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竹山和季倾刚回到家,季倾接到了陆凡的电话。
“季倾,出事了。萌萌不见了!”陆凡的声音急切,“我今天晚上没事想着去托儿所看看她,可去的时候那的人说她被带走了。”
季倾想到昨天莫俊辉的话,心里锁定就是他带走的萌萌,“你别急,我知道是谁。不会有事的,你先忙你公司的事情,剩下的交给我。”说完,季倾挂掉电话,给莫俊辉打电话。
“你在哪?你把萌萌带哪去了?!”
“消息这么快?呵,老地方。”说完莫俊辉直接挂了电话,他看着缩在角落的李萌萌,露出的笑容阴森,李萌萌紧紧抓着衣角,心底里满是无望。
“许竹山,我临时有事,你在家等我,我处理完就回来。”说着季倾打算出门,但被许竹山拦住,“我跟你去。”
“我自己去就行,事情有些复杂……”季倾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他看着许竹山,希望他能明白,但许竹山抓着季倾的手腕不松开,“复杂我更得跟你一起去,走吧。”说着,许竹山拉过季倾,两个人一起出门。
上了车,季倾心里其实有些紧张,他觉得如果只是和莫俊辉对峙,他没有任何顾虑,可中间加个无辜的小孩,他反感又气愤。
“别太担心了,不会有事的。”许竹山一直握着季倾的手,手心的温热传给季倾。季倾点点头,下意识握紧他的手。
到了库伦酒吧,季倾跑在前面,许竹山紧紧跟在身后,季倾的目光扫视酒吧里密密麻麻的人群,最后在最里面的卡座上看见了莫俊辉,而莫俊辉淡定的目光对上季倾焦急的眼神,伸手拽过李萌萌的胳膊,嘴角的笑带着挑衅。
季倾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群,走到莫俊辉的面前,许竹山也跟着,站在他的身后。
莫俊辉看见许竹山,表情愣住,指着他,看向季倾:“怎么,还带了打手?”
“别扯没用的,松开萌萌。”季倾不耐烦地皱眉,“我们之间的事情扯上小孩,没什么意义。”
“不扯她,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来?”莫俊辉的胳膊紧紧锢着李萌萌,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却又挣脱不开,“对了,陆凡呢?他没来吗?”
“见你,没必要那么多人。”季倾开口,随后再次重申:“松开萌萌,不然没什么可谈的。”
季倾的态度很明确,莫俊辉自然不会硬碰硬,他松开李萌萌,李萌萌立刻站起来跑到季倾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季倾看着发抖的她,心疼地揉揉她的头:“没事了。”
他转过身走向许竹山,把李萌萌的手放到他手上,“先带她回去。”
“你能应付吗?”许竹山拉过李萌萌的手。
“相信我,如果回去晚了,就一起吃宵夜吧。”说完,季倾露出让许竹山安心的笑。
许竹山也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坐着的莫俊辉,抱起李萌萌走出了酒吧。
季倾收起笑容,坐到莫俊辉对面:“这次我先说,你听清楚。毕竟周围这么吵,我怕你耳朵不好。”
“洗耳恭听。”莫俊辉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不管你在打什么算盘,路呢你自己选的,所以后果也得自己受着;你能提前出来是用了关系和钱的,而且应该不是你的,所以再不老实,下次进去可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季倾听着周围刺耳嘈杂的声音,不悦地皱眉,“所以,给你点好的建议,别再来找我和我的朋友的麻烦,有这个时间,你不如去求的父亲,作为他的好儿子,他会给你机会。”
莫俊辉看着季倾,心里的痛处被季倾一一戳中,他心里的怒火开始向外扩散,但还在强装镇定,扯着嘴角:“季倾,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会说,这点我确实不如你,不过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季倾手指摩挲着额头,对于莫俊辉的话不以为意,但还是面对着他,听他说。
“我的确现在很狼狈,甚至一无所有,但也正是这样,所以我没什么好怕的。我有很多方法搅乱你们,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所以……”
“所以,我会拭目以待,你最好把你的大话都实现,不然真挺没意思的。”季倾站起身,“莫俊辉,你真应该反思一下,三十岁的人了,混到现在一事无成,挺可悲的。”季倾讽刺地笑着,指着他面前的酒瓶“我以为你会用什么有用的东西威胁我,但老样子除了借酒消愁,你应该没别的水平了。”说完,季倾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莫俊辉看着季倾离去的背影,心里再次被恶念吞噬。
出了酒吧,季倾看到了许竹山蹲在路边,和李萌萌说着什么,她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我不是让你们先回去吗?”季倾走过去,站到许竹山身后。
许竹山听声音站起身,看着季倾带笑的模样,眼里的担忧才退散。
“季倾哥哥。”李萌萌松开许竹山的手,扑进季倾的怀里。季倾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了,别害怕了,萌萌。”他想着又开口:“你怎么会跟他走呢?”
“他说带我见爸爸。”李萌萌闷着声音回答。
季倾眉头皱了一下,随后舒展:“哥哥们先送你回去,过两天你爸爸会过去接你,好不好?”
李萌萌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季倾抬头看向许竹山冲他微笑,然后摇摇头,告诉他没事别担心,许竹山只是默默看着他。
把李萌萌送回托管所后,季倾特意叮嘱负责人除了他和陆凡,其他任何人来都不能接走李萌萌。安顿好季倾才给陆凡打了电话:“没事儿,就是李杰的一个朋友接走了萌萌,送回来了,别担心了。”季倾没有告诉陆凡实情,他知道陆凡的性格,知道是莫俊辉的话,他肯定会算账。
“行,没事就行。李杰再过一周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带他去接萌萌。”陆凡开口。
“行,没别的事情先挂了。”说完,两人挂了电话。
许竹山伸手把季倾揽到怀里,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臂:“回家吧。”季倾点点头,两个人便打车回了家。
一路上许竹山都没有说话,心里像被人缠了乱糟糟的毛线,他看着车窗外,手紧握着季倾。
季倾知道许竹山是在担心自己,所以两个人刚进屋,季倾就拉着许竹山到沙发上坐下,“咱俩聊聊。”
“聊什么?”许竹山看着季倾。
“别总这么担心,我做事你知道的,有分寸。”季倾看着许竹山的眼睛,手放在他腿上拍了拍。
许竹山沉默了一会儿,继而看向他:“我知道,想吃什么?我去做。”
“没有,一会儿收拾收拾就休息吧,明天我得早起。”季倾摇摇头。
“好。”
“许竹山,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季倾觉得许竹山的表现太平静,不像他的风格,于是凑近他发问。
许竹山扯扯嘴角,勾住季倾的下巴吻了他的唇,季倾瞪大眼睛,但没有推开。许竹山只是淡淡地吻了一下,随后手指徘徊在他的唇上,“这下还反常吗?”
季倾蹭着他的头笑了笑:“你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
“没事,反正两端都是你。”许竹山笑着靠在季倾身上,却将落寞灌到心底。
那晚许竹山抱着季倾一夜未睡。他感受着季倾平稳的呼吸还有温热的体温,心口却被压得难以呼吸。
“小山,抽时间回来一趟吧,家里需要你。”许竹山的姑姑许茹芸再一次给他打了电话,“拉萨的事情你已经做的够多了,还不能回来吗?”
“姑姑,我之前跟您说过,我还没有忙完,况且,家里,并不是很需要我。”
“小山,姑姑只有你这么一个侄子,我要为你负责,你的人生不应该只停在那里。”
“姑姑,您觉得我真的能做好吗?”许竹山叹了口气,心情很复杂。
“小山,我和你父亲是彼此的依靠,如今他和你母亲离开这么多年,我又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你的能力如何,我心知肚明。公司是我和你父母一同创办起来的,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现在你已经在这完成你的梦想了,不是吗?”许茹芸声音哽咽,话语间塞满了落寞“小山,听姑姑的,回来吧,好吗?姑姑,真的想你了。”
许竹山沉默许久,“姑姑,给我点儿时间,行吗?”
许竹山抱着季倾,脸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季倾带给他的一点心安。
第二天季倾收拾好准备离开的时候,许竹山才刚刚入睡没多久。季倾看着熟睡的他,细心整理好被子,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后离开。
许竹山醒过来的时候八点过一刻,他手臂搭在额头等着大脑开机,身边没人,他知道季倾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他叹了口气坐起来,拿起手机给季倾发了信息:“结束打电话,我去接你。”随后放下手机整理好被子,到洗手间洗漱收拾。
季海来的时候,许竹山刚准备吃早餐。他打开门看到季海的脸,就有一种今天不妙的直觉。
“叔叔。”许竹山礼貌开口。
季海点点头,这次倒是没有客气,直接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
许竹山无奈挠挠眉心,挤出个还算客气的笑容关上门走到季海对面,然后坐下。
“季倾不在,刚好我们可以聊聊。”季海依旧开门见山,没说多余的话。
许竹山点点头,等着季海发问。
“你和季倾认识多久了?”
“两年多。”许竹山如实回答。
“你们只是朋友吗?”季海开口追问。
许竹山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对,不错的朋友。”
“上次来我问你,是不是本地人,你说不是,那你怎么会来这边?”
“来这边玩。”许竹山回答。
季海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他的眼睛。
“叔叔还想问些什么?”
“……没什么了。我来是想告诉你,西藏,我不会再让季倾去,所以,你如果没事,就尽早回去。”季海开口,“我对你和季倾是什么程度上的朋友并不关心,对你同样,但他的未来我一定会插手一部分,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但正如您说的,他的未来您只能用‘插手’来形容您的参与方式,那么他一定不会轻易认同您的这个决定。”许竹山很平静地反驳,语气和神情都是从容的。
季海哼笑,“好,那我跟你打个赌,看一看这次是他和我走,还是跟你走。”
“如果和我走呢?”
季海只是勾住嘴角,眼里势在必得,“那我祝你好运。”说完季海起身直接离开,留下许竹山坐在沙发上,心里开始有些惴惴不安。
季海从季倾家里出来,就让司机开车去了季倾接受采访的地方,对于季倾的事情,季海从来不会费力气就知道,只要他想。
“季老师,咱们这次采访时间不会太长,主要是想跟您聊一聊您和美术之间的事情。我想您的粉丝也很好奇。”
季倾微笑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美术或者说绘画产生兴趣的?”
“很小的时候,觉得在绘画的过程中,我会很放松,甚至到某种程度我会感到自己的兴奋,所以大概在刚上小学吧,就对绘画很感兴趣了。”
“那您是一直自学,还是有老师的指导?”
“我并不属于天赋异禀的类型,所以我母亲知道我对绘画感兴趣后,就找了一位非常优秀的画家,我很荣幸成为她的学生。正是因为她的影响,我才能对绘画有深刻的认识。”
“那方便聊一聊您和您老师之间的故事吗?”
季倾犹豫了,他现在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公开去讨论洛玉璞。所以他笑着摇摇头,“我想,我们之间的故事更适合留在心底,这对我的意义非同一般。”
…………
采访持续了两个小时,之后又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的海报拍摄。结束的时候季倾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目光麻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看见季海出现在镜子里。
“忙完了?”季海站在后面看着镜子里的季倾。
“你还真是改不了随便查我的毛病,我之前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你还来找我要干什么?”季倾不耐烦地撇过头。
“没别的事,这两天如果没事情的话,你去看看你妈。”
“什么意思?”季倾皱眉。
“本来没打算和你说,但你妈上周刚做完手术,现在正在恢复阶段需要人照顾,我本想留下,但毕竟,我答应了你们不再出现在你们的生活里。”季海故作信守承诺的姿态,“所以有必要告诉你这件事情。”
季倾直接站起来,走到季海面前:“怎么回事?!出国前不还好好的?”
“去年的时候就已经住过一次院了。我劝她手术,她不肯,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季海解释,“她不愿意见我,但身边总要有人留意照顾她。”
季倾这才明白,当时邢梅为什么会在年前突然离开,还说了相当蹩脚的理由。
“你早不说?!如果手术出了问题,你负责的了吗?!”季倾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手指不停指着季海胸口,声音也提高了许多,“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能说得这么云淡风轻!”
“如果提前让你知道的话,她坚决不会做手术。”
“混蛋!你早干什么去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拖了一年的时间,你不是有主见的吗,怎么这件事倒是听话了?!”季倾胸口气愤地止不住起伏,“把位置告诉我,办好手续我就过去。”
季海脸上的神情细微变化,而后归于原样:“好。不过,你的工作……”
“用不着你打听,管你该管的事,别再来烦我,尤其是我家,别再过去。”季倾警告他,随后撞着季海的肩膀离开化妆间。
季海没有回头,也没有生气恼怒,反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舒畅许多。他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让他给季倾把出国手续和机票的事情处理好,随后让他约好莫俊辉到公司等他,有些事情没必要耽搁时间。
季倾从采访的地方出来后收到了季海的信息:“手续我会给你办好,这周六的机票。”
季倾本想拒绝,但觉得不能浪费没必要的时间和精力,所以默许了季海的“多管闲事”。他看着许竹山发来的信息,叹了口气,调整好状态给他拨了电话:“休息好了吗?”
“就等你的电话呢。”许竹山笑着回应,“你等我过去。”
“好。”季倾说着挂了电话,站在路边等许竹山过来。
许竹山下了车的瞬间,刚好季倾抬头。两个人四目交汇,不长的距离许竹山却是飞奔过去的,整个人扑向季倾,差些把季倾扑倒。
许竹山揉着季倾的肩膀,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季倾笑着拍着许竹山的背:“怎么了,这才几个小时没见,这么热情了?”
“是啊,谁让季老师魅力这么大,一刻不见都想。”许竹山蹭着季倾的肩膀,“怎么样,都还顺利吧。”
“嗯。走吧,我带你去昨天说的地方。”季倾说着松开许竹山,打算带他走,却被许竹山拉住,“等一下。”
季倾停住,“怎么了?”
“先去吃饭,你应该还没吃饭。”说着许竹山打量了一下周围,“刚好中午了。”
季倾摇摇头,“先去,吃饭不急。”说着季倾拉过许竹山,上了季倾提前约好的车。
“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季倾笑笑,握着许竹山的手捏了捏。
路程并不近,许竹山看着车窗外愈发空旷的街道,回过头看向同样望向窗外的季倾。
他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了不常外露的额头,整个人侧脸的轮廓更加完整清晰,也多了一丝平日见不到的英朗。
许竹山出神,他突然觉得此刻的两人像是在进行一场出逃,离开那个拥挤不堪的城市,到空旷无人的地带,只有他和他。
季倾感受到许竹山的目光,他转过身冲他微笑:“怎么了?”
许竹山看着季倾温凉的双眸,勾起嘴唇闭眼摇头,“没怎么,走神了。”
“那里离市区比较远,车程会久一点。”季倾以为许竹山不舒服,拍了拍肩膀“不舒服的话靠过来眯一会儿。”
许竹山笑笑,拉过季倾的胳膊,伸手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这话应该我跟你说,毕竟晕车的人是你。”
季倾靠着许竹山的肩膀,没有反驳,而是看着车内后视镜里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嘴角上扬。
一个多小时后,两个人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季倾头还有些发晕站不太稳,他扶着许竹山的胳膊,缓了一会儿,指着面前的海,“见惯了山,带你来见见海。”
许竹山看着面前宽阔的海面,还有不时掀起的海浪,高饱和的蓝色扑进眼底,让许竹山有些震撼。
他生于南方水乡,水见得不少,不过大多是潺潺溪水,或是平静的湖泊,以柔示人。他曾以为拉萨的珠峰已经足够震撼壮观,未曾想过站在低处看海竟也有另一番宽阔。
“以前觉得累的时候我都来这,一个人坐一坐,或者散散步,心情就会好很多,而且也会有许多新的灵感迸发出来。”季倾开口,“这一片海域不大,所以很少有人过来。”
许竹山深吸一口气,空气是潮湿的,带着海的微咸。季倾也张开双臂,用力地伸了个懒腰。两个少年的衣角随风而起,发丝自由舞动,带着少年人的心脏一起。
“许竹山,以后去看真正的海的时候,你第一个就会想到我。”季倾侧过头对许竹山说。
“不止看海。”许竹山看向季倾,认真回答。
都说一起看过海的人不会走散,我想我们能如此。季倾看着许竹山,露出笑容。
因为天气阴沉,所以即便是下午两点多,也不会觉得热。季倾和许竹山就在海边慢悠悠地散步。
许竹山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季海说的那些话,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和季倾开口,所以兴致缺缺。
季倾察觉到了许竹山的情绪不对,便揽住他的脖子,凑近他:“怎么了?刚才还说我魅力大,现在一脸没兴致。”
许竹山扯起嘴角,凑过去亲了一口季倾,“没有,我怕太有兴致你受不了。”
季倾蹭蹭他的鼻尖,“带你去吃饭,这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海鲜店,带你去尝尝。”说完拉着他往沙滩走,许竹山跟在后面,眼睛里的失落显露出来。
两个人吃完,天灰蒙得愈发明显,季倾有些失落,“本来以为能带你看日落的。看样子没戏了。”
许竹山只是笑着摇头,“又不是只有这一次可以看海,下次一起看日落也一样。”
季倾瘪嘴,随后眼珠一转,他让许竹山站在原地:“你在这等我,十分钟,我就回来。”说完,还没等许竹山说话,季倾就跑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许竹山那种苦涩的情绪被掀起的海浪再次卷起。似乎每一次,他们中总有一个人在等待,另一个人离开后的归来,可为什么就不能一起向前呢?
在西藏是他送他,在这里是他等他。好像每一次,他们都要有一个人留在原地,而让留在原地坚持等待的原因,是对对方的信任,我相信他会回来,我相信他会等我。
说起来似乎挺浪漫的,可许竹山只觉得难过。他讨厌等待,远超离别,即使知道结果他也依旧讨厌。
他低头摸索手腕上的那串菩提,眼睛被海风吹得干涩。但他依旧抬头看向海平面的远处,他看着亮灯的灯塔孤独地站在海的一角,就如同此刻的自己,一个人独自站在岸边。只不过此刻,他的等待是有期限的,而灯塔却从未得到过明确的许诺。
季倾回来的时候,手里怀里是大大小小的烟花和烟花桶,许竹山见了赶紧上前接过,“怎么买这么多烟花?”
“反正看不了日落了,就提前放烟花吧。”季倾把所有烟花放到脚下,然后缓了口气,眸子亮晶晶地看向许竹山,“原本打算日落的时候再看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许竹山替季倾整理跑乱的头发,“说我突然袭击,所以你这算是提前预谋了一下吗?”
季倾蹭蹭鼻子,随后看向天边露出的零星的光亮,“毕竟当了那么久的老师,习惯计划一下。”他弯腰拿起烟花棒递给许竹山,拿出打火机,“快,试试能不能亮。”
许竹山接过季倾点好的烟花,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炸开一小束烟花,扑簌簌地向下落,两个人面孔被照亮,许竹山看向季倾,而季倾看着手里的烟花笑得愉快。许竹山也跟着笑起来,晃动着手里的烟花棒,在半空中画着带烟的光圈。
季倾觉得差点意思,就把手里的烟花递给许竹山,自己弯腰抱起烟花桶,放到远处,随后小心翼翼点燃,然后快速跑回许竹山身边。刚回过身站稳,“嘭—嘭——”烟花窜起来,向逐渐黑了的天空四散炸开,落下的时候像流星串成的断线,闪着亮,最终却也成了黑色的烟。
炸开时候是整朵的花,光可以包住沙滩上的两个人,季倾仰头看着眼前的一个个升起的烟花,亮光投射进他的眼底,他觉得这一刻十分浪漫,那种置身阔地和海边而烟花满天,耳边只有风声,水声以及烟花的响,编织在一起除了浪漫,季倾不知道用什么形容更合适。
他拿出手机定格了这个瞬间。
许竹山与季倾并肩,他没有看烟花,目光流转在季倾的脸上,他认真且兴奋的模样通入他的眼底,随后进入心底。
他勾嘴笑笑,忍不住逗季倾,“季倾,你现在像个小孩儿。”
季倾回过头,开口之前先踢了许竹山一脚“你大爷的,许竹山,破坏气氛。”
许竹山只是笑笑,随后拿出手机,在按下快门的一秒,他侧过头吻了季倾的脸颊。
季倾明显看到相机里的自己瞳孔放大,他回过头拍了一把许竹山的肩膀:“许竹山,你又来突然袭击,你……”
许竹山没说话,而是直接捧住季倾的脸,深深地吻住他,话语声被吞掉。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彼此循环的呼吸,不断地探索。
季倾握住许竹山的手腕,仰头,两个人的吻如同这炸开的烟火,热烈且纯粹,其中喷薄的爱意在两人中加深加厚。
两个人的吻随着烟花落幕而中止,许竹山依旧捧着季倾的脸,他低头抵住他的额头,呼吸带着温热的潮气,他的瞳孔仿佛能够融进这即将入夜的天,而目光却带着如月的浅亮映在季倾的脸上,一刻未曾离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季倾的脸颊,还有耳后,良久,他才慢而缓地开口:“季倾,我爱你。”
这句话不同于以往常说的“我喜欢你”,起码程度就不一样。许竹山觉得把爱说出口太困难,很少有合适的时机或是场合。可就在季海跟他说那些话后,在见到采访结束后的季倾后,在看到季倾准备的一切后,在这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烟火里,他能够清醒地感觉到,那一瞬间,喜欢得到了升华,进入了爱的领域。
季倾听着这三个字,一时间哑然无言,连呼吸都被突然暂停。他看着眼前的许竹山,自己的双手还握着他的手腕,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个吻就可以清零。
他同样不轻易说爱,除了和邢梅,但那不同,分支不同。他虽然是艺术生,可生活里不愿说一些感情太浓烈的话,他觉得别扭,甚至如果程度太大,他觉得矫情。因为对他而言,艺术是需要夸张,需要浪漫,需要有浓烈的,而生活则是点滴更重要,浓情蜜语只是点缀,所以他对于感情的处理都是收敛的,一点点释放的。
而当“爱”这个字被郑重说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感情已经无法平静地待在心里,它需要某种形式的外化。
季倾脑海里过着和许竹山经历过的点滴,又想到原本的约定要被自己打破,心里的难过大于愧疚,而这份难过几乎全部源于对于许竹山这个人的不舍。
而为什么不舍?只有因为爱。
他松下一口气,把许竹山的手撤下来,改掉往日收敛式的表达,他把许竹山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放在他自己的胸口,“感受一下我们的心跳,一样吗?”
许竹山感受着两个人起伏的心口,目光落在季倾的脸上,没有说话。
“我想,是一样的。”季倾抿嘴微笑,然后面对着许竹山,小心认真地开口:“许竹山,我爱你。”
烟花这东西消失的快,但没什么关系。因为属于它的绽放的那一刻永恒,我们正在一起。
晚风裹着海浪翻涌着,少年的恋爱在此刻走进了下一阶段的起始位置。他们没有具象化这段感情的未来,但具象化了彼此的感情。
“许竹山,我们已经开始成为了对方爱的人,所以……”
“所以,我会好好爱你。”许竹山带着笑温柔接下季倾的话。
季倾笑着,“我想说,所以要先照顾好自己,然后我们好好爱彼此。”
许竹山点头,然后将季倾拥入怀中。
季倾抚摸着许竹山发凉的后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咱俩回去吧,太冷了。”
“好。”
回了家,两个人快速冲了热水澡,等着季倾吹头发的空隙,许竹山难得打开手机点开微博,他看到关注人有状态更新,点进去,看到了季倾上传的那张照片。
“不具象化,祝每个人快乐。”这是季倾的配文。
“季老师七夕快乐,工作也要注意休息。”
“虽然,但是总觉得这很具象化,哈哈哈哈哈哈。”
“季老师依旧稳定输出。”
“香槟玫瑰诶,我超喜欢。”
“七夕的仪式感来自季老师。”
“福利,超级福利!!!”
……
许竹山看了几条留言,随后又仔细看着照片里的画,他知道那是他。
“看什么呢?”季倾出来看见许竹山看着手机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后坐下。
“看季老师的杰作。”许竹山关掉手机,凑过来靠上季倾的肩膀。
“那你看得完吗?”季倾开着玩笑,摸了摸许竹山还有些潮的头发,“头发不吹了?”
“不了,快干了。”说着许竹山捏捏季倾的脸,“谢谢你,季倾。”
“嗯?”季倾疑惑地扬起眉,“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出现在你的作品里。”许竹山语气轻快,尾音微微上挑,眼睛里也是亮的。
季倾反应过来,随后起身拉过许竹山的手,“跟我来。”许竹山任由季倾拉着,走进了他绘画的房间。
季倾打开灯,那幅画刚好在灯下,光均匀地铺在画面上,许竹山看着画,又看向一旁的季倾,眉眼间多了一丝柔和。
“这比在手机上看得清楚。”季倾笑笑,推着他走到画架前,低头看向那幅画轻声开口:“本来想选个合适的机会送给你的,现在应该也算合适。”
许竹山伸出手,手指轻轻地触碰眼前的画,他所触摸的每一处都能感受到季倾的气息,当他的手指划过画上人的袖口时,许竹山的手停住,他看到了那个“X.”。
“季老师画里还有些小心思啊,”许竹山勾着唇,“差点儿忽略了。”
季倾走过来压住他的肩膀,“许竹山,注意你的措辞,不是‘小心思’,是点睛之笔。”说完侧过脸看向许竹山。
许竹山转过头,轻啄了一下季倾的唇角,眼里带笑,“我的错,点睛之笔,点睛之笔。”
季倾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抬手摩挲了几下自己的唇,目光带着侵略意味地扫视许竹山的脸,一瞬他勾过许竹山的下巴,吻上他的唇,没有犹豫地撬开了他的唇齿,虽然急切却依旧带着沁凉的温柔。
许竹山没有惊讶,而是直接配合,他的手开始在季倾的腰背间游走滑动,这带着情绪的触碰,让季倾的身体有些发软。许竹山感受到季倾的变化,他推着季倾往后退,直至抵到门框,许竹山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则捧着他的脸,两人急促的呼吸向外扩散。许竹山缓缓睁眼,看着季倾有些发红的脸颊,心中的欲望冲开了阀门,他微蹲将季倾打横抱起,季倾被他这么抱着觉得想笑,“许竹山,你能别这么抱着我?”
许竹山堵住季倾的唇,随后摩挲他的脖颈,声音压低:“不能。”说完抱着他直接回到卧室。
两个人倒在床上,许竹山#跨在季?倾的身上,许竹山没有给季倾缓神的机会,而是反手脱掉了自己刚换上的薄衫,俯身吻上季倾的肩颈,手快▽速地?解&开季倾的衣服,他的吻?痕一&路向下,在胸前,臂弯处绽开,到腰腹处收尾,而后回溯,他吻着季倾的唇,两个人的唇齿之间,流动的不止是气息,还有浓烈的爱意。
季倾感受到了许竹山与以往不同的情愫,他翻#身压住许%竹山,将他的双手按在两边,他的呼吸带着&喘,眼神迷离却也存着理智,他吻着许竹山的下颌,唇边,鼻尖,还有眉眼,每落下一个吻,都带着一点回响。
许竹山挣开季倾的手,甩掉季倾半穿半披的衣服,顺势侧身将他拉进自己怀里用力地抱住,手放在他的脑后,脸颊窝进他的肩膀。
季倾感受着许竹山温热的身体,手抚摸着他的背,语气也放温柔:“怎么了?”
许竹山闷着声音:“……我们这次,是一起回拉萨吗?”
季倾哑然,他知道了许竹山为什么一天都有些反常。他推开许竹山,两个人面对面,季倾握着许竹山的手开口:“我妈病了,刚做完手术。”
许竹山有些惊讶,昨天才打了电话,怎么今天就变了。
“怎么了回事?”
季倾简单说了原委,许竹山蹙眉,难怪,他会那么笃定。许竹山不禁扯了一下嘴角,“那的确要去,阿姨这个时候离不开人照顾。”他不舍地看着季倾,手指勾勒着他的眉眼轮廓。
“抱歉,这次没办法一起回去了。”季倾开口,搭在许竹山腰间的手抚了抚。
许竹山笑着,“那你这段时间就好好想一想怎么补偿我。”
“没问题,我们许队长这么宽宏大量,我一定得好好补偿。”季倾也笑了。
“今晚先补一点儿吧。”许竹山看着季倾,搂过他的腰,再次压上他的唇。季倾眼底存笑,手臂上移,回应他。
周六转眼而来,季倾原本是中午的班机,但因为许竹山改到早晨,索性他也改成了早班。
两个人早早收拾好一起打车去机场。路程不远,两个人的手却不舍得松开,季倾不想让离别的意味太浓,便装得轻松:“许竹山,松松手,咱俩都快成连体婴了。”
许竹山不松反而握紧:“我倒希望是。”说完冲季倾笑笑。
到了机场取好机票,两个人在候机室坐下。
“回去照顾好自己,拉萨天凉,注意你的腿。”
许竹山低着头没说话。
季倾碰了碰他的腿,“诶,听见了吗?”
“你能换点儿别的话吗,还是跟我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可说?”
“你想听什么?”季倾挑眉。
“不知道。”许竹山瘪嘴,低着头无声笑笑。
“许竹山,你无聊不无聊?”
许竹山摇摇头,然后抬头看向季倾,“跟你说话不无聊。”
季倾笑笑,“困吗?”
许竹山摇头。
“你得困。”季倾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把许竹山的头偏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靠一会儿。”
“应该你靠着我吧。”许竹山嘴上说着,身体却诚实,整个人都向季倾倾斜。
“ 那你起来。”季倾顶顶肩膀,许竹山的头晃了晃。
许竹山宠溺地笑,拉住季倾的手:“哎,头有点晕,起不来了。”
“装。”虽然嘴上嫌弃,但季倾还是伸手扶住了许竹山的头。
许竹山闭着眼睛,贪恋着这短暂的陪伴。他真切希望时间能够拉长,哪怕一点而已。
季倾看着来往的赶路人,大多形单影只,在这个离别的中转站,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目的地,而缘由也各有所异。他突然能够理解了为什么离别之时人的悲伤那么浓烈,因为在这个特殊的场景里,每个人的离别因子互相碰撞,结合,扩散,让离别成了一种氛围,包裹在其中的每个人都无法逃离。
“许竹山,记得想我。”季倾是无意识地说出的这句话,甚至说完有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许竹山睁开眼,嘴角挂上笑容,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当然,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在见到你之前。”
“嗯?”季倾缓过神,随即笑笑。他拿出家里的备用钥匙,放在许竹山的手里,“这是我家的备用钥匙,拿好了。”
“不怕我偷空了你的家底?”
“主人都在这了,还怕什么?”
“也是,房主都被我迷倒了。”许竹山抿抿嘴笑。
“对——许队长人间绝色,谁不爱啊。”季倾故意拖着长音,表情搞怪地回复他的话。
许竹山起身,看着季倾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季老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滚一边去,帅,懂吗?”季倾推开许竹山的手,双手抱臂。
“是,帅得可爱,行吗?”
季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你,嘴长你身上了,你想怎么……”
话还没说完,许竹山直接吞掉了他的话。季倾眼睛四处瞟,有些心虚,他推开了许竹山,“你大爷,许竹山,欠收拾了是吧?”
许竹山抿嘴憋笑,“害羞了?”
“滚。”季倾转过头,许竹山凑过来“我错了,下次不了。”
“这话最近出现的频率就像诈骗短信一样。”季倾推开许竹山的脸,抬头看向航班信息,该登机了。
许竹山笑笑,低头看向手里的钥匙,小心收好。
“我该走了。”季倾开口,同时侧过头看向许竹山。
许竹山深吐一口气,勉强地笑笑“走。”说着起身伸手拉起季倾。
季倾站起身,看着许竹山,目光丝毫不想从他的脸上移开。许竹山温柔地揉揉季倾的胳膊和肩膀,眼里布满不舍:“到了要给我打电话,希望阿姨早日康复。”
季倾点头,“你也一样,还有……”
“我知道,照顾好自己。”许竹山抿起嘴角点头,“随时联系。”说完深深拥抱住季倾。
季倾靠着他的肩膀,心里阵阵失落的涟漪泛起,成了久久无法平静的水波。
“各位旅客朋友们请注意,乘坐飞往D国的飞机即将结束登机,请还未登机的旅客尽快登机……”大厅的广播提示音响起,提示着这两个迟迟不愿分开的人。
“好了,该走了。”季倾拍拍许竹山的背,抽身。
许竹山沉默着点头。
季倾一点点向后退,他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又指向许竹山,随后转身跑进了登机口。
看着季倾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心口怅然若失。他低头,握紧手里的机票,转身走向另一个登机口。
两人同时起飞,却是奔往不同的目的地。谁都没有料想过,下一次再相见竟会间隔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