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后难免走亲访友,陶若筠怀着孕,少出门,只是家里来了亲戚还是要去见见,因而第三次见到了谢鸿燕和陈水蓉。
大抵是因为中秋的闹剧,这次见面彼此都消停了不少,没有在这样的节日里蹬鼻子上脸。
陶若筠带着身子,和大家说说笑笑,喝着茶,吃着点心,倒也和谐,顺顺利利的走完了春节的流程。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来到陶若筠最期待的元宵节,今晚她要出去走桥。
谢母得知消息后,瞪了陶若筠一眼,陶若筠笑嘻嘻的求婆婆:
“婆婆,我第一次在苏州过元宵,还没有见过这里的灯节呢,叫我看一眼好不好?我会小心的。”
谢母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只剩一声叹息,又道:“让鸿卓跟着你,再多带几个丫头小厮,早去早回,少往人堆里头扎。要是下雨下雪,你就给我在家里好好呆着,哪里都不许去。”
陶若筠一一应了,也自那天开始,就盼着元宵好天气,不然指定出不去。
万幸,今年的元宵节是个晴天朗日,所以一大早起床后,陶若筠就开始为今天的出行盛装打扮。
谢鸿卓无事,穿戴好之后索性叫人搬了把太师椅,坐在妆台边看着青荷她们帮陶若筠梳妆打扮。
陶若筠今天头上梳是牡丹髻,头顶中央插着一枚半月形缠枝牡丹纹的白玉梳篦,两侧鬓角各用一对白玉桃花银脚钗,耳上一对玉兔捣药耳坠子,简单至极。只是髻后插了一只金累丝镶宝石镂刻缠枝牡丹纹的满冠,才稍稍显出富贵来。
身上穿着一件织金白绫袄裙,袖口缘边用的鹅黄缎子,上面是银白混合丝线绣的卷草纹,手腕上一对金镶白玉的手镯,脚下是白绫高底鞋。
再看面上,细眉翠目,桃花粉面,朱唇一点。
“眉心贴个金钿儿吧。”谢鸿卓在一边插话道。
“那样会好看么?”
谢鸿卓道:“那样更像仙子。”
陶若筠听了笑了笑,叫青荷帮着贴了一个荷花纹样的金钿,这才站起身来,缓缓的转了一个圈,笑脸盈盈地问谢鸿卓:
“好看么?”
谢鸿卓靠在椅子梳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并不说话,只是给青荷递了个眼色,青荷见了便转身又取出一些首饰来。
陶若筠一瞧,是一对禁步,立刻傻眼了。
“今天你肯定要玩疯了的,不给你禁步,你都不知道要慢慢走。”
陶若筠眼看着谢鸿卓给她腰上挂上一对金镶宝石的禁步。
上面一块金镶宝石的金件,顺着金件垂下三根丝绦,中央的丝绦尾端系住一个白玉环,两边丝绦又一齐绑在一根透雕白玉牌上,顺着玉牌又是三根丝绦,两侧丝绦底部各坠着一个白玉兔,中间那根则绑着一个玉葫芦。
这可把陶若筠难住了,这丝绦太长,只怕走的稍快些就要打结,果然是禁步。
正苦恼着,谢鸿卓又往她手上套戒指,一水儿的金镶宝戒指,连带着六枚。她不禁想起自己大婚那天的谢鸿燕,六只金马蹬的戒指,当时便觉得谢鸿燕是来炫耀的,眼下自己也带上了,却嫌弃不得。
等这些都带完了,谢鸿卓才给她穿上那件雪白缎子绣锦地团花的披风,接着又是一个白貂鼠卧兔儿,看的陶若筠嗷嗷直叫。
“我不冷,我不冷,我不用这么多,要热死了。”
“晚上看花灯,会在外面待很久,会冷的,必须要带。”
陶若筠见躲不开,索性把身子往谢鸿卓身上贴,撒娇道:“我现在好热,晚间再带好不好?”
谢鸿卓服软,放下卧兔儿:“说好了,晚上出门前一定要带。”
陶若筠连连点头,又去问谢鸿卓今天自己可好看。
谢鸿卓没有说她好不好看,而是抱紧陶若筠的腰,反问今天自己跟她出门,可会被人误会成小厮?
陶若筠听罢大笑起来,捏了一把谢鸿卓的脸道:“不会被误会成小厮,顶多是观音身边的小仙童。”
谢鸿卓听了也是大笑,道:“那我这个仙童,可是有些太大了。”
陶若筠也跟着笑,此刻才想起去打量谢鸿卓的穿着。
只见他头上一顶玛瑙束发冠,用一只一点油的金簪插着,身上一件宝蓝缎地团窠莲花纹的交领道袍,腰间灰蓝吕公绦,用一枚白玉螭首绦钩系住,脚下青缎皁皮靴。
“你会冷的。”
谢鸿卓笑笑道:“我还有鹤氅,比你的厚,不怕的。”
陶若筠听了,笑道:“那就不像是仙童了,像老道。”
“老道就老道,总之今晚仙子贴着老道走。”
及至入夜,两人带着青荷桑青以及云山春山四人一同出门,年底里丫头小厮全都是一身新衣,以至于陶若筠明明带的简单,却因为身边簇拥了好几个衣着鲜亮的娇仆俊童,反而更显得富贵了。
今夜元宵,街头香车拦路,珠翠成行,原先少见的妇人们,今夜全都华丽出行。
陶若筠特意选的白色,是因为夜间白色最为惹眼,而金线混织的纹样会在人走路时,隐隐折射出耀眼光芒,使人不是仙子,也有几分像仙子了。
她没有心思去看妇人们,甚至没有心思去看脚下,全程抓住谢鸿卓的胳膊,往街道两边看去。
苏州,果然是苏州。
街道上处处花灯,这边有金蟾灯,玉兔灯,还有顶着大红冠子的公鸡灯。
那边有竹篾灯,琉璃灯,以及可以用脚踢的大滚灯。
陶若筠看的有些呆了,谢鸿卓只好握住陶若筠的手,引着她去走桥。
苏州桥多,人更多,都不需要禁步,陶若筠压根儿走不快。
行至一座桥上时,恰逢有人点起烟花,噼啪作响。陶若筠立在那里不动,呆呆的瞧着。
那烟花窜到空中炸开成无数星火,当真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再看街头,花灯万树,珠翠成行,正是词里写的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陶若筠看得走不动道儿,谢鸿卓没有办法,改成揽腰,抱住人下了桥,又撒开手,由着陶若筠细细看,慢慢看。
正在陶若筠看的痴呆的时候,忽听有人喊了一句:“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