了些许,不过倒是还算清楚。 “哎,我们组长现在天天在办公室里摔摔打打,脸色难看的能吓死人,不过我倒是也能理解,那可是去非洲挖矿,各方面条件就不说了,单看回国往返的时间就够受的了。” “我们主管倒是高兴了,现在他升职最大的竞争对手就快被流放边疆了,他敲锣打鼓,已经等着上任了……” “他这也高兴得太早了吧?听说宠妃心里一不痛快就去人事部要名单画圈,手里那支笔一划,就有人要倒霉,跟死亡笔记似的,我反正是能绕着她走就绝对不往前凑,免得哪天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助理也真是奇怪,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人来着,怎么会忽然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会是有什么内情吧?” “能有什么内情,被容总宠的呗!” “管她呢,我还是更担心自己,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跟我有关的话题扯了没多久,就聊到他们自己的工作上去了,抱怨的妙趣横生,让我这个被骂的人也能会心一笑,悄悄的绕路回了办公室。 现在公司上下全体员工前所未有的团结,比遇到经营上的麻烦时还要来得更齐心协力,我身为成功让他们噤若寒蝉的死神,继续铆足了劲地在拉仇恨。 确定是跟容显恭有勾连无疑的管理层已经被开除完毕,就连稍有嫌疑的也一样被打散了安排到非洲南美等地去了,现在剩下的不是有心无力的,便是有其他考量的。 我对这样的现状还算满意,等到最后一个不愿履职去非洲分公司的人办完离职手续,将成果写成工作报告交给了容熠川。 容熠川虽然默许了我将手头上的事处理完毕,可看着厚厚一叠报告,脸色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 我忐忑不安地站在办公桌旁边,很有眼力见地给他添茶倒水。 容熠川侧首看向我,目光中满是不赞许地说:“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要跟我商量,你怎么又自己去开除这些人了?” 我没从他平淡的话音中察觉到怒气,于是就事论事地说:“我知道容显恭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处理这些事之前就想好对策了,虽然看起来是任性妄为了些,但我并非毫无章法,算是有计划。” 我指了指文件上的几个名字:“这几个,百分之百确定是容显恭的人,一直在给公司使绊子;那几个,不确定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的,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最后那几个,我给他们发配到非洲分公司去了。” 容熠川挑眉:“什么说法?” “唔,”我犹豫了一下:“这几个我承认,是私人恩怨。” “他们欺负你了?” “我上楼梯的时候,他们在下面看我裙底,打赌我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听到了。” 容熠川的脸色顿时黑了,直接按下了内线电话:“人事部,刚刚调岗去非洲的那几个,直接辞退。” 容熠川沉默着望向我,片刻之后,他缓声开口:“以后这些事直接告诉我,我来办。” 我连连点头应下,知道自己这次是赌对了。 容熠川对我轻拿轻放,就此将这一页揭了过去,其他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面对我的态度越发噤若寒蝉,是生怕哪天惹了我不痛快,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我对跟容显恭没瓜葛的人其实一直是不怎么在意,即便他们传了我的谣言,也照样一笑了之。 奈何这一点跟我的挡箭牌身份一样,都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除了继续演恃宠而骄的妖妃,我简直没了继续在公司里待下去的身份。 这天下午,我正昏昏沉沉地靠黑咖啡提神,手机上忽然弹出了一条时事新闻。 我随意瞥过一眼,然后便困意全无。 第278章 公海上的秘密 我点开看了详情,越看越觉得一颗心沉的厉害,就快落到无尽深渊里去了。 新闻标题写得很简练,但提及的事故日期却让我不寒而栗。 一周前的海上风暴? 那不是路秘书赶去公海寻找容熠川未果之后发生的事吗? 当时她明明告诉我,自己只找到了游轮碎片。 海上风暴是纯粹的自然灾害,绝非人力可为,但现在都有天气预报和预警,大概时间是可以预估的。 我动作僵硬地划动着指尖,一点点看完了报道。 据搜救队提供的说法,那艘游轮是违规出航,船上的人无一生还,就连遗体也只打捞上来三具,至于落水的其他人则全都成了失踪人口。 报道末尾还附上了三名死者的随身物品的照片,是在向广大群众征集线索,好确认他们的身份,联系家属。 此时距离他们被打捞上岸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即便警方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从游轮碎片上找到跟死者身份有关的线索,他们至今无人认领。 我用最快的速度搜索了最近有出海记录的游轮的信息,然后发现竟然就只有那一艘,并且正是路秘书提到过的找到了碎片的那艘。 显而易见,容熠川离开的这段时日里,一定是做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恐怕不仅仅是去公海旅游,或者为了借假死的名义吊出对方的眼线这么简单。 我不敢再耽搁,估摸着正在跟客户谈生意的容熠川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我来,用最快的速度直奔征集启事里提到过的警局而去。 可我到的还是晚了一步。 负责这件事的警察告诉我:“就在半小时前,家属已经办了手续。” “这是什么意思?”我难以置信地追问,“报道上不是说他们身份不明,需要征集线索么?怎么这么快就……” 警察显然不想跟我说太多,打断道:“总之已经确认过身份信息了,他们确实是死者的家属没错,征集启事很快就会撤下来。” 我出了警局就打车往最近的殡仪馆去了。 虽然无从验证,可直觉告诉我,死者家属的出现绝非意外,这些事一环扣一环,就像有人提前安排好了的剧本一样。 殡仪馆地处郊区,来回所费的时间少说也要近两个小时,想在容熠川发现我擅离职守之前赶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但我这时再顾不上考虑这许多,哪怕编不出合适借口也无所谓了。 我一下车就被附近吹来的山风冻得瑟缩起来,可也还是连半步都不敢停,就踩着在公司里穿的坡跟鞋,用我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追进了殡仪馆。 厅里正在办仪式,见忽然冲进来我这么一个人,全都被吓了一跳。 工作人员看起来尤其迷茫,瞧瞧我又瞧瞧等着火化领骨灰的其他人,忍不住问:“你们是一起的么?” 其他人看起来并无悲伤之意,望过我一眼之后,立刻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有人在玩手机,也有人在踱步,只有一个比较闲的回答了工作人员问题:“不——” 我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走过去拽了他一把,从付完车费后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钱包里摸出钞票递了过去。 这是一招险棋,如果这人跟死者感情深厚,非立刻跟我翻脸不可,可他不仅没有,反而悄悄接过钱,然后改口道:“不用管她,认识。” 工作人员这才没再继续理会我。 我松了口气,连忙作出悲伤模样道:“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收了钱的人自然是同意,剩下的两个人虽然没捞到好处,但对他们的所谓亲属也是毫不在意,我因此轻而易举的就看到了死者的模样。 白布底下是溺亡之人被海水泡得肿胀发白的遗体,经过法医和殡仪馆的处理后,味道不算刺鼻,可这种近距离接触死亡的感觉还是令人很难受,甚至让我想起了当初被推下悬崖的感觉。 我强忍着不适辨认了他们的面容,在确认他们就是之前容显恭安排来绑架晓蕾,又诱我踏进陷阱拍倮照的那几个混混之后,便快速退了出去。 他们死了。 死在了公海里。 容熠川才刚回来,他们就死了。 重新站到阳光下的滋味要比站在等待火化的厅里舒服得多,可我还是不由的开始发抖。 冷意从头到脚地笼罩了我,就在我不由自主地要开始怀疑眼前的世界是否真实时,放在包里的手机发出的声音将我唤了回来。 来电显示上赫然是容熠川的名字。 我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情后将电话接了起来:“容总。” 容熠川的话音是预料之中的冷:“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我走得匆忙,离开公司之前没来得及做任何安排,而凭我如今的风评,其他人不落井下石说坏话就算是好的了,根本不可能帮着遮掩。 再撒谎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顶着听筒另一边可能存在的怒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平淡而笃定地问:“游轮上那几个人的死跟你有关,对么?” 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习惯了容熠川的措辞方式,跟他是越来越像了。 容熠川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极其痛快地承认道:“是。” 面对意料之中的回答,我心底毫无波澜,只是多出了几分莫名的恐惧和担忧,倒不是说因此怕了他,而是担心容显恭会借题发挥,以此为由向他发难。 至于容熠川的狠辣手段和翻脸无情,则是我早就明白了的事,压根不值得因此再有想法。 容熠川等了片刻,见我迟迟没有再开口,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以为他是要我尽快回公司处理工作,当即实话实说:“我在殡仪馆,至少要再过一个小时才能回去,如果……” “知道了。”他打断了我的话音,然后不等我解释完毕,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第279章 有些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山风料峭,我听着耳畔的忙音,很自觉地没有再打回去给他添堵。 我早习惯了容熠川的喜怒无常,即便再怎么好奇他不高兴的原因,也恪守自己的本分,一边出了殡仪馆沿着马路往市区走,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眼打车软件,试图尽快回公司去。 可这附近实在偏僻,加上靠近殡仪馆,鲜少有人会无事主动跑过来的缘故,我走出去老远一段后,也还是没打到哪怕一辆车。 偏偏最近正值降温的季节,就连风都是一刻比一刻更冷。 我无计可施,唯有环抱住肩膀,试图让热量流失得稍微慢一些,而就在我冷得牙关快要打颤之时,一辆从对过方向开来的车忽然停在了我身边。 容熠川的声音随之响起:“上车。” 我猛然抬头,正对上他还没来得及收起关切的眼眸,那情绪稍纵即逝,简直比火花还要短暂,让我忍不住想到,这应该又是我快要走投无路之时,幻想出来的安慰吧。 他想要关心一个人的时候,是可以做到柔情似水,完美无缺的,只可惜那个人不会是我。 我连忙去开副驾驶的车门,奈何快要冻僵的手实在是不灵便,急得我在活动手指的同时,匆匆忙忙地说:“马上。” 下一秒,容熠川从他所在的驾驶座走了出来,臂弯上还挽着一件西装外套。 我不解其意地看过去,刚想说话,就被他展开外套将肩膀裹了个严实。 他沉默着拉开车门,然后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我安置在了副驾驶上。 他身上的衣着一丝不苟,仍旧穿着整齐的西装,这件披在我身上的外套,只能是他特意带来的。 我想到自己先前对他的畏惧,不由感到几分心虚,硬着头皮说:“谢谢你来接我。” 容熠川背对着我“嗯”一声,气定神闲地像是压根没开快车来找我一样回到了驾驶座上,直觉告诉我,他这趟是专程来找我的。 我并不能理解容熠川这样做的原因。 不是我妄自菲薄,但一个替身而已,真的值得他做到这一步么? 尤其是在容显恭已经识破莫荔的身份之后。 这背后会不会还藏着别的秘密? 我忍不住开始疑神疑鬼,等容熠川开车平稳地驶上回公司的路,忍不住问他:“你不告而别的那一阵,是不是去处理这些人了?” 容熠川平视着前挡风玻璃,近乎淡漠地承认道:“嗯。” 他还是惜字如金,连多余的标点符号都不肯用。 我为了能弄清楚具体原因,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追问:“你为什么非亲自处理这种事不可?其实一点小事而已,安排底下的人去做就好。” 不过是有可能被所谓公开女友的照片影响到声誉而已,他表现得也太重视了。 容熠川的声音没什么变化,但周身的气场却是骤然低了下去,连带着车里的温度都跟着低了不少,我连忙把肩上的外套裹得紧了些。 “这不是小事。”他强调似的重申了一遍:“那些人手上有你的倮照,容显恭完全可以利用他们把照片传出去,然后再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到时候事情会很麻烦。” 说到这里,他难得顿了一瞬,然后放缓了话音低声补充道:“我不想让任何人再看到那些照片,除了死人。” 我从他话音中解读出了危险气息。 照片是当着容显恭和艾伦的面被拍下来的,真要把看过照片的人都变成死人的话,他们两个是绝对跑不了的。 想来是我的遭遇让容熠川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除掉他们两个劲敌了,哪怕要付出代价。 我深思熟虑道:“你这样做,就不怕留下线索么?我看这几个人的家属不像是在意他们死活的类型,但事情这样反常,警方一定会追查的,万一再被容显恭抓住你的把柄,事情会更麻烦。” 跟在容熠川身边这么久,我多少也学会了一些在灰色地带游走的法则,许多事都是可做不可说,解决得好是斩草除根,解决得不好就是自找麻烦。 我在开口前特意仔细措辞过,生怕说错话会让他本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毕竟未经许可就擅自离开公司是我理亏。 可容熠川的心情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看起来甚至还轻松了不少,他下巴微抬,以绝对自信的姿态告诉我:“有路秘书善后,他们查不出什么的。”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披着的外套的一角,沉默了好一会儿稳住思绪,才又问起了容熠川的打算。 “现在公司里跟容显恭有关的势力已经都被瓦解干净了,短时间内也不必再担心会有他的眼线被安排进来,但他本人始终有公司的股份,又有你……长辈的名分在,还是有可能出乱子的。” 容显恭行动不便,早就不怎么出现在容氏了,但他的心腹艾伦却是好手好脚,满可以充当他的马前卒。 一想到这两个人,我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头疼。 容熠川说得比我更直白:“你是想问,我打算怎么处理容显恭本人吧?” “对。” “他名义上毕竟还是我的父亲,我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知道了。” 时机最是可遇不可求,或许明天就会来,又或许永远都不会来,并且稍纵即逝,若是想要将其紧紧抓住,非得做些人为的努力不可。 我想得出神,为了不被容熠川察觉到端倪,索性在副驾驶上闭紧了眼睛,装成是又冷又困的样子睡了过去。 容熠川专注开车,并没有注意到我在不久之后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有些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第280章 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容熠川这趟回来,身上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或许是容显恭的行动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他对我看得越发紧了,不仅跟我同进同出,就连在公司里也差不多是时刻待在一块。 这样的在意程度使得我在公司里的名声更上一层楼,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是我给他下了蛊。 两天之后,负责替容熠川善后的路秘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了公司里。 她面目温和,笑容可掬,任谁也想不到她离开的这阵子里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我素日没少受她照顾,又知道她是发自内心地对我好,所以见了她也没太惊讶,仍旧能像之前一样打招呼问候:“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下我再有搞不懂的地方就不必担心被容总训了。” “容总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训人的人。”路秘书笑得温和,半开玩笑似的说,“更何况是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一想到他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就没法为此感到庆幸。 我扯了扯嘴角,带着些许无奈回避道:“容总不过是担心我最近行事高调,会招来容显恭的报复罢了,万一我出事了,那莫……反正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容熠川回来之后,对莫荔可以说是视而不见,更奇怪的是,莫荔本人也没什么反应。 既没有去找容熠川验证我之前所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正常的有些不正常了。 又或许是莫荔本人比较矜持,见容熠川没有主动表白,不太好意思自己开口去问? 我有想过要不要主动去给他们两个当一把鹊桥,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容熠川做事有自己的节奏,万一莫荔知道了真相没绷住,表现得太明显被人看出来了,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几天里,他们两个同在一栋办公楼里,但却像平行线一样毫无瓜葛。 不得不说,容熠川这样的隐忍实在是让我敬佩不已。 路秘书笑容淡了一瞬,像是有难言之隐似的微微怔了住,但她很快就又恢复了温和,转而说起调侃的话来:“这样也挺好的,我看现在公司里人人都羡慕你。” 我笑了笑,“确实挺好的。” 我现在终于有点理解历史上的那些宠妃了,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人给你绝对的偏爱,这种糖衣炮弹,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容熠川这阵子对我的紧张,虽然说有做戏成分,但依然有那么几个瞬间让我觉得有些恍惚。 恍惚……他好像是真的爱我。 但这种恍惚过后,落差感也是巨大的。 哪个女孩不希望拥有一个无条件偏爱自己的人? 我虽然已经封心锁爱,但仍然不能免俗。 但还好,我之前的经历让我不至于像普通女孩一样,被糖衣炮弹砸得晕头转向,一头扎进去。 短暂的沉沦过后,我还是能立刻清醒过来,意识到容熠川现在对我的疼爱并不属于我,属于另外一个女孩。 路秘书很快就换了个话题同我继续聊:“我知道容总对你的管有些密不透风了,但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容显恭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真是很危险,容总也是担心你。” 面对路秘书的关心,我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感激:“容总的苦心我都明白,这一次也是多亏了他,才能把那些照片给销毁掉,虽然那些照片并不能威胁我什么,但……我还是很感谢他的。” 路秘书显然是已经从容熠川那里得知了我去殡仪馆的事,她深深地看着我,到底没往下说。 我们都在假装这件事无足轻重。 片刻之后,路秘书带上了真切的担忧打量着我问:“林苒,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太过劳累了?” 我想起自己总也停不下来的忧虑和计划,垂眸掩去了眼底的不自然说:“大概是因为没休息好吧,工作虽然没那么忙了,可有些事还是得想法子应付,算是……嗯,回报容总对我的信任。” 路秘书的神情变得复杂了一瞬,然后她建议道:“其实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一阵,等公司里的言论平息些再说。” 她刚回来没多久,对公司里的传闻却很是了解,只是大概率碍于容熠川默许的缘故,并不曾出面阻止。 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食得咸鱼抵得渴,我的心理素质还没这么差,容易变累了倒是真的,兴许是被议论的多了,在玄学上真起了些效果吧。” 这不过是句玩笑话,如果是玄学真的有用,凭沈承远做过的那些事,怕是等不到庄明飞的人去村庄里收集线索,就得被枉死的女孩子们的魂灵给活活撕碎了。 路秘书对我的倒随口一说是很在意:“你除了容易变累,还有别的不舒服么?生理期这些还正常么?”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她好端端的为何会这么问。 路秘书也意识到了不自然,连忙又解释说:“你之前生理期的时候不是被容显恭绑架过么?我记得你当时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受了凉,所以有些不放心。” 同为女人,她会关心我这方面的事倒也正常。 我笑着宽慰道:“自从出了事之后,我生理期一直挺乱的,没事的。” 最近我承受的压力一日大过一日,生理期若是来得准了反倒奇怪。 路秘书没再就此事多说什么,只同我讲了些工作上的事,便跟我分开了,倒是我不过转个身的功夫而已,就又哈欠连天地困了。 事实上,我方才跟她所讲的话仍是有所保留,具体到自己身上,何止是容易累,根本就是困得浑浑噩噩,恨不能走到哪里睡到哪里,就连上下班路上都能睡一觉。 今天早上如果不是容熠川手机铃声及时响起,我怕是会在车里睡个天昏地暗。 管公司真是不容易,劳心劳力的。 表面上看容熠川权势滔天,但一想到每天都要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去管去操心,我就有些同情他了。 可能我天生就是个自由散漫的懒人,只适合当个背着画板到处采风的画手,管理公司这种活儿我是干不了一点。 这么看的话,我爸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他支持我学画画,而不是像其他家庭一样强迫孩子去学管理。 爸妈真的给我了我充足的人生选择权。 我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来。 好在,这样的日子终于快要结束了。 我也终于快要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第281章 他的温暖 趁着容熠川和路秘书一块去会见总公司代表的间隙,我在他办公室里寻到个僻静处的单人沙发,当即打算小憩一会儿。 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我以为自己不过是在闭目养神而已,但等耳边再响起悉悉索索有人说话的声音,时间早过去不知道多久了。 “容总,您今晚恐怕要加班,这是下午的会议安排……” 幸好说话的人是容熠川和路秘书,听起来他们聊工作聊得正投入,应当无暇在意睡着的我。 我悠悠醒转,可是没有睁开眼睛,而是预备着找个合适的时机起身,但随着意识回笼,场面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单人沙发狭小得只能容纳一个人坐着小憩,我原本也是靠在抱枕上坐着睡的,怎么一觉醒来,倒像是手脚施展地躺下了似的。 而且,周身暖烘烘的,我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一个暖意融融的狭小空间里。 虽然狭小,但躺得很舒服。 一阵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涌起。 我努力装成是刚睡醒的模样,缓缓睁开眼睛观察起了周围,然后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容熠川的面容。 他正一边跟路秘书交谈,一边垂眸看我,目光中带着几分调笑。 坏了,他怕不是已经发现我刚刚是在装睡了。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结果额头险些撞上他下巴,多亏了他反应迅速地抬手护住了我的头,这才免去一场事故。 可周遭的氛围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是变得更尴尬了。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何止离开了角落里的单人沙发,分明是不知何时躺在容熠川怀里睡着了。 他为了迁就我,甚至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处理工作,而是选择了平日会客用的长沙发。 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在茶几上闪烁着幽幽的光芒,而路秘书就坐在它后面的沙发上,正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们。 我硬着头皮同她打招呼,“路秘书,你们在聊工作吗?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睡着了,我这就出去,不打扰你们了。” 我试图起身,但努力了半天都没什么效果。 容熠川的手臂像是没察觉到我的动作似的,仍旧以一动不动地环在我腰间,像是担心我会在睡梦中忽然翻身,然后滚落到前方的地面上。 “没事,也没什么你不能听到,躺着吧。”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容熠川若无其事地看向路秘书:“你继续说。” 路秘书似乎也并没有觉得我躺在容熠川怀里睡着了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只是面带微笑地继续汇报着工作:“法国总公司那边送来了今年的财报,我发到您邮箱里了,我大致看过了,项目和营收都还算平稳,没什么太大波动。” 容熠川“嗯”了一声,但是忽而蹙了蹙眉,低声训我:“别乱动。” 我真没乱动。 我就是单纯觉得这么姿势有点太尴尬了。 尤其现在还有其他人在。 “不好意思容总,但我记得我之前明明是睡在那边来着……”我在解释的同时,不忘抬手指向角落里的沙发。 容熠川手上微微施力,等我身不由己地再次躺回去,他才面色平淡的开口:“那个沙发又冷又硬,而且医生说你之前身体受过寒,睡觉也要注意保暖。” “知道了,”我说:“我就是最近太困了,要是正常情况下我不会在这睡着的。” 容熠川“嗯”了一声:“困就继续睡一会儿。” 他目光都仍旧落在电脑屏幕上。 我枕着他胸膛靠在他怀里,虽然舒适程度跟躺在床上没得比,但是不得不说,我们两个的身体真的很贴合,甚至还有没因由的安全感笼罩了我,让我很快又感到困倦。 虽说昨晚是睡得晚了些,可今天杂七杂八的补觉时间加起来,怎么着也该睡够八小时了,难不成是前阵子心力交瘁,所以心底那根弦一松,就要抓住机会补回来? 我困得上下眼皮快要开始打架,也仍是硬撑着观察了容熠川的神色。 见他丝毫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当即放下心来,又合上眼睛会了周公。 半梦半醒之间,我无意识地侧过了身,然后便察觉到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贴上了我后背。 路秘书微微勾唇:“要不我去给林苒拿个抱枕垫着吧,您这样一直抱着手也累。” “不用,”容熠川说:“她没安全感,抱枕没温度,她睡不实。” 他给了路秘书一个眼神示意。 路秘书心领神会,在接下来的工作汇报中将声音压到了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楚的最低,是生怕吵醒了我。 “事情已经跟代表们谈得差不多了,但最近的人事变动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他们认为您有必要再亲自跟那边的负责人沟通一下,因为事态紧急,所以视频会议也不得不提前做安排。” “嗯。”容熠川本就惜字如金,这时更是多一个字都不讲,他看一眼腕表,用没有护着我的那只手轻移鼠标,点进了线上会议室的房间。 此时距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差不多五分钟,法国总部那边参加会议的管理层都正在调试设备,在看清楚这一格里的画面后,纷纷跟被按下暂停键似的愣住了。 其中有位年逾四十的代表更是怀疑起了自己的打开方式,退出房间后又重新点了进来。 可画面还跟他退出去之前一样,素来冷峻的生人勿近的容熠川正以最暧昧的姿势搂着一个年轻女孩,女孩在他怀里沉沉睡着,面容恬静。 中法存在近六小时的时差,H市不过下午四点钟,巴黎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线上会议室里的各位早就下班回家,开始享受夜晚,这时面对突然到来的紧急会议,根本没法商量。 他们纷纷目光飘忽地在摄像头另一边寻找起了手机,试图通过发讯息的方式掩饰尴尬。 容熠川对此却是毫不在意,他只是慢条斯理地用一只手摸过了蓝牙耳机,然后保持着坐姿不变的模样,将电脑朝他所在的方向拉了一把。 一系列动作被他做得行云流水,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怕是要以为这是他的常态。 会议室里的沉默是被一声惊叹打断的。 “Dieu!Mon dieu!” 第282章 贪恋 一名同容熠川年纪相仿的男子两手一摊,用法语呼唤了他们的上帝。 我曾在法国留学过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法语等于是我的第二母语,哪怕是在睡梦中听到这句熟悉的口头语,神识也有些微微的清明过来。 容熠川明明没有低头看我,但对与我有关的风吹草动却是敏锐得很,他迅速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的其他人立刻不说话了。 可容熠川只是关闭外放,戴上了耳机,然后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用法语敲出一行字: 她睡着了,你们语音,我打字。会议继续。 他并没有多费口舌介绍我的身份,而其他人看着他难得柔和的面容,却是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得出一个结论——这女孩不一般。 这出小插曲耗时刚好五分钟,很快就伴随着容熠川耳机中同工作有关的话音,彻底变成了会议前奏。 我隐约对发生在身边的事有所察觉,但浓厚的睡意始终不肯让我醒过来,等周遭恢复了安静,更是直接让我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一觉十分安然,别说是梦了,就连对外界的感知都一并被屏蔽了。 等我再恢复意识和知觉,已经是在睡梦中下意识伸懒腰的时候了,我对身边环境毫无察觉地展开手臂,直到听到啪一声轻响,才忽然被接通电源似的醒了过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似乎是在容熠川怀里睡着的,那么…… 我睁开眼睛,先望见的是一片浓稠的黑暗,然后才是容熠川亮到了惊人地步的眼睛,看起来他真是被我那一下打醒的。 办公室里的窗帘还维持着我睡着前的模样,没被拉上的那一边,落地窗前的地面上洒满月光的清辉,而我跟容熠川所在的这一边,则是漆黑一片,看起来特别的适合睡觉。 容熠川嗓音略带沙哑地率先开口:“十四个小时,这次睡够了?” 我一想到自己是靠在他怀里睡到现在的,表情就特别的不自然,话音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嗯……已经不困了,刚刚……对不起,我其实是想伸个懒腰来着。” 这并非借口,而是我发自内心的实话。 容熠川轻笑了一声:“你在家里好像也睡得没有这次放松。” 我看他没有要计较的意思,索性厚着脸皮又问:“我一直就……睡在这里?” 最后半句才是我真正在意的事。 从天黑到天亮,少说也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要是因为我睡得太沉的缘故,连累他哪里都不能去,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可容熠川云淡风轻地说:“嗯,你睡着之后我开了个会,处理了一下工作,然后刚好也有些困,索性就靠在这里一起睡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略显凌乱,应该是倚在了沙发靠背上的缘故。 这一幕似曾相识,简直就跟我湿漉漉地从榕江里爬上来的那晚一模一样。 坐着睡无论如何都没躺着睡舒服,我并未因为他说得轻松,就当真以为他跟话里描述的一样轻松,自觉从他怀里起来,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掩去眸底的动容,然后轻声道:“谢谢。” 他没有按部就班的回答没关系,而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讲起了旁的事。 “我不是被你打醒的,早在你有所动作的时候,就一起跟着醒了,那一下不过是拍在了我肩膀上而已,至于睡着,也不过是因为看到你睡得太香,受到困意上的感染罢了,跟你没关系。” 话说得平淡,潜台词却是在不断为我开脱,一听就是不愿承认他选择照顾迁就我的事实,而我对此表示充分的理解。 他的心上人是莫荔,即便他对我好是出于移情,但在清醒过来后也难免会拒绝面对。 我身为一个合格的挡箭牌,自认为需要借此机会向他彰显自己的价值,见他情绪有几分低落,主动将话题拉回了现实:“那个……现在几点了?” 容熠川伤神中的情绪瞬间被打断,他怔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我会说这么一句似的,不过很快就勾起唇角,然后将腕表展示在了我眼前。 我见外面天色已然黑透,也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指在数字十一上的时针,还是难以置信地又看了第二眼,指尖因此搭上了容熠川小臂。 容熠川维持着抬手的动作由着我看,同时戏谑道:“睡懵了,连表都不会看了么?”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搭着他手臂的动作有些过于亲昵,连忙松开,然后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十四个小时。 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过。 “……会不会是容显恭给我下药了?” 容熠川挑眉:“他要是给你下药,会直接让你永远醒不过来。” 这倒是。 那个艾伦做事也是个阴狠的,没道理下药还对我手下留情。 算上昨晚的睡眠时间一起,我今天清醒的时间比睡着的时间还短。 容熠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收起开玩笑的姿态,神情端正地问我:“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果断否定:“没有啊。” 容熠川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我:“嗜睡可不是什么好事,身体肯定有哪方面有了变化。” 在他的记忆中,我应当是第一次睡这么久,即便是先前逃出生天,也是在家断断续续地休息,从未像今天一样恨不能睡死过去。 我揣摩着他的措辞,怀疑他是在委婉地向我表达不满,谨慎答复道:“我会尽快调整好状态,不再耽误工作的。” 容熠川嘴唇翕动,是个有口难言的模样。 我目光期待地看着他,可是被批评一通也认了,他却是出乎意料地叹了口气安排道:“走吧,我带你去医院,夜间有急诊,虽然容显恭和艾伦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但还是去看看保险一点。” 第283章 陪我去看星星吧 我见容熠川起身,连忙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但却不是为了跟他一起去医院,而是拦住了他的去向说:“其实没事的,我已经跟路秘书讲过了,只是前阵子加班日夜颠倒,太累了而已。” “你这么拼命干什么?身体不要了?”他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音中多了几分我不能理解的情绪。 身为被他托付了管理权的助理,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我这样想着,却并不曾把心里话说出口,而是借机发挥,把他去医院的打算给掐灭在了摇篮里:“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带出来的人,要是我不够努力,丢的可是你的脸。” “丢的是我的脸,你怕什么?” 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我……总不能你离开几天,我就把公司给你玩砸了吧?到时候你昏君的名号可就真的坐实了。” 容熠川抱着手臂,丝毫不在意:“你要是真能玩砸,那算是你有本事。” 鄙视我?! 我有些不服:“把事情做好不容易,想把事情办砸很难吗?” 容熠川见我有点急了,揉了揉我的发心,语气放柔了许多,“你确定不去医院?”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真没事,睡了一觉起来现在感觉神清气爽的。。” 有了这句保证打底,容熠川也懒得再在这件事上同我纠缠,他淡声道:“那就回家吧。” 午夜时分,容氏办公大楼里早就是人去楼空,除了保安还在岗位上巡逻外,就连大门都被锁上了,我们不得不一起走进了地下停车场。 这场景本该是狼狈可笑,但不知怎的,我却是莫名从中体会出了几分浪漫气息。 容熠川在为莫荔写下那许多封情诗时,心中所想的也一定是跟心上人携手走过许多地方的场景,奈何世事无常,他现在能牵的只有赝品的手。 我们这时候回别墅,就连住家阿姨也已经睡了,但餐厅里倒是有提前备好的夜宵。 容熠川打开保温桶,态度自然地问我:“喝汤么?” 我睡了近一天,期间连水都没喝过一口,这时还真有几分饿了,却也不敢劳动他给我盛,而是十分自觉地进了厨房,先给他盛了一碗,然后才给自己盛。 阿姨是他找来的,做饭的手艺想必也符合他的胃口,可我喝着温度正好能够入口的汤,却时不时就要对此产生怀疑。 汤确实是美味的,也并非一成不变的益母草鸡汤,但加了当归的乌鸡汤似乎也是更适合女性多一些。 而且最近的饭里面,也有很多枸杞和西洋参,都是温补的药膳。 要不是阿姨是容熠川给安排来家里的,我简直要怀疑她从前其实是专门给孕妇做饭的了。 容熠川很快注意到了我时不时望过去的目光,他眸光微抬地问:“怎么?” 餐厅里只开了一盏暖色光线的顶灯,给他偏于冷峻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柔和光芒,少了锐气,多了俊美。 我同他朝夕相处,也算是看惯了他的皮相,这时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有让女人前赴后继的本钱。 如果没有容显恭从中作梗,他应该早在最初恋慕莫荔的时候,就表白成功了。 “没有。”我哪里敢把心里的念头说出口,胡诌了个借口道,“我只是在想自己从下午睡到了晚上,接下来该怎么办,再躺下睡觉的话,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但要是醒着熬到明天……” 说到这里,我是真情实感地开始难受了。 明天仍是工作日,我若是当真醒着熬到凌晨,就凭这阵子表现出的困意来看,非再重蹈覆辙,继续在办公室里睡着不可。 容熠川最是翻脸无情,今天他心情好,当然可以不计较,但要是明天他心情不好——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连忙起身道:“我先去睡觉了。” 容熠川眸底漾起一分笑意:“不是睡不着么?” 我郑重答复:“睡不着也得睡,否则明天上午恐怕会犯困,耽误了工作就不好了,你不如也再休息一会儿?现在躺下,少说还能睡六七个小时。”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能不能睡着就是各凭本事的了。 容熠川没有接受我的建议,他起身来到我面前,伸手邀请道:“可是我睡不着,Lily,你陪我去楼顶看星星吧。” 这个要求来得实在是突兀,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有看星星的爱好。 兴许又是跟莫荔有关的事吧。 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结束这一切,这时面对他深邃的眼眸,也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应了一声好。 演戏没有半途退场的道理,我总该要等到谢幕。 这是我第一次跟容熠川一起登上别墅楼顶,周遭的房子差不多都是这么高,从这里望向远方,根本是一览无余。 凌晨一点钟左右,哪怕是白日里再喧嚣不过的H市,也到了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 我的目光顺着前方的城市上移,最终跟着容熠川一起落到头顶的星空上去了,只见漫天星辰点缀在深蓝色缎子般的夜幕中,让原本躁动的人心莫名安定了下来。 容熠川跟我并肩看了一会儿,然后拉着我来到一侧的秋千架旁边,轻声道:“坐吧。” 别墅整体风格偏于冷淡,从装修风格到家具,无一不是容显恭淡漠个性的体现,没人能想到楼顶上竟然会有这么一架纯白色的秋千,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梦里的场景照进了现实,特别虚幻。 我跟容熠川并肩坐下去,稍显亲密的同时倒也不至于觉得挤,想来这秋千原本就是两人位的设计。 一点微妙念头从心底泛起,让我忍不住又开始同情起了容熠川。 他的情诗里多次提到过夜空和星星,辞藻浪漫,情感真挚,不用问也能猜到是写给谁的。 然而世事无常,莫荔别说是跟他一起看星星了,就连他的心意都仍旧持怀疑态度。 兴许不远的将来,他跟莫荔真的能获得圆满,但从前的心情却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284章 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对着星星眨了眨眼睛,然后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中抬起手臂,轻轻环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针织衫不算太薄,但是御寒效果十分有限,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时下的季节,秋天来了。 不等我的这个念头彻底成形,一双温暖的手臂先一步环住了我的身体,是身侧的容熠川微微倾身,用自己的胳膊替我挡了风。 我因此被带地往他身边靠了过去,后背紧贴着他宽厚温暖的胸膛,奇迹般的不冷了。 容熠川做这些早就是轻车熟路,他带着关切的话音在我耳畔响起:“还冷么?” 我确定他这时是在透过我这个赝品看莫荔,以最像莫荔的角度微微侧过脸,放柔了话音对他说:“已经不冷了,还有……谢谢你,这里的星星很美,她一定会喜欢的。” “谁?” “……你喜欢的人。” “那你喜欢吗?” “我啊?”我说:“美的事物,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嗯。” 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我倚靠其中只觉得既暖和又舒服,刚才的冷意也被一扫而空。 哪怕早知道这些都是属于莫荔的,我不过是个暂时占据了属于她的东西的赝品,但面对这样的安全感,也还是会难以抗拒地想要沉浸其中。 就当是在这个不真实的夜晚里做了一场梦吧。 我选择暂时遗忘所有不在眼前身边的人和事,在这一刻安然地享受星空,可不知怎的,本该随着我的补眠而消失的困意很快就又卷土重来,让我眼中的星空渐渐变成了滚筒洗衣机里的漩涡。 睡意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我,让我再怎么想要硬撑,也还是在某一时刻彻底闭上眼睛,就此歪在容熠川身上睡了过去。 此时距离我上次睡醒,仅仅过去不到两个小时而已。 我担心容熠川会坚定之前的想法,坚持送我去医院做检查,睡得远不如先前安稳,是随时预备着措辞让他放弃这个打算。 可我迷迷糊糊地想要让自己醒过来之时,额上却是先传来了温暖的触感。 容熠川动作轻得像是落了片羽毛下来,他替我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然后毫无征兆地靠了过来。 我以为他打算起身,也懒得有所动作。 下一秒,眉心濡湿,是他温柔地落下了极轻的一吻。 这个吻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要不是我正努力地在对抗迷迷糊糊的睡意,都未必能感受得到,而他仍像是担心惊醒我一般,干燥柔软的唇瓣停留片刻就挪了开。 许是太困的缘故,我竟然从他的动作中差距到了留恋和不舍。 直到熟悉的称呼响起。 “Lily。” 容熠川的话音是我从未听到过的缱绻,想来是见我睡着,总算能够放任自己将我当成莫荔,讲一讲他的真心话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用不了多久,这一切就该都结束了。” 他的想法倒是跟我不谋而合。 我一边复盘着接下来要做的事,一边在安全感中沉沉睡去,连在户外睡着有可能会感冒的风险都顾不上去在意了。 连我都不曾意识到,自己对容熠川的信任早就不是为了讨好他的话术那么简单了,现在的我已经在同他的点滴相处中,发自内心地将他当成了值得信任的存在。 除了顾雪灵和庄明飞,我最能够相信的人就是他。 翌日上午,我不出意外的从卧室里醒了过来,而身侧的容熠川虽然已经起床,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换衣服准备上班。 我以为是自己还没睡醒,连忙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焦急提醒道:“今天是工作日!” 容熠川是出了名的为人严苛,自他当上容氏集团的总裁,别说是滥用职权偷懒了,就连迟到都很罕见,大部分情况下,他都在最先到公司的那一批人当中。 要是他因为昨晚看星星的缘故影响了工作热情,我可背不起这么大的锅。 容熠川似乎笑了一下:“我知道,路秘书已经帮我修改过日程了,我今天打算休一天假,待会儿我们一起去疗养院。” 休假?去疗养院? 我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等意识到他真是这么说的,十分艰难地缓缓点了头。 “你去疗养院有事要办吗?” 自我来到容熠川身边起,他就没有休过一天假,就连上次离开,也是以考察为由暂时离开,这次他主动提到要休假,怕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去办。 容熠川看了我一眼:“你不想去看看你爸吗?” 我立刻支棱了起来:“想!当然想!” 他笑了笑,催促我:“去洗漱。” 我睡意全无,连忙起身去洗漱,生怕耽误了他的节奏。 我早知道他在某些事上是特别的小气,腹诽过一句便堆起笑意,一边答应一边默默加快换衣服的速度,要不是记得他吃过早餐才能出门,真是恨不能连这一起省了。 容氏旗下的疗养院位于H市环境最好的片区,空气清新,环境优美,周围更是僻静得很,是个很适合让病人休养的所在。 我前阵子忙得日夜颠倒,简直快记不清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倒是容熠川牵起我的手,平淡道:“走吧,保罗已经在等我们了。” 我下意识地回握了他的手,以一个旁人眼里十指相扣的姿势,同他一起往父亲所在的病房走去。 保罗的形象同上次在餐厅里跟我们见面时变好了不少,想来是攻克难题后,整个人焕发了新光彩,他对我和容熠川的亲昵习以为常,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就边给我们带路边说起父亲的状况。 “老徐总的求生欲非常强烈,恢复速度比我上次所预料的还要来得更快。昨天刚做的检查,他已经有了光感,眼球面对手电筒照出的光芒会有反应,这都是康复中的征兆……” 他为人非常靠谱,单就是在用叙述的语气告知我父亲的变化,既不给我多余的希望,也不预设任何尚不确定的难题。 第285章 图的就是这一点 我发自内心地感激他对父亲的照顾,但碍于容熠川在这方面的小气,很谨慎地没有靠他太近,而是保持着患者家属跟医生应有的分寸说:“谢谢你照顾他,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在所不辞。” 容熠川及时握住了我的手,他掌心里的暖意让我那颗充斥着懊悔的心缓缓放松下来,总算想起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保罗最开始见到他有类似的动作时,还会好奇地看个不停,仿佛这是什么稀罕的不得了的场面,但久而久之,他也看得麻木了,这时只对我说:“不客气,都是医生应该做的。”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感不好意思地一点头,然后寻了个理由夸赞道:“你中文说得越来越好了。” 保罗对此果然受用,欣慰的表情直到进了病房都还挂在脸上。 托容熠川亲自安排过一番的福,父亲所在是病房是疗养院里规格最高的单人间,除了保罗这个主治医生,二十四小时都有经验丰富的护工照料。 这也难怪容熠川胸有成竹,压根不怕沈承远在他眼皮底下掀出什么浪花。 我理智上能明白他的打算,情感上却还是不为当时的决定后悔,尤其在得知沈承远手上根本不只一条人命之后。 谁能保证沈承远不会鱼死网破,打算把我父亲当成他最后的筹码? 我来到床头,在医疗仪器的滴滴声中低头看向父亲憔悴苍老的面容,顿时对自己及时公开身份,送沈承远进去吃牢饭的决定感到无比庆幸。 一段时间不见,父亲似乎微微胖了一些,气色也好了很多。 他在这里的确是被照顾得不错。 我心里难过得很,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得见,就是握住父亲枯槁的手,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让他安心的语气笑着说:“爸爸,我是然然,我来看你了,害我们的人已经进监狱了,你要好起来啊。” 短短一句话说到最后,难免还是带上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哽咽,幸好我及时收住,这才没带出哭腔。 事情过去一年多了,我早就不再是那个活在他的庇护下的温室里的花朵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容熠川最近跟我形影不离的缘故,他跟从前相比,变得更体贴入微了,见我情绪不对,抬手搂住了我的肩膀以示安抚。 我以为他当着保罗的面也还是不忘演戏,并没有多想,单就是自顾自地继续细瞧父亲的面容。 今天离开后,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能多看一眼就是一眼吧。 我久久不愿松开父亲的手,但心里始终清楚自己是要走的,结果刚将父亲的手妥帖放回到身侧,就看到一行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爸爸,你是不是听到了……” 这下子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险些夺眶而出,话音更是颤抖到了快要无法将完整字句说完的地步。 病床上的父亲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奇迹没有发生,但仅仅是这一滴泪,也足够被我视为他康复的希望了。 容熠川自始至终陪在我身边,我却是等到平复了情绪,才在侧身想要找保罗询问父亲的状况时意识到他的存在,当即陷入尴尬。 “你是有话要问保罗吧?”他不以为然地给我让出了地方,像是完全不在意方才的忽视。 我因此立刻对上了保罗的目光,然后发现他竟然已经凑过来在观察父亲的情形了,当即屏息凝神,没敢打扰,直到他观察完毕,主动开口。 保罗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上帝啊,奇迹真的要发生了,能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是好现象,这说明他的身体机能正在逐渐恢复,再过上一年半载,兴许他就能醒过来,接受复健了。” “太好了,谢谢你。”我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然后便语塞在了当场,只是明明心里藏着许多与此事有关的话想说,但却忽然不知道该先说哪句是好了。 保罗来替我父亲做治疗,是因为容熠川的缘故,与我没什么干系,因此他也并不期待我的回报,当真一门心思地琢磨起了治疗方案。 我心中对父亲万般不舍,走得一步三回头,直到回到车里,心情索性低落到了极点。 容熠川看似平淡地问:“你怎么了?” 父亲有了要醒过来的希望,对我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我再这样郁郁寡欢,委实是显得反常,当即努力扯出微笑答复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内疚,我这个女儿实在是差劲。” 闻言,他眼睫低垂,沉闷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像是想到了非常复杂的事似的。 我用余光观察片刻,然后在心底暗道了一声不好。 容熠川名义上的父亲恨不能置他于死地,他恐怕不见得能理解我的心情。 车停在宽阔的林荫道一侧,顺着前挡风玻璃望出去,目之所及是满地的金黄色树叶,秋意已经很浓了。 容熠川在这样的美景中对我说:“你不必担心,等事情过去了,可以再来看他。如果你愿意的话,还可以把他接回家里照顾。” “家里?”我说:“我家的别墅已经被沈承远推平了,我已经没有家了。” 容熠川问:“推平了可以再盖起来。”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就算再盖起来,也不是原来的家了。爸爸现在在疗养院状况很好,我也不想再来回挪动他。” “也好,”容熠川说:“等事情都结束了,如果你改主意了,可以随时跟我说。” 我没有问事情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但是想着昨夜半梦半醒之中听到的他的呢喃,还是只应了一声。 容熠川沉默片刻,难得同我说起了展望未来的话,放在从前,这是他绝不会做的事。 我们两个的约定中从来也不包括跟彼此有关的未来。 “如果你爸以后能醒过来,我会给他安排一个比疗养院更好的康复酒店,到时候他住得舒服,你想看去他也能更方便些。至于日常生活,你也不必担心,最好的医疗团队和陪护人员都会配备上。” 他虽然喜怒无常,但是说话从来都算数,要么一开始就不答应,要么就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轻易不会反悔。 我先前会在他回来后的那个晚上使劲浑身解数让他答应自己的请求,图的就是这一点。 第286章 我的计划 此时容熠川主动允诺对我父亲的照顾,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要来得更让人惊喜,我激动到了难以言喻的地步,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手臂已经紧紧搂在他脖子上了。 容熠川动作微微一僵,但是并没有推开我,而是默默地由着我抱。 我知道,这一刻,忽然主动的我在他眼里又变成了莫荔。 我的头脑迅速降温,在想起他曾经对我提过的要求的同时,选择就这样放任自己一次。 容熠川俊挺的容颜近在咫尺,他眸底盛满了无法诉诸于口的情绪,看起来压抑得快要变成一块心病。 我投桃报李,索性鼓起勇气往他唇上落下了一个吻,权当是还他昨晚落在我眉间的那个。 容熠川并不知道我当时尚未睡熟,自然也无法将这个吻跟之前的事联系在一起,他以为我只是一时情动,搭在身侧的手贴上我的后背,是想要加深这个吻。 我轻轻推开了他,柔声说道:“谢谢你愿意帮我父亲。” 他的手臂只在半空中悬了片刻,便收回到身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整理起了袖扣。 容熠川再开口时,话音里带上了几分沙哑:“应该的。” 短短一句话被他说得意味深长,仿佛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还发生了许多旁的事一样,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把心中疑惑讲出口。 现在不适合说这些。 我选择装傻到底,借着用抽纸擦去泪痕的间隙,将目光落在了后视镜上。 不远处的疗养院围栏转角处,正停着一辆看起来很低调的面包车,乍一看就像是随处可见的送货车一样,可我没记错的话,这辆车一早就在了。 容熠川看起来平静,其实思绪已然是乱了,他眉宇间甚至多了分不寻常的忧郁,应当是由幻梦中回到了现实,正沉浸在他对莫荔求而不得的伤感中。 我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地等他发动汽车,一起从疗养院回了别墅。 他一路无话,回到家里也没多说什么,除了午餐和晚餐时间外,一直都留在书房里加班加点地处理工作上的事。 这样勤劳的“休假”真是独一份的别致。 等到入夜,我借口最近睡得不好,特意在睡前热了两杯牛奶助眠,一杯是给自己的,一杯则是给容熠川的。 容熠川平日里并没有在睡前喝牛奶的习惯,但见我都把杯子端到卧室来了,索性顺其自然地接过去,将尚有余温的牛奶一饮而尽。 我借着小口啜饮牛奶的动作垂下眼帘,看似不曾注意他所在方向,实则用余光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既怕他喝惯了咖啡,会尝一口就将牛奶放下,也怕他会察觉到牛奶中不寻常的地方。 直到亲眼看着他将空杯子放下,悬在我心中的大石头才跟着一起落地,让我赶忙又谎称自己开始犯困,早早上床躺了下去。 容熠川已经亲眼见识过我犯困的模样,这时除了略带忧虑地看了我一眼外,并未提出异议。 我近来算是装睡装出了经验,无论容熠川是轻手轻脚地替我掖被角,还是很快就跟着一起犯困,上床躺到我身边,都不曾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他手臂搭在我腰间,自然无比地将在他眼中已经熟睡的我搂进怀里,才不可自控地心跳加速了一瞬。 没办法,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我若是睁开眼睛,第一个瞧见的就是他的面容。 我紧张不已地由着容熠川抱,直到枕畔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总算是松了口气。 夜深人静,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彻底打乱本就走一步看一步的计划。 我耐心地等了许久,直到凌晨时分,确定容熠川绝对是睡着了无疑,这才轻轻挪开他的手臂放到被子里,然后离开了他的怀抱。 卧室里安静到了连呼吸声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的地步,外面的人想必也多不到哪里去。 自我安慰的话在心底讲了许多,等到实际操作的这一刻,也还是难免紧张。 两只装过牛奶的空杯子被我拿去楼下餐厅,等换过外出的衣服后,便迅速用清水冲洗干净,将它们摆回到了杯具架上原本的所在。 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容熠川的那杯牛奶里其实是加了半片安眠药。 临出门之际,我没想到自己会跟听到响动,起夜查看异样的阿姨猝不及防撞到一起。 阿姨面露惊愕地问:“林小姐,都这么晚了,你还是要出门吗?有需要的话不如告诉我,让我来处理。” 她目光来回地打量着我,是真心想要帮上我的忙。 “不用了。”我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心跳早快到了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地步,急中生智道,“我先前睡太多,入夜反倒不困了,想着出去透透气。” 阿姨为人亲切,并没有察觉到我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所掩藏的忐忑不安,可我却下意识地交握了双手,紧张得连指甲刺进掌心的刺痛都察觉不到。 半片安眠药而已,一旦阿姨察觉到不对,上楼试图把容熠川叫醒,他绝对会立刻意识到是谁做的。 千钧一发之际,阿姨摸了摸我外套的衣袖说:“林小姐,你这衣裳有点薄,出去散步别走太久了,外面冷,万一冻出个好歹就麻烦了。” 她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我,并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工作。 我心中一暖,本就因为提心吊胆而觉不出冷意的身体放松下来,温声答应说:“嗯,我会注意的,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阿姨身上披着件厚衣服,一看就是听到声音后匆忙起身的,她目送我出了家门,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看了看楼梯的方向,到底没有贸然上楼去打扰容熠川。 第287章 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在她看来,我最近跟容熠川形影不离,现在大半夜的出门固然反常,却也一定是他同意的。 我生怕拖的时间久了,会让阿姨察觉到不对劲,一出别墅就加快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往附近的大路去了。 别墅区所在的地势相对较高,附近的居民又是家家户户都有车,平时很少会有出租车造访,若是想要打车,非得顺着林荫道往下走上一大段才行。 我一边旁若无人地疾行,一边时不时地用余光往周围张望,最后果然在暗处瞧见了好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他们跟寻常的流氓地痞不同,目光中盛着的与其说不是好意,倒不如说是虎视眈眈,一看就是专门冲我来的。 真是临时起意想要劫财或者劫色的人绝不会有这样的表现。 我回想起了晓蕾被绑架当晚,那些守门混混的表现,心中不免多出了怯意——这些人瞧着比寻常混混要危险得多,若是我落到他们手里,下场想必不会太好。 容显恭为人刚愎自负,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人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被骗。 先前容熠川失踪,他以为是我的手笔,然而不仅没有遵守承诺毁掉那些他强迫我拍下的照片,就连安排艾伦通知我一声的态度都高高在上,仿佛是什么恩赐。 现在容显恭意识到我骗了他,不让我死无葬身之地都是好的。 我在保持着谨慎往下走的同时,不忘拿出手机做打电话状,免得他们以为现在就是好时机,会忽然冲出来将我劫走。 不多时,我穿过最后一段光线昏暗的小路,来到了人流量相对大些的公路旁。 一辆准备收班的出租车刚好路过,被我及时伸手摆了住:“师傅,去榕江。” 司机有些茫然的问:“姑娘,榕江那么长,你具体去哪儿啊?” 榕江说南方的一条大河,从H市穿城而过。 我刚刚那个说法确实是笼统了些,沉吟片刻后将先前蒋临夏约我见面的地点报了出来。 司机当即调转车头,往我所说的目的地去了,但路上一直欲言又止,时不时地会往后视镜里看一眼,像是生怕我跳车似的。 我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担忧,笑了笑说:“您别怕,我没有要寻短见的意思,只是那里风景好,对我来说又有特殊的纪念意义,所以想去看看罢了。” 这话在不远的将来很可能会派上用场。 “这样啊。”司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把我当成在情感事业上受挫,所以大半夜出来散心的失意人了。 我并不打算跟司机闲聊太多,确定他会记住这句话后,便装作看车窗外疾驰的风景的模样,悄悄观察起了后方的车辆。 凌晨时分,马路上的车屈指可数,去榕江的路又委实是不近,过上一会儿就得变个道,这种情况下,同在一条路上的车根本没可能不发生变化,但有辆其貌不扬的面包车却一直都跟着。 其余几辆车也多少有些可疑,可都没有它更能让我确定幕后黑手的身份,看来这次真是下大手笔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正是先前在疗养院附近出现过的那辆车,至于他们对出租车紧追不舍的缘故,则是压根不必细想。 看来容显恭不是气急败坏,就是势力被容熠川剪除的差不多了,现在派出来的这批人是比那帮混混强了不少,但整体能力也差劲得很,竟然连跟踪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 不过他的不幸正是我的幸运。 凌晨两点半,司机将车停在了距离榕江岸边的石滩差不多还有近百米的路边,他看着不远处湍急的江水,无奈道:“这里不好打车,需要我等你一会儿么?不过先说好啊,等的时候也得打表。” 话是这么说,但他看起来并不太情愿,就算是加钱也一样。 我自然是表示没这个必要。 那群人的目标是我,若是周围有别人的话,不是功亏一篑,就是会连累了无辜的人,无论哪种情况,都是我不愿看到的。 出租车司机很快就驾车绝尘而去,周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今晚的天色并不好,别说月亮了,就连星星的光芒都被乌云遮去大半,哪怕不远处的路灯还亮着,也仍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意思。 我摸出手机照明,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河滩,往靠近榕江的方向走去。 身后很快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是有不只一辆车停了下来。我没有回头确认情况的时间,而是加快步伐,直奔上次见过的那棵树而去。 上次跟蒋临夏和刘姨的会面,也算是让我有所收获,至少懂得了最适合“鸿门宴”的地点。 我一摸到树干,立刻就回了头,此时从那几辆车上下来的人已经将我围了住,让我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插翅难逃。 为首的是个长相凶悍的刀疤脸,他指着我说:“蹲了你这么久,总算让老子逮到机会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大半夜的跑到这种地方来,就当你是自投罗网吧!” 他嘴上说着威胁我的话,但却并没有贸然冲过来抓我,想必是怕拉扯间有人掉进榕江里。 最近正值榕江涨水的季节,水流比我上次为了救蒋临夏坠进去时的那次还要来得更湍急,水性再好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得能全身而退。 我利用的正是这群人的顾虑,背靠树干断绝了他们靠近我的可能,然后咬紧牙关问:“是容显恭派你们来的么?我要见他。” 容显恭离开了轮椅连平坦的大路都不见得能独立行走,更何况是颠簸起伏的河滩,他根本没可能出现在这里。 刀疤脸如我所料,听到大笑话似的嘲讽我说:“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啊。” 他目光不善地落在我身上,视线以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方式来回转,仿佛马上就要做出让人恶心的事来。 我因此更加确定了容显恭的打算,望着这群人的真面目继续周旋道:“我不仅知道是容显恭让你们来的,还知道你们已经跟踪我很久,只是碍于容熠川对我寸步不离,看得很紧,这才没动手。” 第288章 坠江 早在去疗养院看父亲之前,我就隐约对周遭的不寻常有所察觉,只是不能确定他们具体有多少人,现在总算将他们都钓了出来,在验证猜测的同时,也暗暗的出了一身冷汗。 匆忙之间来不及数,可围着我的人少说也有两位数,难怪会一鼓作气地来了四五辆车,怕不是怕千载难逢的机会跑了,所以倾巢而出。 停在路边的那几辆车全都是我在路边见过的,有的跟出租车到半路就消失了,有的更是只出现过几分钟而已。本以为它们只是有些嫌疑,现在看来竟是早有准备,为了不被注意费心了。 刀疤脸和他的同伙哈哈大笑,像是嘲讽猎物一样轻蔑地看着我:“你一个人出来肯定没敢告诉容熠川吧?现在横竖都是个死,不如跟我们回去,大家都省事。” “是啊,我们可怜香惜玉了。” “老板说了要活的,你这就跟我走肯定没事的,来,过来……” 他们话音轻佻地围着我说三道四,完全不介意我早就将他们的长相看了个清清楚楚,一旦逃脱,很可能让他们落得跟从前的同伙一样下场的事。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早知道我这趟一旦被抓,绝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我来不及为先前的错漏感到遗憾,佯装害怕的样子说:“跟你们走可以,但我总得知道容老先生找我是要做什么吧?” 这副表情成功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为首的刀疤脸话音轻蔑:“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容熠川跟老板作对,得罪了他,他暂时没法把容熠川怎么样,但让对方尝尝失去最爱的女人是什么滋味,又没什么难的。” 难怪容显恭这次会让他来抓我,这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态度实在是令人汗毛倒竖。 只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容熠川最爱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我,他们就算除掉我,也不过是给他添点堵罢了,大概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跟苏颖和唐小柔一样,变成他回忆里的名字而已。 我想到这里,心口没来由地钝疼了一瞬,不知是在为这样的结果感到无奈,还是为他最终能够跟莫荔修成正果感到欣慰。 与此同时,一点幽微的疑惑占据了我的心房。 容显恭不是已经知道莫荔才是容熠川真正藏在心底的白月光了么?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派人来绑架我,是发现自己没了能动她的势力,还是想要杀鸡儆猴,把我当成一个警告? 不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忽然向前进了半步。 我立刻摒弃所有多余的念头,厉声道:“你们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这话暂时起了震慑作用。 容显恭哪怕是为了尽可能多地给容熠川添堵,也会交代他们把我活着带回去,毕竟溺亡这个下场对他来说定然是不够解气。 我知道自己一旦跟他们动起手来,就不会再有逃脱的机会,一边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反应,一边小心翼翼地往树干一侧挪了挪步子。 上次在这里跟蒋临夏见面时,她就是因为碰到长了青苔的时候才会害我不成,反倒自己失足掉进去。 我很清楚那些石头的位置,看似离危险很近,实则刚好卡在安全线上。 可眼前的这些人并不了解附近的环境,他们怕我坠江身亡,会让容显恭勃然大怒,神情慌乱地扑了过来,因为动作得太突然,好几个人撞在了一块不说,还险些把反应慢半拍的人给绊倒。 其中有个戴腕表的人动作最快,我从前虽然不热衷于奢侈品,但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块帝陀表,在名表中算不上顶级,但好歹也是个有编号的贵重物品。 这周围实在是没有比它更适合当证据的物件了。 我孤注一掷地向这人扑过来的方向摔过去,然后趁他想要抓住我手臂,将我拖过去的间隙,用力往他胳膊上抓了一把。 指甲刺进他皮肉,在深深血痕中留下了属于我的痕迹。 这人吃痛得大喊大叫,连任务都顾不上了地想让同伴过来帮忙:“别让她跑了!” 我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哪怕指甲劈开受伤也还是死抓着他不放,直到成功抓住他的手臂,才毫无征兆地松了手。 他们谁也没想到我会来这一出,等反应过来有所动作,我已经当真踩到长满青苔的石头,脚下一滑跌到榕江里去了。 扑通! 巨大的水花眨眼的功夫就被湍急水流吞没,带着我往又黑又冷的江底去了。 我会游泳,水性算得上是很不错,但这一刻却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求生欲。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屏住呼吸,用所剩不多的力气将抓在手里的腕表用力抛了开。 站在岸上的人全都傻了眼,没一个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丢表的人距离江水最近,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寻不出半点踪迹的江面说:“怎么办……她、她掉下去了!” 短短一句话被他说得语无伦次,是真的害怕极了。 容显恭的手段是出了名的严酷,就连他身边的心腹艾伦都不是好相与的,现在他们不仅把事情办砸,而且还弄丢了目标,回去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这些人原本就是临时凑起来的一盘散沙,这时更是慌得没了主心骨,吵得沸反盈天。 “你们都看见了,不是我推的她,这是意外,等回去老板问起来,不能怪我啊!” “不怪你怪谁,我们可没碰她!” “吵什么吵,还不下去救人,这才几分钟,不至于淹死——” “说得这么轻巧,你们倒是自己下去啊,没看到她一声都没吭就不见了么?再说了救上来也是个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第289章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明明是月黑风高杀人夜,经他们这么一吵,简直快要热闹成菜市场。 刀疤脸勉强算是其中的头目,他目光锐利地往江水里搜寻片刻,然后不耐烦地呵斥出声。 “都给我闭嘴!一群蠢货!江水这么急,那女的肯定死定了,现在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不如想想回去怎么复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板那边能交代得过去就见鬼了!” 他说完这些,又骂了几句脏话,是一想到这次的事情办砸了就气急败坏。 一行人无能狂怒地争执半晌,最终还是不得不先上车离开。 他们不知道,就在两个小时之后的日出时分,岸边聚集了一大波人,若是他们没能及时离开,当时就会被现场的警察给逮捕。 这天晚上,容熠川睡得比以往更熟,醒得却也是格外的早,明明意识昏沉,但灵魂深处总像是有个声音在呼唤他,让他觉得再不醒就该晚了。 卧室里的氛围昏暗而暧昧,他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想要重新将身边人拥入怀中,结果却是抱了空。 另一边的床铺早就凉透了,连半点余温都没留下。 容熠川登时醒了个彻底,他揉着眉心,忍着反常的头疼起身唤道:“Lily?” 周遭安静的没有半点回应。 容熠川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不妙,他匆忙起身,像是寻找丢失的珍宝一样满屋子的搜寻着熟悉的身影,但直到住在一楼的阿姨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查看,才得知她竟然大半夜的离了家门。 阿姨变了脸色:“容总,您不知道林小姐出门散步的事么……”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昨晚凌晨了,她说她睡不着,我就没多问……” 容熠川的话音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般缥缈,他不敢耽搁,连忙亲自打电话报警,然后连居家服都顾不上换,就这样仪容不整的出了门。 失踪案不是小事,尤其报警人还是H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警方根据容熠川和阿姨提供的线索,很快就找到了开车载过徐泠然的司机,并且顺藤摸瓜,锁定了有脚印痕迹的树边河滩。 路秘书收到消息赶来时,容熠川已经在江边站了很久,他头发凌乱,眼底遍布血丝,不过是一夜时间而已,瞧着竟是憔悴了许多。 “容总,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徐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她在容熠川面前恢复了本属于徐泠然的称呼,明明说的是安慰他的话,可听起来总像是有几分悲伤。 容熠川目光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江水,充耳不闻般没做出任何回应,是自从得知徐泠然最终的消失地点后,就再没有开过口。 路秘书跟随他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失魂落魄到如此地步,当即自觉地没有再继续打扰,而是去到正在搜查的警方身边,同他们沟通起了案情进度。 明面上,容熠川才是徐泠然的伴侣,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凭他现在这副被刺激得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的模样,根本无力处理接下来的事宜。 警察看他一眼,然后便对路秘书和盘托出道:“从石滩上凌乱的脚印和现场痕迹来看,当时绝对不只徐小姐一个人,但根据痕迹科同事的鉴定,她应当是失足跌落,从这里坠入了水中……” 他抬手指向岸边最料峭的一段地方,那里除了一棵大树,再没有旁的可供攀援的东西,人若是在那里滑倒,只有坠江一种可能。 路秘书的一颗心险些跟着一起沉到江底里去。 “徐小姐水性很好,我记得她还曾经跳到榕江里救过人,最后两个人都平安上岸了,这次应该也可以吧?” 她压低了声音,不敢被不远处的容熠川听到似的对警察说。 警察不置可否地说:“这也不一定,榕江最近正值丰水期,江水峰值和流量都正处于一年中最难以捉摸的阶段,你看我们从搜救队醒来的蛙人,他们水性够好吧,也不敢轻易下去查看。” 蛙人是常年在水下执行任务的部队的总称,他们设备精良,搜救经验也丰富,戴上面罩后可以长时间在水下游动,但即便如此,这时仍在身上系了安全绳,要由岸上的同事配合。 路秘书脸色煞白:“他们已经把周围都找遍了么?” 警察眼神凝重:“还没有,水下情况比预想中还要复杂,礁石很多,水流复杂,能见度也低,而且因为不能确认具体坠江时间的缘故,下游需要搜查的范围也不小。” 他们眼前是正忙碌着的蛙人和搜救队,从行动上看已经相当卖力,效率也不低,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路秘书就算再不愿意往坏处想,也不得不接受最糟糕的可能,她艰难地发问:“容总知道了么……” 她忽然明白了容熠川反常至此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徐泠然失踪,更是因为……渺茫的希望。 警察无奈的两手一摊:“已经说了,但他的态度很不对劲,除了提供线索外别说开口了,就连步子都没挪过,我们真担心他会体力不支也掉到江里去,有可能的话,还是劝劝他吧。” 秋日的早上冷得连呼吸间都会带出雾气,不至于像冬天一样冷得让人站不住,但那种渗到骨子里的寒意也还是很煎熬。 路秘书默默地盯着容熠川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把劝说的话说出口。 现在的容熠川只是看起来平静,实际上脑海里的那根弦早就紧绷到了极点,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根本就是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路秘书除了叹息一声,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继续跟警察沟通案情。 “容总身份特殊,所以我们不希望媒体再介入到他的私生活中来,这一点希望你们能理解,还有就是……徐小姐最近也是风口浪尖上的人,如果后续有公开的需要,容氏完全可以配合。” 她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保持礼貌客气的同时,也将诉求说了个明明白白,并且全都是在警方职责范围内,不会给容熠川惹来非议。 第290章 他宁可选择后者 警察办案经验丰富,也没少跟身份特殊的人打交道,这时便心领神会地应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先下水的蛙人上岸,回到身边摇头道:“不行,水下能见度太低了,因为前两天下过雨的缘故,沙石杂物什么都有,人掉进水里,就算不被冲走也得被水里面的石头和泥沙呛死。” 他并未刻意压低话音,而在空旷的室外,声音总会传得格外远,足以被不远处站着的容熠川听得清清楚楚。 容熠川在原地扎根似的站了很久,没人敢跟他搭话,更没人敢劝他离开,以至于众人忙了半晌,已经快忘记他的存在了。 路秘书急急追问道:“一点中途上岸的可能性都没有吗?” 蛙人对路秘书说:“如果水性够好,确实是有中途上岸的可能,但目前情况不乐观,只能猜测当事人是在凌晨坠的江。” 这个说法令在场众人的心全都往下一沉。 大白天的,水下的能见度就够低了,这要是晚上出事,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路秘书感到一阵绝望,唯有目光焦急地望着眼前的滔滔江水,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路秘书仍旧不肯放弃:“能不能拜托你们在下游沿途再仔细搜寻一下,看看哪里适合上岸,在附近找一下目击者,或者是我们可以重金悬赏线索,金额方面可以随便提。” 蛙人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榕江从这里开始,下游一路上都有很高的堤坝,根本没有适合上岸的浅滩。而且林小姐坠江的时候是在凌晨,恐怕目击者也不好找啊……” “不好找也总有希望,麻烦你们了。” 警察对此已经不抱希望,跟同事聊过之后,硬着头皮来到容熠川面前,同他搭话道:“容先生,目前继续在江边搜寻的意义已经不大,如果您有别的线索,最好还是给我们提供一下。” 容熠川看起来行尸走肉般没有活气,他黝黑眼瞳在遍布血丝的眼白里一转,看着更瘆人了。 幸好大白天的光线很足,警察这才能鼓起勇气继续同他讲话,至于他能否听得进去,就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蛙人口直心快,直接说道:“容先生,实话跟您说吧,每年都会有几个人失足掉进榕江里去,别的季节兴许还有生还的可能,但涨水季刚过,这边离入海口又不远,尸体很可能已经冲进大海,无法再被打捞回——”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容熠川骤然爆发的话音打断了:“住口!” 这一声沙哑至极,简直就像是被砂纸专门打磨过一样,瞬间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但相比于容熠川的话音,更让人在意的还是他此时的模样。 容熠川双眼红得像是快要滴出血来,面容也狰狞得带了疯狂意味,他近乎歇斯底里地重复道:“都继续给我找!蛙人不够就再从别的地方给我调!” 路秘书立刻意识到是警察的话刺激了他,连忙上前道:“容总,请你冷静一下。” 容熠川充耳不闻,脑海中像是只剩下刚刚听到的“尸体”一词,他并没有太反常的举动,看起来也称得上安静,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脑海里的那根弦已经彻底绷断,这是快要发疯了。 警察并没有存心刺激受害者家属的打算,这时见他状况不对劲,连忙道了歉:“对不起,容先生,是我考虑不周说错了,是……徐小姐的线索断了,想继续在江边查下去很困难。” 路秘书问了一句:“如果江边线索少,还有哪里可以去找找?” 警方有些为难:“刚刚蛙人也说了,下游一路上都有堤坝,现在就只有入海口那边算是有一些浅滩,可以去那边试试。” “好的,那就麻烦你们尽快安排人手了,时间紧迫啊。” “我明白我明白,毕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我们肯定会尽力的。” 虽然警察这么说着,他心里清楚,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徐泠然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但为了安抚容熠川,还是换了个说法。 容熠川听到这话,状态瞧着还是很不对劲,他脚下一晃,险些就直接跌进一侧江水里去。 警察和靠得住的路秘书当场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想要扶住他,但他却是自行扶住一侧的树干,稳住身形的同时缓缓靠了上去。 他这时的形象已经毫无体面可言了,可一刻找不到我,一刻就不敢泄气,是本能地在拒绝面对现实。 路秘书忧心不已道:“容总,你已经站了太久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从发现身边人不知所踪的那一刻起,容熠川就滴水未进,像个被上足了发条的人偶一样,只知道朝着心中仅剩的念头行动,而那个念头正是找到徐泠然。 他听到了路秘书的话,但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单就是直勾勾地盯着波涛汹涌的水面瞧。 这一刻的他没来由地同徐泠然最后所做的梦中的场景重合在了一起,梦里的他不顾一切地陪她一起跳了下去。 或许这样做才是对的,他应该去陪她…… 容熠川心中模糊的念头逐渐成形,就在他即将迈出步子之时,后来下水的蛙人也冒出了水面,正脱去面罩,激动地高喊道:“有线索了!” 一瞬间,绝望的阴云就此被驱散。 容熠川许久没有活动过的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可他却是不受影响,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蛙人身边,一把将对方拉上岸问:“她人呢!在哪儿?!” 他情感上再怎么不愿意接受,理智上也无比清楚地知道,徐泠然没可能继续存在于这附近,蛙人们能找到的不是他最不愿面对的遗体,就是未必能派上用场的线索。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宁可选择后者。 第291章 她在哪儿? 蛙人被容熠川憔悴的面容吓了一跳,差点就把手里的东西再掉回到原处,多亏了容熠川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的手,这才及时将线索接了住。 那是块已经进水停止走字,并且被江底乱石磕碰得伤痕累累的手表,瞧着倒是特别的新。 警察和路秘书的动作只比容熠川慢了半步。 此时一行人围着手表,聚精会神地听蛙人说起了他在水下的发现。 “我是在礁石缝隙里发现的这块表,虽然被划伤得很厉害,但看起来还没有被江水侵蚀,绝对是刚掉进水里没多久,而从走字停止的时间看,正是今天凌晨没错,很可能是有价值的线索……” 警察听到这里,眼前便是一亮:“我们马上联系鉴证科的同事过来,顺便再查查这块表的来历。小王!” 他立刻叫了负责这些事的下属过来。 有个警察对这方面颇有几分了解,算是半个行家,冷然道:“这是只帝陀表,价格高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 他说着,将拿在手里的表翻了过去,向其他人展示着表壳上的数字说:“每只表的编号都是独一无二的,我已经看过了,这一块绝对是真货。” “帝陀?”另一个警察只疑惑了一瞬,便对赶到身边的小王吩咐了新安排。 “你带人去把本市所有的帝陀专柜排查一遍,务必要找到这块表是从哪里卖出去的,找到了也不要打草惊蛇,马上打电话给我就是!要快!” 容熠川将这块表交给负责排查的小王,然后缓缓站直了身体,他看起来还是很不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麻木,但眼底已经是恢复了光亮,看起来也有心力面对接下来的事了。 路秘书知道他再经不起半点刺激,默默无语地跟在他身边,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警方得到线索后,办事效率极高,一个小时还没过完,小王的电话就打了回来,说是找到了这只表的来源。 “咱们市的帝陀专柜也不少,但这只表偏偏就是从生意最冷清的那家店里卖出去的,不是什么专柜,而是个奢侈品寄售店,价格比从专柜买还贵呢,不过确实是正品没错,地址就在……” 跟他通电话的警察一边往导航上输地址,一边对后排的容熠川和路秘书说:“这边已经有大致方向了,你们可以回去等进展。” 路秘书以为容熠川还没能从崩溃中走出来,正要替他回答,就听到他自行开口道:“我就在这里等,麻烦你们尽快。” 警察拿他没办法,只好放弃了劝说。 位于目的地的那家奢侈品寄售店单从外观看,实在是平平无奇,任谁也想不到里面的货物竟然会昂贵到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容熠川的仪容已经是没得救了,但做起正事来并未受到影响,他跟警察一起进了店门。 店主已经在核对编号的时候,就得知自家店里卖出去的东西疑似跟一桩刑事案件有关,他表现得十分配合,不仅把店里的销售记录找了出来,还主动给警方看了当时的监控画面。 “这人我认识,他以前是混这一片地,成天跟不三不四的人称兄道弟,上来说要买表,我还吓了一跳,生怕他是想搞鬼,没想到钱是真的,后来也销声匿迹没动静了,他是不是惹事了?” 警察面对他的八卦,并没有回应多余的事,而是伸手往电脑屏幕上一点:“你确定是这个人没错吧?” 店主见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也没多问,而是连连点头道:“绝对没错,他从前一穷二白,别说是真表了,假表也买不起啊,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他非常健谈,一鼓作气地就把买表人的住址和名字都说了。 路秘书也没闲着,她不消容熠川吩咐,自觉安排了手底下的人去查买表人的信息,并且将收到的回复交给了警方。 这些都是通过合法渠道得到的线索,并不怕被查。 警察很快结合相关线索,锁定了买表人的信息,然后发现不久前,他的账户里转进了一笔很可观的汇款。 “虽然暂时还无法掌握他的消费记录,但买表的钱大概率就是从这里面出的,而以他的无业状态来看,想要赚到这笔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们初步断定,这个汇款人的身份很可疑。” 不过半天时间而已,能有这么多进展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他并不指望能马上就把汇款人的身份查清,但路秘书看着桌上的资料,神情却是相当的复杂。 从资料上看,这笔钱转得十分麻烦,期间经过了许多道不必要的手续,目的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但在警方的侦察手段下,这些所谓的掩饰全都像欲盖弥彰,海外账户拥有人正是艾伦。 艾伦在国外是个很大众化的名字,泛滥程度跟国内的张伟差不多,想要确认他的所在并不是件容易事。 可容熠川迅速从先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眉头紧锁地说:“我认识这个人。” 负责此案的警察本以为这起失踪案会扑朔迷离,甚至涉及豪门秘辛,为此连拉长线的准备都做好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线索就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不住往眼前跳。 进展实在是顺利到了惊人的地步。 艾伦是在机场被人拦住的,他显然是早就做好了有可能走不成的准备,面对亮出证件的警察还能继续装傻:“你们找我什么事?” 警察没跟他客气,开门见山地就说:“我们怀疑你跟一桩刑事案件有关,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艾伦看起来还是不慌不忙:“可以,但我的航班半个小时后就要起飞了,需要出差处理的工作该怎么办?” 回答他的不是警察,而是从一侧走出来的容熠川:“你恐怕再也不用关心工作的事了,她在哪儿?” 第292章 转机 容熠川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克制自己,但在望见容显恭身边最受信任的艾伦的这一刻,还是难以自控地流露出了戾气。 如果警察不在场,他毫不怀疑垂在身侧的手会紧握成拳,然后重重打到对方脸上去。 “抱歉容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艾伦两手一摊,看样子是打算装傻到底。 容熠川笃定此事跟艾伦和他背后的容显恭有关,强忍住动手把事情变得更糟的冲动,直到去了警局都还在竭力不让自己发疯。 对他来说,同徐泠然分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感到难以忍受。 讯问室里,艾伦看起来要冷静得多,无论警察提出怎样的质疑,他的答复都是不清楚。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这个账户在我离开家乡之前就已经停用了,现在我人在H市,平时生活用的都是这边的银行卡,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转账给一个陌生人,也许是被人盗用了吧。” 他在国内生活了很多年,又对容显恭忠心耿耿,这时就装得跟真的一样:“你们千万要查清楚,不能冤枉好人。” 警察面对他的狡辩,也是一筹莫展,毕竟目前除了转账信息和容熠川的指认,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跟徐泠然的失踪有关。 根据相关规定,如果四十八小时内还不能拿到完整的证据链或者索性让他认罪,就只能将他无罪释放。 艾伦绝对清楚这一点。 警察试图用迂回的方式得到线索,拿出一摞照片让他辨认:“你确定这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么?” 里面夹杂着买表人和同他相熟的人的照片。 艾伦面不改色地将照片扫了一圈,别说情绪波动了,就连看每张照片的时间都差不多,他一耸肩:“都没见过,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并非是装出来的不慌,而是真的不慌,就像是笃定自己能从这里走出去一样。 路秘书隔着单向玻璃,眉宇间满是愁容,她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试图抓出艾伦的疏漏,但却都失败了。 容熠川的面容仍旧憔悴不已,深邃的眼瞳中却是显出了异样的光芒。 “艾伦比我们更早知道出事了,他根本不是提前计划好了出差,而是打算出国去避风头,但凡警方的动作稍微慢半拍,现在他都很可能已经上飞机了,不过这也足以证明,容显恭还信任他。” 他嗓子哑得厉害,话音倒是字字清晰,没人能想到不久之前,他曾在榕江边游走在绝望的深渊中。 路秘书从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容总,您是不是已经有所打算了?” 容熠川话音低得几不可闻:“只是猜测而已。” 他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绝望。 十五分钟后,转机果然发生了。 另一波外出抓捕买表人的警察收获颇丰的回了警局,他们不仅将收钱的买表人抓捕归案,就连在一起商议之后安排的几个混混也一并给抓了回来。 容熠川暂时的将注意力从艾伦这边挪开,去到询问室里默默地围观了一会儿。 这帮混混并不全都是参加了凌晨时分跟踪徐泠然的事,但却无一例外,全都从艾伦那里收过或多或少的好处。 起初他们碍于所谓的“义气”和到手的钱财,全都大包大揽地抢着认罪,可就在得知艾伦是在机场被拦截时,他们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囚徒困境老套但有用,对他们这样原本就没有信任度可言的人来说更是有奇效。 警察前脚敲着桌子示意他们立功能减刑,买表人后脚就抢先站出来:“我都招,表是我买的没错,但钱是艾伦哥给的,是他和容老板指使我和兄弟几个去跟踪那女人的,对了,不只我们!” 他生怕说得不够详细,会算不上减刑的标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把刀疤脸那伙人也给供出来了。 这样一来,能够跟他一起指认容显恭和艾伦的人就又多了不少,算是加了道双保险。 其他人见有人带头,立刻争先恐后地表示自己也要立功,询问室里险些热闹成菜市场。 容熠川望着这样迅速的进展,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倒是将一颗原本就在往下沉的心绷得更紧了,不祥的预感铺天盖地地席卷了他,让他为了保持理智,不得不暂时去到走廊里去深呼吸。 负责询问工作的警察叫了几个同事过来,在艾伦仍旧死咬着不肯松口的同时,打印出了厚厚一摞笔录,并且基本根据他们的口供还原出了昨晚的事情经过。 容熠川面无表情地听完,情绪晦暗不明地问:“已经确定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了吗?” 如果只有一两个人的供词一致,确实是存在串供的可能性,但这帮混混所讲述的经过全都大差不差,答案显而易见。 警察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上了同情:“法医科已经在对当事人手臂上的伤痕做鉴定了,他所说若是属实……里面会留有徐小姐的DNA,可以同她上次自证身份时留下的样本做比对。” 容熠川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沉沉“嗯”了一声。 警察一头雾水地问:“容先生,你还好么?” 他还记得榕江边发生的事,很担心容熠川会因为受刺激,而是在警局里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来。 可容熠川的态度很快就恢复了平淡:“没事。” 路秘书也担心他的心理状况,闻言跟警察去到旁边的走廊拐角处,又就笔录里的内容询问了一番:“证据确凿的话,能不能立刻给艾伦和容显恭定罪?” 容显恭的消息一直很灵通,他见艾伦没能成功离境,难保不会狗急跳墙,虽然容熠川已经没有什么可被威胁的软肋了。 警察斟酌道:“没有尸体是很难以凶杀案的名义立案的,不过若是人证物证都齐全,定为失踪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除了导致徐小姐坠江的主犯,计划这一切的人也同样要负教唆责任。” 他在路秘书面前,选择将话说得更直白些,免得连她都没有心理准备,会再闹出不必要的乱子,影响侦办进展。 路秘书听到尸体一词,心头登时一阵大恸,但片刻之后,还是缓过来接受了现实。 事已至此,必须有一个人理智尚存,否则一旦被容显恭抓住翻盘或者保存力量的机会,事情将无可挽回。 第293章 一命换一命 好在,DNA比对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路秘书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赶到了警局。 警方说:“买表人手臂伤痕中遗留的DNA跟徐泠然完全一致,基本可以断定两人发生过争执,并且足以证明他没有撒谎,而是当真发生过的事实。” 路秘书不由得有些恍惚。 “那也就是说,徐小姐她真的已经……” 警方说:“一天没有打捞到尸体,我们就不能下结论。不过徐小姐坠落的地点距离入海口真的太近了,一旦尸体进入大海,很有可能就没办法继续打捞了,生还的几率也就……更渺茫了。” 尽管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路秘书还是觉得心头一阵悲凉。 “对了秘书小姐,还有另外一件事我们必须得通知你一下。” 路秘书调整了一下呼吸,点头:“好的,您说。” “我们审讯了几个犯罪嫌疑人,他们供述出来的背后之人都是同一个——” 还没等警察说完,路秘书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老容总,是吗?” 警方有些惊讶地点点头:“是的。” 路秘书苦笑了一下:“请问,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刑罚?” “这个具体还要看检察院和法院那边,我们只负责侦查,然后把证据全部移交给检察院。” 路秘书点了点头:“好的,谢谢。” “容氏在H市算是一方巨擘,这个消息我提前通知你,你回去也跟高层汇报一下,最起码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路秘书冷笑了一下:“没事,警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们容总说了,我们完全尊重警方和检方的所有判决。” 警察更意外了。 谁不知道容总父子两个一贯的父慈子孝,前阵子儿子还帮老子办了个热热闹闹的寿宴? 但是这父子两个也真是奇怪。 父亲找人杀了儿子的助理,儿子的秘书听说父亲要被抓,反而一脸大仇地报的表情? 豪门的事情,他搞不清楚。 末了,他也只能唏嘘了一声:“老容总我记得已经六十了吧?” 路秘书突然想起一件事:“会因为年龄大而缩短刑期吗?” 警察摇了摇头:“不会,六十岁并不算是年龄特别大,缩短刑期只有一种可能——死者家属出具谅解书。” 路秘书问:“如果没有谅解书的话,他的刑期大概能有多久?能在里面待到老死吗?” “我不好说,不过……”警方说:“不管是教唆杀人,还是买凶杀人,罪名都不小,至少十年起步。” 路秘书心里的大石头算是放下了:“好。” “就是可怜徐小姐啊,被渣男骗,毁了人生,现在又被推进了榕江里淹死了,真是太惨了。不过她很聪明,临死前也给警方留下了线索,让我们能快速破案,抓到幕后黑手,也算是一命换一命了。” 路秘书微微一怔。 一命换一命。 徐小姐她……难道是……早就计划好了? 另一边,负责抓捕的警察迅速出动,去到容显恭如今居住的别墅里将准备外出的他给截了住。 他应当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天,没了唯一信任的心腹艾伦在身边,宁可穿戴整齐,自己坐轮椅出门,结果自然晚了。 “容老先生,我们怀疑你跟一桩刑事案件有关,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警察措辞客气,但是目光锐利,显然是已经将容显恭当成犯罪分子来看了。 容显恭冷笑一声,沉默着选择了配合。 自始至终,他身边的女人都瑟瑟发抖地抱着君君躲在屋里,哪怕他被带上警车时恋恋不舍地想要再回头看这个爱子一眼,她也没带着孩子露面。 容显恭最终只能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警局里,容熠川已经恭候他多时了,父子相见,分外眼红,是彻底地撕去了在人前最后的遮羞布,连父慈子孝的假象都不愿意继续演了。 容熠川快步去到容显恭身前,恨不能直接扯起他的衣领质问:“她在哪儿?!” 旁边的警察担心他在这里动手,连忙想要上前劝阻,但他却极力克制住了自己,只是问话时的语气骇人的厉害。 他潜意识里还存着个救命稻草般的念头——这些人都在骗他,是容显恭为了威胁他,所以将人给藏起来了。 这一刻,他的理智占了下风,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只要能让她回来,他愿意答应容显恭的条件。 可希望瞬间就破灭了。 因为容显恭抬起头来,看着他冷笑出声道:“哈哈哈,我果然还是猜对了,是不是?莫翻译就是你给她找的最后一层障眼法,容熠川,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连我也差点被你这一出以假乱真给骗了!” “我问你,人呢!?” 容显恭只是大笑,丝毫不在意容熠川已经在疯狂的边缘,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无论如何,你最爱的女人已经死了!你为了她,处心积虑地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一个接一个地给她找替死鬼,对了,她被沈承远推下悬崖应该也是你的手笔吧?怎么,想让她诈死,脱离徐泠然的身份,然后把她藏在你的羽翼下?可是连你都没想到吧,这个女人并不按照你的剧本走,她有自己的主见……” 路秘书在一旁听着,越来越害怕。 她是真的怕自己的老板彻底疯狂,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她赶忙上前了两步,抢在容熠川前面质问道:“老容总,如果你肯说出徐小姐的下落,容总或许可以考虑好好照顾容嫡。” 果然,一提到小儿子,容显恭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 “怎么,徐泠然死了,你还打算让所有人给她陪葬不可?” “不用所有人,”容熠川逼近:“你,和你唯一的儿子,就够了。” 容显恭脸色苍白,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别开了眼睛。 路秘书追问道:“当着警察的面,你只要肯说……” “我说什么?”容显恭冷笑:“我又不是海龙王,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 第294章 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她 路秘书心里一沉:“真的不是你……” “你当我是个傻的,每次都会给她机会让她逃走么?” “为什么?”容熠川低吼:“为什么非要杀了她不可?只要我想要孩子,我就肯定能有,到时候你的容嫡一样什么都继承不到!” 容显恭哈哈大笑:“我们父子三十多年,我对你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你爱了她这么多年,如果她死了,你还会碰其他女人?你不会的,你不但不会,你自己说不定都跨不过这一关。那这样的话,最后的赢家就还是我!我反正是活不了多少年了!但君君还小啊,他还有无限的可能……” 笑声中的恶意听得人毛骨悚然,配上这间特意腾出来给他们对峙用的调解室里的惨白灯光,简直就像是不知道从何处爬出来的恶鬼。 容熠川缓缓站直了身体,目光和神态都是冷静无比的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提前立好遗嘱,容氏的财产我就算是给路边一个陌生人也不会留给他,那个野种什么都得不到。” 他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这时连最后的软肋也被拔除,看起来更是冷心冷肺,再没有半点顾虑。 容显恭收不住情绪似的继续大笑,直到轮椅都被他带得摇晃起来,警察也带着怀疑他装疯的目光看过来,才略有收敛地再次开口。 “无所谓,这一次确实是我输了,但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她!真没想到她竟然连命都不要,就为了帮你做这个局,帮你除掉我?” 他看似疯狂,其实早就给容嫡准备好了退路。 容氏的控制权或许是得不到了,但他早就立好遗嘱,并且找律师做了公证,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将会继承他所有的股份和财产。 容显恭想到这里,满怀恶意地又笑了一声:“只可惜我看不到你以后绝望痛苦的模样了,真是可惜了!” 容熠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神情冷漠至极,毫无波澜的目光也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容显恭失望不已地打量着容熠川,然后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肆无忌惮的对他口出恶言:“听说那女人是大半夜里孤身一人出的家门,该不会是早就给你戴了绿帽子,所以跑出去准备私奔吧?” 这摆明了是个激怒容熠川的直钩,他理智上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一点,情感上却还是怒不可遏地呵斥道:“闭嘴!” 路秘书下意识上前半步,到底还是没有阻拦。 事已至此,容显恭和容熠川的父子关系已经没有继续维持的必要,这桩丑闻最终还是要公开,与其再想尽办法遮掩,倒不如就把这个脓疮挑开,权当是给容氏一个新开始。 她停在原处,选择就让容熠川按照他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哪怕他现在并不理智。 容显恭看着容熠川咬牙切齿的模样,非但不害怕,反而是高兴不已,他输得彻底,注定没有翻盘的机会了,不过要是能在坐牢之前欣赏到容熠川的痛苦,也算是两个人没有白白斗法这么多年。 “我为什么要闭嘴?还有很多话没说完呢!你怕了对不对?怕就连这个女人都是在对你虚与委蛇,想想也是,你这样算计她们,又能遇到几个真心人,只有蠢货才会相信你,哈哈!” “对了,她的身份信息好像全都是假的吧?人家一开始就不信任你——” 容熠川打断了他:“我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警察见他们这样剑拔弩张,虽然没有要把他们分开的意思,却也随时预备着劝阻,免得冲突会升级。 容显恭仗着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保障,笑得更得意了,甚至话锋一转道:“你这么激动,该不会是真不知道她的打算吧,我了解艾伦,他做事很谨慎,事情走到这一步,绝对有人刻意安排。” “我以为这女人敢骗我就够胆大的了,现在看来,他是连你也骗了啊,先把我的人带到江边留下证据,再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既给了你除掉我的借口,也省去了之后的麻烦,真聪明!” 他说到末尾几句时,话音里的恨意已然浓烈到了能将后槽牙咬碎的地步,他是不甘心就这样败了,却又无能为力地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容熠川最不愿意面对的可能性就这样被他说了出来,整个人如坠冰窖,冷得心跳都随之漏了一拍。 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的视野中,只有容显恭的话音仍旧清晰。 “这就叫世间自有真情在吧,我从前还怀疑过你们是演戏演得太真,让这女人入了戏,没想到烟雾弹居然是真的,不知道她心甘情愿为你赴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容显恭的话音是被忽然冲到他面前的容熠川打断的。 容熠川目呲欲裂地盯着他,右手更是已经紧握成拳地挥到了他面前,下一秒就能将这张令人生厌的面孔砸个粉碎。 “容先生,请你冷静!”警察及时挡在了他们中间。 容显恭隔着几道人影,挑衅般地看着容熠川,他故意抬高了音量大喊:“怎么?我害死了你最爱的女人,你连打我都不敢么?懦夫!” 这里是警局,就算是容熠川在这里跟人动手,也是一样的要负法律责任。 容熠川不消提醒,已经想明白了容显恭故意激怒他的缘故,不过是想要将他一起拉进泥潭,最后再给他添点堵罢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为了这样一个烂人,惹上任何麻烦都是不值得的。 容熠川转头看向路秘书:“你是不是说,教唆杀人,至少十年?” 路秘书点头:“是,我后来去跟律师求证过。” 容熠川动作缓慢而僵硬地点头:“够了,反正他也活不到第十年了。” 第295章 我不能再让她一个人 容显恭之所以狗急跳墙,就是因为身体健康每况愈下,他再不放手一搏,会连最后的筹码都失去。 事实证明,他对了一半——筹码根本就没被他攥在手里,结局倒是如他所料的一败涂地。 容熠川重新将目光落回到他身上,然后对身侧的警察说:“毕竟父子一场,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警察有些犹豫:“这……” 方才容熠川是如何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容显恭动手,他们都看在眼里,现在放他过去,万一他是想抓住机会,再打容显恭一顿可怎么办? 到时候容显恭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打个半死,在场的人全都是要为此负责任的。 容熠川看穿他们心中所想,声线沙哑而平静地说:“放心,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不能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中他的圈套。” 警察见他理智尚存,这才让出位置,让他能站到容显恭面前去。 容熠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容显恭,同先前状如疯魔的模样判若两人,他冷冷地问:“你早知道自己活不了多少年了吧?” 容显恭的面容至少比他的真实年龄大了十岁,鬓角斑白不说,就连目光也浑浊得很,这时恶意就摆在脸上,看起来简直有几分像皮包骨的骷髅。 “是啊,我这把骨头烂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你以为自己真的赢了么?真是可笑,我反正是已经有后了,荣华富贵享受过了,正经妻儿也有了,这辈子算是非常圆满,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他故意在“正经妻儿”四个字上咬了重音,仿佛这样就能否认那段靠女人上位的过去,顺便将容熠川这个扎眼的存在一并抹除。 容熠川神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俯下身去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语气问:“你真的没怀疑过你那个宝贝儿子的身世么?” 容显恭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僵,疾言厉色地反驳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那个妈一样么?她……她……”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了。 容熠川姿势不变,只是注视着他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让人毫不怀疑哪怕是在警局里,也有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 容显恭意识到自己踩了他的雷区,本该为此感到愉快,然后继续挑衅刺激他,可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这一刻的容熠川简直就是压力的具象化。 容显恭只能从牙缝里硬挤出一句:“君君绝对是我的儿子!” 容熠川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短:“那个野种出生的时候,你都坐轮椅多少年了,那几年没少找女人吧?最后只有一个护工生了孩子,你不觉得有问题么?” 不寻常的地方其实还有很多,但容显恭老来的子,实在是太急着证明自己有后了,为此他对君君极其溺爱,哪怕是病入膏肓,也要拖着病体替这个孩子谋求以后。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被骗的可能。 容熠川接下来的话音距离容显恭仅有咫尺。 “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找人验过了,那个君君是名副其实的野种,是那个女人跟她的情夫一起生的。” 此话一出,容显恭的面孔就变得精彩起来,颜色像是被打翻的颜料铺子似的不住变换,最终定格在涨红上说:“不可能!你绝对是在骗我……我不信你!” 他激动得想要站起来,但却被容熠川一个用力按住了胳膊,在外人看来正是交谈中的模样。 警察随时提防着容熠川对容显恭大打出手,可面对这样还算平和的沟通,只要容显恭不呼救,他们就没有出手的理由。 容熠川看着容显恭瞪大的双眼,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反而是将话音变得更戏谑了。 “您不用担心,等法院的判决结果出来,我绝对会照顾好君君,让他按照您的安排,跟他的母亲一起尽情享用遗嘱中交代了要给他的财产,想来他以后就算有生父在身边也不会忘了您。” 这个“您”字将阴阳怪气诠释到了极致。 容显恭试图从容熠川面上找到破绽,但对他的表情却是越看越绝望,因为他目光固然阴郁,却连半分撒谎的意思都寻不见,所说的事大概率是真的。 从前为容嫡付出的心血瞬间都成了笑话,就连这个名字也是讽刺至极,所谓的嫡子竟然是给别人养的,这比杀了他来得还要痛苦。 “王八蛋!!!” 容显恭脸红脖子粗的怒吼了一声。 容熠川在他出声的前一刻就直起身来远离了他,一边好整以暇地后退,一边对警察说:“我对他已经没什么可说了。” 警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彼此仇恨的父子关系,不等他们感到纳罕,先被容显恭吓了一跳。 容显恭愤怒到了极点,以至于赶在容熠川脑海中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之前先发了疯,他歇斯底里地咒骂着胆敢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仿佛从前在人前炫耀她年轻温顺的是另一个人。 “滚开,都滚开!我要回去杀了她——” 他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就一口气没倒上来,自己先在轮椅上晕了过去。 围着他的警察确认过他并非装晕逃避讯问,而是真的有生命危险,连忙在叫了救护车的同时,把警局里值班的医生也给叫过来帮忙做急救。 容熠川对他的死活漠不关心,亮完本该留着以后用的底牌,便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穿过混乱的人群后自行离开了警局。 这里已经没有值得他在意的事了。 路秘书及时跟了出来,见他行尸走肉般没有反应,像是在方才同容显恭的对峙中丢失了灵魂似的,担忧不已地问:“容总,,您看要不要安排人……去入海口?我已经联系了蛙人救援队,不管怎么样,我们再努力一下。” 她字字不提跟死亡有关的事,可又每个字都像是在提醒容熠川——徐泠然已经死了,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打捞她的遗体,让她入土为安。 容熠川的精神一直高度紧绷,这时面对他最信任的下属,总算逼迫自己面对了现实,虽然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就又抓住了不切实际的希望。 “搜救的人是要安排的,但不是你去盯着,而是我亲自过去。她怕冷,也怕孤独,我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待着……” 第296章 一切照旧 路秘书面露不忍,到底是没忍心打断他的话。 直到容熠川自己意识到不对劲,几不可察地哽咽过后,用令人闻之心碎的声音说道:“她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一定会有好报的,这次坠江也会像之前坠崖一样被人救起,然后平安回来的?” 他若是真的相信奇迹会再次降临,就不会特意向路秘书寻找认同了,她看起来为难至极,是个不想骗他,却也不想看到他彻底绝望的纠结模样。 “是的,徐小姐她一定会……”路秘书话还没说完,一通电话先打了过来。 容熠川身形一晃,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到了耳边。 打电话过来的是留在别墅里等消息的阿姨,她身为家里最后一个见过徐泠然的人,给警方提供了相当关键的线索,这时会急着了解案子的进展也无可厚非。 “容总,既然林小姐已经没在了,那益母草鸡汤还要准备吗?” 阿姨是容熠川千挑万选,专门找来照顾她的,他听到阿姨的声音,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两人前阵子称得上温馨幸福的生活,声音有些沧桑:“一切照旧。” 阿姨没想这么多,更不知道徐泠然已经被警方判定为失踪的事,听到这话,只当人已经找到了,而他们为此闹了一点别扭,立刻高兴起来说:“是不是警方已经找到林小姐了?容总,您对林小姐千万要温柔,别生气,她肯定受到了惊吓,今天我给她炖个安神汤。” 容熠川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嗯了一声:“去吧。” 阿姨接下来的话更是给了他沉重一击。 “我说的是真的,您千万别不当一回事,林小姐她很可能已经怀孕了,等您把她接回来,还是尽快去医院做检查吧。” 容熠川拿着手机的手陡然用力,他瞬间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反问:“你说什么?!” 阿姨听到这里,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但还是只当他忽然得知自己要做父亲的消息,有些太过激动罢了,当即将自己的发现说得更细致了些。 “我见林小姐前阵子总是贪睡,就留了个心眼,专门记录了她的生理期,虽然她周期有些不准,过于劳累的时候还会推迟,但再怎么不规律,这几天也该来了,但准备好的卫生巾一直没动过……” 容熠川脑袋里轰地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伴随着听筒里的话音炸开了似的,他听到自己颤声发问:“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差不多一周前的事。”阿姨听出他话音里的严肃,含着歉意同他解释说。 “我一直记得您交代的事,有在用药膳帮林小姐调理身体,但这种事实在说不好,所以等基本上能确定是怀上了才敢告诉您……” 她接下来的话音总像是隔了一层,听得容熠川云里雾里,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理解能力也有这么差的时候。 路秘书在旁边将他们的通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她数次想要打断阿姨,免得跟注定已经失去了的美好未来有关的话会继续刺激到容熠川,奈何他对外界的一切都像是失了反应,根本没用。 “容总,我先送您回家再说吧?”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容熠川对家这个字有所触动,他喉结不住滚动,好不容易才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让听筒另一边的阿姨误以为是在答复自己。 “您高兴是应该的,我看得出来,您跟林小姐虽然还没领证,但是恩爱得很,这会儿肯定是语无伦次,话都不知道怎么讲了。” “林小姐怀孕之后,益母草就不适合再碰了,我刚好也会给孕妇做营养餐,这次一定多给她炖最滋补的药膳,让她平安顺产,母子平安……” 阿姨说的都是吉利的好话,但对容熠川来说却无疑是折磨。 可能存在过的未来有多美好,眼下的现实就有多残忍,他再也无力维持平静的假象,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无力地垂到身侧,片刻之后更是脱力般松开手,任由手机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伴随着“啪”一声响,路秘书再顾不上会不会影响他的心情,快步上前扶了他一把:“容总,您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已经不能继续坚持了。” 容熠川充耳不闻,没听到似的弯下腰去想要把手机捡起来。 下一秒,他眼前的视线变得天旋地转,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自己昏倒在地时发出的动静。 …… 凌晨时分,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村庄来说,正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可非洲坦桑尼亚大草原附近的某处村庄里,却是忽然间变得喧嚣不已。 我在村里人的尖叫声中猛地睁开眼睛,然后披衣起身,掀开简陋的窗帘往外看去。 这个村落的发展还处于农耕社会阶段,大家住的全都是低矮平房,就连电都没通,入夜之后全靠蜡烛和自制的火把照明,并且还得把火油省着点用,免得要做饭的时候点不着柴火。 此时村里却是亮起了大片的火把,看起来是正有一大队人马在唯一的大路上走,并且来者不善。 我到这边的时间不算久,仅仅是三个月而已,但对危险有本能的反应,立刻想起办法来。 千钧一发之际,住在隔壁的阿马杜敲响了我的房门,他是皮肤黝黑的本地人,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 在国内还是个孩子,但是在这里,已经是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了。 阿马杜一边敲门一边焦急不已地用当地的通用语言法语对我说:“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那些人又来了!大家正在往森林里去!” 闻言,我再不敢耽搁,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就拿起最重要的证件钱包,打开门冲了出去。 阿马杜也顾不上多说,一把拉住我往村落附近的林子深处跑去,生怕跑得慢了,会跟那群已经开始打家劫舍的人撞上。 林子里万籁俱寂,除了被钻到林子里的人惊得张开翅膀,扑棱着往远处飞去的鸟以外,就只有闯进村子里的那帮人在不断发出声音,有发现自己来得太晚了,懊恼的叫骂声,也有枪声。 我在国内从未听到过枪声,第一反应差点以为这是鞭炮,等意识到是有人开了枪,心头不由的一颤。 第297章 午夜惊魂 可还不等我忍不住扭头去看村里其他人都逃出来没有,阿马杜已经将我拉到一棵大树旁边,指着上面说:“快爬上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种时候躲到高处当然是比待在地上来得更安全,但……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棵树树冠茂密,人若是站上去,立刻就会被树叶遮挡得严严实实,除非那帮人细致到往上搜,否则绝无意识到上面还有人的可能。 但一码归一码,这样的树特别高大,我很难上得去。 位于最低处的树枝在我试着跃起数次之后,总算被抓了住,但再想攀上去却是实在不能够了。阿马杜见我试图蹬住树干,却实在是显得勉强,当即咬牙上前推了我一把。 在这边村子里长大的孩子别的方面或许有不足,爬树干活绝对是一把好手,有他帮忙,我总算靠着在这三个多月里练出来的体力,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大树中段,跟阿马杜一起紧抱着树干。 我透过树叶间的缝隙,亲眼看到了那帮人进到村子里后发生的事,他们见村里人全都躲出去了,索性亲自上阵,直接挨家挨户地搜起值钱的东西来。 有些村民动作够快,逃走的时候一并将家里的钱带了上,但这帮人委实是不挑,没有钱就把搜到的粮食和生活用品给拿上,若是遇到有些村民家里实在太家徒四壁,索性肆意打砸一通。 我看得心里难过,愤愤不平地对阿马杜说:“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拿了东西还要砸房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阿马杜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看着村里人好不容易攒下的物资被抢,当然也是难过不已,但他见得多了,渐渐麻木,只沮丧地说:“这已经算好的了,有些人抢不到东西会烧房子,妇女会被抢走,孩子们会被他们泄愤一样杀掉。” 我听得哑然,半晌没能再发出声音。 这种时候无论安慰还是劝解,全都显得极其无力,与其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继续说话,倒不如尽可能藏得更隐蔽些。 我跟阿马杜一起默默无言地躲在树上,直到天光微熹,那帮拿着火把的人开着卡车扬长而去,这才动作艰难地开始想办法回到地面。 一直维持同一个动作实在是件累人的事,尤其我们还要提心吊胆,随时都有被坏人发现的可能,到时候只是被抢劫都算我们命好,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被那帮人杀鸡儆猴,死得不能再死。 阿马杜知道我上树艰难,下树也不见得顺利,先自行动作灵活地落了地,然后便伸手扶了我一把,免得我动作不稳,再扑到地上崴了脚。 我一想到自己身为成年人,竟然要让一个小孩子照顾,不禁有几分羞愧,用最快的速度站稳,含着歉意对阿马杜说:“抱歉,是我连累你了,如果不是有我拖你后腿,你不会跟大家分开。” 阿马杜家的条件即便是在村里,也算最差的那一档,他家里人常年外出劳作,根本顾不上他,平时他就一个人在家,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自然是要跟其他村民共进退的。 但现在因为我的到来,他不得不在逃命的同时分出余力来照顾我。 清晨时分的森林里满是露水,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草地上,真是对阿马杜愧疚的不得了,可他却并不怎么在意,反而认真安慰我说:“没关系,你现在租的是我家的房子,我应该保护你。” 我心底动容无比,等认真同他道完谢,继续咬紧牙关逼着自己往回村的方向迈步,那间看似简陋的小木屋是我在这里唯一的归宿。 三个月前,我是孤身一人抵达的这个小村庄,为了保证人身安全,也为了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这才选择租下阿马杜家旁边的空屋,没想到一笔交易竟然意外换来了他的真心维护。 一瞬间,我再次想起了那些本该恍如隔世的往事,越发肯定自己的离开是正确选择了。 在异国他乡,能收获来自当地人的善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因此我路上遇到其他陆续返回的村民,也小心翼翼地同他们打了招呼,甚至做好了安慰或者提供帮助的准备。 可大家见到被翻得狼藉一片的家,瞧着却是比我还平静。 有几个头顶陶罐的妇女已经麻木了,显然已经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甚至还顺路去取了水回来,同我打招呼时面带微笑,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清晨。 我知道这时流露出同情反而是最大的不礼貌,当即回以微笑,道了声早上好。 走在我前面的阿马杜也是一样的面带笑容,哪怕等站到家门前,看到已经被那伙人搬得空空如也的屋子,也照样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就开始认命地收拾已经不剩下什么东西的房间。 辛苦存下的粮食和水果自然是被洗劫一空,有保暖效果的衣服和毯子也是一样不见踪影,但最让人气愤的还是角落里被踢倒的水罐。 我上前帮阿马杜扶起罐子,试图挽救罐底仅剩的水,但实在是收效甚微。 阿马杜见我神情凝重,反过来安慰道:“姐姐,你不用担心,这些东西都还能用,我马上去打水干活,然后再进城买些毯子和粮食回来就好。你快回去看看自己那边的情况吧,肯定很乱。” “也是。”我看出他想独立解决这些事的决心,没有再留下来帮些可有可无的小忙,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回了隔壁。 因为我逃得匆忙的缘故,房门是敞开着的,这时倒是省去了被人踹开的一劫,但屋内的东西一样是被洗劫一空,从我带到这里的行李箱到我前阵子才买下的生活用品,全都消失不见了。 对劫匪来说无用的画具倒是幸运的没有丢,却也被人踩了好几脚,崭新的画布已经不能用了,倒是散落的颜料收拾起来的话,多少还能派上点用场。 我蹲下身去慢慢收拾,同时在屋外传来的村民们的交谈声中明白了他们如此平和的原因。 第298章 双方都很满意的交易 原来这样的事常有发生,几乎每年都要上演个四五次,而我来了三个多月,竟然只遇到一次抢劫,已经算是非常的幸运了。 至于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则是被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与其说是坚强,倒不如说是早就麻木了。 我为他们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尽快收拾好屋子去帮忙打水。 护照和钱包被我及时抓在手里带离了家门,现在都还好端端的能继续用,但其它一些证明就没这么好运了,有的被颜料弄脏弄湿,有的被没能找到钱财物资的劫匪撕碎,必须得去补办。 对现在的我来说,补办证明本身就是具有危险性的事。 我有些苦中作乐地想,幸好这些劫匪识字率不高,否则我恐怕还要花钱去赎这些东西。 我现在用着的护照和证明上,写的全都是顾晴晴的名字,至于林苒,则跟徐泠然一样,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坠入榕江的那晚,我是真的命悬一线,差一点就死了。 涨水季的榕江水流汹涌,即便我水性很好,又有上次救蒋临夏时实地考察过的经验在,也还是在将作为证据的手表抛到江底的石头缝隙里之后,被迫被江水冲出去挺远一段。 直到距离入海口已经不剩下多少距离,我才在连呛好几口水之后,拼命向岸边游去。 这地方本不是理想中的上岸地点,但也算是人迹罕至,如果我想要彻底摆脱过去,从这里离开至少不必担心会再遇到熟人。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深吸一口气,然后孤注一掷地游向水流相对较缓的浅水区。 幸运的是我成功了,不幸的是我在浮出水面的同时,就跟一个碰过面的熟人对上了目光,正是有过数面之缘,但却没有交情可言,甚至称得上是不对付的顾晴晴。 天都还没亮的凌晨,她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顾晴晴看起来很憔悴,曾经称得上姣好的面容消瘦惨白,像是绷了薄薄一层面皮在颧骨上,别说是精心描绘过的妆容了,就连衣着都跟从前判若两人,再没有半点从前野心勃勃的影子。 我实在是太过震惊,险些连自己的处境都忘了,直到江水猛地又将我拍了个踉跄,才如梦初醒地继续向前游去,一摸到水草石头,就开始手足并用地往上爬。 相比于市区的石滩,这段江水的岸边要陡峭得多,让我很快就磨破了后掌和胳膊。 顾晴晴看到我的伤口,总算反应过来要帮忙,她伸手将我拉上了岸,明明没废太多力气,却在松手后跌倒在地,看起来比我这个险些没命的人还累。 我望着她的难看的脸色和异于往常的打扮,维持着趴在草地上大口喘息的动作问:“你是……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呵。”顾晴晴冷笑了一声,话音里满是绝望地问,“你会这么好心?” 我同她既没交情,也没什么过节,不过是因为看不惯彼此的为人,所以不太对付而已,这时便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算是差点死过两次的人了……” 许是这句话触动到了顾晴晴,又或许是她现在走投无路,已经没有可倾诉的人,所以无所谓地将我当成了倾听者,她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事说了个明白。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到这里来也是打算跳江的,这边江水湍急,离入海口又近,人掉进去没一会儿就解脱了,而且保证走得干干净净,什么都留不下。你知道么?我的人生已经完了!” “我被传染了脏病,”她苦笑了一下:“已经发展成癌了。” 顾晴晴越说越绝望,要不是因为救我太费力气,她的身体又还没好全,怕是已经站起来跳到榕江里去了。 我在她的话音中缓过来些许,硬撑着坐起来说:“不会完的,现在有很多靶向药,可以治的。” “我也不想活了,林苒,我这一辈子,活得仿佛是一个笑话,我们这一行,最忌爱上客人,可我一次又一次地忘记了……” 我看着她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 最后,她看向我,却笑了:“其实你说得对,我的人生不会完的。” “你想开了吗?” “你为什么跳榕江,你也想死吗?” 我摇了摇头。 被沈承远推入山崖最绝望的时候我都没想过放弃,现在我当然不会。 “我想离开这里。”我说。 顾晴晴很聪明:“金蝉脱壳?” “……算是吧。” “容总对你不好吗?外面现在都在传,他把你捧在掌心里宠爱。” “都是做戏罢了,我最后帮他一个忙,然后就要去过我自己的人生了。” 顾晴晴深吸了一口气:“好,我支持你。” 我们约定,我给她一笔钱,让她可以在生命的最后就阶段好好肆意享受。 而在她死后,她的身份归我。 用她的身份信息做什么事都没问题。于她而言,再没有比得到一笔能傍身的钱更重要的事了。 这是一笔让双方都很满意的交易。 我快速去医院做了整容手术。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接受类似的手术了,为了能够顺利地用新身份生活下去,我给自己要了一张同徐泠然和林苒都不一样,但却跟顾晴晴有几分相似的脸。 镜子里年轻漂亮的女孩是如此陌生,就好像她的生活里没有任何值得苦恼的事一样。 离开之前,我只在机场里给顾雪灵打了一通电话。 顾雪灵接连好几天都没联系上我,已经急得快要着火了,她在电话里颤声问我:“然然,你在哪儿?是不是……找好开始新生活的地方了?” 第299章 我的目的地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也仍旧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出我的打算。 我对之后的打算避而不谈,笑着安慰她说:“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只是要把自己的人生轨道带回原处而已,等我真的成功了,肯定不会忘了告诉你一声的。” 在过去一年多的时光里,我真的太累了。 家人朋友们固然是在不求回报地帮我,但正是这样不问因由的好,让我越发地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甚至可以说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我——现在他们遭受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你。 “是不是因为容熠川?”顾雪灵在听筒另一边问道。 我以为自己早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有面对所有问题的勇气了,可唯独这一个,让我猝不及防地感到心悸。 他若是知道我不在了,难过一天也就该接受现实了吧? 我想到这里,毫无破绽的回答:“不是。” 顾雪灵将信将疑地追问:“那你为什么会选在……这样一个时候离开?” 我听到自己告诉她:“大概是因为他对我有恩,而只有彻底离开,永远消失,才能消弭他跟心上人之间的隔阂吧,否则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放在身边,他们怎么走到一起?” 道理清楚明白的摆在这里,不仅成功说服了我自己,也让顾雪灵答应了替我隐瞒,而我在挂断电话之前,只拜托她答应了另一件跟家人有关的事。 顾雪灵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问:“你会去法国么?” 那是一个我们都很熟悉的国度,想要开始新生活的话,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我轻声否认道:“法国不行,早在一开始,我就将它从目的地里划掉了,不是说法国有什么不好,而是容熠川在那里生活过很久,并且每年都会回总公司几趟,万一遇到他就麻烦了。” 相见不如怀念,我还是更希望他能记着我的好,然后因此优待我的家人和朋友。 顾雪灵很不放心我,积极出谋划策道:“英国也不错,他肯定想不到你精通法语,但却专门往英语区跑,实在不行还有德国……” 我听着她积极的话音,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顾雪灵活泼的模样,心下登时又多出了几分不舍,险些就不想走了,但在登机广播响起的那一刻,还是稳住心神同她解释了原因。 “整个欧洲都不行,离容熠川的势力都太近了,他是个聪明人,如果他真想找我,第一站就会去法国,所以我打算去非洲,那里远离一切喧嚣,自然风景也美,是个画画的好地方。” “至于我的生活问题,你也不用担心,财产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不存在揭不开锅的情况,我记得非洲有过许多法国曾经的殖民地,居住在那里的很多人都会说法语……” 这是我在上飞机前,用曾经的旧号码打的最后一通电话。 约莫一周后,我抵达坦桑尼亚,亲眼目睹了自己给顾雪灵描绘的美好愿景。 非洲大陆上的草原广袤平坦,水草丰美,生活在这里的动物种类也尤其的丰富,具有一种独特到在其它任何地方都瞧不见的生命力。 我在收拾被劫匪毁掉的画布时,不失遗憾地为已经付出的心血叹了口气。 为了心无旁骛地画出大自然的瑰丽,我在这边住下之后,专心致志地就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风雨无阻地去到靠近草原的地方看动物大迁徙,另一件则是窝在木屋里画画。 画布上的景色原本已经勾勒了个大概轮廓出来,但经过昨晚这一出,已然是只能重绘。 不等我在新画布上重新勾出线条,阿马杜忙完他那边的事,帮我送了一罐水过来,他干活的动作一如既往地麻利,但神情却很有几分恍惚,就像是又遇到麻烦了似的。 我跟往常一样同他结清送水的费用,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剩下的钱不够买毯子?” 草原附近的昼夜温差难免会比其它地方来得更大,白天热得人汗流浃背,恨不能这辈子都不再跟太阳见面,可入夜之后,又会让人瑟瑟发抖,若是连条蔽体的毯子都没有,是会感冒的。 我自认为看透了阿马杜的烦恼所在,正准备找借口让他帮我也买一条毯子回来,然后顺理成章地将另一条作为跑腿费送给他,就听到他满脸难过地说起了别人家的事。 “我已经没有钱了,但不是因为毯子,而是住在村尾的洛林姐姐家的事,他们家特意藏起来的奶粉也被昨晚的劫匪挖出来带走了,现在孩子饿得直哭,但大家都帮忙凑了钱也还是不够。” 村子里的大家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别人,但对刚被洗劫过一通,又一直活在饥饿边缘的他们而言,能拿得出来的钱绝不会太可观。 我想起洛林家里那个尚未满月的小孩子,心如刀绞地问:“附近哪有卖奶粉的地方?你带我去一趟,就当是你帮我指路,让我看到角马迁徙路线的报酬吧。” 在坦桑尼亚这种地方,钱固然很重要,但也有很多东西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这个村子里的大家还停留在以物易物阶段,靠出售农产品和手工活儿赚来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了城里。 洛林家的小孩子是由村中的接生婆在家里接生的,原本也打算按照村里本来的办法抚养,但却恰好赶上孩子母亲产后虚弱,没有奶水,这才不得不花了大价钱托人去城里带回来几罐奶粉。 阿马杜看起来非常为难:“可是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奶粉卖,洛林的弟弟告诉我,他们之前是从一个路过的商人那里买的奶粉。” “有商人就说明有进货渠道,最近的城区在哪儿?”我也不确定这个法子能不能行得通,但总得试一试,否则跟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饿死有什么区别? 阿马杜努力回忆了一番,然后告诉我:“我只去过一次城里,具体路线记不清了,只知道出了村子往镇子的方向走,到了那个地方可以坐车,然后先坐上一夜的卡车,再转个火车就到了……” 第300章 冤家路窄 路线复杂得让我单是听着都觉得很有几分头疼,不禁懊悔起先前的决定来——早知道在这边买点东西如此困难,就该多到其它地方走走,而不是一到这附近就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我轻叹一声对阿马杜说:“你帮我指个方向,我会尽快把奶粉买回来。” 阿马杜大惊失色:“不行,这太危险了。” “我会注意安全的。”我知道他是好意,但孩子还那么小,只靠村里其他哺乳期的妇女帮忙喂几口,恐怕根本撑不了几天,必须得尽快买到奶粉才行。 阿马杜眨了眨眼睛:“那我陪你一起去,城区虽然相对安全,但路上很可能会遇到危险,现在是角马迁徙的季节,有些偷猎者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陪着你的话,至少会逃得快。” 他虽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应对起这些事来远比我经验,并且十分熟悉逃跑路线,确实能够有效提高这一来一回的速度。 我当初之所以会直奔这个偏远的小村庄,除了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画画外,就是看中了这边的安全。这一带远离富庶城区,对任何一派武装势力来说,都是彻彻底底的兵家不争之地。 只是没想到有些劫匪竟然会贪婪到这个地步,连寻常人家勉强度日的物资都不放过,实在是可恶。 我想到这里,答应阿马杜道:“好,我们一起去,但事先说好,这次是我雇的你,如果我要付报酬给你,你不可以拒绝。” 阿马杜是个聪明孩子,心领神会地连连点头:“当然了,像姐姐你这么漂亮的年轻女孩,夜里单独行动是很危险的!” 我笑了一下:“好了,准备出发吧,让你再夸下去,我就该飘了。” 村子里没有任何代步的交通工具可言,说是准备出发,其实不过是往包里放上钱、水和充当干粮的玉米饼,然后出门就走。 有阿马杜这个本地人带路,我起初走得还算顺畅,穿过林子抄近路时更是一度觉得新鲜,但等一鼓作气地从天亮走到天黑,也还是有些撑不住了,在此期间,我们只停下了吃了点玉米饼。 等好不容易来到可以搭车的镇上,天色早就黑透了,仰头看去,澄澈的深蓝色天空中点缀着数不清的璀璨星子。 我情不自禁道:“真美。” 阿马杜递了瓶同司机讨价还价时,顺便去旁边商店买下的水给我,感慨道:“是啊,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星星总是特别亮,但等进了城,天上的星星就忽然变得黯淡起来了。” 我没来由地想起了同容熠川一起在别墅楼顶看星星的场景,在一瞬间的恍惚后,迅速摇头将这一幕从脑海中清除出去,然后对阿马杜说:“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灯很少吧,灯少星星就更亮了。” “可是人造的光怎么能和真正的星光相较呢?”阿马杜懵懂地问了一句,他虽然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但如果放在国内,论年龄其实还是个未成年。 我思忖片刻,认真答复道:“大概是因为真正的光就像真心一样罕见吧,大家见多了人造的东西,自然而然也就忘记它的本来面目了。” 真心最是可贵,但在某些人眼里,它的无价等同于无用。 阿马杜听得似懂非懂,等我们俩一起坐进了货车车斗里,都还在思索这个对他来说有些过于超纲的问题。 我走了大半个白天,实在是累得够呛,为了保存体力,能在进城后用最快的速度把奶粉买回去,索性靠在盖着货物的防水布上睡了一觉。 翌日早上,我是被刺目的阳光给晒醒的。 此时道路两旁的景致已然发生了大变化,坑坑洼洼的土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虽然算不上太平坦,却也没有太颠簸的沥青路面。 至于房子更是变得像样了很多,并且还是越来越漂亮。 我意识到我们马上就到市中心了,在路过一段看起来还算繁华的街区时,连忙告诉司机停车:“我们就在这儿下。” 司机收到全额的车费,笑容满面地就要离开,而我则多付了一笔小费,然后借机向他询问了搭车的法子和行情,以免我们待会儿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回去的路。 阿马杜只熟悉他们当地的环境,到了这百里外的城区,也是同样的两眼一摸黑。 等我们在街区间摸索着找到一家规模还算像样的超市,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我望着招牌下亚超的字样,心底登时涌起一股他乡遇故知的动容。 我来到这里三个月有余,还是第一次遇到跟故乡有关的地方,当即带着阿马杜走了进去,打算靠同为亚洲人的交情,向老板买几罐靠谱的奶粉,若是这里没有,能询问个目的地也是好的。 几乎就在我们踏进店门的同一时刻,柜台旁传来了熟悉的乡音,是老板正在用中文同一名顾客交谈。 太好了,老板不仅是中国人,还跟我一样同为H市人,他操着一口带有浓重H市方言的中文对面前的顾客说:“你知道的,这边人很少吃茴香,所以我没进货,你要的话就再等一等。” 顾客的话音听起来难过得不得了:“这里的日子根本就不是人过的,说什么调任分公司,其实根本就是流放。” 我的步子瞬间停在了原处。 分公司?流放?这话听起来实在是耳熟得很。 我连忙扯住阿马杜,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而是先跟我一起停在货架后面等一会儿。他只跟我学过几句简单的中文,比如“谢谢”“你好”之类的日常用语,这时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阿马杜看得出来,我明显是在聚精会神地听他们聊天,当即很有眼力见地没再出声,只专心致志地看起了货架上的商品。 我看似面无表情很平静,其实心底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同老板搭话的顾客不是先前被我亲笔勾出名字,流放到非洲分公司的主管又是谁?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第301章 罪有应得 我一边在心中自我安慰,改头换面后的新脸孔跟林染尤其的不相似,应当是不至于被他认出来,另一边却又忍不住在心底求遍各路神佛,只希望他能快点买完东西走人。 毕竟脸能变,行为举止也能装,但声线却是无法改变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客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跟老板聊得更来劲了,也不知道是多久没人理会过他了。 “进货好啊,千万多进点,这城里就你们一家亚超,我以后隔三岔五的就得过来买东西,不然这边的饭菜真是没法吃。”他一边跟老板抱怨一边不住抬手擦眼角,看起来真凄惨的不得了。 阿马杜看到这一幕,总算是忍不住了,他拉了下我的衣角,轻声问:“那个人是不是遇到麻烦事了?” 我用法语小声答道:“不必在意。” 那个人他罪有应得。 我也没想过,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曾经的熟人—— 就是那个猜我内裤颜色,最后被我派到非洲的猥琐男。 不过,认出他的那一刻我还是有些恍惚,明明才过去了几个月,但仿佛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跟阿马杜大致说了一下,他立刻变了脸色:“他太坏了!” 我见他义愤填膺,生怕他会出去替我打抱不平,连忙又低声把后续告诉了他:“不过我也没被他得逞,后来更是直接把他坑到这边来了,也算是让他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其实我当初勾出他的名字,并非是为了公报私仇,但阴差阳错之下倒也给自己出了口气。 接下来他对这家亚超老板的诉苦更是验证了我的猜测。 上午时分,正是店里生意最冷清的时候,这个主管索性滔滔不绝地跟随口安慰了他几句的超市老板说起了自己的现状。 “你就别说这些好话宽慰我了,我刚来那一阵,也以为会好的,结果到这边没多久,国内那边就出事了,大老板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把自己作进牢里去了,现在人都死得已经凉透了……” “我从前以为大老板能一直得势,曾经为他做事得罪过小老板,哎,现在我恐怕这辈子都回不去了,以后只能在这里当你家超市的常客了。” 容显恭竟然这么快就熬不住了?! 我听到这里,只极其短暂的意外了一瞬,然后便忍不住想,容熠川果然没有辜负我拼上性命为他做的局。 现在他身边没了容显恭这个危险分子,总算不必再压抑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了,以后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爱谁就爱谁了。 至于我,则是可以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我跟他已经两清了。 亚超老板常年在这里看店,生活想必也是十分的无聊,他好奇地问:“这大老板和小老板是什么关系啊?听起来怎么你死我活的?” 主管现在对容显恭和容熠川都充斥着不满,提起他们家的事来添油加醋,直接当成了八卦。 “说出来你都不信,他们其实是父子俩来着,我活到这个年纪,也是第一次见那么不像父子的父子。当爹的总盯着儿子身边的女人,生怕他留后,当儿子的也狠,天天盼着当爹的去死。” 老板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我猜他们家肯定有事,要么儿子不是亲生的,要么就是另外有别的儿子了。” 他这随口一猜倒是全猜中了。 倒是主管因为容家对当年的事讳莫如深的缘故,仍旧以为容显恭是容熠川的亲生父亲,他神秘兮兮地对老板说:“你猜对了一半,我们大老板在外面不仅有别的儿子,而且还向着小的那个。” “虽然小的那个还在上小学,根本什么事都顶不了,但谁让他妈妈得宠呢,我们大老板品味清奇,差点就把身边的保姆扶了正。” 豪门秘辛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受欢迎。 老板听得专注不已,追连续剧一样问:“那你们大老板没了,他情人和小儿子怎么办?你们小老板听着可不像会照顾弟弟的善类。” 主管说起容熠川来是半句好话都没有,但在这件事上也不得不承认,他压根就没理会过那对母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我被流放过来的时候,大老板还活得好好的,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说不太清楚,不过听国内的同事说,那对母子也不是省油的,大老板坐牢后,他们一次都没去看过他,直接卷钱跑了……” “对了,他们走的时候好像还带了个小白脸一起,现在我那些同事都在传那女的是跟男的一起把大老板留下的房子汽车都卖了才走的,卷得那叫一个干净。” 我对这个结局丝毫不感意外,只从最后几句话里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 母子俩加上一个小白脸,直接就能组成一家三口,再结合容显恭和君君之间巨大的年龄差,答案呼之欲出。 令容显恭不顾一切想要除掉容熠川的希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根本不是老来的子,而是被身边最信任的女人给结结实实的戴了顶绿帽子。 难怪他进监狱没多久就死了,身子骨不行了是一方面,但更深层的原因恐怕是受了刺激。 我的思绪不知不觉中又绕回到了容熠川身上,凭我对他的了解,旁的事或许是真的跟他无关,但容显恭的病情会恶化得这么快,绝对跟他脱不开干系。 杀人诛心,要真正毁掉一个人翻身的可能,最要紧的就是要先毁了他的希望。 我很想知道容熠川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后,有没有向莫荔表白成功。 可这个主管今天仿佛是专程出门来卖惨的,话题很快就拐回到他在这边吃的苦上了,再也不曾提起跟容熠川有关的话题。 第302章 已经不经常想起他了 亚超老板只对八卦感兴趣,这时也兴致缺缺地从主管身上挪开了目光,敷衍的同时看向在这里站了半天,但却什么都没买的我和阿马杜。 我无意因此背上小偷的嫌疑,主动上前问:“老板,能帮我找几罐奶粉么?实在没有的话,告诉我哪里有卖的也行。” 旁听他们对话的同时,我将这个还算宽敞的超市仔细观察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奶粉的踪迹,看样子今天注定是要继续奔波了。 下一秒,老板出乎意料地说:“有的,你们等一下,我去一趟仓库。” 他扭头去了后面的房间。 我立刻意识到超市里的奶粉只是没摆出来而已,心仪不已地对阿马杜说:“太好了,看来我们明天就能回到村里去了。” 阿马杜看起来也很是高兴,他抿紧嘴唇,一个劲儿地点头。 站在旁边的主管见老板一走就没人听他诉苦了,撩闲似的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嬉笑着搭话道:“你一个女孩子,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单独跑到这边来玩,这是雇了个小导游给带路?” 幸亏我整容了,他显然是没有认出我,否则凭他对容熠川的怨气,怕是能立刻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然后将所有的不幸都迁怒在我身上。 到时候我除了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马上就到角马迁徙的季节了,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天,错过的话委实是很可惜。 我故意压低嗓音,用跟以往截然不同的声线说:“抱歉,我不认识你。” 凡是稍微要点脸的人听到这话,立刻就该明白我对他毫无兴趣了,但他实在是脸皮厚比城墙,讪笑着拿出手机说:“大家都是中国人,加个微信不就认识了么?来吧。” 他一边说一边借机靠近了我,一双咸猪手更是作势要搭我的肩。 我神情冷漠地睨他一眼:“请你自重。” 言语上的拒绝对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来说,已经是丝毫不起作用,他一改在超市老板面前对容氏的抱怨,拉出在这边分公司的职务给自己贴起金来。 “小妹妹,你别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也是从国内出来旅游的吧?那你肯定知道容氏的名头吧?那是个大集团,在全世界都有分公司,这边的分公司就是我负责的,不如一起玩玩?” 为了泡女人满足私欲,他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听得我除了厌恶和反胃,再产生不了任何其它情绪。 我别说是靠近他了,单是听到他的话音都忍不住想走,奈何奶粉还没有买到手,在这里跟一个分公司负责人闹翻,又很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唯有一步步地往同他相反的方向挪去。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就应该把他流放得再远一点,或者索性坐实妖妃的传闻,把他给开除了事,何至于会在异国他乡反受其害? 正在我懊恼不已之时,阿马杜上前一步挡在了我身前,他拦住试图靠近我的主管,怒目而视道:“离她远一点!” 主管法语一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马杜说的是句粗话,他气得直接伸手去指阿马杜:“你这个小孩——” 话刚说到一半,阿马杜动作利落地将他的手打了开,重申道:“滚!” 这下子,他是我雇佣的保镖的说法算是被坐实了。 主管欺软怕硬,本以为欺负个当地小孩没什么,这时见阿马杜不仅有胆子保护我,力气也不小,若是两个人动起手来,丢脸的只会是他这个大人,当即悻悻地把手收了回去。 阿马杜像个愤怒的骑士一样,稳稳当当地站在我和主管中间,直到超市老板把奶粉拿回来。 老板一脸自豪地拍了拍手中的奶粉罐说:“我进货的时候一直担心卖不出去,这才把它们堆在了仓库里,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你们就给我个进货价吧,直接把两罐都拿走吧。” 他很大方地报了个只包含成本和运费的价格给我,是当真乐意帮同胞的忙,而我也因此松了口气,是笃定还要常光顾这家店的主管绝不会再当着老板的面继续纠缠。 主管没敢再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做下流事,但却仍旧用令人不适的目光盯着我,看样子是不打算善罢甘休。 我佯装不察,半点没露怯,用最快的速度收好奶粉和找零,便拉上阿马杜快步出了超市。 早就结完账的主管见状,连忙也跟了出来,然后险些跟路人撞到一块去,等他重新站稳,再试图寻找我的去向,我早就和阿马杜一起混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不久前还算静谧的马路忽然间热闹了起来,不仅是行人多,汽车也是一样的多,是有一列车队正驶过道路中央。 这边的居民很少见到如此气派的车队,就算是住在市区的城里人,都忍不住驻足围观。 我跟阿马杜怕被挤散,没有贸然逆着人群回去搭车,而是先寻了个角落靠墙站着,打算等这波热闹散去再说。 百无聊赖中,我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排场这么大,该不会是你们这儿的大人物吧?” 阿马杜立刻摇头:“不可能,我们这儿的大人物也根本买不起这么好的车,在我们这儿,只有外面来的大老板有那么多钱。” 我闲来无事,索性靠在墙边盯着路过的车队看了起来,这是我到坦桑尼亚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豪车,其中有一辆的牌子非常熟悉,是从前还在国内时经常见容熠川开的。 真是奇怪,先前同他朝夕相处时,我都不见得天天想起他,没想到现在相隔万里,以后再无见面的可能了,反倒变得时不时会想起这个人。 简直是造化弄人。 阿马杜见我盯着车瞧,以为我是好奇车主,当即向身边的当地市民询问了一番。 市民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为人倒是很友好,他和蔼地同我们说起了车队的去向:“这些车都是一个外国老板的,东边那一片中国企业据说也是他的产业,这次应该是亲自过来考察的。” 第303章 他身边的人换成了莫荔 “我儿子刚好在那边的酒店里工作,就是那个看起来跟庄园一样,只有富豪才住得起的酒店,他跟我说他一个月的工资都还不够在那边住一晚的。” 阿马杜听得睁圆了眼睛:“哇哦,我还没见过庄园呢,很漂亮么?” 市民笑着说:“我倒是从门口路过了几次,特别漂亮,里面的花草都修剪得很整齐,进出还有人帮你开门。” 阿马杜正处在一个好奇心最旺盛的年龄,他听得很是认真,直到车队驶向远方,目光都还在亮晶晶地盯着路面看。 我抱着包里的两罐奶粉,温声问他:“怎么了?看呆了?” 阿马杜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看起来满脸羡慕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漂亮汽车,更没见过庄园,姐姐,不如我们去看看再回去吧?” 这个小小的要求配上他眼巴巴的目光,实在是天真得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犹豫地看向怀里的奶粉反问:“洛林家里的小孩子怎么办?” 阿马杜并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他认真思索过后说:“我们可以拜托跑车的司机带回去,他们需要在这里讨生活,只要付些小费,是不敢随便违背承诺的,否则名声坏了就没法做生意了。” 他说着,摸遍全身从口袋里找出了先前买东西剩下的零钱,是打算用我给他的报酬去付送奶粉的运费。 我看得心中一酸,哪里还用他付钱,当即答应下来:“好,等把奶粉送回去,你就去吧,我在外面找个地方等你,只是进去看看应当不用付钱。” 阿马杜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接下来的步子都变得轻快了,任谁也看不出他刚在卡车上颠簸过一夜。 我们靠着先前从司机那里问到的法子,很快找到了一个从阿马杜所在的村庄里出来谋生的熟人,对方只收了很少的钱,就答应在送货路上顺便将奶粉带去洛林家。 一切都进展得如此顺利,除了顶着烈日抵达酒店门口后的所见。 坦桑尼亚的中午炎热非常,即便阿马杜发挥他的交际能力,一路上靠跟行人搭话问到了不少省时省力的小路,但我们抵达酒店也已经是近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平心而论,酒店环境确实是跟市民大爷形容的一样,在这里奢华成了别具一格的存在,路人往大门外一站,甚至会疑心自己是不是忽然离开坦桑尼亚,去到了某处风景怡人的空中花园。 阿马杜站在门外看得目瞪口呆,望着前庭的喷泉说:“要是村里也有这样的东西就好了,以后大家再也不用为了打水来回奔波了。” 对自小居住在附近村庄里的当地人来说,水源无疑是珍贵的存在,但对更愿意花钱买门面的酒店经营者来说,水不过是商品。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如此巨大的贫富差距了,相比于震惊这些,更在意的其实是酒店门口的标识——ML。 这片地区曾经是法国的殖民地,通用语言其实是法语来着,这时忽然出现个英文招牌,实在是有些突兀,不过也从侧面证明了一点,这家酒店的主要客户群体确实不是讲法语的当地人。 我在心中默念了这两个字母,然后电光火石之间划过一个念头,这真的是英文么? 莫荔名字的首字母也是这个来着。 这边是容氏分公司的所在地,如果他真的选择在这里开个酒店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不过…… 我没敢再往下想,而是不动声色地压下这个念头,然后随时准备等阿马杜看够了,就跟他一切回去,可他长到这么大,出村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连进城都是第二次,哪里舍得马上就走。 阿马杜兴奋不已地问:“姐姐,如果我也学好英语,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像那个爷爷的儿子一样来这里工作了?” 我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和乱子,所以并不打算跟这家酒店产生交集,但面对阿马杜单纯的向往,还是认真答复道:“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我多少也能教你一些日常中能用到的英语。” 虽然我对法语更熟悉,不过英语毕竟是国际通用语言,我还是能够教阿马杜一些的,应付酒店里的日常工作是够用了。 阿马杜欣喜一笑,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得都快反光了。 我正要回他个笑容,身侧的马路上先响起了车声,只见竟是先前遇到过一次的车队正在往这边驶来,还真被路边遇到的那位市民大爷说对了。 不过他们是开车,我和阿马杜却是结结实实靠两条腿走过来的,没想到竟然比他们到的还快,抄了小路固然是一方面,但他们想必也不是直奔这边而来,应当是路上又去了别的地方。 酒店造型华丽的雕花铁门随着门卫按下电钮的动作缓缓向两侧打开,但车队却没有径直驶入,而是在门前停了下来。 身穿制服的门卫快步上前,躬身打开了为首的那辆布加迪的车门。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迈步下来,正是许久不见,但却隔三岔五就会从我回忆里冒出来的容熠川。 他眉眼一如既往地冷峻,看起来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我呼吸一滞,差点下意识地跑路,转念想起自己不是林苒的模样了,这才松了口气。 阳光下,容熠川整个人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灿烂的光芒,但这非但没让他变得易于接近,反而是更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门卫迅速去到另一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一名年轻女子迈步下车,先礼貌地同他道了声谢,然后才快步跟上容熠川,紧随其后的一起穿过前方庭院,并肩往酒店的主建筑方向走了过去。 我以为从容熠川车里出来的另一个人会是一直陪同他出差考察的路秘书,见竟然换成了莫荔,在顿感欣慰的同时,心底没来由地泛起一阵酸涩。 忽然模糊了一瞬间的视野中,我看到路秘书和其他熟人陆陆续续从后面的车上走了下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酒店里去了。 第304章 自己都快要忘记的那段时光 这样大的阵仗不是为了谈很重要的项目,就是为了见大客户,先前被流放到分公司的那几位若是见到容熠川,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我想到这里,想要离开的心情越发强烈,直觉告诉我,再待下去迟早会有意外情况发生。 等到车上的人尽数进了酒店,门童也开始出来依次泊车,我小声问阿马杜:“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现在出发,明天傍晚之前兴许还能回村里补觉。” 阿马杜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截然不同的世界,他眨了眨眼睛,略显艰难地对我说:“姐姐,你能不能再等我一会儿?我想进去看看。” 他目光里满是渴望,眸中甚至跳跃着名为希望的小火苗。 我不忍心击碎他的梦想,但还是不得不告诉他:“对不起,之前是我说错了,我们……不一定能进得去。” 在亲眼看到酒店外观之前,我以为过路人至少可以进院子转一圈,等到要进建筑的时候才会被拦住登记,但目前看来,国内的法则在这样的动荡地带显然是不通用的,成功率非常的低。 阿马杜毫不犹豫地说:“没关系,我至少得试一试,不然就算现在回家去了,以后想起来也会后悔的。” 这话听得我心头一动,是想起了自己都快要忘记的那段时光。 一切尚未发生之前,我也有过不想给自己留遗憾的时候,直到现实给了我劈头盖脸的一顿重击,这才渐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我鬼使神差地对放弃了劝阿马杜:“好,那就试一试吧,反正来都来了。” 因为我这张亚洲人的面孔,酒店门卫一开始以为我跟容熠川他们是一起的,差点就把我们放进去了,但在问及我登记信息时,到底还是露馅了。 “呃……”我支支吾吾的说,“同事应该已经登记了,就在……” 我是真的认识容熠川身边的人,当即打算找个好说话的人的名字糊弄一下不认识中文的门卫,奈何时运不济,巡查的保安刚好走到这边,疾言厉色地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这地方远离战区,算是最繁华的所在,但有钱人并未因此就放松对安全的要求,附近的保安都是真的武装人员,此时站在我和阿马杜面前的这个就在腰间挎着枪。 我哪里还敢冒险,连忙拉住阿马杜,一边说着道歉的话,一边快速跑远了,等离他们远远的了,这才气喘吁吁地说:“看来我们注定是只能在外面看看了,进去太危险了。” 阿马杜不甘心半途而废,认真道:“姐姐,你先回去吧,我有办法的。” 我从他话音里嗅到了危险气息,连忙追问:“你打算怎么办?” 阿马杜起初还想瞒着我,但在我严肃表示自己绝对会跟他一起回家之后,嗫喏道:“我发现酒店围墙很矮,只要不走大门,我说不定能摸黑进去看看。我向你保证,真的就只是去看一看!” 对另一个世界的好奇与向往压过了他内心的恐惧,哪怕已经看到了保安的枪,也还是宁可冒险一试。 我没有办法,只好把最难听的话搬出来说:“你知道失败的话会有什么结果么?你会被保安开枪打成筛子,他们不管你是不是小孩,更不在意你是不是什么都没做,只会当你是个歹徒。” 类似的事屡见不鲜,这里持枪合法,任何人都有权利对闯进自家的陌生人开枪,对保安来说,这更是天经地义的事。 阿马杜显然是听说过有人被误杀,但却连个说法都没有的事,看起来特别沮丧的说:“那个爷爷说过,他儿子一个月的工资够在酒店里住一晚,等我……攒够钱再来吧。” 他难过的停顿了一下才把话说完,是并不相信自己短时间内有攒够钱的一天。 若是放在刚离开那一阵,我咬咬牙也是能带阿马杜进去住一晚的,但现在钱花得差不多了不说,就连护照证明也不敢轻易拿出来。 片刻之后,我从阿马杜话里得到了启发,对垂头丧气,走得一步三回头的他说:“我想到一个或许能进去看看的办法,不保证成功,而且需要你帮忙。” 阿马杜连我具体想到了什么办法都不问,直接就点头如捣蒜的表示愿意。 我也没含糊,马上去到附近的店铺转了一圈,将画具买齐后,临时在酒店外面的必经之路上支了个画像摊子。 从前在法国留学时,我没少在街上遇见靠给人画像赚外快的街头艺术家,既然这边城区深受法国文化影响,想来家资优渥到能来住这个档次的酒店客人还是有可能会对画人像感兴趣的。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枯坐了一个多小时,别说是愿意付钱的客人了,就连有画像意向的路人都没遇到过几个,大都是看一眼就走。 阿马杜陪我一起等着,眼见时间越来越晚,再过一阵就要天黑了,鼓起勇气拦住了一个刚下车,准备步行进酒店的贵妇人问:“您好,要不要来一幅画?很快就好,画得不像的话不要钱。” 贵妇当场被他逗笑了,莞尔道:“你这孩子招揽生意的办法倒是很有意思,好,那就带我去看看吧。” 阿马杜殷勤地给她指路,而我也发挥出毕生功力,为她画了一幅速写。 贵妇保养得当,人也打扮的珠光宝气,再配上典型的金发碧眼,年轻时必然是个光彩照人的大美人,但眉梢眼角间仍有岁月留下的痕迹,是无论怎样修饰都掩饰不住的。 我没有简单粗暴地直接规避她的这一特征,而是在画面中巧妙地用角度做了修饰。 贵妇接过我的画,细看过后很是满意地说:“画得确实是不错。” 她没问价钱,而是直接打开钱包,付了一笔即便是放到专业画廊里去,也一样拿得出手的小费给我。 第305章 酒店里的玫瑰花园 阿马杜在旁边看得眼前一亮,是以为我再给路人画上几单,就凑够带他进去住一晚的钱了。 殊不知先前那位市民大爷的儿子其实估算有误,凭我们手里的这点钱,顶多只能进去住一个小时,然后连半秒都没资格多待,就会被持枪保安直接赶出来。 “谢谢您。”我双手接过钱,对转身打算离开的贵妇说,“其实我油画也画得很好,您要不要考虑一下?绝对让您觉得物超所值。” 贵妇果然来了兴趣:“噢?你还会画油画?” 艺术当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在许多相对老派的欧洲人眼里,拥有一幅油画肖像显然是很有格调的事,有些人甚至会将自己的肖像画挂在客厅里,然后向每个来做客的友人介绍一番。 我自知没有被介绍的名气和胆子,索性半真半假地编了套说辞出来:“其实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在角马迁徙季画几幅描绘大自然的画作,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待这么久。” 贵妇很温柔地笑了:“原来是这样,难怪你的小导游刚刚会直接跑到酒店前来了,你们跟我来吧,我知道一个适合做油画背景的好地方。” 我喜出望外,马上拉过阿马杜一起向她道谢,她只当我们是为了多赚点钱才会努力推销,丝毫没有多想地说:“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如果油画效果不如这幅速写,我可不会付钱的。” “那当然了,您人美心善,要是我把画给搞砸了,当然是我不对。”我靠着从前在容熠川身边当助理时练出来的话术,对着贵妇说了许多花言巧语。 贵妇不见得没发现我是在讨好她,但没人不爱听好话,笑意直接盛到了眼底。 我和阿马杜跟在她身边,就这样借着画油画的由头进了酒店大门。 门卫和保安见我们两个被拒绝入内的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固然感到不痛快,却也不能再驱赶已经有了正当理由的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两个进去。 酒店前方的庭院已经是十分赏心悦目,但等进到建筑内部,目之所及才是真的奢华。 阿马杜踩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每一步都雀跃得像是走在云端上,他按捺不住激动地小声对我说:“姐姐,这里的地看起来比我家里的床还要舒服。” 这话听得我发自内心地难过起来。 其实何止是阿马杜,村里大多数原住民的家里都是连床都没有的,稍微讲究些的会把木板拼成床铺,然后铺些干草和毡布,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往地上垒几块能够远离虫子的石头就够了。 我温声对阿马杜说:“那你可千万别忘了之前讲过的话,以后争取真的来这边工作吧,兴许很快就能凭自己的努力拥有一个跟这里一样舒服的家了。” 人在巨大的差距面前,是很可能会迷失自己的,我不希望阿马杜也变得那样的人,所以特意给了他一个希望。 他是个勤劳诚恳的好孩子,只要他愿意努力,等学会了英语,再过几年在城区谋到一份工作是不难的。 我和阿马杜跟在贵妇身后,边聊着酒店的富丽堂皇,边说着对未来的展望。 贵妇对油画背景的要求很别致,她没有带我们回房间,然后让我画千篇一律的半身像,而是来到位于酒店内院的玫瑰园里说:“这里景色好,就在这里画吧。” 坦桑尼亚物种丰富,许多植物都是在我来到这里之前,从未亲眼见过的,但物以稀为贵,肆意生长的植物见的多了,规整的花圃就变得稀罕起来了。 阿马杜看着满园怒放的玫瑰,被惊艳的久久说不出话。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红玫瑰,心绪也短暂的发生了动摇,是毫无征兆地想起了很久之前便知道了的事——凡是归属于容氏集团旗下的酒店,无论星级位置,全都会有一个玫瑰花园。 这是一条写在集团手册里的铁律,本以为酒店开到非洲会酌情结合实际,取消这个华而不实的布置,没想到负责人非但没这么做,甚至还将其发扬光大,玫瑰花的品种多到了惊人地步。 贵妇神情温柔地站在大片的玫瑰花当中,指尖轻轻拂过一朵白玫瑰的花瓣说:“白玫瑰的花语是纯洁,红玫瑰的花语是激情,我想在这两丛玫瑰的交界处画肖像。” 我拿钱办事,当然也要有拿钱办事的态度,恭维道:“您眼光真好,那个角度的光线特别衬您。” “那就好,我也很喜欢这里。”贵妇刚在花丛中选好最喜欢的位置,阿马杜立刻就很有眼力见地搬了旁边供客人休息的椅子过来,免得她站累了会影响我之后的绘画工作。 我一眼就看出阿马杜对周围的向往,趁机表示:“玫瑰园很大,说不定会有颜色更其它的玫瑰,你先去看看,如果有发现就回来告诉我们。” “谢谢姐姐!”阿马杜动作麻利地帮我支起画板后,然后便急不可耐地跑没了人影。 我见他心愿得偿,忍不住也替他高兴,唇角的笑意自在画布上描下第一笔轮廓时,就没再消失过,看得贵妇忍不住问:“你很喜欢玫瑰花么?” 一动不动地给画师当模特是件很无聊的事,她会这么问实属人之常情。 我也放松了心情,实话实说道:“嗯,没有人不喜欢美丽的鲜花吧,这里的玫瑰又养得这么好。” 曾经的徐泠然天真单纯,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也差不了许多,而她最喜欢的花正是玫瑰。 现在想来,这些事已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了。 我轻车熟路地用炭笔在画布上起稿,先勾出贵妇的半身像轮廓,再铺开大片的玫瑰花背景,最后不忘用调好的颜料开始铺色。 午后的玫瑰园风景怡人,阳光和煦,空气中还时不时地会有微风送来的花香。 贵妇沉醉其中,心情自然也是非常的好,她身为模特,无事可做,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起天来:“你是一个人来的这边么?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胆子倒是不小,那孩子是导游吧?” 第306章 怕什么来什么 她见我和阿马杜从人种国别到年龄性别,全无半点重合之处,理所当然感到了好奇,同时出于好心提醒道:“小孩子力量有限,即便是本地人,遇到危险也无能为力,不如介绍保镖给你?”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微笑着婉拒:“不用了,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好处,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保镖当然是来得更专业,但我也是真的付不起他们的工资。” 但凡我还拿得出雇保镖的钱,也不用在这里苦哈哈地靠画画混进酒店。 贵妇仍旧是笑:“你也太诚实了。” 我认真点头:“这种事撒谎也没用啊,您看我的衣着打扮,就算是装有钱人,看着也实在不像啊。” 来坦桑尼亚之后,我总共就买过两套衣服,全都是便于在森林里活动的工装裤和冲锋衣,天冷的时候披上,天热的时候就脱了只穿里面的短袖,简单方便的同时也将省钱诠释到了极致。 此时我身上穿的不仅是这套最简单的衣着,而且还是风尘仆仆地赶了一天路,然后又在卡车上颠簸过一宿的版本。 贵妇看向我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怀念,应当是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因为她很快又对我说:“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段窘迫时光,现在偶尔回想起来,竟然也会觉得有些怀念。” 我知道她怀念的绝非从前的窘迫,而是再也无法拥有的青春和时光,配合道:“如果我到了您这样的年纪,也能有类似的感慨就好了。” 贵妇听得心花怒放,等我将画布上的大致轮廓勾画完毕,不需要她再坐在玫瑰花丛前摆姿势了,便起身过来看了看,然后赞许道:“不错,确实是跟你说的一样好。” 她说着,又痛快无比地给了我一笔小费。 我连忙向她道谢,同时暗暗在心底计算了一番阿马杜离去的时间,是打算等他看得差不多就询问贵妇的联系方式,然后将油画带回去继续画,等把肖像完成再寄给她。 油画工序复杂,工期更是长得很,单说把颜料晒干就得花上好几天,短时间内根本交不出成品。 可还不等我开口发问,一名同贵妇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先走了过来,他也是金发碧眼的典型法国人长相,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问:“阿曼达,她是谁?” 原来贵妇叫做阿曼达,在法国文化中是值得被爱的意思,是个衬她的好名字。 阿曼达热情地挽住男人的手臂,然后向他介绍道:“这是我找来的画师,亲爱的,你看,她给我画的肖像画是不是很传神?” 男人跟她一起来到画架面前,语气热烈地说:“上帝啊,这也画得太美了,我一定要把画挂在我们家的会客室里,到时候每天都能看到它。” 他对这画像是真的很满意,哄得阿曼达踮起脚尖往他面颊上落了个吻。 这一切都显得浪漫而美好,任谁见到这一幕,都会把他们当成是人到中年,仍旧恩爱无比的夫妻,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是觉得他面对阿曼达的热情,回应中带着公式化的敷衍。 阿曼达比她矮不少,吻他面颊时非踮起脚尖不可,但他回应得看似温柔,事实上却连头都没低一下。 有时候爱意是能从一个人的举手投足间看出来的。 我从前再不懂,但在死过两次后也是不得不明白了,这时一边往旁边让去,好让他们能将画布上的肖像看得更清楚些,一边下意识远离了他们。 如果他们夫妻真的是貌合神离,我这个萍水相逢的街头画师最好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阿曼达的丈夫只同她聊了几句跟油画有关的话题,然后便说起了另一件事:“晚宴就快开始了,我们该过去了,今天有一位很重要的合作伙伴要现身。” 我眉心一跳,立刻想起了容熠川浩浩荡荡的车队,心说我该不会是真的怕什么来什么,刚好是靠他要见的合伙人混进酒店里来了吧?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贵妇不知道我心中所想,这时只当我是在为如何完成接下来的交易发愁,微笑道:“我恐怕要失陪一段时间了,天快黑了,接下来的画作就请你去我房间里完成吧,这是房卡。” 一张沉甸甸的描金房卡就此来到了我手里。 我看着房卡上容氏旗下酒店特有的玫瑰花纹,唯有赶鸭子上架的应了贵妇的要求。 阿马杜没回来,我无论如何不能独自离开,这时便在他搬来的椅子底下留了写有房号的字条,先过去等。 贵妇的房间位于酒店顶楼,是价格高昂的套房,我进门之后很自觉地没有乱走乱看,在面向后花园的露台上搭好画具,然后便一边紧锣密鼓地赶工,一边等待阿马杜找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楼下宴会厅里亮起灯光,响起乐声,阿马杜也没有出现的意思。 我再次意识到,现代社会没有手机真的是件很不方便的事,但这时候想这些完全是在做无用功,除了尽快完成画作离开酒店,唯有在内心祈祷他们的晚宴能开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又是四个小时过去,阿曼达的肖像画被我用前所未有的高效完成了,我甩了甩酸疼的手腕,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东西。 阿曼达为人大方,在将房卡给我的同时,就将我给她画肖像油画的钱付清了,现在油画只剩下风干环节尚未完成,而这对懂画的人来说正是最简单的一环。 此时宴会厅里的音乐声仍未停歇,英语和法语交织在一起的应酬交谈声也越发的喧嚣,想来是晚宴刚进入到最热闹的环节,得等到后半夜才能结束。 我以为阿马杜是迷路了,或者从未见过这样的热闹在宴会厅附近围观,所以没往别的地方去,直接就小心翼翼地去转了一圈。 结果还真在一处远离宾客的侧门附近看到了正在哭泣的阿马杜。 第307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阿马杜面前站着先前为难过我们一次的保安,他正在用当地语言愤怒地责骂着阿马杜,一只手还扯在他胳膊上,看起来非常的不耐烦。 我意识到保安是在为难阿马杜,快步上前挡在他们中间,对他怒斥道:“你放开他!” 保安见我这个成年人来了,非但没有消停,反而变本加厉地质问:“你跟这个小偷是一伙的么?我必须马上带你们去见老板!” 我不认为容熠川会有见一个保安的闲情逸致,但为了防止这边闹出来的动静真的大到把他招来,还是压低声音解释:“我们不是小偷,是来给一位客人画肖像画的,之前你明明看到了的。” 阿曼达带我和阿马杜进酒店时,保安就在大门外看着,他绝对是知道我们为何而来的,这时不是刻意装傻,就是专程为了为难我们。 果然,保安冷笑着说:“是么?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他弄坏了酒店里的水晶摆件,如果不是打算偷东西,为什么看到我会那么慌张?” 阿马杜带着哭腔解释:“我没有碰,只是路过而已!真的!” 他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发誓的手势,这对信仰坚定的原住民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剖白了,但保安还是一口认定是他:“既然你不承认,那就报警好了,让——” “不行!”我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同时及时挪开步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地方持枪合法,民风彪悍,警察的办案方式也是简单粗暴的不得了,要是他们来了,很可能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先把阿马杜给打一顿再说。 到时候动静闹得大不说,还可能会毁了阿马杜刚开始的人生。 保安态度很凶:“不赔钱也不报警,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该不会是想赖账吧?那你就留在这里等客人出来再说吧!” 阿马杜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怕得不得了,已然六神无主,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努力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当初在容氏看到过的工作手册,稳住心神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酒店里都是有监控的,尤其是像走廊这样的公共场所,你就不怕我闹大,然后查监控么?” 这是手册里提到过的硬性规定,哪怕是开在非洲的酒店,想必也不敢在这方面有所疏漏,尤其是在容熠川亲临现场做考察的前提下。 保安得意的表情果然变得尴尬起来,他显然也是知道监控的存在的,要是真闹到查监控的地步,真相大白了,就连他的工作也是一样的保不住。 哪怕是在市区,高档酒店里保安的收入也足以令其他人感到艳羡。 我看着他挎着的枪,没有再继续威胁,而是见好就收地说:“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水晶摆件的钱由我来赔,你就当没见过这孩子,至于那摆件怎么碎的,到底存不存在……也无所谓吧?” 如果把保安逼急了,对我和阿马杜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与其在这里僵持,倒不如花钱消灾,尽快脱身来得更重要。 保安见我松口,表情也变得放松了许多,他摊牌道:“行,那就赔钱吧。” “好,这是……”我没含糊,直接把阿曼达给我的小费拿了出来,但还不等我把金额说完,保安就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捻了一下问,“就只有这些么?” 我面不改色:“只有这些。” 其实是还有阿曼达为那幅速写付的钱,但我和阿马杜回村也是要路费的,我的钱又早就花得差不多了,若是全都给他,我们可怎么办? 保安立刻面露不满:“那个带你们进来的客人可是很有钱的,住的是最贵的套房,给消费也很大方,你给她画画不可能只得到了这么点报酬。” 我没有办法,只好把阿曼达给我的报酬全都拿了出来,现在包里剩下的钱就够我和阿马杜搭车回村子了,并且路上连瓶水都不能喝。 哪怕抛开我花在绘画上的时间和精力不论,单算购置画具的费用,这一趟也真是亏大了。 可保安面不改色,还是那句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这下子,即便慌乱如阿马杜,也总算看出了保安的算盘,他擦干眼泪,鼓起勇气说:“你太过分了!这是敲诈!” 保安根本不理会他,而是数着钱说:“还是不够!” 我没想到会遇见如此贪婪的人,强压着火气表示:“可我只有这么多了,不如你看在今晚有宴会的份上,就放我们一马吧?” 阿曼达给我的钱少说也有七八百法郎,抵得上当地人好几个月的收入,保安之所以抓着我和阿马杜不放,恐怕也是因此把我们当成了待宰的肥羊。 我给钱给得太痛快,反倒勾起他的贪婪,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失策了! 这种时候跟保安继续纠缠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他反正是无本万利,多讹到一分都是赚了,但我和阿马杜却不能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 于是我试了个迂回的法子,临时扯谎道:“画还没有画完,客人当然不能一次性把钱付清,不如这样,你先放了这孩子,等到晚宴结束,我马上就去找客人把剩下的报酬也要到手。” 只要他答应,我会立刻带着阿马杜逃之夭夭,到时候他再想反悔也已经是晚了。 保安听说我会再去要钱给他,动摇得很快,但却对我说:“好,待会儿你拿钱来领人。” 我万万没想到,阿马杜竟然成了保安敲诈我的人质,他立刻表示抗议,奈何体力差距太大,拼了命的挣扎也还是无济于事。 保安呵斥道:“安静!不然我就报警!” 他再次在拉锯中占了上风,而这句话也是一样的有用。 我咬紧牙关,试图继续跟他讨价还价:“你先放了他,这样僵持下去的话对大家都没好处。” 第308章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前段时间在村庄里度过的生活实在是太过安逸,以至于我都快忘了,世界上还是有像眼前的保安一样厚颜无耻之人的。 “你以为我傻么?”保安对我嗤之以鼻地说,“给你两个选择,现在去要钱,或者等着我送这小子去坐牢,到时候警察肯定会相信我,而不是你们。” 任何地方都是讲人情世故的,阿马杜跟保安同为原住民,但他在市区里也不过是个外人。 阿马杜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跟着一起进市区来买奶粉,他既然是我带出来的,自然也应该由我带回去。 我只纠结了片刻,就决定直接把包交给保安了,到时候我和阿马杜彻底身无分文,他也该没有为难我们的理由了。 保安打的正是一网打尽的主意,见我这么识时务,当即松开抓住阿马杜的手,要连这只书包一起收下。 我们谈判得太投入,谁也没意识到宴会厅里的音乐声到底是何时消失的。 就在保安打开书包,从里面往外摸钱的同一时刻,一道柔和的话音毫无征兆地响起:“请问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言,我整个人都为之一怔。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同当初一样温和的莫荔。 她现在应当已经同容熠川修成正果,是板上钉钉的容氏老板娘了,但善良的性子没变,见这边像是有异,立刻就走过来询问情况了。 若是有她替阿马杜说句话,我们马上就能够脱身,可我根本不敢回头。 直觉告诉我,容熠川就在莫荔身边,他们现在应该是刚确认关系不久,又是从宴会厅里出来的,以他对她的珍重在意,肯定是一刻都不舍得分开。 我一想到有可能当面碰上他,立刻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同我反应相近的还有眼前的保安,只不过他是敲诈被人逮了个正着,所以慌成这样的。 现场唯一能称得上平静的反而是不明所以的阿马杜。 电光火石之间,保安做出了选择,他将书包松开,然后恶人先告状地向莫荔控诉了我和阿马杜的无理行径,说阿马杜是砸坏东西的熊孩子,至于我则是雇了阿马杜当导游的靠山,正在耍无赖。 我听得额头青筋暴起,差一点就要忍不住指责他颠倒黑白了,但他话音里的“老板”一词让我硬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 在这里,有资格被他称呼为老板的人只有容熠川。 莫荔默默听完了保安的汇报,没有提出质疑,但也没有全信,因为她很和气地表示:“既然是小孩子无意间打碎的,那这件事就算了吧,打碎的装饰就记在损耗上就行。” 保安听到这里,哪里还敢说话,二话不说就对我们摆了手,不情不愿地催促:“你们快点走吧。” 他已经捞够了好处,这时却还不忘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是生怕我和阿马杜在大老板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 殊不知,我别说是揭穿他了,根本连跟容熠川对视都不敢,这时只侧目看向阿马杜:“跟帮了我们的姐姐说谢谢。” 我故意只提了姐姐,是想顺理成章的无视容熠川的存在。 可不知怎的,我莫名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冷,就好像有人在死死盯着我看一样。 莫荔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么就只能是容熠川了…… 我没有回头验证的勇气,等阿马杜诚恳地说完谢谢,莫荔也温柔地回答了不客气,就打算拉着他迅速离开。 但容熠川偏偏在这时候开了口:“等一下。” 他用的是法语,我不能装听不懂,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去,摆出一副迷茫的样子说:“这位先生,谢谢你帮我们说话。” 容熠川看起来跟从前在国内的模样没什么区别,人还是那个人,但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瞧着似乎是更加的孤傲冷峻了。 他跟莫荔修成正果,不应该人逢喜事精神爽么? 还摆这样的冷脸,也不怕莫荔会不喜欢。 我在心中腹诽完这句,立刻就想到了答案——他在莫荔面前自然是会表现得温柔,但他现在面对的人是我,一个在异国他乡酒店里遇到的陌生女子,不冷脸反倒显得奇怪。 容熠川在我光明正大地借着陌生人的身份打量他的时候,其实也在打量我,他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然后向前靠近了一步发问道:“你是谁?” 我愣了一下,立刻反问:“您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不可能认出我,所以一定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我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一颗心早就紧张得快跳出来了。 直到容熠川气定神闲地再次开口,他比我高,靠近之后理所当然地会俯视我,以至于视线中都带上了压迫感。 “你的声音对我来说很熟悉,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而且她跟你一样,法语说得也很好,你是来这里旅行的么?” 他声音很平常,乍一听简直就像是在闲聊,但凡是熟悉他的人听到,立刻就能意识到他是在试探。 我沿用了在阿曼达面前的说辞:“是的,我很喜欢大自然,所以来这里看角马迁徙。” 纯粹的谎言是很容易被揭穿的,与其自找麻烦,倒不如掐头去尾,用话术暗示他往别的方向去想。 可容熠川实在不是个好糊弄的,他竟然当真跟我聊起了角马的事,幸好我在村里住过一阵,说起附近的动物来根本是如数家珍,让他听到最后也没发现破绽。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使出了杀手锏:“那还真是巧,我也对角马迁徙很感兴趣。在异国遇到投缘的人实在是很不容易,你是从国内哪个城市来的?是……H市么?” 第309章 一个故人 容熠川的话音里到处都是陷阱,只要我下意识地回答,无论说了什么,都会立刻被当成是验证他猜测的佐证。 于是我故作茫然地回答:“H市?我从未去过那里。” 我没有忘记在提及这个地名时,特意把腔调变得生硬拗口,就好像在此之前从来没说过中文似的。 容熠川嗯了一声,神色不变地又问:“我刚刚一看到你就觉得熟悉,你也是中国人么?” 我都把语调装得这么奇怪了,他竟然还这么问,足以证明他压根就没打消怀疑。 我当即不闪不避地望着他的眼睛说:“不是,我在柬埔寨长大。” 法语在亚洲的普及度不高,但因为法国曾在东南亚殖民过的缘故,有几个东南亚小国深受其影响,至今仍保有在民间讲法语的传统,柬埔寨正是其中之一。 我仗着最近在坦桑尼亚晒黑了不少,理直气壮地扯起谎来。 莫荔以为容熠川错认了我的国籍,连忙代他向我致歉:“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以为自己在异国他乡遇到了同胞,所以有些激动,绝对没有恶意。” 她并没有认出我,说话时目光中满是面对陌生人的诚恳。 我就着这个台阶下了:“没关系,我能理解,如果是我在国外遇到同胞,也会忍不住上前同他们搭话的。” 说完这句,我轻轻拉了阿马杜一把又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莫荔对我莞尔一笑:“再见。” 我不敢再耽搁,连礼貌回她个笑容都顾不上了,扭头就往远离她和容熠川的方向走去,至于那是不是离开酒店的方向,则是没来得及考虑。 周遭莫名变得安静无比,我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伐,只觉芒刺在背,越走越像被人盯着。 不过短短数秒而已,体感上却是度日如年,煎熬的不得了。 等我好不容易望见走廊拐角处,打算松一口气时,容熠川的话音再次猝不及防地在我身后响起,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一样讲法语,而是换成了中文说:“等一下。” 人在听到母语时会有本能的反应,即便我做好了会被他继续试探的心理准备,也仍旧没能克制住地回了头。 完了。 我在心底近乎崩溃地默念了一句,然后用我所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摆出疑惑询问:“请问……是在叫我么?” 容熠川眸光微微一暗,仍旧用中文回答:“是。” 我演戏经验十分丰富,这时除了疑惑,还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迷茫问:“不好意思,我没听懂,也没听清,能不能请您再说一遍?” 容熠川终于换回了法语,他站在原处,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解释道:“我刚刚说的是中文,是让你再等一下的意思。” 我立刻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 身侧的阿马杜跟着我学过几句简单的中文,别的或许听不明白,但听懂“是”的意思还是没问题的,他看看我,又看看容熠川和莫荔,一时间搞不清我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我不动声色地捏了下他的手。 阿马杜聪慧也有眼色,马上就明白我的意思,把本就犹豫着是否要问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他转而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低头看向了地面。 容熠川目光中带着能够看透一切的力道,视线却是在阿马杜身上只一转就撤了回去,他面上的失望转瞬即逝,再开口时声线已然恢复如常,用法语对我说:“小姐,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我心里清楚,他口中的故人八成就是我。 我其实有点庆幸他没有忘记我的付出,所以应该会遵守承诺照顾好我的亲人朋友的。 但是猛然间再次见到他,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恍惚。 现在的结局是我自己选的,不管怎么想,都没有比这更好的出路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面对容熠川带着感慨的话音,也尽力保持着礼貌和陌生回应道:“是吗?是因为我跟她长得很像吗?” 容熠川顿了一下,摇头:“你们一点都不像。” 这时,阿马杜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不像,又为什么会认错呢?” 这话很难再继续接了。 容熠川显然察觉到了我的抗拒,但他看起来并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本来以为会让我觉得似曾相识的人就算不是H市人也该是同胞,没想到全都猜错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见我像是真的没觉出他话里的深意,这才换了个话题:“水晶摆件的钱就由我来付吧。” 莫荔眼中带着浅浅的疑惑:“这是我应下的事,还是我来吧。” 可是容熠川态度坚决:“我是这家酒店的老板,既然客人在这里遇到了麻烦,当然应该由我来解决。”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我才不信他会关心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如果不是莫荔听到这边的动静,并且主动走过来查看,以他的性子,会安排手下人过来多看一眼都是好的。 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人只能算是一件事。 莫荔还跟从前一样温柔,见容熠川说得有理有据,也没再跟他争,而是从随身的包里取出支票本子递给了他。 移动支付尚未在坦桑尼亚普及,以容熠川的身份也确实是不适合随身携带大笔现金,我只是没想到他跟莫荔进展得这样快,竟然已经发展到把这些东西一并交给她保管的地步了。 看来他们确实是天作之合,没了容显恭这个阻碍,一切都发展得顺理成章。 容熠川替莫荔付钱十分的大方,递过来的支票上写着很可观的数字,赔完保安口中被打碎的水晶摆件也还能有富余。 我既是认定自己早在离开时就已经同他两清,便不会也不打算再亏欠他什么,这时认真表示:“多了。” 对容熠川来说,这点钱当然算不了什么,但我真是受够没来由地怅然若失了。 现在想起他的次数就够多了,若是再收了他的钱,怕不是今晚会在梦里见到他。 第310章 我更爱自由 容熠川眉心微蹙,目光望向一侧窗外的虚无说:“就当是我给那个故人的吧。” 我跟在他身边那么久,自然看得出他是不耐烦了,马上把推辞的话咽回去,改口说:“谢谢你们。” 容熠川没有在这里久留,很快就跟莫荔一起离开了。 保安等他们走远了,阴阳怪气地对我和阿马杜说:“你们的运气还真是好,竟然能遇到大老板和夫人帮忙,要是付不起赔偿的费用,这小子可就只能去坐牢了。” 他比先前略微收敛了些,但言语间的贪婪还是明显地藏不住。 我刚好也不想再惹麻烦,直截了当地表示:“你把之前那些钱还给我,作为交换,我把支票给你怎么样?” 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保安生怕我反悔,答应得极为迅速:“成交。” 我不是不爱钱。 但我更爱自由。 这张支票现在在我手上,就像是烫手山芋。 不管我最后去银行兑不兑现这笔钱,我都要再次跟容熠川有牵扯。 有些事,既然已经决定斩断前缘,那就不应该再留下任何的勾缠。 保安很快就从我手里抽走了支票,而书包和给阿曼达画肖像的劳动所得就此回到了我手里。 我连忙拉上阿马杜往外走去,速度快得就差跑起来了。 今天流年不利,顺利的事可以说是一件都没有,我是真担心会再遇到容熠川和莫荔。 阿马杜配合着我一路快走,直到出了酒店大门,才敢停下步子喘口气。 对他来说,不久前还代表着梦想和憧憬的庄园酒店差点就变成噩梦的开端。 我不想让他小小年纪就失去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温声安慰他说:“其实仔细想想,我们什么都没损失,也就是……受了点惊吓而已,你就当是来探险的好了。” “姐姐,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阿马杜的成长环境让他比市区里的同龄孩子更早熟,他心里门清地对我说,“如果我们没遇到酒店老板和夫人,姐姐你会损失很多钱。” 我见他愧疚后怕得连头都抬不来了,往他肩膀上轻拍了一下说:“抬起头来,你不是要撑起家里的小男子汉么?怎么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退缩?” 阿马杜依言把头抬了起来,忐忑不安地回答道:“对不起,姐姐,是我连累你了。” 我顿感啼笑皆非:“怎么会?是你帮了我大忙才对,至于差点花出去的那些钱,只是身外之物而已。” “可是你因为我错过了跟同胞相认的机会。”阿马杜似乎误会了什么。 我背靠酒店外墙,望着远方淡然道:“我不是因为你故意对他们撒谎的,只是……从前认识而已,我有一些想要放下的过去,所以不想再跟他们有交集了,包括能让我想起来的所有人。” 阿马杜懵懂地点了头,小心翼翼地问:“是什么很不好的事么?就像姐姐你在超市里遇到的那个人一样?” “不是。”我不想容熠川和莫荔被素昧平生的小孩子误会,很认真地同他解释说:“他们跟那个人不一样,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只不过我想有个新开始。” 不是所有事都要分个对错出来的,我离开也只是因为这对大家来说都好罢了。 阿马杜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感叹道:“那就好,其实我觉得酒店大老板和他的夫人不仅善良,而且还都长得很好看来着,站在一起特别的般配,他们是坏人的话,我眼光就错得太离谱了。” 我回忆着容熠川和莫荔站在一起的场景,仿佛看到了郎才女貌的具象化,当即收起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微笑着跟阿马杜说了几句心里话。 “从前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坏人不在了,他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情侣,未来还要成为夫妻,组建新家庭,看起来当然般配咯。” “是不是就跟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王子一样?” “对……” 我跟阿马杜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等他的心情看起来没那么失落了,询问道:“想不想回家?”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阿马杜今天这趟外出算是十分的惊险,他连连点头:“想,但是……” 他看着一片漆黑的周围问:“我们该怎么回去?” 这话倒是把我给问出了。 坦桑尼亚人没有夜生活可言,晚宴这样的消遣是属于极少数有钱人和外国商人的,此时街上除了从酒店里透出来的路灯光芒外,根本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不熟悉路况,只好尴尬地问阿马杜:“你还记得我们钻了哪些小路么?” 好消息是阿马杜点了头,坏消息是他马上又说:“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回去的车了,要搭车的话至少得等到天亮。”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方才之所以会问阿马杜是否还记得回去的路,不过是想抓住最后的希望罢了,这时见希望破灭,登时没了多余的念头,只叹口气说:“看来我们不得不找个地方凑合一宿了,走吧。” 市区不只这一家酒店,在跟阿马杜共同前来的路上,我曾经着意观察过周围,隐约记得附近巷子里还有几家看得过去的小旅馆。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我跟阿马杜都没有派得上用处的照明工具,只能是顺着来时的路摸索着走,结果越走越紧张,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悬心。 幽深巷子里,我和阿马杜的心跳声已经可以被听得一清二楚了。 终于,我在跳个不停的右眼皮的提醒下问阿马杜:“你害怕么?” 阿马杜牙齿打颤到了咯咯作响的地步,但是嘴硬道:“不怕!我会保护你的!这里……这里有些不安全,但是你不要怕!” 他的话音已经是颠三倒四,人却是还坚定地走在我面前,是说到做到,真打算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我。 我轻声道:“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前面实在太黑了,看起来就很危险。万一遇到坏人,别说是报警了,恐怕等发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阿马杜如释重负地附和:“你说得对。” 我们算是达成了共识,但最关键的问题其实并没有解决,比如这一晚到底该怎么熬过去,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但距离天亮少说也还有六个多小时。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露宿街头,并且还得保证有个人醒着,以免遇到坏人连跑都来不及。 阿马杜眼前一亮,给我出了个主意说:“姐姐,不如我们回去酒店附近,就在门外凑合一晚吧?那是中国大老板开的酒店,保安还有枪,就算是本地最凶恶的坏人,也不敢招惹他们。” 第311章 去而复返 我现在对酒店避之不及,是真的不想再跟容熠川有交集,但事已至此,除了回酒店附近待着,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安全地区。 阿马杜见我有所犹豫,并没有追问原因,而是替我考虑道:“姐姐,你在酒店门口等我一会儿,我找到了住处就回来找你。” 他为了考虑我的心情,完全将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 我心中一酸,在虚无缥缈的可能和真切的安危间选择了后者:“不用,我们一起回酒店吧,我刚刚只是在想那个保安那么难对付,这次不要再遇到他就好了。” 阿马杜一听这话,肉眼可见地发起愁来:“希望他已经下班了。” 我们摸黑往外走的时候,以为自己早就走出去很远一段路了,等到折返才发现,这完全是心情紧张产生的错觉。自始至终,我们都只离开了几百米而已,后来甚至可以说是在原地转圈。 阿马杜后怕不已地说:“姐姐,幸好你及时反应过来了,不然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这边,肯定会迷路。” 我笑而不语,其实心里的担忧半点不比他少。 因为我那根本不是反应过来,而是右眼皮实在跳得厉害,所以害怕了而已。 每当我有类似的感觉,很快就会有很不好的事发生,希望这次已经规避成功,不会再遇到危险了。 酒店周围铺了一圈平坦的花砖,我和阿马杜在大门边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坐下,打算就在这里过夜。 大门内的门卫和保安见我和阿马杜去而复返,还以为我们要进去,这时见我们席地而坐,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若是放在从前,我是决计不肯在人前现眼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反正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找个地方猫着,总比死要面子活受罪,遇到坏人来得强。 阿马杜比我更豁达,他背靠酒店围墙坐下,不忘评价一句:“这家酒店好像还是从外面看更漂亮。” “大概是因为距离产生美吧。”我同他开了个玩笑,又问,“我一直在阿曼达房间里为她画肖像,没机会到处看,倒是你,似乎是在里面走了一大圈吧。” 阿马杜满脸向往地同我说起了里面的事:“姐姐,你没看到……” 他津津有味地说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直到一墙之隔的庭院里,走过来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 只见阿曼达身穿一袭繁复礼服,正不失疑惑地看向我们问:“你们怎么到外面去了?” “阿曼达夫人……”我隔着雕花的护栏,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找到阿马杜后经历的事讲了出来。 阿马杜并不觉得丢脸,反而他实话实说地跟着表示:“多亏了大老板帮忙,不然我和姐姐根本就出不来。” 我们俩不怕回不去,只怕再卷到莫名起来的事情里。 阿曼达心肠柔软,她同情地看着我说:“我一回到房间里就看到了你的画,画得很不错,让我忍不住想起年轻时的事。” 她话音里满是对过去的怀念,那应当是一段极其美好的时光。 我和阿马杜认真听着,都注意到她身上的礼服和之前不同,又是孤身一人出现在的后院里,心说她该不会是跟丈夫吵架了吧? 晚宴之前,阿曼达丈夫的表现其实有点微妙,他们会有矛盾实在是不值得感到意外。 “谢谢您的夸奖,其实自然老去也很美,而且还需要更多的勇气。”我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以示安慰。 阿曼达听得受用,大方地给了一笔油画尾款不说,还主动表示:“你们进来吧,我给你们找个住的地方。” 看来右眼跳灾果然是封建迷信,这不就又遇到贵人了吗? 只是不知道容熠川…… 一想到他和莫荔的恩爱亲密,我的心就没来由地往下一沉。 阿马杜没有多余的顾虑,纯粹就只是开心:“太谢谢您了!” 我被他话音里的喜悦所感染,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跟着说:“报酬就不用了,您肯给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阿曼达只说给我们找个住的地方,可没说是在她和丈夫的套间里收留我们,我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阿马杜今天被保安吓唬了一场,也很懂得说多错多的道理,这时乖乖地跟在我身边,别说乱跑了,根本是目不斜视。 阿曼达带我们进到一楼大厅里,找到前台想要再开一间房给我们落脚。 前台查看过登记薄,致歉说:“抱歉,您想要的房间已经被订完了。” 她原本是打算给我和阿马杜开间最普通的客房来着,但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阿曼达表情微变,只是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地问:“没关系,还有别的房间吗?能住人就可以。” 前台压低声音,保持着分寸回答:“有是有,只不过跟您和先生住的一样,是总统套房。” 这次不用阿曼达为难了,我和阿马杜先不约而同地表示:“不用了!” 阿曼达是贵妇,不是冤大头,让她花大价钱请萍水相逢的街头画师住总统套房实在是强人所难,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言而无信也是不行的。 我和阿马杜的反应等于是给她递了个现成的台阶。 阿曼达松了口气,纠结道:“不如这样吧,套间里也还有别的房间,你们介意凑合一宿吗?” “当然不介意。”我先应下,然后再话锋一转,请求道,“可是我们明天很早就要离开,很可能打扰到你们,所以能不能我们待在走廊里?” 酒店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在那里睡一夜,应该也不算太煎熬。 其实要说起来,我从出生开始也算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了。 但是在非洲的这几个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我原本的底线。 我住过地下室,喝过河里的生水,最饿的时候还吃过活鱼。 不是买不起,是在非洲这片大草原里,很多东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这里的地毯总比我房间里的木板床要舒服多了。 第312章 看到了不该看的 阿曼达有些过意不去,可在总统套房的高昂价格和我的坚持下,到底还是应了。 我们陪同她一起回到房间,然后便在门边找了个还算舒服的角落窝了进去。 自始至终,阿曼达的丈夫都没有露面,不知是早早就回到了房间里,还是仍未归来。 阿马杜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但我满腹心事,实在是毫无睡意,有璀璨的星空在脑海中不断闪烁。 坦桑尼亚跟H市相去万里,但目之所及的天空仍旧是同一片,并且因为工业尚不发达的缘故,夜空更蓝,星星更亮。 我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地站起来往更靠近窗户的方向走去。 阿马杜背靠阿曼达房门外的墙壁睡得正香,暂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我轻轻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免得他会在睡梦中歪倒在地,然后便轻手轻脚地去了位于建筑后面的玫瑰园。 凌晨两点半,玫瑰花瓣已经在夜间自然合拢。 打眼望去,在白天里繁花锦簇的院子随之换了一副景象。 美还是美的,但却莫名多了几分萧索,单是看着就让人无端想起许多的伤感事来。 我以为自己会想起从前那段刻骨铭心的仇恨,或者怀念跟父母和顾灵他们相处的时光,可不知怎的,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竟然是容熠川的面容。 容熠川还是我记忆里的模样,对待一切问题都游刃有余,仿佛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超出他控制范围的事,简直就跟—— 这一刻,我的思绪忽然顿了住。 不对,容熠川跟之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只是我毕竟许久不见他了,所以一时间想不出具体是哪里不一样。 今天的他似乎看起来憔悴了一些,本就线条明晰的轮廓也变得更加瘦削。 是我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别的事么? 我想起容显是在我假死一段时间后才在狱中离世,不由地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正在我快要想出点眉目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深夜的玫瑰园极静,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我连忙回身去看,只见本该睡在走廊里的阿马杜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这会儿正一脸惊恐地对我说:“姐姐!不好了!” 先前不祥的预感到底还是验证了。 我连忙扶住阿马杜,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说:“别慌,这里就我一个人,有事慢慢说,是不是之前的保安又为难你了。” 先前遇到的那个保安贪婪得很,今天又尝到了甜头,会再难为阿马杜也不意外。 可阿马杜的脸色远比之前遇到保安时来得更慌张,他拼命摇头道:“不是保安,是……是那位贵妇的丈夫!” 我给阿曼达画肖像时,他早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地到处闲逛去了,按理说是既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有丈夫的,当即疑惑道:“你确定是她丈夫出事了么?” 阿马杜点头如捣蒜:“我是听到的!” 他跑得太急太快,一路上都气喘吁吁,直到这时才勉强将话音平复下来,同我解释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我做了个噩梦,惊醒后发现你不见了,就想到处找一找,结果在走廊另一边的楼梯间里看到一对男女在做……呃,非常亲密的事,女人是酒店的服务生,男的是酒店里的客人。” 说到这里,阿马杜的表情很尴尬地变幻了一会儿,才难以启齿地继续道:“我听到那个女人跟男人撒娇,说害怕被别人发现,但男人说她妻子被画像迷住,已经睡了,所以没关系。” 寥寥几句将当时的情形描绘得明明白白。 我早在下午的玫瑰园里就看出阿曼达的丈夫对她有所敷衍了,可这时亲耳听到阿马杜的转述,也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 阿马杜本就惊慌的表情看起来更紧张了,他手足无措地说:“姐姐,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现在该怎么办?” 我万万没想到会在凌晨时分出这样的幺蛾子,走也走不成,留也留不下,唯有打量着他问:“我们的东西是不是还在走廊里?” 阿马杜哭丧着脸点头:“我走得太急,忘记带上了……” 那个包里不仅有我们回程的全部家当,还有我从顾晴晴手里买来的护照,别说是有不该看的东西了,就算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也非拿回来不可。 我深呼吸一口,决断道:“我回去拿上包,然后我们一起去外面待着,等天亮马上就走。” 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阿马杜早慌得六神无主了,根本不敢跟我分开,扯住我的衣角说:“我跟你一起去,万一真遇到麻烦,至少、至少我能帮你拖住他们,来之前说好了的。” 他慌得牙齿都打颤了,却也还没忘记自己的责任。 我宽慰似的一笑:“好,那我们就一起行动。” 天亮之前是酒店里最安静的时刻,我和阿马杜屏息凝神地避开楼梯间回到了走廊里,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也仍是架不住偷情双方实在是太寡廉鲜耻。 从阿马杜跑去玫瑰园找我,到我们俩结伴回来,至多过去不到半个小时,可阿曼达的丈夫似乎是觉得楼梯间里不够刺激,他衣衫不整,动作暧昧地抱着女服务生,一路拥吻到了走廊尽头。 阿曼达所在的房间同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如果她忽然推门出来,场面必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刺激未免追求得太彻底了点! 我跟阿曼达的丈夫仅有一面之缘,可直觉告诉我,他绝非善类,在异国他乡招惹这种人无疑是嫌自己死得太快。 短暂的天人交战后,我放弃了给阿曼达留下提示的打算,她固然待我不薄,但我也得先保住自己和阿马杜再说,至于让她识破丈夫真面目的事,唯有从长计议。 我跟阿马杜将动作放到了最轻,恨不能连呼吸声一并略去。 这才将地上的书包拿到了手,可许是乐极生悲的缘故,走廊里下一秒就响起了咔的一声。 第313章 无人区玫瑰 动静清脆刺耳,在寂静的夜里根本就无法忽视。 我目光望向不慎撞到了装饰用的壁灯的阿马杜,不等另一边拥吻的两个人反应过来,率先拉了他一把:“快跑!” 有前阵子在村里练出来的体力在,我跑得绝不算慢,阿马杜更是反应极快,很快就跑到我前面去,转而成了拉着我跑的那个人。 但阿曼达的丈夫只是拨了一通电话,我们即将跑下楼梯的去路就被一群打手模样的人给堵死了。 这时候再有顾虑,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我把其它所有念头都抛到脑后,试图大喊救命,可还不等我开口,训练有素的打手已经一拥而上,将我和阿马杜一起五花大绑地带了出去。 一块破布塞进我嘴里,将未发出口的声音全给堵了回去。 阿曼达的丈夫能调动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打手,想来背景不是一般的深,兴许还跟当地的武装力量有来往,现在被他的人抓住,只能祈祷他多少有点顾忌,不敢在容熠川来访时闹出人命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展得太快,我试图记住路线,但这帮打手显然是有所提防,在将我和阿马杜带出建筑后,直接就塞进了一辆面包车的后备箱里。 我手脚都被牢牢捆住,想要坐起来看清周围的场景,非得用肩膀和膝盖一起撑着用力不可,但等我忍痛挣扎着起身,一切还是太晚了。 司机根本没给我看清楚去向的机会,他直接一脚油门发动了汽车,奔着外面的马路去了。 车刚开出酒店时,道路姑且还算平稳,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情况发生了改变,整辆车都随着马路上凹凸不平的起伏在颠簸,让我别说是探头往外面看了,就连保持平衡都难。 阿马杜是被那帮打手胡乱塞进来的,这时被迫跟我挤在狭小空间里,被颠的更是凄惨。 我瞧见他们这副处理废品的态度,一颗心险些直接沉底——但凡开车的人稍微考虑过后备箱里的人的处境,就不会将车开得这样不管不顾,除非在他们眼里,我和阿马杜早已经是死人了。 阿曼达的丈夫为人冷酷果断,发现我和阿马杜撞破他出轨的事后,连半句话都不曾说出口,是直接就一通电话解决的问题,以至于我这时连个努力方向都没有,只能是漫无边际瞎猜。 这边持枪合法,把人往战乱地区或者治安混乱的街区一扔,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绝不能断送在这种地方! 阿马杜还是个半大孩子,但他自幼在混乱地区长大,在这方面的见识比我广,挣扎着吐掉嘴里咬着的布,然后便大哭起来:“姐姐,我们死定了!” 他声音不算低,可最前面开车的司机置若罔闻,仍旧在跟自己的同伴聊天,算是从侧面佐证了这话。 他们根本不在乎我和阿马杜说什么做什么,反正结局不过是个死字。 我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这时怕归怕,倒也没有彻底慌了心神,而是示意阿马杜帮我将嘴里的布拽掉,然后小声对他说:“别哭了,这时候哭是最没用的,如果你想回家,接下来就听我的。” “嗯……”阿马杜还是很害怕,但事已至此,他能依靠的主心骨只有我,在车辆颠簸中哽咽着点了头。 我借机仰起头,见车外漆黑一片,别说路灯了,连像样的人家都没有,并且路越来越崎岖狭窄,哪怕天还没亮,也照样有飞扬的黄土,当即放弃观察,努力分辨起了司机聊天时的话音。 他们身为阿曼达丈夫的手下,日常生活中自然也是讲法语的,只是口音略重,车身颠簸时又有噪音,所讲的话实在是让我只能分辨出个大概。 “老板的意思……解决掉,无人区老地方……” “太麻烦,直接埋了……” “他们倒霉……” 我听得心惊肉跳,阿马杜亦是六神无主,是完全没预料到他们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这所谓的处理方式根本就是要将我们带到无人区活埋! 先前在心底隐约成型的逃脱计划就此被我推翻,转而派上用场的是最简单粗暴的法子,我用口型对阿马杜说:“准备跳车。” 阿马杜心领神会,开始忍痛磨手腕上的绳子,我力气不如他,这时就背过身去帮忙,等他手腕被磨出深深的血痕,绳子总算是崩了开,然后他一刻不敢耽搁,连忙又伸手替我解开了绳子。 我们自始至终做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太大动静会引得前面的人将注意力挪到这边,但轮到要跳车自救,发出动静就是没办法的事了。 幸好这辆面包车颇为陈旧,后备箱的锁也不算牢固,我倒数三个数,示意阿马杜跟我往同一个地方使劲踹。 伴随着“哐当”一声响,后备箱如愿以偿地撬了起来,并且随着车身颠簸,又往上开了个足以容纳一个侧身进出的大口子。 吱嘎! 司机猛地踩下刹车,焦急地对同伴喊道:“快下去看看!别让他们跑了!” 我和阿马杜伴随着惯性往后一滚,整个人都重重磕在了后排座椅上,但眼下不是吃痛的时候,再不跑就连命都没了。 阿马杜比我瘦削,个子也要小不少,我猛地推了他一把:“快走!回去叫人来救我!” “不行,我的——”他试图拉着我一起从缝隙里滚出去,但被我猛地又是一推,最终只来得及扯走我衣服下摆上的一块布料。 周遭黑暗的环境短暂地成了阿马杜的保护色,让他在摔出去之后,迅速就地一滚远离车辆。 司机和他的同伙并没有注意到他的逃走,以为我们不过是刚踹开后备箱而已,等他们把我扯过去五花大绑,想要再把阿马杜也教训一顿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同伙骂骂咧咧地拔腿就追,最终还是铩羽而归,空着手跑了回来。 我见阿马杜没有被抓住,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去。 第314章 谁带走了她? 阿马杜成功逃跑,我就多了一分得救的希望,哪怕是真的倒霉到在他带人找来之前就被活埋,那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权当是给爸妈他们积德了。 司机和他的同伙眼见事情办砸了一半,心情糟糕透顶,拽住我的头发将我重重摔回车里不说,还用力压严了后备箱。 一片浓稠黑暗中,我痛得闷哼一声,紧闭的双眼前却是缓缓出现了幻觉。 这种时候,我以为自己会看到爸妈、顾灵甚至是庄飞,可混沌视野中的人影渐渐清晰,我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竟然看到了容熠川。 阿马杜拼尽全力地跑到了最快,哪怕已经累得视线模糊,喉头泛着一阵阵的血腥气,也还是不敢停下哪怕半步。 这种时候,能阻止接下来惨剧的人只有阿曼达,他必须得冒着被她丈夫碰见的风险找她。 可他的希望刚到门口就破灭了。 换班后的保安直接拦住了他:“出去!” 阿马杜急得直接带上了哭腔:“我要找阿曼达夫人,就是住在顶楼的一位客人,她认识我,你告诉她,给她画画的人被绑架了,她一定会让我进去的!” 保安丝毫不为所动,直接扯住他手臂往外搡了一把:“你这样的小孩我见多了,滚!” 措辞不客气到了如此地步,再坚持下去埃顿打都是轻的,一个搞不好甚至有可能直接被送到警察局里去。 阿马杜想到牢里的环境,当然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被抓进去,但为了救人,还是不得不对着保安胡搅蛮缠:“我不进去,但是求求你了,帮我告诉阿曼达夫人……” 保安的耐心当场耗尽,摘下挎在身上的枪,就要直接用枪管把他打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是正打算乘车离开的容熠川叫停了接下来的事,他缓缓放下车窗,冷然吩咐道:“住手。” 酒店大老板的身份比任何正当理由都来得更有用。 保安以为是大门口的混乱惹了容熠川不悦,忙不迭地鞠躬道歉:“对不起,我马上就把这个捣乱的小孩赶走。” 阿马杜认出容熠川就是先前帮过他的大老板,害怕的同时鼓起勇气上前道:“先生,我知道您是好人,求您救救姐姐,她被人绑走了,没人救她的话一定会被带到无人区活埋的!” 容熠川记得他,也记得他身边那个自称来自东南亚,却周身都透着熟悉感的年轻女子,下意识地收紧了手问:“谁绑走了她?” 这时候他尚未弄清楚心底那份不安的来源。 约莫半小时前,他许久没再生出过波澜的心没来由的一紧,就像是有什么让他很在意的事要发生了一样,但无论他怎么绞尽脑汁地去想,也没能寻到这反常心情的来源。 他不得不用最近太累了的借口安慰自己,直到在这个非洲小孩口中听到跟陌生人有关的消息。 容熠川的理智告诉他,那个女人与他素昧平生,可情感上却不由自主地想要了解更多跟她有关的事,尤其她现在还遇到了危险。 阿马杜有些怕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但为了救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展示手里的衣角:“情况有些复杂,实在是来不及解释了,但看在你们都是中国人,是同胞的份上,求您快去救救她吧!” “你说什么?!”他原本低垂着的眼睫忽地向上一抬,勃然变色道,“她之前告诉我自己是柬埔寨人。” 他的脸色很难看,让阿马杜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瑟缩着解释说:“对不起,先生,她不是有意的……人命关天,她真的快死了!” 关键时刻,莫荔提醒了一句:“容总,或许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报警,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法子,既能救人,也不会耽误接下来的工作。 容熠川自抵达这边起,几乎就没闲下来过,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开会,哪怕到了大部分人都在睡梦中的后半夜,也仍旧在为工作奔波,仿佛只要他过得足够充实,就不会想起不该想的人来。 可面对莫荔给出的两全之选,他鬼使神差地选择了一个最不划算的法子:“你先去会议室,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你代表我主持会议。” 莫荔诧异了一瞬,但到底是没有多问,只应了一声好。 容熠川显然很信任她的工作能力,他自行下车来到阿马杜面前,声音轻而坚定地说:“跟我走,接下来需要你带路。” 阿马杜欣喜若狂,连忙跟着他一起上了路秘书所在的那辆车。 路秘书见他心血来潮要救人,心情和反应都跟莫荔相差无几,先是诧异,然后便照着他的吩咐安排了几名保镖开车在后面跟着,至于其余的工作人员则全都跟着莫荔开会去了。 阿马杜胆大心细,记忆力尤其的好,他将自己跑回来时经过的每一个路口拐角都记得清清楚楚,直到看到土路中间明显的车辙,才焦急喊道:“停下!” 容熠川一个抬手,司机立刻将车停在了路边。 阿马杜更是不等车停稳,就匆忙跑到了车辙附近,他一边慌里慌张地四处看,一边喃喃自语道:“这里就只有这一条路,不可能啊……” 容熠川胸口一阵沉闷,去到他身边去的速度却是最快的,同他一起望着周遭被车轮压过的草丛问:“你在找什么?” 这附近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线索,就连车辙的方向都是一样的难以辨认。 “我在找他们的去向!”阿马杜急的嗓音都变了调,他生怕容熠川以为自己在骗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姐姐为了让我先逃走,自己落在了后面,我没敢回头,但她一定是被困在了车里没逃出来,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就是在这里跳车逃走的没错……可我真不知道他们能再往哪里开车!” 容熠川并没有怀疑他说假话,只是目光锐利地在草丛中转了一圈,然后在瞧见一点异样光芒后,走过去捡起了一条断开的手链。 第315章 字正腔圆的谢谢 他拿在手里问阿马杜:“你认识这东西么?” “认识的!这就是姐姐的东西!”阿马杜一眼就把这手链给认出来了。 容熠川的目光顺着手链掉落的方向往杂草丛生的林中路看去,话音凛冽道:“上车,顺着这个方向继续看。” 土路就够难开的了,更何况还是林子里的狭窄岔路,但司机不敢违背他的吩咐,硬是顺着前人轧出来的路,将车开到了一片荒地里。 周遭的景象瞬间变得豁然开朗,连带着从某处传来的人声也刺耳得让人无法忽视,那是夹杂在男人污秽的辱骂声中的哭喊。 路秘书率先变了脸色,犹豫道:“容总,这声音……怎么有点像林小姐。” 容熠川自听到路秘书提起林小姐的那一刻起,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处。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做,就连急着救人的阿马杜都没出声,直到他率先做出反应,推开车门直奔荒地边缘的树丛而去。 站在旁边望风的打手正在百无聊赖的抽烟,准备等里面的同伴完事了,就换自己进去,这时眼前忽地冲出个人影来,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被容熠川一拳擂在面门,晕了过去。 这一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以至于树丛深处的人对此毫无察觉,无论是起了色心施暴的,还是正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的我。 我在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被拖到林子里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奈何阿马杜逃走后,他们将我捆得极牢,别说是反抗了,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拼死喊叫,指望着发生奇迹。 “救命!救救我——” 话音里带上了出口时才被察觉到的哽咽和哭腔,原来我并非不害怕,而是逼着自己将这些情绪给藏住了而已。 在纯粹的暴力和原始的欲望面前,任何聪明才智和话术都是无用的。 我喊得声嘶力竭,像所有被侵害欺负的弱者一样毫无形象地抵抗着,手被压在身后就用脚去踢,衣领被撕开就用牙去咬,但按住我的司机狞笑着将手伸向我的脸,只是更兴奋了。 男人指尖油腻的触感让我恶心的想吐,是自灵魂深处散发出了对他的反感和厌恶。 就在我以为自己注定命丧于此,快要彻底绝望之时,压在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是司机被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掀翻在地,然后攥住衣领猛地补了一拳。 树丛里的光线昏暗无比,就连月光都被树杈遮挡得很严实,但我勉力侧过脸去,还是用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看清了正殴打司机的人的模样。 那不是在酒店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容熠川又是谁? 容熠川生得个高腿长,哪怕是在普遍被认为具有身高优势的欧洲人面前也不显得弱势,加上他为了在跟容显的斗法中提高胜率,所有从未疏于锻炼的缘故,这时跟司机动手根本占尽上风。 司机烂泥一样瘫倒在地,起初还试着爬起来反击,但在容熠川一拳将他的牙齿打落好几颗之后,识时务地选择了求饶:“我再也——” 容熠川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又是一拳打得他偏过脸去,满面是血的模样让人快要辨不出他的本来面目。 司机已经彻底丧失了反击的能力,但容熠川仍旧没有停下来,我看到他将司机碰过我面颊的那只手向后折去,等空气中响起咔的一声,才像丢垃圾一样将人丢开。 与此同时,跟他同来的保镖已经将司机的同伙控制了住,他们不是没想过抵抗,可在看到地上的惨状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束手就擒。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容熠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屈起膝盖,以一个又累又不雅的姿势挪动着被捆住的双腿,试图让自己远离这个混乱的所在,最好能趁机逃跑。 满地的枯叶碎石往我身上磨出了无数道血痕,让我每挪一步都痛得忍不住要倒吸一口气。 一双手及时在我试图撑起身体而未果时扶住了我,我惊魂未定地一颤,下意识就要躲开,然而路秘书的话音久违地在我身侧响起:“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谢谢……” 此话一出,路秘书替我解绳子的动作立刻慢了半拍,她温和的目光中多出了一分疑惑,但到底没有把话给问出口。 我心底咯噔一声,则是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人在遇到危险时,会本能地用母语倾诉,而我在容熠川面前的自我介绍却是完全不懂中文的柬埔寨人,这时字正腔圆地回了声谢谢,以路秘书的缜密心思,肯定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我强压下心底的忐忑和懊悔,在接下来的回程中悔得肠子都青了。 路秘书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她对待我的态度就像对待任何一个刚虎口逃生的年轻女孩一样,没有表现出哪怕半点从前就与我相识的意思:“别怕,你已经安全了,救你的是我们容总。” “谢谢容总。”我丝滑地切换回了法语,试图靠装傻把先前脱口而出的那句谢谢给糊弄过去。 坐在前排副驾上的容熠川话音极轻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并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我见到他平淡的反应,却是恨不能眼前一黑,就这样一直晕到回酒店算了,是知道他必然已经对我的身份起疑。 容熠川这个人最是小气,往往越是在意的事就越要装得不在意,从前对莫荔的一往情深是这样,现在对我的疑心也是这样。 不等我横下心,装成惊吓过度的样子晕过去,坐在我左侧的路秘书先翻出一件衬衣递给我说:“你身上的衣服被扯破了,被人看到或许会多想,不如先把这件衣服披上吧。” 我低头看一眼自己这件多灾多难的衣服,权衡过后接受了路秘书的善意,哪怕我已经认出这件衬衣是属于容熠川的,也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谢。 第316章 假象 身上这件原本就宽松的长袖衫在被阿马杜扯掉一片衣角后,又被司机撕破了领口,现在不过是勉强蔽体而已,若是不披上他的衬衣,等天亮之后就只能以这副尊容回去了,这无疑很危险。 路秘书神态可亲地看着我穿好衬衣,然后温声问道:“你跟我们一样,也是中国人吧?是遇到什么麻烦,所以要隐瞒身份么?” 她一边说一边目光柔和地端详着我的脸,显而易见的是在确认我的身份。 我迅速头脑风暴了一番,眼见中国人的身份已经暴露,再狡辩反倒显得有鬼,索性兜圈子道:“抱歉,之前是我有所隐瞒,但这片地区一直很动荡,我也是没办法。” 路秘书对我的理由表示了充分理解:“也是,你一个年轻女孩子,是该谨慎一些,今晚一定吓坏了吧?要不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平安?” 我知道她是在试探,摇头道:“不用了,再说手机一丢,我也记不清他们的号码。” “唉,这确实是麻烦……”路秘书惋惜一声,听起来并不在意地换了下一个话题,而我则是将心提到嗓子眼,谨慎应付着话里每一个可能存在的坑。 我们交谈期间,车里再没有其他的声音,阿马杜专心致志地旁听,容熠川则是将双手环抱在身前,垂眸做闭目养神状。 一切都如此平和,可我再清楚不过,这只是假象罢了。 只要我的视线从前方后视镜上离开,就会有无形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而从角度上推断,能这样做的人唯有容熠川。 他没有跟我搭话,甚至没怎么看过我,但却比路秘书还要来得更怀疑我的身份。 我在心中叫苦不迭,回答那些看似家常的问题时,态度也越发审慎,但这两天又是疲于奔波,又是差点被人活埋,精力难免不济,终究还是在回答惹上那些人的原因时磕绊了起来。 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他们我是被牵扯到别人的家务事里去了吧? 坐在我右侧的阿马杜见我答得犹豫不决,以为我是疲惫过度,连话都不想说了,毫无默契地替我回答了路秘书的疑问:“姐姐只是来画画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给他作证。” 他说得情真意切,就差当场发誓了,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 我周身疲惫一扫而空,瞬间提起了万分的精气神去应付接下来的麻烦——容熠川早在识破我的真实身份时,就对徐泠然的一切了如指掌了。 他是知道我会画画的。 我在法国留学期间,就是学画画的。 后视镜中,本该假寐的容熠川果然抬眸看了过来。 几乎就在阿马杜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他放弃了维持漠不关心的表象,望向我的目光中有审视也有怀疑,但更多的似乎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这不是我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类似情绪了,只是时至今日也没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容显死在了牢里,容熠川跟莫荔更是已经修成正果,他的余生应该不再有任何值得惆怅的事了才对。 我对上他的目光,故作尴尬的解释:“虽然很难为情,但我确实是为了钱在路边给人摆摊画画来着,本以为能赚点路费,没想到……嗯,总之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这次死定了。” 容显没有回头,单就是抬眸望着后视镜里的我,他缓声开口,主动同我说了坐进车里以来的第一句话:“你这个赚钱的方式倒是很别致,我认识一位故人,她也会画画。” 我干巴巴的笑了一下:“真巧,您是大老板,认识的朋友一定画得比我好,一幅画估计就抵得上我画一辈子了。” 虽然容熠川不见得对我的画有印象,可我还是不失庆幸的想,得亏他不是在玫瑰园里遇到的我,否则阿曼达的肖像画摆在眼前,有些事就算赌咒发誓也无法取信于他。 容熠川没对我试图结束对话的奉承做出任何反应,他又问:“你特意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就为了过来画画赚钱么?” 我看似随意,实则字斟句酌地说:“我是来旅游的,只是后来脱离了旅行团变成自由行,所以不得不想办法赚点钱,好在回去之前有多逛几个地方的路费。” 每年的动物迁徙季是坦桑尼亚游客最多的时候,旅行团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哪怕手眼通天如容熠川,想要把游客名单挨着查一遍也是不可能的事,况且我还有个没拿出来的杀手锏。 “这个理由倒是新鲜。”容熠川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我佯装没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打了个哈哈把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 事已至此,我在容熠川心里一定已经是骗过他一次的可疑之人了,他会选择相信我反倒显得奇怪,最好的结果就是趁他不注意,带上阿马杜悄悄地溜回村里去。 我计划得十分周全,但变化还是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容熠川早料到我会存着逃走的心思,一回到酒店就对路秘书吩咐道:“时间不早了,给那个小孩开间房,让他先去洗漱吃饭,然后回去睡一觉吧。” 阿马杜受宠若惊,很郑重地向容熠川道谢。 我以为机会来了,也跟着说了谢谢,然后就要跟阿马杜和路秘书一起走,但容熠川忽然转过身,毫无征兆地伸手扣住了我的手腕。 他掌心里熟悉的热度烫得我瑟缩了一瞬,在试图甩开他而未果后,我做出茫然姿态看了过去,疑惑道:“容总,您这是……” 非这样装傻不可,否则有些事就要露馅了。 容熠川沉默不语,直到路秘书带着阿马杜走远了,他也仍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而是手上微微施力,拉着我往酒店顶楼方向去了。 先前令阿曼达迟疑许久,实在是不舍得下手开的总统套房就位于这一层。 我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慌张道:“容总,您要干什么……” 第317章 他的试探 容熠川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他沉默得就像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塑,除了用房卡刷开房门,然后将我拉进去外,再没有旁的任何动作。 这间套房比阿曼达居住的那间还要来得更宽敞,我身不由己地被容熠川拉着手穿过黑暗的玄关,然后双脚陡然离地悬空,短暂的失重后被他以一个半抱的姿势扔到了沙发上。 沙发柔软得简直像是会缠人的流沙,我一陷进去就手脚并用地想要起身,可容熠川先一步俯下身来,右手撑在我身侧,左手虚虚地环抱着我,以一个在外人看来暧昧不已的姿势靠近了我。 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我被迫将他有力的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然后在抬眸之际再度对上了他的目光。 容熠川正在仔仔细细地看我,从眉梢到下巴尖,每一处都被他来回端详,我听到他问:“你到底是谁?”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在被带回酒店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接受容熠川盘问的准备,这时便以一个莫名被问到奇怪问题的人应有的反应回答道:“我……我叫顾晴晴。” 容熠川再次沉默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仅有的光线是从落地窗外照进来的皎洁月光,我望着他被镀上了一层冷光的面容,忽然发现他眼下一片乌青,是比我所以为的还要来得更憔悴。 我毫无理由地感到一阵心惊,忽闪着眼睫补充道:“你要是怀疑我的身份有问题,我可以给你看护照,证明自己真是通过合法渠道来的这边。” 这话成功扭转了渐渐变得不对劲的氛围。 容熠川登时语塞,怕是把预备好要问我的话全抛到爪洼国去了,他不肯就这么信了我,一时间又想不出反驳我的话,当即不紧不慢地凝视着我的眼睛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闪不避地回望着他,以示自己毫不心虚:“容总,我不太明白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好像并没有得罪过您。” 咚咚咚。 正在我们无声对峙之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叩响了。 容熠川如梦初醒,像是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似的扭过脸去问:“谁?” 他惜字如金,可谓冷淡到了极致,门外的人却是并不介意,显然已经很了解他的性子似的隔门应答道:“容总,是我,会议开完了,一切顺利。” 是莫荔来同他汇报事情了。 我抓住容熠川愣神的机会,猛地抽出手,然后迅速从软得过分的沙发上起身,坐到距离他最远的椅子上去了。 若是容熠川马上开门让莫荔进来,我坐在这里刚好能够解释得清。 容熠川如我所料地走过去开了门,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同莫荔交谈了起来:“嗯,你做得很好,之后……” 他说起跟工作有关的话题来,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我主动又往莫荔看不到的方向挪了挪,同时在心中腹诽到,这样不解风情的人,真不知道是怎么跟心上人修成正果的。 不等心底的酸涩涌上来,我听到门外的莫荔主动向容熠川发出邀请:“时间很晚了,大家也都忙了一天,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 这倒是个联络感情的好法子。 可容熠川不知是怎么想的,他想都不想地就拒绝道:“不用,我已经打电话给前台叫过餐了,你们吃完夜宵,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莫荔面对他的冷淡,还是跟先前一样的不在意,她临走时甚至不忘将门带上。 伴随着咔嗒一声轻响,容熠川转过身来,动作随意地按下了电灯开关。 坦桑尼亚的经济非常落后,跟奢侈奢华之类的词汇毫不沾边,可容氏旗下的酒店自有其标准,既然盖起来了,就绝不会因为当地的条件而降低服务水准。 灯一亮,满室的繁华就被照了个明白,这边的陈设要比阿曼达住的那间来得更奢华舒适。 我没空为此感到赞叹,同神情晦暗不明的容熠川保持着距离说:“容总,既然你已经叫过餐食,那我就不打扰了,先——” 容熠川打断了我的话音:“你留下来。” 我迟疑的抬手指向自己:“您也要我画画吗?” “你说呢?”容熠川意味深长地说着,目光再次从我身上掠过,明明只是无形的视线,经他这么一瞥却像是带上了些微力道。 周遭的空气都被他看得冷了三分。 眼见场面就快要维持不下去,房门再次被人敲响了,这一回是提供客房服务的工作人员送餐来了。 容熠川还跟之前一样,开了门但却没让对方进来,他亲自将餐车推到桌前,依次摆好后对我说:“顾晴晴对么?一起吃吧。” 他话音里的阴阳怪气明显地都快溢出来了。 我反正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打消他的疑心,直接破罐子破摔,就当自己是顾晴晴的答应了他的邀约。 不过就是试探而已,我都是有过三个身份的人了,难道还怕露出破绽么? 我想通了这一点,大大方方地坐到容熠川对面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刚好我也是真的饿了,谢谢你的款待。” 容熠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客气,希望这里的餐食能合你胃口。” 桌面上摆着两人份的中餐,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尤其是特意被摆到我手边的蓝莓山药糕,算是把他的心思摆到明面上了。 我的皮肤比较敏感,尤其是对山药碱。 每次一接触,皮肤上都会起大片大片的红疹。 ……他果然还是开始怀疑我了。 我险些当着他的面出透冷汗,勉强装出没事人的模样,夹了一筷子旁的菜先吃了。 容熠川晚我一步动筷,并且看似无意地同我聊起了这顿饭:“我认为夜宵应该吃得清淡些为好,毕竟过不了多久就要休息了,不知道顾小姐怎么看?” “当然是很有道理。”我硬着头皮继续吃,为了不将避开山药的动作做得太明显,差不多把其它菜都尝遍了。 容熠川就像戏耍猎物的猫一样,微微眯起眼睛问:“你不能吃山药么?” 第318章 她是我的爱人 我对他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能吃的,但是我不是很爱吃。” 容熠川声线不变:“巧了,我本来也不爱吃山药,但因为有个故人不能吃,所以我就硬逼着自己习惯了它的味道,因为我恨她。” 我被他平静的目光看得浑身发麻,毫不怀疑他现在已经恨我入骨。 他平生最恨被人欺骗背叛,尤其是他曾经信任过的人,一旦被他发现我是靠假死利用他给身边人筹谋靠山,只怕会死得比容显还惨。 我进退两难,眼见他夹走一块山药糕吃了,勉力微笑道:“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么?” “是因为私人感情。” 我点了点头,装作迷茫状:“他是您的情敌?” 容熠川没有说这个“故人”到底是男是女,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按照“男人”处理。 容熠川抿着唇站在一旁,与其说是在休息,不如说是在观察我。 “她是我的爱人。” 我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但很快我就找回了理智,笑了笑说道:“容总真是爱开玩笑,既然是爱人,为什么又会恨她呢?” 容熠川盯着我说:“这不是玩笑。” 话音落下,他仍不放弃地吩咐道:“能吃的话就尝一块吧,说不定你会给这里的厨师提出个宝贵的意见。” “好的。”我看出他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为了打消他的疑虑,狠下心夹了一小块山药糕放进嘴里,硬逼着自己将这冰凉粘腻的食物咽了下去。 不管试过多少次,我始终是习惯不了山药的味道,以及接下来注定会发生的过敏反应,先是奇痒无比,然后是大片大片冒出来的疹子…… 我单是回忆着这些,一颗心就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了,哪里还有余力继续往下演,胡乱又夹了几筷子菜,便寻个由头说:“容总,我吃饱了,就先回去了,您慢用。” 不等我放好筷子,容熠川先抬眸看着我发问:“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么?” 我心头一紧,只觉他看过来的目光都带上了力道,如果这个问题回答不好,接下来一定会很麻烦,扯出笑容补了句:“多谢款待。”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不能还把人扣着不放吧? 结果容熠川还真做得出来。 套房餐厅极其宽敞,比酒店里的普通房间还要来得更豪华,说起话来甚至到了有回音的地步,他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我问:“顾小姐,你这么急着走,是担心被我看到不该看的么?” 他意有所指,就差直接问我是不是对山药过敏了。 我咬紧牙关,决心硬抗到底道:“怎么会?我问心无愧,没有做过任何见不得人的事,如果容总您心存疑虑,不妨直接告诉我,再像现在这样卖关子的话,我实在是听不懂啊。” 容熠川一言不发,就是静静凝望着我,像是要一直通过眼睛看到我心里去。 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这时的他与其说是在刨根问底,倒不如说是在等待一个结果,好坏与否根本不重要,他在意的只是答案本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屏息凝神,连呼吸都不敢放松,更逞论去确认时间。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到我身边,我才惊觉自己竟然跟容熠川大眼瞪小眼地坐到了天亮。 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菜早都凉透了,而我吃下去的山药根本没能产生任何效果。 我看了看自己平滑白皙的双手,费了半天劲儿也没能找出哪怕一小粒红疹,真奇怪,难不成是时间不够,山药还没来得及发挥药力? 餐桌对面的容熠川注意到我的动作,沙哑声线中带着一丝颤意问:“你在看什么?” 我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在回话的同时直接把手伸到了他面前:“没看什么,只是今天的经历太丰富了,困得不行。” “可是我亲眼看到,你在看自己的手。” “无意中的吧,我的手又不好看,没什么好看的。” 这一把如果赌赢了,他的疑心至少能消失大半。 容熠川半点不跟我客气,当真拉过我的手扯起衣袖,仔仔细细地盯着我从前过敏时,最经常出疹子的地方看了起来,然后他难掩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我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诚恳劝说道:“容总,天已经亮了,您有话请直说,若是没有,就请让我走吧,我一夜没睡,已经快困死了。” 直接起身走人固然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我跟容熠川体力悬殊极大,要是他出手拦我,单是走不成已经算是很好,万一他失去耐心,直接拉我去验血,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 我顺势又问:“请问一下,现在几点了?” 容熠川眼睫低垂,神情晦暗不明地看了眼腕表:“刚好六点钟。” 我一边点头附和一边试着往外走:“六点钟好啊,这边天亮得早,大家应该已经都起床准备吃早餐了,我也就不打扰了……” 等退到玄关处,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开门,然后拔腿就跑,速度快得像是有洪水猛兽在追。 许是我对山药不过敏的反应让容熠川放弃了内心的猜测,他没有锲而不舍地追上来继续验证,而是选择留在了房间里。 我长舒一口气,等呼吸平复些许,又快步去到路秘书给阿马杜安排的房间,将他给叫醒了。 阿马杜睡眼惺忪地问我:“姐姐,你怎么才回来?” 我顾不上同他解释许多,只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儿!” 路秘书为人细致,已经派人将我先前遗落在走廊里的背包整理好,放到阿马杜的房间里了,我见护照这些都在,将包背起来就走,连坐下歇一歇的时间都不敢耽误。 阿马杜难得见我慌成这样,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洗了把脸就跟我一起出了酒店。 有昨天的经历在前,我们很顺利地回到搭车的地方,连价格都没怎么谈就坐到车斗里,踏上了比来时简单得多的回村路。 第319章 逃亡 运货的卡车还跟之前一样颠簸,我背靠防水毡布,却是觉得坐在这里比坐在总统套房的沙发上舒服多了,至少不需要时刻悬心,就为了不暴露所谓的真实身份。 阿马杜战战兢兢地跟我搭话:“姐姐,是那些坏人又来了么?我们……去告诉容老板吧?” 我见他害怕,轻声宽慰道:“别怕,昨晚的事到此为止,已经结束了,至于容老板,你觉得他是个好人么?” 凭我对容熠川的了解,他是不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鬼的。 阿曼达的丈夫敢在容氏旗下的酒店里当法外狂徒,也算是天道好轮回,该遭报应了。 阿马杜用力点头:“他当然是好人了,他得知你遇到危险,马上就亲自带人去救你了。” 我笑了笑说:“那就好,所以我们才不能继续给他添麻烦,得尽早离开才是,否则我们白住酒店的房间,岂不是成了占他便宜?”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阿马杜,让他没有再追问我匆匆离开的原因。 我再次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见预料中的红疹还是没有出现,不禁感到一阵神奇。 坦桑尼亚的水土真是奇妙,住得久了竟然能改变人的体质。 山药过敏是我自小就有的毛病,本以为这辈子都要与之作伴,没想到换了个地方生活,会连这样的毛病也一并治好。 这下容熠川总该死心了吧? 我试图说服自己而未果,不得不狠下心放弃了期待已久的角马迁徙,转而对阿马杜说:“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别再一时冲动陷到危险里去了。” 阿马杜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要走了么?” 我在村子里的这段时间,承蒙阿马杜照顾才数次化险为夷,现在迫于形势不得不提前离开,但在走之前还是有余力多叮嘱他几句的。 “嗯,我在这里停留得够久了,是时候继续旅程了,如果总在同一个地方待着就失去旅行的意义了。对了,你千万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要努力学好英语,找份工作,兴许我们会再见。” 阿马杜受到鼓舞,一脸认真地表示:“我一定会努力的,那家酒店的容老板是好人,要是能去那里工作,说不定会有涨薪的机会。” 他年纪不大,梦想倒是很长远,已经想到未来去了。 我欣慰一笑,坐在车斗里仰望着湛蓝天空,在回村路上同阿马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权当是给这趟旅程画个完美的句号。 阿马杜很少有机会外出,这次一出门就遇到如此惊险的事,对他来说委实是新鲜的体验,他因此把这番惊心动魄的经历回味了一路:“姐姐,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要是我没遇到容老板……” 他嘴上说着害怕,但在平安回家的路上,还是内心的新鲜感和冒险欲占了上风,听得我忍俊不禁道:“这样刺激的故事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我还是活在父母庇护下的温室玫瑰时,也曾向往过电影里的冒险故事,直到亲身在死亡边缘游走过好几次,才彻底地死了那份心。 相比于一刻也不能松懈的冒险,还是平淡的生活更适合我。 回村的路跟来时一样颠簸,但我一夜未眠,又一直紧绷着脑海里的那根弦跟容熠川斗法,这会儿放松下来,真是困得随时能昏睡过去,叮嘱了阿马杜记得叫醒我,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我在确认沈远再无翻身的可能后,就很少再做梦了,这次却是久违地陷到了混乱的梦境里,一会儿是容熠川站在悬崖上俯视我的复杂目光,一会儿是冰冷刺骨的榕江水…… 总之没一个是好梦,直到阿马杜将我摇醒,这些细碎的精神折磨才总算是远离了我。 阿马杜担忧地看着我:“姐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将睡乱了的头发别到耳后,结果先摸到了一手的冷汗,可见之前不是不想醒,而是实在醒不过来,含糊着答道:“嗯,大概是因为路上太颠簸,实在睡不熟吧。” 阿马杜没有追问,只伸手扶我下了卡车,接下来的小路得靠我们自己走。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我们终于回到了这个穷苦危险,但却远离容熠川的小村庄,我先跟阿马杜去了洛林家一趟,见小孩子已经喝上了奶粉,才放心地回了家。 我看着眼前住了几个月的小木屋,忽然就有些舍不得离开了,可是不走不行了。 路上的梦境是上天给我的提示,如果我不能尽快远离这里,恐怕会功亏一篑,重蹈从前的覆辙。 容熠川是个聪明人,我固然靠山药逃过一劫,但露出的破绽却是实打实的,等他冷静下来开始复盘,很可能还会察觉到别的蛛丝马迹,到时候再想跑就晚了。 他对待背叛欺骗过自己的人,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在炎热的午后打了个冷颤,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扛上背包就直奔离村的小路而去。 村里人刚被劫匪洗劫过一次,为了能把损失补回来,哪怕是午后也不休息,仍旧在劳作。阿马杜身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也尽自己所能地去了附近打水。 我将答应阿马杜的报酬压到他家中的水罐底下,然后趁着没人会注意我的去向,再次踏上来路,去镇子里找到了方才载过我和阿马杜的司机。 司机见我去而复返,一脸的诧异:“你落下东西了么?车上可什么都没有。” 我当即向他表明自己的来意:“今天还有去市区的车么?我必须回去一趟。” 这时回城虽然有自投罗网之嫌,可若是留在村里才是真的坐以待毙,与其等容熠川反应过来,派人拉我去验DNA,倒不如赶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先跑得远远的。 坦桑尼亚的基础建设聊胜于无,交通更是一塌糊涂,想要离开这里,酒店所在的相对繁华的市中心是必经之路。 第320章 救命稻草 可司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你等明天吧。” 我一想到容熠川随时可能会找过来,眼前就止不住地发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假死被识破后的凄惨下场,心下一横,同他商量道:“明天就来不及了,只要有能进城的车,我出两倍车费!” 有钱能使鬼推磨,司机看在钱的份上,到底还是帮我找了一辆进城的货车。 虽然条件比之前的卡车更差,价格也更昂贵,但却是我仅剩的救命稻草了。 我将手头的余钱精打细算一番,等回到城里,立刻向路人打听了长途汽车站的方向,然后连目的地都不细看,直接就买下了去距离这边最远的城市的车票。 售票员见我是亚洲面孔,好心地用英语提醒道:“那里除了一个广场外,根本没自然风景可看,很少会有外国游客想去那边。” 我回了她一个和善的微笑,然后用流利的法语回答说:“有广场就够了。” 有广场就意味着这个城市规模不小,对已经把钱花得差不多的我来说,再没有比去类似的地方赚钱更重要的事了。 当然,如果同时能够远离容熠川的话,就更是一举两得了。 售票员了然地将盖了戳的车票递给我:“祝你旅行愉快。” “谢谢。”我手握车票登上大巴车,对其它空座位全都视而不见地直奔最后一排,最后怀抱着装满全部家当的背包坐到了角落里。 这次的车程足有十二个小时,公路上的颠簸要比在土路上少一些,但对不得不蜷缩在狭窄座椅上的乘客来说,还不如躺在卡车车斗里来得舒服。 满车人坐得昏昏欲睡,我自然也不例外,直到黄昏时分,总算在司机的催促下醒了过来。 目的地的小城市比我的出发地还要来得更萧索,虽然也有几家像样的酒店,但价格十分昂贵,除非我把身上的钱全拿出来,否则根本就住不起。 我的行程才刚开始,除非疯了才会做这样的决定,权衡过后,找了家相对便宜,同时能保证安全的家庭旅馆住了下来。 这样的小旅馆没有服务可言,就连洗漱也只能用店主婆婆提供的冷水,幸好我早累得连指尖都动弹不得了,一见到床就和衣睡下,直到翌日早上被饿醒。 店主婆婆得知我没有目的地,而是想去远一些的城市旅行,认真思索过后给了我一个建议:“你一个年轻女孩单独行动实在是很危险,有些动荡的小地方不能去,还是去大城市看看吧。” 我想起自己险些被活埋的经历,对此深以为然,打听到附近大城市的所在,便跟火烧眉毛似的,匆匆开始了新的旅程。 这里的城市分布十分随意,又没有飞机高铁可以乘坐,婆婆口中的大城市在地图上看是在附近不假,但等我上了路才明白,原来附近跟附近也是有区别的。 三天后,我辗转多条路线,从大巴车坐到载客的摩托车,又从摩托车坐回到难得出现在这里的出租车,总算抵达了一千多公里外的大城市。 我望着眼前完全陌生的街景,除了敢肯定自己仍在非洲外,旁的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这里还是不是坦桑尼亚也不确定了。 唯一能让我感到安慰的是这里的市中心有个盖了喷泉花园的广场,行人如织,算是繁华。 经过长达三天的跋涉,我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别说是找家靠谱的酒店住下了,就连饭都吃不了几顿,为了能开源节流,尽快赚到钱,找个人多的地方摆摊画画成了最后的退路。 先前糊弄容熠川的借口一语成谶,我真成了靠给了画画养活自己的街头画家。 自食其力是天底下最不需要感到丢人的事,我将背包里的简易画具翻出来摆好,又用最便宜的炭笔写了法语招牌,然后大大方方地替自己招揽起了生意。 “需要速写或者肖像画么?简单的风景图也可以,最多十几分钟就能拿到手,不满意不收钱,走过路过都看一看啊!” 时值周末,会路过广场的行人大都是为了出门消遣,见喷泉旁边忽然多了个摆摊的亚洲人,纷纷驻足多看了我一眼。 我抓住机会在人前画了幅广场上鸽子的素描速写,挂在画具上向众人展示了一番。 最先让我赚到第一桶金的是一对挽着手的情侣,两人年轻活泼,一直都有说有笑,完全是热恋中应有的模样。 我累归累,但受他们快乐情绪的感染,心情也跟着变得轻盈起来,连带着下笔速度都变快了不少,十五分钟不到就交出了一张带背景的速写。 女孩对我的画很满意:“哇哦,这么快的速度简直跟照相机一样。亲爱的,你看!” 男孩见恋人喜欢,自然也很高兴,递了张钞票给我:“不用找了。” 虽然只多赚了一点零头,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很值得惊喜的收获,我立刻祝福他们恩爱如初,面上挂着的笑容再真切不过。 有了这个近乎完美的开始,接下来的生意就做得容易多了。 围观的路人们闲着也是闲着,都很乐意花一笔小钱给自己买快乐,而我专心致志地画个不停,对从人群中望过来的某道视线根本是毫无察觉。 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我的手腕都画酸了,装钱的颜料箱子里也有了一笔足够我住几天小旅馆的钱,可谓是收获颇丰。 一位带女儿来广场散步的母亲饶有兴致地走了过来,但她感兴趣的却不是卖得最好的速写,而是耗时的油画:“我想给我女儿画幅油画,不用太厚重,只要她喜欢就好。” 跟在她身边的女儿不过七八岁,正是最爱玩的年纪,几乎没有一刻是消停的,她同我商议要什么风格的画作时,这孩子就在旁边好奇地跑来跑去,跟广场上的鸽子玩得特别开心。 我一直很喜欢小孩子,只是按照医生的说法,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当即短暂的恍惚一瞬,放柔了目光问:“用油画棒画一幅速绘可以么?你女儿很可爱,适合活泼些。” 第321章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好。”母亲满眼骄傲地看着玩耍中的女孩,让我在下笔的同时,忍不住想起了仍在H市居住的父母。 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他们一定也曾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我。 不知道他们在远离我这个给他们带去灾厄的不孝女之后,周围的一切有没有变得好起来,我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在笔尖流淌出的线条中倾注了自己的感情。 一幅油画速绘很快就交到这位母亲手里,得到了她和女儿的一致好评:“画得太棒了,一看就是用心才能画出来的作品。” 我略带惆怅地微笑了一下,在抬眸接过费用时,及时收起了不该展示给客人的情绪,然后捏着钱怔了一下,对准备离开的母女说:“您好像给多了。” 母亲很和善地对我解释:“没有多,这是应该付给你的小费,我女儿很喜欢你的画。” 我心中一暖,真是没想到会在异国他乡的广场上得到对自己画技的认可,等她们走远了,便俯身收拾起了画具,打算收摊后找家像样的旅馆住一晚。 有了这笔小费,我今天的收入变得越发可观起来,足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舒服过上几天。 一双做工考究的皮鞋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于是又有一位客人在我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他穿得起这样的鞋子,身价必然不菲,对正缺钱的我而言,无异于从天而降的馅饼。 我迅速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一边重新翻出画笔,一边低着头用法语问:“您好,请问要油画还是素描?半身还是全身?” 回答我的是熟悉的中文:“油画,全身。” 我周身为之一震,缓缓抬头看向本该留在容氏旗下的酒店里处理工作,但却不知为何站到我面前来的容熠川,惊魂未定地问了句:“……您怎么在这儿?” 人在过于惊讶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回母语,这话就是我用中文说的。 容熠川个子高,往画板后面的小板凳上一坐,难免会显得拘束,但他脊背挺直,下颌微抬,神情倨傲地看过来时,仍旧自带上位者的气场,话音平淡地反问了一句:“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他已经摊牌了,不装了,在我面前直白无比地用回了中文,而我脑筋一抽,竟然用法语回答说:“我以为你还有工作要处理。” 容熠川轻笑一声,眸光掩藏在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光晕的睫毛底下提醒道:“两个中国人聊天,有讲法语的必要么?” 这倒是把我给问住了。 我明知说多错多,但事已至此,想靠装傻糊弄过去已经不能够了,唯有含糊解释:“你说得有道理,在同胞面前应该讲中文才对,大概……是因为我最近跟法语区的人交流太多的缘故。” “这个理由不错,很有新意。” 容熠川话里有话地看着我,然后不等我被看出一身的白毛汗,又单刀直入的开口,“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为什么要跑到这个地方来?” 他说着,目光悠悠地往周遭转了一圈。 正如小旅馆的老婆婆所说,这已经是附近规模最大也最繁华的城市了,可在见识广博,一直在外行走的容熠川看来,想必还是特别的不能入眼。 我稳住心神,以一个旅行者应有的反应微笑道:“当然是因为想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了。” 容熠川作恍然大悟状:“我还以为你法语这么流利,一定已经早就去过法国,看腻了法式风情,没想到还会对类似的建筑感到陌生。” 我们所在的广场是典型的法式风格,整个区域里的装饰全都围绕中轴线布置,并且以几何形状规划了各处的草坪水景,其中位于正中央的喷泉更是将浪漫诠释到了极致。 水池最上方立着个手持弓箭的丘比特雕塑,正是情侣们牵手路过时,纷纷会停下来合影驻足的打卡胜地。 我眼珠一转,忽然间有了绕过他话中陷阱的法子。 “法语好就一定是在法国学的么?我都敢环球旅行了,当然要掌握当地语言才对,至于您看腻了的建筑,对我来说倒是真的很新鲜,毕竟我是穷游,相比旅游胜地,小地方更加适合我。” 这番话看似提供了不少信息,实际上却压根没正面回答他任何问题,尤其是他迫切想要确认的身份。 容熠川目光微眯,饶有兴趣地说:“宁可穷游都要出来玩,想必对你来说,钱一定很重要。”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当然。” 无论是徐漓然还是林苒,在我用这两个身份计划复仇期间,都没真正体会过缺钱的滋味,想来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是能让他把顾晴晴跟她们分开看待。 可容熠川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他颔首道:“那你可真是个替旅行团考虑的大好人,都跟他们走散了,竟然也不急着去追回团费,弥补自己的损失,尤其是在钱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前提下。” 他特意在末尾几个字上加了重音,就差直接指责我说谎了。 我没想到他兜兜转转,会在这里给我挖坑,昧着良心说:“我也得有那个本事啊,反正是追不上他们了,当然只能想办法赚钱。”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这次是我失策了。 我看似无意,实则刻意地轻轻碰了下身前的画架,委婉表示:“这位先生,我摆摊赚点小钱不容易,您对街头画像没兴趣的话,就请不要拦着我收摊了。” 直觉告诉我,这单生意绝对不能做,不管我是刻意规避以往的风格,还是就照着自己的水准发挥,只要有了画,容熠川都一定能找出破绽。 我不等他回答,先行将画架给折了起来,同时手肘一碰,将颜料盒也扣了个严丝合缝。 容熠川并没有要阻止我的意思,他只是好整以暇地从旁看着,见我打算把凳子收走,甚至很配合地起身,主动将凳子递到了我手边。 第322章 送命题 我生怕再跟他有哪怕半点纠葛接触,接凳子时只堪堪抓住了边缘。 折叠凳根本没什么重量可言,但对接连画了大半个下午速写的我来说,却是一接到手里就被坠得往下落去。 酸麻手腕支撑不住地向下折去,我收紧指尖,试图把脱手的折叠凳给抓回去,可光滑的边缘根本就不是这点力道能抓住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砸向刚扣好的颜料箱。 完了。 我想到买新颜料的花费,登时觉得整颗心都在滴血。 千钧一发之际,容熠川俯身捞住了折叠凳,他态度无比自然地将它递还给我,见我没有立刻去接,唇角噙着戏谑笑意问:“怎么,心虚了?” “没有。”我看起来十分镇定地用相对没那么累的左手接过折叠凳,向他道谢后寻了个由头说,“之前只知道容总您见义勇为,没想到在小事上也这么热心。” 容熠川从声线到神色都没变化,可给人的感觉忽然就变了,他周身笼罩着不易察觉的伤感气息,荒凉道:“你拍马屁的风格又让我想起了我恨的那个人。” 措辞听起来莫名像个冷笑话,可是此刻没人笑得出来。 我知道他口中的故人是我,但正因为如此,非得尽快想办法远离他不可,这边还不够远的话,就继续走,大不了躲到不知名的小岛上去。 容熠川帮了我一个忙,顺理成章地有了留在摊位前的借口,他目光再次下落,故作好奇地提起一件事:“对了,我分明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时,你说自己绘画水平一般,只能在街头混饭吃。” “我现在不就是在街头混饭吃么?”我动作迅速地把画架压得更严实了,同时在心中祈祷,他没来得及看到那两幅招揽生意的画。 黄昏的余晖随着时间推移消失在了天际,仍旧人声鼎沸的广场都因此变得黯淡了起来。 有路过的行人见我和容熠川站在喷泉前总也不走,不禁投来了好奇的目光,等看到我和他并未争执,而是低声说着什么,又纷纷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回过头去跟同伴聊天,显然是误会了。 我从未想过要在异国他乡因为这种原因被围观,一把拎起画画的工具说:“容总,今天见到你很高兴,但是我得走了,我们改天再聊。” 当然,这个改天最好永远都别来。 我默默在心中补全了这最后半句。 容熠川单手抄在一侧西裤口袋中,乍一看气定神闲,不过是在同我闲聊,可身形却如同一堵沉默的墙,他迈步拦住我的去路说:“我在人群里观察你很久了,你的画惟妙惟肖,油画尤其好。” 我支支吾吾的反问:“难道你不知道有句话叫熟能生巧么?我一路靠画画赚钱走到这里,画得多了,当然就摸索出门道来了?” 容熠川感到好笑似的又说:“千万别告诉我,你压根没学过画画。” 我好脾气地回了他一个笑容,然后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想理由,说没学过显然是不行的,画就摆在眼前,哪怕是门外汉见了,也看得出那笔触绝不是外行能画出来的,但是如果承认学过…… 这不是能靠现编圆过去的谎,容熠川对油画是有了解的,与其说多错多,倒不如闭着眼睛扯点远的。 我红口白牙地开始胡说:“是学过一点,就半年前刚到非洲的时候,在路边跟着一位街头艺人学的,要是我画得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大概也是天赋使然。” 半年前,徐漓然还在用林苒的身份跟沈远不断交锋,只要容熠川还记得这一点,就不会再将我们当成是同一个人。 可容熠川对时间毫不在意,他抓住我会画画的所谓破绽,得寸进尺地提起了新要求。 “顾小姐,你这么有绘画天赋,被埋没的话就太可惜了,不如这样吧,我买断你三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你就当我的随身画师,只给我一个人画画。”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查清一切。 我哪里敢答应,想都不想地就拒绝道:“首先谢谢你的认可,但一码归一码,我来非洲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旅行,靠画画赚钱只是顺带的,要是给你当随身画师,岂不是得中断我的旅行?” 步子随着我的话音缓缓后退,我打算故技重施,等成功同他拉开距离,就像之前在酒店里一样,转身逃离现场。 容熠川吃一堑长一智,他及时拉住我的手腕,开了个惊人的价格说:“只要三个月一到,我立刻打钱给你,到时候你大可以拿这笔钱继续环球旅程,绝对会过得比现在舒服。” 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吧? 他开给我的日薪已经比某些专业人士都高了。 扪心自问,我在绘画方面属实是略有天赋,但一分价钱一分货,他这么做绝对是另有目的,画画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我逼迫自己遗忘掉已是捉襟见肘的窘迫,努力做出漠然模样道:“抱歉,我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挥霍,况且您这样的身份,随身画师还不知道要画多少画,万一我发挥不好,岂不是要完?” 扣在腕部的手严丝合缝,并没有要松开的打算,我试着挣了一下以示提醒,结果被陡然加重的力道握得更紧了。 我吃痛似的吸了口气:“容总您到底要干什么?!”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同他说类似的话了,略去敬称之后,相处模式忽然变得似曾相识起来。 容熠川眼神一黯,微微松开了握着我的手,然后步步紧逼地问:“你到底是怕发挥不好,被我找麻烦,还是根本就不想见到我?” 又是一道非谨慎回答不可的送命题。 我不卑不亢地甩开他的手,成功后凝视着容熠川俊美瘦削的面容说:“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虽然无以为报,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但还不至于连你的面都不敢见。” 第323章 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 对顾晴晴来说,她跟容熠川仅有数面之缘,会对他有所提防是对的,但救命恩人仍旧是绕不过的坎,不提显得忘恩负义,提了又不见得能结束话题。 演戏实在是件耗时耗力的麻烦事。 我紧张得快要不知所措,容熠川却是毫无征兆地放缓了态度:“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只要答应我的要求,来我身边做画师就够了。” “至于你担心的其它问题,我们可以提前做约定,或者索性写成白纸黑字的合同。我不需要你每天都给我画画,更不会规定画作的数量和质量,只要你完成刚刚我要求的全身油画即可。” 他开了堆寻常人根本无法拒绝的条件给我,只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买断的与其说是我的画,不如说是我的时间。 我眼见退路被堵死,还想挣扎几句,可他一句话就让我打消了多余的念头:“顾小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值得怕的可实在太多了。 比如假死被识破后的下场,又比如因为过去那段挡箭牌经历,成为容熠川和莫荔之间阻碍的尴尬处境……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噩梦。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说出口的理由,为免逼急了容熠川,让他真拉我去医院验血,审时度势道:“我只是怕画不好,容总气宇轩昂,我要是把你的油画肖像画砸了,怕是无法原谅自己。” 好话反正是不值钱的,我索性能想到多少就说多少,先把他稳住再说,至于之后跑路的事,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容熠川见我答应,自然无比地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强调道:“容总,我答应的是当你的随身画师,这——” 他都已经跟莫荔确认关系了,现在为了验证我的身份,不惜牺牲色相做到这一步,未免也太豁得出去了。 容熠川压低了声音:“我的意思是把画箱给我。” 我尴尬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忙不迭地把画箱子递了过去。 都已经答应给他画油画全身像了,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没有继续遮掩的必要,他想看的话,就随便看好了。 可容熠川就只是单手接过我的画箱,然后头也不回地迈步向前走去,是半点不怕我再逃跑。 我猛地意识到画箱是成了他拿捏我的“人质”,后悔的同时连忙跟了上去,是想看看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试探我的法子来。 既来之则安之,至少我不用为接下来的生活费发愁了。 我默默无言地跟着容熠川往广场附近的商业区走去,直到进了一家知名五星级酒店的门厅,也仍旧识趣地没多打听他接下来的安排。 容熠川忽然回头,漫不经心地递了张房卡给我:“别丢了。” 我以为他是单独开了间房作为画师的画室,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但等刷开了他所指的房间门,才意识到自己错得多离谱。 眼前的房间赫然是跟先前同款的总统套房,从布置到装潢,处处都透着熟悉的相似感。 我快步来到客厅落地窗前往外看去,在瞧见底下庭院里的玫瑰园时,心中一片了然:难怪容熠川会出现在这里,他未必是追着我来的。 容氏的酒店生意越做越大,已然遍布我所能想到的任何一个城市,这一家大概是收购完成后尚未来得及更换招牌罢了。 只是他连酒店的名字都顾不上改,就先急吼吼地建好了玫瑰园,这园子对他未免太重要。 容熠川慢悠悠地来到我身边,跟我一同望着夜幕下的大片玫瑰花问:“你有想起什么要跟我说的事么?除了肖像画以外的。” 其实是有的,我想知道他是自己来的,还是跟路秘书他们一起,也想知道他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好避出十万八千里,从源头上断绝跟他见面的可能。 可具体到措辞上,我只能装傻问他:“有的,这片花园真漂亮。” 容熠川被我噎了一下:“就只有这一句?” 我深思熟虑过后,补充道:“房间看起来也很舒服,只不过……你确定给我安排这么宽敞的住处?” 这傻似乎装得有点过了,因为容熠川看起来像是被我气笑了,他长身玉立地站在我身边,早有准备的安排道:“你住那间客房。” 套房里不缺卧室,除了主卧和次卧,还有一间相对独立的客房。 “……您的意思是,我们两个都住在这个房间里?” 容熠川挑眉:“既然是随身画师,当然是要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了。” “可是我们男女有别,这不合适。” 容熠川瞥了我一眼:“一个画师,也不值得我多开一间总统套房。” “我住普通房间就可以。” “酒店客满,没有其他房间了。” “……” 容熠川转过身,看着我:“顾小姐,你好像对我特别防备。” 我摇头:“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对跟我住一间套房这件事这么排斥?” “因为……您已经有女朋友,我觉得作为一个有主之人,您还是要考虑一下女朋友的看法的,我虽然只是个卑微的画师,但毕竟也是个女性,她会不高兴的。” 容熠川嗤笑了一声:“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 “我记得上次见到过,跟在您身边的那位漂亮的小姐,她是……” “她不是。” 我有些惊讶。 按理说,容显恭死了,他也不用再跟莫荔保持距离。 现在为什么又不承认? 难道是因为莫荔有孩子? 他本人肯定是不在乎这些的,是怕有些人对莫荔议论纷纷吗?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 他跟莫荔形影不离,但一直没对外公布他们的关系,估计也是不想让莫荔被媒体骚扰。 毕竟之前演戏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宠爱的人是我。 现在突然间我死了,他的女人换成了莫荔,对莫荔的风评可能不太好。 他还真是为莫荔考虑周到啊。 “你每次在心里骂我的时候,眼珠子都会来回转。” 第324章 爱的反面真的不是恨,是彻底的不在意 我一惊:“我没有。” “没有在心里骂我,还是眼珠没有转?” “……都没有。” “我的爱人,”容熠川怅然地叹息了一声:“她也是这样。嘴上讨好我,可我知道,她心里并没有爱上我。她只是想借我的手去帮她做事,仅此而已。所以每次她在说谎话骗我的时候,眼珠都会来回转,像是一只狡黠的小兔子。” 我舔了舔唇,没说话。 容熠川转头看向我:“安心住在这里吧,这几天累坏了,好好休息,我不会打扰你。” 我知道容熠川在打消对我的怀疑之前,是不可能让我从他眼皮子底下离开的,索性接受了这个多少能同他保持些距离的安排。 外面的天色早黑透了,屋里又没开灯,周遭的一切都藏进了浓稠暮色中。 我悄悄用余光望了眼容熠川,刚好对上他亮如寒星的眸光,硬着头皮说:“容总,你今晚要开始画像么?不是速绘的话,油画全身像得费不少时间,越是提早开始准备,完成度也会越高。” “画越早完成,到时候你走得也会越早吧。”容熠川冷飕飕地说了句。他一如既往地眼明心亮,看人时的眼光尤其准,一开口就说中了我的心思。 我在心中叫苦不迭,打蛇顺竿上的配合道:“主要是怕再发生别的变故。” 容熠川意有所指道:“放心,只要顾小姐你不出意外,我这边就绝不会再发生旁的变故。早些休息,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他似乎是为了容氏旗下的酒店业务来的这边。 我对上他的目光,及时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转而客套道:“那……谢谢容总。” 客房的条件不比另外两间卧室,是套间里最小的住处,但对接连住了不知道多少天小旅馆的我来说,已经是非常舒服的所在了。 我洗了个热水澡,赶在容熠川回来之前躺到了床上。 许是因为前阵子奔波太过的缘故,我分明是躺在柔软舒适的床垫上,但却总觉得自己仍坐在颠簸狭窄的大巴车上,哪怕是累到了极点,也还是睡得不安稳。 久违的梦境在这时拜访了我。 梦里的我不是顾晴晴,更不是林苒,而是变回了最初的徐泠然,我跟沈远并肩站在日出时分的悬崖边缘,在满心欢喜的那一刻被他推了下去。 熟悉的失重感瞬间裹胁着我坠向崖底。 自食其果的沈远不知何时在我梦中成了个模糊的符号代表,他的面容离我越来越远,已经连我心底的半分波澜都激不起来了。 原来爱的反面真的不是恨,而是彻底的不在意。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再次做这个梦,更不清楚为什么除了沈远以外,梦里其它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楚,就像是……我想要重新再将它经历一遍似的。 停滞的画面中,从侧边树林里走出来的容熠川成了唯一的例外,他放弃了观望和等待,而是选择纵身一跃,陪我一起跌落崖底。 在离开H市前的某个晚上,我也曾做过类似的梦,可那时的容熠川分明没有这么决绝。 是因为今天的重逢么? 我的思绪打破了梦境中停留的时间,连累的梦里的容熠川也走到了同一条死路上。在失重感和呼啸的风声中,我隐约听到他说:“别怕,等我……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容熠川的话音破碎无比,即便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分辨,也没能听清他话音里的称呼。 我在前所未有的惶然中推了他一把,想要让他将话再说一遍,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然后我气喘吁吁地睁开眼睛,总算是结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噩梦。 实在是太荒唐了,就算我孤单太久,想在梦里有个完美的结局,那个陪我同生共死的人也不该是他。 容熠川爱的是莫荔,愿意为之付出的人也是她。 我想到他们如今同进同出的场景,哪怕只是做了个这样的梦,也难免会产生负罪感。 “这可真是……”我自言自语地说着,抬手摸到了额上沁出的冷汗。 身上的衣服未能在噩梦中幸免,也是一样的被冷汗打湿了。 我无奈的起身下床,然后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眸。 容熠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客房里,这时正端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被噩梦惊醒的我。 房间里装的遮光帘质量很好,往窗前一挂,能严丝合缝地将月光隔绝在外。 我揉了揉眼角,在满室黑暗中做了件脑袋卡壳的人才办得出来的事——先打了个哈欠,然后往床上一躺,试图把刚刚坐起来的动作解释成梦游。 容熠川身上还穿着外出时的休闲西装,他似乎是被我的反应给气笑了,抬眸看过来问:“你难道不知道,大部分梦游的人都是睁着眼睛的么?” 他在诈人方面很有一手,我听到了也当作是没听见,仍旧紧闭着眼睛装睡。 只要我打定主意不回应,他应该也没有别的办法。 片刻之后,我感觉到身侧的床垫缓缓凹陷下去,于是他直接离开椅子,选择坐到我身边来。 无形的视线笼罩在我周身,像是一层将我跟世界隔离开来的屏障。这一刻,所有的人和事都离我远去,唯有他才是我最需要考虑的问题。 我试图让呼吸频率显得自然些,但一想到他在盯着我的脸不住打量,就有些装不下去了。 容熠川一定已经看过我的护照,而那上面的照片是属于顾晴晴的。 虽然我再度整容后的脸稍加修饰就能同她有个九成相似,可躺在床上的我根本没机会化妆,能不能混过去全得看天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终还是我享受不住提心吊胆的折磨,深呼吸一口睁开了眼睛,没好气地问:“容总,不您晚上都不睡觉的吗?这大晚上的……挺吓人的。” 容熠川只是坐在我身侧的床沿上盯着我看,并没有当真同我产生接触,更不曾做出过任何逾矩之事。 第325章 一起看星星吧 他见我装不下去了,嗓音平淡地挖苦了一句:“我以为会梦游的人心理素质都特别好。” 我顺势坐起来,抱着堆在身前的被子说:“我想你所说的这些人里一定不包括睡觉还要被盯着的那部分倒霉鬼。” 最近天气热,我为了让行李轻便些,没带单独的睡衣,而是用一件穿旧了的宽松T恤衫代替,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衣服领口相当宽松,若是从俯视角度往下看,根本就什么都遮不住。 容熠川似有所感地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转而望向对面挂着装饰画的墙壁,他话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失望,挤兑我说:“如果你真的睡着了,又怎么会发现有人在看你?” 这个话题相当无解,争来争去只会变成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诡辩。 容熠川惜字如金,但是口才了得,我为了不被他带进沟里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忍气吞声地认命道:“好吧,我承认刚刚是在装睡,大概是我睡习惯了木板床,突然一下子睡在这么软的床上有些不习惯,所以有点睡不着。可是容总,您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吧?” 他是不请自来进的客房,我身为单身女性,赶他出去是理所应当。 可他竟然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声:“如果不是你这边说梦话的动静太大,你以为我会想进来么?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做了怎样一个梦。” 坏了! 我说梦话了?! 我脑海里轰一声炸开了烟花,是千防万防没想到会在梦话上出了破绽。 难怪本已经打消了些许疑虑的容熠川会再度起疑,若是被他听到了我在梦里呢喃的人名,怕是不认也得认了。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容熠川的侧脸,见他神情冷硬,唇线紧抿,是个还不能拿定主意的模样,将一颗心往上提了提,语气硬邦邦地回敬道:“做梦的内容属于我的隐私,我有权不告诉任何人。” 容熠川充耳不闻:“让我猜猜,你做了个噩梦,对么?” 我额上的冷汗都还没干,在这种事上抵赖根本毫无意义,绷着一张脸点头道:“算是吧,不过跟醒来后的所见相比,也不能算是太吓人。” 容熠川侧过身来问:“我有那么可怕么?” 我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说呢?” 他的反应侧面验证了我的猜测,看出我做了噩梦是真,听到我说了梦话也是真,但具体到说了什么,应该是不知道的。 否则以他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耐心同我继续周旋。 我定住心神,转移话题道:“容总,你精力旺盛,忙了一天也不累,但我不行,现在只想放松一下睡觉,能不能麻烦你……” 说着,我抬手指了下门的方向。 这个逐客令够委婉的了。 容熠川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时间都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是不合适。” 我松了口气,刚想目送他出门,然后悄悄地去冲凉换衣服,就听到他话锋一转道:“不如你陪我一起去看星星吧。” 他用的是陈述句,根本就没有在询问我的意见。 我怔在当场,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累了好几天,实在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如果容总喜欢的话,可以自己去看。” 容熠川绝对是在试探我——离开H市前,我同他一起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在楼顶看星星。 H市的天空不像我在坦桑尼亚村落中看到的一样澄澈明亮,但入夜之后的星空却也算得上璀璨,让人单是仰头看着夜幕,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宁静。 时至今日,我仍旧没有忘记那一晚的星星,但容熠川现在邀我同去,还是想法子拒绝为妙。 容熠川对此却是早有准备,他用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对我说:“我想画一幅星空下的油画,你身为我的随身画师,这时候不在场合适么?” “……我是你的随身画师,但你也没说过大半夜的还要加班啊?” “我可以加钱。” “我只想睡觉。” “你不是说你很缺钱么,怎么,又不缺了?” “我……我缺钱是缺钱,但我更珍惜自己的身体,睡眠不够对身体伤害挺大的。” “白天补。” “不去。”我发觉容熠川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干脆直接摆烂:“实在不行你开除我吧。” 容熠川定定看了我一会儿,忽而笑了一下:“那个叫阿马杜的小男孩,好像很喜欢你?” 我觉得有些疑惑。 好好的,提阿马杜干什么? “他摔碎了酒店里的摆件,如果我问他求偿,好像也算是合情合理?” 我不禁有些生气:“你之前已经说了不追究了!” “当时有其他事要忙,没空追究,但现在想想,我还挺喜欢那个摆件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语。 看来这事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无奈地抬手搓了把脸,拖延道:“你总得给我换衣服,准备画具的时间。 “给你十分钟,我在外面等你。” 容熠川在同我的交锋中大获全胜,他嗯一声出了客房,在转身之际,我看到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转瞬即逝,但却再真切不过。 只是去外面看星星而已,值得他如此欣慰么?还是说他又在别的地方给我下了套? 我用最快的速度换衣服、用冷水洗脸,然后抱起画板,以一副比霜打的茄子好不了多少的蔫巴样子,卡在十分钟的最后十秒出现在了容熠川面前。 容熠川站在玄关处等我,屋里暗,衬得他深邃眼瞳都变得明亮了不少,不再是黑漆漆的深不可测,而是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见他低头去看腕表,没好气地问:“还看星星么?” 容熠川眼皮都没动一下:“当然。” 他将戴着腕表的手垂到身侧,神色和话音都淡淡的,忽然平静下来似的拉开套间门,走在前面替我带路。 我没办法,唯有认命地跟了上去。 容熠川带我去的并非预想中的玫瑰园,而是酒店楼顶的空中花园,他在靠近外沿的藤椅上坐下,然后对我轻点下颌道:“这是个看星星的好地方,天气晴朗的时候,抬头不会有任何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