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白头尚未可》 第1章 带一枝格桑花 季倾临走前来看了卓玛格桑。 卓玛格桑正在准备早茶,看见季倾来,卓玛格桑脸上露出了笑容,放下了手里的活“阿季,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孩子们不是都放假了?”季倾拉着卓玛格桑的手,扶她走到床边坐下。季倾半蹲在她身前,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奶奶,天冷了,手还是要多注意保暖,不然过些日子又要疼了,”季倾说着低头蹭了蹭她的腿“奶奶,我今天来,是跟您告个别,一会儿就坐县里的车,走了。”卓玛格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应“嗯嗯,这是好事情,还是要回大城市打拼的,你还这么年轻,不要一个人埋在这里,不出去。”可不停轻轻摩挲着季倾脸的手却微微颤抖。 “奶奶,我太累了,这里到处都有他的影子,搅得我心里疼,您明白吗?我真的,累了。”季倾怅怅地呼了口气,眼角到底还是落了泪,但他用手擦掉,没让卓玛格桑看到。 卓玛格桑拍着季倾的手,眼睛看着毡房外微微亮的日光,缓缓开口“这里啊,其实早就没有了小山的影子,只不过,是你舍不得他,忘不了他。”卓玛格桑的眼睛被岁月填了薄纱,眸子有些浑浊。她拍着季倾的手“阿季,如果离开了西藏,就会好起来,那就不要回来了,奶奶不想看见你伤心难过。”季倾的泪水不受控地流下来,他用力地点点头“奶奶,我,会回来,要来看您的,吃您做的饭菜,喝茶,还有您酿的酒。”“好,奶奶等着阿季回来。” 乌尼日中学的所有学生都来送季倾离开,像极了当初挽留许竹山的场景。但这次所有的孩子都没有说让季倾留下,只是眼含热泪,手里捧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或是家里的食物,站在离季倾十米远的校门口,无声地看着季倾。 季倾努力地扬起一个笑容“好了,今天谁都不能哭,季老师最讨厌那种氛围了,我还会回来的,我要看你们有没有好好学习,有没有认真踢球,有没有养好我们一起栽下的那片花园……”“老师,我们会,会好好的,等你回来,来看我们。”季倾忍着酸涩点头,汽车开始发动,季倾挥手“好了好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别这种表情,都笑起来,季老师我这么帅,看着我得笑知道吗?”孩子们只点头,可泪水还是铺满了脸。 “季老师,”为首的拉吉上前了一步,紧紧抿着嘴“您带一束格桑花吧,这是我们最真诚的祝福。”季倾笑着回应她“好,但一束太多,一枝就够了。”季倾返回去,从拉吉手里取出一枝正盛的格桑花,贴近胸口,向这群孩子深深鞠躬,起身时真切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孔“你们一直在季老师心里。” 季倾带着这一枝格桑花上了车。 靠着车窗,季倾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倾泻而下。他看着公路两旁偌大的草原和荒野,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三年多在西藏的点点滴滴,而这点点滴滴里,许竹山就占了百分之九十? 季倾不明白,也无法接受,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如今的境地,为什么两颗心靠的那么近却还是要被硬生生扯开,直到鲜血直流才罢休。 他在想,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冷静一些,两个人能再努力一点,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就不用忍受这样的痛苦? “季倾,你觉得我们两个真的能走到最后吗?你觉得我们真的会幸福吗?”季倾满脑子都是这句话,这是许竹山当时的回答。季倾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许竹山那双红肿的眼睛,还有看不出情绪的脸。 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西藏,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回来。现在的季倾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顿,浑身疲惫,心里憋屈得疼,自己的思绪也乱七八糟。 他喜欢西藏,喜欢西藏的纯粹,也正是这份纯粹让他害怕了,他害怕自己再次陷入这里,再也出不去。 车不徐不疾地开着,开春的西藏也不再那么冷,季倾看着手里的格桑花,花瓣随着清风微微颤动,如同向往自由而振翅的鸟。 季倾将手伸出车窗,轻轻松开手指,花随风扬到上空,随后飘远,慢慢融进了远处的天空,再看不清。 什么也不带了,回忆已够汹涌。 第2章 木棉胸针 “季倾,你说你,在西藏来来回回三年多,别的没见你学会什么,这酒量可倒是蹭蹭涨。”陆凡碰了碰季倾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季倾回了C市,陆凡到机场接的他。 季倾靠着沙发,轻声叹了口气,“明明是你酒量差,拿这种酒敷衍我,还好意思调侃我。”陆凡无奈地笑了笑,双手抱拳“是是是,都是小弟不对,但这些已经是我仅有的存货了,别的真没有了,您就将就将就。”陆凡看着季倾心不在焉的样子,靠过去撞了撞他的肩膀“你说你从来不碰酒,现在还开始挑我的酒不行。……还有,怎么一脸悲情的?去了几趟西藏,不会把魂儿丢那了吧?”“你能不能正经点儿?爷累了,累的,成吗?”季倾把陆凡拥到一边,喝光了杯里的酒。 陆凡挑挑眉,给两人的杯里又添满酒。“你说你,当初一声不吭就跑到西藏,叔叔跟阿姨急得半死,给你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你,问到我这儿,我又得替你保密,他们急得就差报警了。后来开学你回了学校,他们这才放心,我现在都觉得愧对他们,觉得他们的担心有一半儿是我的责任,”陆凡仰起头,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以为你会打算毕业留在西藏,谁知道你就这么跑回来了,还这么,狼狈。”说完这句话,陆凡偏过头看向季倾,等他回应。 季倾苦笑“我当初去西藏不是一时兴起,之所以说走就走,也是做好了计划的,没你们想得那么没脑子,”季倾放下酒杯,看着窗外霓虹灯下穿流的人群和车辆,沉默了一阵儿,然后缓缓开口:“至于我妈,反正也知道了,我可没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去;我在那里的这几年的确有过就留在当地的打算,甚至想一辈子就留在那儿了……”“不是,季倾,你真混蛋啊,一辈子在那,你妈怎么办,我们这些朋友怎么办,不要了?”陆凡打断了季倾,一脸愤愤,季倾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一把陆凡,“陆凡,这都大学毕业一年多了,你怎么变蠢了?”陆凡呆住,随即给了季倾一拳,“诶,说话就说话,别进行人身攻击啊!”季倾轻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没有手机,又不是没有火车飞机,我留在那又不是不能回来,再说,我这不是没有留在那儿吗。” 陆凡撇了撇嘴,喝了口酒,看向季倾:“那你怎么想通了,不留在那儿了?”季倾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轻轻闭上眼“算不上想通,只是想回来了,所以就不在那儿待了。”“还打算回去吗?”“不了吧,现在想先在家待一阵子,至于之后干什么,去哪,我还没想好。”“也行,反正你回来了,好好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我可是等着你发财,然后包养兄弟呢。”“你的脸皮还真是厚,陆凡,你怎么不说你先救济救济我?想得到挺美的。”陆凡冲季倾眨眨眼“你还用我接济?你随随便便接一个工作,就能养得起自己一两个月了,我啊,只有给你接风还有庆祝的份儿了。”“快闭嘴吧你,没一句正经话。” 两个人陆陆续续聊了不少,但季倾始终没有提他在西藏和许竹山的事情。直到收拾回屋的时候,季倾叫住了陆凡:“陆凡,咱们这有卖木棉花的吗?”“这可触及我盲区了,我向来不喜欢花,对花可是一无所知,就连玫瑰我都分不清种类。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了?要送心上人?谁啊?我认识吗?长得怎么样……”还没说完,季倾伸手捂住了陆凡八卦且没用的嘴“回屋睡觉,那么多废话!” 季倾一个人留在客厅打开电脑,翻看许竹山的微博,最后一条更新停在2017年的春节,是一张手写的“春节快乐”的纸条。一条一条看着,季倾只觉得烦闷,索性关了电脑。打开手机的外卖软件,搜索鲜花店找木棉花。找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在一家“小仙爱鲜花”的店铺看见了木棉的影子,考虑到时间问题,季倾给商家留言“你好,明天八点我需要一束木棉花。”没想到消息刚发过去,对方就回复了过来“顾客您好,木棉喜光,上午十点左右成色最好,您看如果不急,十点半给您送可以吗?”季倾有些惊讶,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季倾想了想确实不急,于是回道:“好的,感谢。” 花定了,季倾就给曾经大学一起合作参加过比赛的朋友李莹发了信息:“莹姐,明天早上我想和你见一面,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第二天早上八点季倾被电话声震醒,接过一听声音是李莹,“季倾你回来了?”季倾“嗯”了一声,“约我见面是有什么事儿?”“姐,我记得你当初学设计的时候很喜欢做胸针,我想请你教教我。”“就这事?”“是,我的时间比较赶,所以想尽快做出来。” 和李莹做了简单的沟通,两个人在楼下的咖啡馆碰了面,李莹告诉季倾,如果想用真花做时间会比较久一点,因为需要保证花的完整和真实度,而且在用料上还需要注意,掌握不好很容易毁掉。季倾点头表示明白。“姐,那做这样一个胸针大概多久?”“一周吧,应该能做得差不多。”季倾算了算,还来得及。 随后的一周里,季倾就跟着李莹身边转,李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李莹也会咋闲暇的时候问他为什么想起来做胸针,季倾只是笑着不说话,李莹也就没有过多问。一周后,李莹收到了季倾发给她的照片,是木棉花胸针成品。 一朵盛开的赤红色木棉静静落在胸针模子里,花瓣伸展的弧度刚好抵在胸针的模子边框,好像随时要冲破这层限制,而木棉的花心点缀了一颗细闪的钻石,让原本素雅的花多了一丝耀眼。但这枚胸针没有别针,在背后,季倾刻上了一句话,如果不细看可能都注意不到它的存在。季倾对于这枚胸针很满意,放在手心看了好久,久久不愿放下,好像透过这枚胸针就能够触碰到那人的肩膀,好像就能够离他近一点。季倾想去找他,可害怕他不见他,所以就打算用这枚胸针告诉他。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三,季倾将这枚胸针寄了出去。他其实都不知道该把收件地址写在哪,思来想去还是写了许竹山的老家,即使他不在,但总归是他的老家,他会回去的吧。季倾长叹一声,写下了地址。 我也不知道你最后到底能不能看见这枚胸针,可不寄出去我觉得难受,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寄了出去。你说你喜欢木棉花,所以这枚胸针里有一朵盛开的木棉,这是第一次这么认真送人东西,喜欢你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 这是一同寄出的信里的最后一段话。 第3章 陌生信件 一八年的九月份,也就是季倾寄出胸针后的第五个月,季倾收到了在西藏支教学校校长的电话。 “季老师,今天我在学校收到了一封寄给你的信件,但没有署名,我也不知道是谁,您是不是有哪个朋友还不知道你回去了,寄错了地方?” “只有一封信是吗,校长?还,有其他的吗?”季倾有些疑惑,自己的朋友从来没有写信的习惯,况且如今人手一部手机,谁还会写信? “没有了,只有一个信封。但感觉还挺沉,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季倾的心弦像是被人突然撩拨了起来,却又不敢十足肯定自己的猜测,他开口:“这样吧校长,您把这个信件快递给我吧,用最快的那个快递,我告诉您我的地址,您记一下。” “诶诶,好,我记一下。”季倾说了地址,挂电话前特意叮嘱了校长到付,怕校长不愿意,季倾撒了谎:“校长邮费到付就行,不然我怕您先付了后面快递半路丢了,他就不认真送了。”这才让校长打消了顾虑。 挂断了电话,季倾的心情变好了许多,他已经开始期待那封信件,他迫切地想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是不是因为许竹山收到了那枚胸针,是不是许竹山愿意回来了……一连串的猜想冲晕了季倾,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活过来了。季倾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打开电脑登上微博,点开了许竹山的主页,翻了一圈发现他并没有更新动态,季倾便退了出来,刚才的激动瞬间被浇灭了。“会不会是我想得太多了,也可能只是一封感谢信或者工作邀约,他怎么会,这么久了他都没有选择联系,怎么……”季倾不敢再继续想了,不希望这样患得患失的,太不像自己,等着东西到了再说。 回到C市的这几个月,季倾零零散散也就休息了两星期,就继续开始忙了工作室的事情,每天忙得脚不离地,休息的时间被压缩得所剩无几。陆凡看不下去,来看季倾的时候总说“季倾,我的爷,咱就算要挣钱也得惜命吧?我可不想看你英年早逝。你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认真照顾自己?”季倾每次都是听了冲陆凡笑笑:“我这正青春的,身强体壮怕什么,再说了上大学的时候我不常这样?你别瞎担心了。”陆凡知道季倾的个性,劝不动,也就不再多说,但还是会每星期都来看他,给他送些日用品或者吃的。 季倾每次画到深夜的时候也会想,要不休息一阵,真的挺累的。可一旦闲下来,脑子不受控,就是想他;一旦闲下来,身体也不受控,想去找他。季倾觉得自己真是栽在许竹山身上了,从小到大他不是没谈过恋爱,可这么喜欢真是头一回,这么失败也是。 所以每个想要停下来的想法被否定后,季倾都会被工作淹没。他觉得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才能不被人觉得自己狼狈。 一个星期后,信件邮寄到了季倾的家里,季倾慌慌忙忙接过。拆开后,看着信封上写的“季倾,收”他才确定,这就是许竹山寄给他的。季倾颤抖着叹了口气,缓缓打开信封,信封里有一张照片还有一串菩提。 季倾看着照片,是日照金山,拍摄时间两个月前。翻到背面,有许竹山写的一句话,“季倾,日照金山很壮观,就是太冷了,你应该受不了。”季倾看着这句话,忍不住笑了,想起了之前自己拽着他去看日出的情景。 “季倾,你真是我祖宗,大早上的不睡觉,跑这来受冻是吗?”许竹山半睁的眼睛被凉气包裹,睫毛上挂上了半透明的冰,他也懒得弄,索性闭上了眼睛,死死裹着军大衣。 季倾只是笑了笑,看着缓缓上升的太阳:“这多浪漫,在西藏,这么美的地方看日出,一辈子能有几次?小爷拽着你来是不想让你留遗憾,你得感谢我。”季倾拍了拍许竹山的肩膀,却被凉气劝退了手,缩进了衣服口袋里。 “那我可真是遇见大好人了,我真是修了大德了。”许竹山生无可恋地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抬起缩在袖筒记得双手做出了抱拳的姿势,季倾被他逗笑,随即开口:“既然知道,还不赶紧以身相许了?”“滚蛋!看你的日出!” …… 季倾回过神,看着手里的照片,心里止不住的怅然,日照金山却不是西藏,也没和他一起。他拿起菩提,还是浅浅的青绿色,但每一颗都不算饱满,他摸着那串菩提:“不会真是一颗一颗自己找的吧,傻死了。”嘴上说着,可心里却喜欢的不行,季倾赶紧找了盒子放进去,等有时间了再好好打磨。 季倾打开手机,翻到通讯录,滑到许竹山的电话号码停了下来,犹豫了几秒钟拨了过去。“嘟……”还好,还通。 “……喂……”听筒里传来了声音,季倾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他紧紧抓着手机,“季倾,你……”“许竹山,你他妈就是个混蛋,没人比你混蛋!”对方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季倾耳边只能传来对方周围的风声,“你他妈说话啊!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装什么死?!”“季倾,我没别的意思,我……”“别说废话,你在哪?我要见你!”“……我回来了。”“你太他妈没良心了许竹山,你真是仗着我被你吃死就可以为所欲为是吧?说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我错了,季倾。”“混蛋,真是混蛋,老子喜欢你搭了半条命,你倒是潇洒抽身,来去自由,一句错了就没事儿了?” 季倾的胸腔起伏得厉害,“等我回去找你算账!听见没有,我回去之前,你不许走!”“好。” 挂掉电话,季倾的气立刻退得一干二净,赶紧定了飞西藏的机票,随后简单收拾了衣物。一边收拾一边给陆凡打了电话“陆凡,西藏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我家里还得你帮我照顾一下,有事电话,微信随时联系。”“不是,季倾你又回去?这么突然,什么时候走,我送你,要去多久?”“不用了,我打车去机场,我也不知道,看具体情况,辛苦了兄弟,家里这边得多靠你,等我回来了请你吃大餐!先这样……” 陆凡听着对方传来的忙音,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季倾,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坐上了飞机,季倾的心才算稍稍安稳些,他这次必须让许竹山吧话说明白,这三四年的感情得说清楚。 第1章 我是去支教,不是送死 2014年,季倾正大二。学校发了一则通知“为了提高广大学生的社会实践能力,拓宽学生们的视野,学校鼓励大二以上年级的同学参与社会实践,锻炼自己的能力,积累社会经验,为自身后期的学习与发展打基础。”季倾当时就坐在画室的凳子上,手里拿着画笔,双眼看着画板上凌乱不堪的画作,发呆。 当时周围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季倾也听了几耳朵。 “你说学校怎么想的,大二就开始让咱们出去社会实践,这是想干嘛?” “就是,来学校还没开始享受大学生活,就要赶咱们出去,学校不应该学习为重?” “社会实践哪那么容易,现在咱们就是在校的大学生,哪个单位要咱们,咱们要什么没什么。” “就是,出去了发传单?” …… 原本安静的画室开始充斥嘈杂声,本就心烦的季倾甩掉手里的笔,收拾东西离开。 出了画室,季倾给辅导员发了消息“老师,我想今年下半年去社会实践,提前和您说一声,如果需要填表您再通知我。”很快季倾获得了批准,填写了休学申请。随后几天季倾在网上通过发帖子,找到了许多去西藏支教的人,通过和他们沟通,季倾得到了一个西藏拉萨乌尼日中学校长的电话,通过给他打电话说明了自己的意图,跟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对方就很痛快地答应了让季倾先过去,具体的等见面再谈。 此时距离上学期放假还有一个月,季倾觉得自己在学校里灵感快枯竭了,整个人像个干尸。所以季倾提前开始收拾东西,订了去西藏的机票,打算下周一就出发去西藏,越快越好。收拾好了东西,季倾又去找了自己的辅导员,想跟他说明一下具体情况“老师,我这半年的课业已经修完了,剩下的时间我不想待在学校,我已经联系好了进行社会实践的地方,和对方沟通好了,所以想下星期就走。”辅导员也没有过多说什么,只是提醒季倾下学期要按时回来上课,毕竟现在对于他来说学业更重要,季倾答应了。 出了办公楼,季倾站在台阶上停了一会儿“要不要跟他们说一声?”可想了想,季倾又觉得还是算了,说了的话估计自己得被连捆带绑带回家,还得挨训,何必给自己找麻烦。于是季倾就没有告诉家里这件事情,连最铁的哥们陆凡也没说,在季倾眼里,陆凡的嘴就像个合不上的口袋,漏风漏馅的好手。但在走前一天,季倾还是和家里通了电话。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生活上还习惯吧,毕竟在南方,跟咱们家里不一样。”向来疼季倾的母亲接到电话就开始询问他的近况,怕他吃不好睡不好不习惯。 “我挺好的,妈,你跟我爸别担心,我又不是第一年出来。”季倾嘴上应付着,心里却在盘算怎么告诉他们自己接下来不回家的事儿。“妈,跟你说个事儿,我下半年可能不能总回家,学校安排了任务,我们大二的学生都得参加,时间比较长,所以就不回家了,省得麻烦。” “什么任务?什么时候开始?要去哪?……”一连串的问题扑了过来,季倾有些头疼,还好没说去西藏,不然他感觉他妈能现在就飞过来。 “嗯,,具体的还没给通知,我也不清楚,但还是在A市,不去别的地方,别担心,妈。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儿,都成年了。” 听到季倾这样说了,季母才算放下心,但还是叮嘱他照顾好自己。 周一早上八点,季倾打车去了机场,这算是有了正当理由来一次旅行了。 高中三年季倾都将所有精力放在了绘画上,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这些生活作息,季倾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绘画板,跟人的接触频率也直线下降。以至于在高三那年,季倾的父母两人商量打算让季倾只学文化课,怕他身体这样下去会拖垮,季倾不听,为此还和母亲大吵了一架,甚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月没有出来。等他开门的那一瞬间,季倾的母亲眼泪止不住流,抱着季倾痛哭“儿子,妈妈尊重你的选择,你想画就画,我不拦你了,但别这么折磨自己,妈妈错了。”季倾没觉得什么,只是告诉母亲自己没事儿,但这条路他肯定要走。那段时间季倾情绪不稳定,除了绘画的缘故,还和他的女朋友有关系,当时季倾所有精力扑在绘画上,忽略了当时女朋友何雨的感受,让对方觉得不被重视,于是到了学校两个人产生了争执。季倾不能理解何雨,为什么不能理解自己“何雨,咱们都是艺术生,你爱你的舞蹈,为什么我就不能喜欢我的绘画?现在本来就是关键的时候,我们各自努力不好吗?你为什么不明白?”“各自努力就要放下感情互不理睬,然后每天除了正常打招呼,别的都不需要了?”何雨也不退让,“我们是在谈恋爱,不是在找合作伙伴,需要就在,不需要就甩在一边置之不理,我是个人,不是机器,我有感情。”季倾站在何雨面前,看着略显失控,眼里委屈地含着泪的她,一时间沉默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成现在的状况,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他并不是不喜欢何雨了,只是他觉得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而且彼此都年轻又不是只有这几年,为什么非要抓着这段时间不放呢? 那天两个人不欢而散,季倾提出了让彼此冷静一下,现在都不理智。但在何雨看来这是季倾的暗示,两个人不合适,还不如算了。何雨提出了分手,“那你就好好画你的画,以后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就这样,两年的感情落下帷幕,季倾没有挽留,他也觉得没必要再拖着这段感情。 后来季倾确实一直努力,直到高考成绩出来,大学录取通知书收到,一切尘埃落定,季倾才放松了下来。那个假期季倾依旧在家里画画,不过却不再是那样紧张,而是享受。也正是在那个假期,季倾成为了一名插画师。 …… 飞机起飞后,季倾坐在座位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云层,他真想伸手摸一摸是怎样的触感。云层间穿插着金色的光线,如同白绸上的金丝,丝丝缕缕,添了些温柔。看着这样的景象,季倾觉得舒服,整个人变得柔软,渐渐地合上了眼睛。 三个小时候飞机着陆拉萨机场。季倾出了机场就给学校的阿如拉校长打了电话,校长主动提出去接季倾,季倾本来想拒绝,但校长坚持,还说季倾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自己过去很危险,就让季倾在机场等一会儿,他过来。季倾很感激,和校长道了谢。 大概等了一个小时,季倾接到了校长的电话“季倾啊,你现在出机场,然后外面有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我就站在车前,你出来就能看见。”“好,我这就出去。”出了机场,季倾按照校长说的,很快找到了他。 见到季倾的校长非常热情,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哎呀,欢迎你欢迎,我们这现在正缺老师,你能来我很高兴!”“谢谢您亲自来接我,咱们回去聊?”校长笑着点头,帮季倾拿过行李放在了后备箱,季倾正准备帮忙,就看见副驾驶下来一个人,高高瘦瘦的,不像当地人,季倾看着他,下来的人也看了一眼季倾,随后绕过他走向校长“校长,我来,你和他先上车。”阿如拉点点头,转身推开车门让季倾先上去。 回去的路上,阿如拉校长和季倾聊了很多,季倾也和他说明了自己的具体情况“校长,之前电话里也有和您沟通过,我现在还是一个在校的学生,所以在挺多方面我都还不是很能做好,但我保证不会耽误学生们的学习,还有咱们西藏的风俗习惯也要麻烦校长多和我说说,以免出现什么事情影响到您。”“嗯嗯,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到了,你放心季倾,来了咱们学校我就先带你熟悉熟悉,等接下来的日子慢慢就习惯了。还有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至于你什么时候要走,提前告诉我,别耽误了自己的事情。”季倾双手合十向校长表示感谢。“对了,季倾,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来我们拉萨的援藏队的队员,许竹山。他正好负责我们学校,你以后有什么问题或需要都可以先找他。”阿如拉拍了拍副驾驶的座椅靠背,原本闭着眼的人听见他的名字,缓缓睁开眼睛,但没有说话,只是透过车内后视镜向季倾眼神示意,季倾也点点头,对方就继续闭眼沉默。 阿如拉怕季倾觉得尴尬,有补充了几句“这两天学校的事情比较多,小许一直在帮忙,所以这两天休息的少,比较累。平时他很爱说,人也热情。”阿如拉拍了拍季倾的肩膀,季倾抿嘴微微点头。“季倾啊,你现在上大学,今年多大了?”“呃,我今年十一月份就21了。”“真是年轻,这么年轻就能来这里支教,家里人知道吗?”季倾怕阿如拉担心,于是赶紧点头“知道,提前和他们说了,他们都支持我来。”阿如拉欣慰地点点头“不错,来这里也可以好好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你会感受到西藏的魅力的。” 一个小时后到达乌尼日中学。阿如拉校长下了车就接到了电话,季倾见状估计是有了急事,校长朝副驾驶的许竹山挥手示意,许竹山点点头,校长冲季倾示意,季倾微笑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于是校长急匆匆离开。 司机打开后备箱,季倾卸了下来,简单道谢,司机就开车离开了。 许竹山靠着学校半开的大门,目光落在季倾身上,季倾感受到目光便抬头对上,许竹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种被审视的感觉让季倾不舒服,他歪头,一脸不耐烦“没人告诉过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人?”听见季倾的话,许竹山没恼,只是直起身子冲季倾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往里走“这边,你要住的地方。”季倾感觉自己的后槽牙已经被咬响了“拽什么?仗着比我高?什么人啊!”刚才和阿如拉校长聊天的那点好心情全被这个家伙搅得一点不剩,季倾忍着气跟了上去。 季倾跟在许竹山后面,一路上季倾左右打量着学校的情况。学校不大,一层平房,但看样子像是刚刚翻修过,比较新。教师办公室只有一间,在教室的后面。教室里现在学生正在上课,一共六个班,季倾扫了一眼,人不多。 很快就走到了宿舍。许竹山打开门,季倾探头,屋子不大,有两张床,一张已经有人的行李铺好了,另一张床只有单薄的床板,看样这个就是我的床了,季倾心里想着,随手将自己的行李拖了进去。 “你就住这,”许竹山靠着门框,用手指了指那张床,因为刚才的事,季倾并不想搭理许竹山,只是背对着他收拾自己的东西,默不作声。“你不问问谁和你住在一起?”季倾现在想打他的心都有了,但碍于自己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想给阿如拉校长添麻烦,只好咬牙忍下,不出声不理他。“喂,我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季倾扔下手里拿着的衣服,站起来,转过身,抬眼看向许竹山“怎么,你很好奇吗?”许竹山对季倾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但神色随即恢复平淡“你来这儿不就是让自己的大学履历丰富点儿,表现得这么清高干什么?”季倾听他的话真是刺耳,这让季倾忍无可忍“你是脑子有问题吗,没事儿讨骂是吗?”季倾往前走一步,看着许竹山一脸冷漠,继续开口“你别在这随便给人下定义,真当自己是算命的?你也是个年轻人,别说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儿,不想帮忙就回你该待的地方,反正跟你也没必要产生交集。你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别在这碍眼!”说要话,季倾回身蹲下合上了行李箱,一脚踢到床下,行李随随便便铺了一下就打算出去,一是不想看见许竹山这个神经病,二是想再看看学校。 季倾被许竹山拦下“别出去了,你哪都找不着,一会儿丢了还得我找你。”季倾推掉他的胳膊“我说了,你回你该去的地方,你在这碍眼!”听到这话,许竹山突然笑了起来,慢慢悠悠地走进屋里,转了个身坐在了季倾对面的床,然后拍了拍床“这就是我还待的地方。”季倾有些惊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话,看着许竹山一脸玩味,季倾冷哼了一声“那你就好好躺着闭上嘴,省得你这张嘴没事乱咬人!”说完,季倾摔门离开,不再管许竹山什么反应。 出了宿舍,天还大亮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错综成层,犹如黛青色的水波纹,圆圆的红日垂在天际线的最低处与山峰相碰,散开的金光铺满了季倾目光所及之处,如同一幅巨幅沙画,季倾掏出手机拍了下来,发了朋友圈,配了简单的文字“西藏,落日。”看着这样的景色,季倾心情好了许多,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在教室的外边,离教室的窗户很远,他怕打扰到正在上课的学生和老师,所以就远远看着。 透过每一扇窗,季倾看见了认真读书写字的孩子,还有画画的,唱歌的,他们的脸上都是满足,笑容一直挂着,这让季倾心里暖暖的,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景象,他也忘了自己曾经坐在教室读书时的样子和感受,看到这一幕,他突然觉得好珍贵。季倾待了一段时间,抬手看了看时间,五点半。也不知道阿如拉校长忙完了没有,现在他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正想着,季倾看到了从校门口进来的阿如拉,季倾赶紧小跑过去“校长!”阿如拉看见跑过来的季倾,露出了笑容“实在抱歉,刚才有点事情着急需要解决。”季倾摆手表示没关系“您现在,忙完了?”阿如拉点头紧接着问季倾“怎么样,宿舍都安排好了?还能习惯吗?”“嗯,都安排好了,挺好的。我就是想跟您问问接下来我需要做点什么。”阿如拉揽过季倾的肩膀“走,咱们去办公室谈。”边说边走,刚走没几步,许竹山也出来了。季倾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许竹山没察觉到什么异样,朝他们走过来“您回来了。校长。”阿如拉点点头,然后侧过头问季倾“宿舍应该是你们两个一间,你们两个人年龄比不多,应该很有共同语言,以后多接触,会成为好朋友的。”说完又看了看许竹山,季倾一肚子气“谁跟他成朋友得折寿,我还想多活几年。”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表面上还是挤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眼睛直直盯着许竹山,许竹山偏过头接受到了季倾的挑衅,他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是,校长,我们两个挺聊得来的,刚才在宿舍他还让我多注意休息,别,累着。”这话季倾听的耳朵难受,季倾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真不知道上辈子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辈子活到现在积德行善的,怎么就倒霉,遇上他这么个货!真想锤爆他的脑袋! “嗯,小许你对这比较熟悉,平时没事的时候多带着季倾熟悉熟悉咱们这儿。”阿如拉校长并没有察觉到空气里的火药味,还是用慈善的语气嘱咐许竹山,许竹山冲他点点头“那校长您先忙着,队里要开会,我得赶回去,有事儿您给我打电话。”简单告别,许竹山就离开了。 阿如拉校长带季倾进了办公室。他给季倾找了一张课表“这是你来之前一个美术老师的课表,他走之后学校的美术课少了一半,你既然是学艺术绘画的,那你最近这段时间先担任一下美术老师吧。”季倾接过课表,大致看了看,课不多,就是每个年级差不多都涉及到了,可能时间比较赶一些,但他觉得应该还能应付过来,所以就答应了。阿如拉校长欣慰地笑着,看着外边天还正亮着,于是提议“这样,一会儿先带你去吃饭,等七点的时候带你去各个班转一转,让学生认识认识你,明天你就准备,后天再上课,你看怎么样?”季倾没有异议,笑着点头。 刚说完话,季倾跟在阿如拉校长身后去食堂准备吃饭,季倾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人,季倾向校长示意,随后回办公室接了电话。 “季倾,你大爷的!去了西藏不跟我说,还有心思发朋友圈!一个人跑过去送死啊!”陆凡的声音冲出听筒扎进季倾的耳朵,季倾忍不住皱眉,拉远了手机。 “你闲着没事儿跑那去干什么?”陆凡拿着手机单手插着腰,一副“季倾疯了”的样子站在宿舍里等着季倾的回复。 “学校不是希望咱们能多参与一下社会实践,丰富人生经历,我想正好没有灵感了,所以来西藏转转,顺便体验体验支教老师的生活。”季倾真是后悔发朋友圈的时候没有屏蔽了陆凡这个家伙。 “社会实践你非得去西藏啊,A市容不下你了是吗?”陆凡不愿意接受季倾的理由,“你知道吗,刚才阿姨给我打电话过来问我,说咱们学校是不是有什么任务,具体是什么,问的我一头雾水,要不是反应快,他们现在就已经坐上飞机找你去了!”陆凡咽了咽口水,继续输出“要不是看见你的朋友圈,我都不知道你滚去那么远的地方,你竟然不跟我说,你拿没拿哥们儿当兄弟啊?!” “陆凡,兄弟肯定是,但你的嘴我真不信,告诉了你,等于告诉了所有人,那我还没来就得被我妈看死了。”季倾看了看屋外,阿如拉校长背着手站在台阶下,季倾不想让他等太久,显得自己不礼貌。“再说了,你现在不是知道了,你把嘴守严了,如果我妈知道了,我废了你!我这还有事,有时间再聊。”正准备挂了电话,陆凡又说了几句话。 “等会儿,西藏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那我真不放心,明天你就回来吧,我去机场接你,不然,我一会儿就给阿姨打电话,告诉她。” “我是来支教找灵感的,又不是送死,去的也不是什么狼窝虎穴的,别瞎操心了。还有闭紧你的嘴,我妈如果再找你,你就说不知道,不清楚,让她直接来问我,你的嘴,多说一句话就多一分危险。行了行了,不说了,挂了,回头联系。” “喂,你……”陆凡的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真是个不省心的货。” 挂了电话,季倾赶紧出来“不好意思,校长,让您久等了。”“没关系,是家里人?”“啊,是朋友,就是随便聊聊,没什么,咱们走吧。” 就这样,晚上吃了饭,阿如拉和季倾聊了聊学校的基本情况,同时告诉了他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去班级里介绍季倾。学生们都很热情,也很真诚,这让季倾悬着的心彻底放下,看着这些孩子,季倾开始期待自己在西藏接下来的日子了。 第2章 受人所托 距离上次季倾到了学校,已经过去一个星期的时间,季倾也开始对学校的运作适应和熟悉。但作为在平原生活了二十年的人,季倾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一是巨大的温度差。有早课的时候对于季倾来说还不如杀了他,即使穿着自己最厚的衣服,季倾还是会不停打颤,甚至第三天就感冒了。阿如拉校长知道后很是关照他,立即送他去县上的卫生所输液买药,并叮嘱他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这让季倾觉得自己即使拖着生病的身体上课心里也是暖的。第二就是这里的早饭。虽然季倾是北方人,早上也会吃豆浆油条包子之类的,但这里的早饭吃起来快和季倾午饭差不多,而且偏油的口味让季倾无福消受,这也导致季倾每次早上都故意绕过食堂,直接钻进办公室,然后等同事问他,他就会笑着说自己吃过了。第三就是语言不通,这是最大的问题。虽然如今这里许多人都会说汉语普通话,但在多数时候大家彼此之间还是用藏语沟通交流,这就导致每次季倾想要问些什么或者表达一些想法的时候,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也会耽误时间。后来,季倾索性连说带比划,实在不行就用手机上的语言翻译器,倒也有些效果。 虽然刚开始的问题确实不少,但季倾还是开心的时候多。他喜欢在下午的时候站在学校不大的操场中央看落日,听风声,这个时候还总会有一群孩子走过来,因为不熟悉所以不敢靠他太近,用水灵晶莹的眼睛看着他,也不说话,季倾就笑着给他们讲自己以前的事情,还有在外面有趣的事,他们很喜欢听,甚至说到外面的游乐场,美食,商场,学校的跑道,他们的眼里都是向往;他也喜欢给孩子们上课,他觉得那种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分享作品的氛围实在是太美好了,季倾在课上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们太棒了,真的非常有想法,就继续这样做!”因为他开始真诚地希望,未来他们能够去到他们向往的地方。 这几天季倾的感冒刚好点,正盘算着想趁着周末出去转一转,毕竟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也想去看看有没有颜料画板之类的东西,他想画画了。但阿如拉校长还是希望有人能陪他一起,季倾心里觉得校长估计又会让许竹山来,季倾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看见他了,虽然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但眼不见心为静,季倾觉得自己这两天非常舒服,不想看见他。 “您放心,校长,我自己可以的,而且我不去远地方,就到县里面的商店看看,不会太长时间,买了东西我就回来。”季倾向阿如拉解释,阿如拉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同意了,还在走之前问季倾“正好学校的司机师傅要回县里拉食材,让他带上你,方便。”季倾同意了。 季倾随着车到了县里。县城很大,但人少,目光所及的地方,并没有拥挤的人流,但街上的店铺也不算少,季倾看着这些店铺的牌子,幸好是双语,不然季倾真怕自己闹笑话进错地方。 进了店里,季倾冲店主点了点头,然后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见自己需要的东西,于是抬手和店主打了一个招呼就退出来了。原本不打算在网上买,耽误的时间太长,后来想了想季倾还是给陆凡打了电话。 “陆凡,你现在干嘛呢?” “睡觉,怎么了,今天有时间问候我?”陆凡趴在床上,声音还有些沙哑。 “你帮我买点东西寄过来。”季倾边说边在微信对话框里打了一串文字发给了陆凡,然后把手机贴到耳边“我发给你了,你这两天有时间帮我买了,然后快递给我。” “爷,你真是聪明地懒死了,这网上多的是,你为什么还让我帮你?我现在也挺忙的,你倒是撒手跑路不用考试了,我摸鱼一学期,现在临时抱佛脚,天天废寝忘食的就为了不挂科,您怎么不心疼心疼我?”陆凡捶了一拳身边季倾送的抱枕,翻了一个白眼。 “陆凡,你这可都是自作自受,但爷坚信你挂不了,毕竟作为爷的朋友,你还是有点聪明才智在身上的,”季倾打趣,“这都快中午了,你这还废寝忘食,我看你是只寝还未食,赶紧一会儿吃完饭就给我办了,回去请你吃饭。” “季倾,你真是我爷,也不知道我是上辈子欠你的,还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让你拿捏的这么死!” 季倾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陆凡的无奈,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啊,陆凡。我又没让你给我做牛做马,好兄弟当然得互帮互助了。我本来是想在网上买的,但他们这流程太长,等到西藏估计会很久。所以就得辛苦我的好兄弟,陆大帅哥。” “行行行,谁让我没去西藏呢,谁让我就是那个天选之人呢,等着吧,保你一个星期之内收到!”“大恩不言谢。” 挂了电话,季倾就打算在这里逛一逛,时间还早,正好碰见陆陆续续摆起来的集市摊位,人也渐渐多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吸引住了季倾。季倾凑到人群中,各个摊位都驻足一会儿,每个小玩意儿他都拿起来看一看,遇到喜欢的就买下来,打算带回去,等回去了给朋友们当做纪念品。 走到一个制作唐卡的摊位时候,季倾直接被深深吸引了。摊位上摆放着各种制作唐卡所需要的材料,季倾看着摊主熟练的手法在不大的画布上绘制,没多久一幅唐卡就做好了,虽然不如展览馆里见过的精美,但作为日常的装饰也是足够了。季倾凑到前面和摊主聊了起来“您好,咱们这里,可以,自己画吗?”季倾还担心对方不明白,所以加上了动作,摊主略显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用蹩脚的普通话问季倾“你,会做这个?”季倾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想试一试,您能教教我吗?”对方侧过身子,示意季倾过去和他站在一起,季倾走了过去,就这样,季倾看着摊主的示范,一点一点跟着学了起来。 不到一个小时,季倾就做好了,摊主看了看他的成品,冲他竖起大拇指“你,很厉害!”季倾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谢谢您,下次我还会来,希望还能碰见您!”两个人作别,季倾拿着自己做的唐卡离开了。 刚走出人群,季倾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季倾看着号码很陌生以为是对方打错了,所以就没接。可过了不到一分钟,对方又打了过来,季倾皱眉“谁啊,这是?”季倾按了接听键,但没说话。 “季倾?”声音冷清,没什么感情,季倾一下就听出来了是谁,心里觉得真是晦气,难得的好心情又得被他搅了。 “你是?”季倾的声音里只有不耐烦,但还是回应了他。 “许竹山。” “哎呀,原来是许队长,怎么,有事儿?” “你在哪?” “我想咱们还没熟悉到需要汇报行程的地步吧,我在哪也没必要跟你说吧。”季倾懒得和他再多说什么,刚准备挂掉电话,许竹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的确,我也没有那么闲,爱多管闲事,只不过是受了校长所托,让我带你回去。” “算了吧,校长的好意我会和他道谢,至于你,咱俩最好别碰面。”省得心烦,季倾把这四个字在心里说了,没有说出口。 “但我觉得咱们不得不碰面。” “你这人脑子有问题吗,听不懂我说话?”季倾觉得不耐烦,“挂了,懒得和你废话。”季倾挂掉电话,打算再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好玩的,刚往前走了一段,季倾就看见了眼熟的那辆白色面包车,开车的,是许竹山。 许竹山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开门下了车。 许竹山慢悠悠走上前,站在季倾面前“我说了,咱们得碰面。”季倾只觉得无话可说,耸了耸肩“然后呢?” 许竹山打量了一下季倾,随后挑了挑眉“把你带回去。”“那走吧,费什么话。”季倾撞过许竹山的手臂,做到了车的后座。 许竹山启动车,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没说话。 “你不问我怎么有你的电话号码?”许竹山先开了口。 “理由多的是,肯定不是对我有意思。”季倾说完这话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许竹山气昏了,所以说了这么一句胡话,季倾尴尬地抬头看一眼车内后视镜,看许竹山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算好一点。 “西藏和外面不一样,你没事还是别到处乱跑,不然很麻烦。”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季倾觉得许竹山说话不中听,“再说了,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别总是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许竹山抬头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里的季倾,然后继续看着前面的路“我也懒得和你说话,如果不是受人所托……” “真是难为许队长,回去我就和校长说别总麻烦你,我可承受不起!”季倾提高了音量,许竹山单手敲着方向盘,一手撑着脑袋,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后来季倾干脆闭上眼睛假寐,拒绝和许竹山有任何交流。 回到学校,正好赶上吃午饭,季倾把唐卡放进包里直接去了食堂,许竹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季倾,你这是去哪了,去了一上午?”和他说话的也是一个来这里支教的老师,沈清汝。她是重庆过来的,比季倾早两个月,人很开朗,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这里的同事都叫她“小月牙”,孩子们都喊她“汝汝老师”。 “沈姐,我就是出去逛逛,本来想买点画纸颜料什么的,结果没有,就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季倾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枚篆刻的印章,季倾摊开手掌“给,这是我挑的,我看你每天都会练书法,所以挑了一个印章送给你,就当是迟到的见面礼。” 沈清汝接过印章,不大的印章,是一块儿青色的花岗石做的,底部刻着一个沈字。沈清汝很喜欢,她一向喜欢青色,她眉眼弯弯地看着季倾“谢谢你,季倾。这份见面礼我太喜欢了!”说完小心地把印章放进衣服口袋,“走吧,咱们吃饭去。”沈清汝刚要拉着季倾走,就看见了他身后的许竹山,于是又停住叫了许竹山“许队长,一个多星期没见你,最近又在忙?” 许竹山站在季倾的右边,冲沈清汝点点头“是,最近比较忙,所以没回来。”沈清汝也点点头,“那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正好该吃饭了。”许竹山没拒绝,先一步走向食堂。 看着他的背影,季倾轻轻拍了一下沈清汝的肩膀“沈姐,你觉得他怎么样?”季倾的问题让沈清汝觉得奇怪“怎么,了?”季倾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随便问问。” “我来的时候是许队长帮忙的,人很周道,也挺热情的,而且和咱们的年龄差不多,”沈清汝歪着头回想起来“听阿如拉校长说,他一二年就来这里了,现在算算,两年多了。” 季倾有点惊讶,这么久?不过季倾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见他的第一面,许竹山对他就一副“我不喜欢你”的样子,还总说一些让人不舒服的话,季倾试问自己没做什么错事。 “当时和我来的还有好几个人,有我的同学,还有一些其他学校的人,包括老师都有,”说到这沈清汝叹了口气“但后来受不这里的环境和条件,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然后你就来了。”季倾点了点头“沈姐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什么时候回重庆?”沈清汝抿了抿嘴“嗯,,再说吧,反正这半年肯定都在这儿,之后的打算之后再说。好了,快走吃饭去,边吃边聊,饿了。”沈清汝抓住季倾的胳膊,两个人就往食堂走。 吃完饭,中午午休。 季倾忙着备课,索性就留在办公室没有回宿舍,正好接到了陆凡打过来的电话。“事情办了,我多买了一份,一个星期之内就到,记得留意,我留的你的电话。”陆凡的声音里透露出“本人办事儿就是靠谱”的洋洋得意,季倾听了也很高兴“不愧是你,陆凡,我就知道你办事靠谱!”季倾靠着椅子,往窗外一瞥,就看见了许竹山正坐在车里的副驾驶上休息,他怎么也不回宿舍?季倾心里有点疑惑,但转念一想,他这个人本来就古怪,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么一想,季倾也就没再看他,继续盯着桌子上的教案,耳边听着陆凡唠叨。 “季倾,你打算在西藏待多久,什么时候能回来?”陆凡躺在宿舍床上百无聊赖,“我打算下半年考试之前都在这边待着了,等考试时间通知了我再提前回去。”“不是,季倾,你来真的?!这大半年的时间你都要留在西藏?现在还没到冷的时候,等过了夏天,那边又冷又缺氧的,你受得了吗?”陆凡真是没法理解他,只是苦口婆心地想劝季倾回来。“你怎么跟我妈一样,我又不是个三岁小孩,行为不能自理;再说了,这么长时间总能习惯的,我来西藏不是玩玩的,我现在真的觉得这比我想得还要好。”“行行行,反正你决定好了就行,你要是在那混得不错,告诉我,我也去旅旅游。”“行,你要来我给你当导游。”“别,我怕你把我带到无人之境,然后让我曝尸荒野,我可就亏大了。”“你大爷的,有点正经样子吗,陆凡。”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笑了,随后两个人又随便聊了聊,陆凡季倾就忙着挂了电话。 “咚咚咚!”有人敲窗,季倾抬头,是他教的初二班里的一个女生,画画很不错,季倾对她有印象。季倾看她的样子很着急,像是有什么事情。季倾放下手里的工作出了办公室。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季,老师,我们班,有一个同学他,,好像生病了,你能,过去看看,吗,现在老师都,不,不在,只有你,在这里,所以……”“好,好,好,快走,你带我过去!” 女生在前面带路,季倾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很快来到了教室。班里的二十几个人都围着一张桌子,季倾走过去,让学生散开,桌上趴着一个人,季倾弯腰看了看,一个男生,脸色有些发白,季倾摸了摸他的额头,并不烫“没有发烧,”说着季倾环视四周,看着站在周围的学生“他什么时候这样的?中午吃什么了?”大家一时间都不说话,似乎比较害怕,刚才去找季倾的那个女生开了口“老师,他中午吃完饭没多久就趴在这儿了,我们,以为他再睡觉,但后来他就开始说自己难受;我们中午吃的就是正常的炒菜,里面有鸡肉,菜花,还有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瓶牛奶。” 季倾比较疑惑,这些都不会有什么问题,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但看着趴在桌上的人不时呻吟,季倾来不及多想,觉得当下还是赶紧送人去卫生所要紧。季倾转过头对那个女生说“校门口现在应该有一辆白色的车,里面有一个人,你告诉他有人需要去卫生所,让他把车发动。”女生慌乱地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季倾半蹲下拍了拍趴着的男生“你缓一缓,我背你出去,咱们去医院。”季倾温柔地抬起男生的胳膊,让他整个人趴在自己的背上,确保人稳住,季倾背着他出了教室往校门口快步走过去。 到了地方,许竹山已经把车启动,见人过来,许竹山推开后车门,帮季倾把人安置到座位上,他不自觉地多看了季倾几眼,“快,开车,去卫生所。”季倾紧跟着坐上副驾,许竹山没说话只是点头,随后上了驾驶座,开动了车。 路上两个人还是没说什么,但气氛并不尴尬,许竹山问了问情况,季倾简单说了情况,就没再继续搭话,只是希望赶紧到地方,给学生检查,别出现什么严重的情况。 到了地方,医生给男生做了检查“没事,他可能是吃完饭就有剧烈运动,加上又喝了凉牛奶,导致胃疼,回去再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季倾这才放下心,扶着男生向医生道了谢,随后三个人就回来了。 将学生安顿好,季倾就准备回办公室,毕竟下午还有一堂课,却被许竹山叫住“喂。”季倾回过头“怎么了,有事儿?”许竹山往一边挪了几步靠在教室外的墙上,目光落在季倾脸上看了一会儿“没什么,你走吧。”季倾无语至极,利落地转身,没有看到许竹山嘴角浅浅的笑意。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季倾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宿舍,走到宿舍门外,季倾看见灯亮着,他以为是阿如拉校长来了,也就没多想,推门进去,正好看见了准备脱掉上衣的许竹山。 “你,怎么,在这?”季倾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话也有点结巴。许竹山哼笑“这也是我的宿舍,我怎么不能在这?”许竹山停下脱衣服的动作,顺势坐在床上,抬头看着季倾。 季倾哑口无言,尴尬地做到自己的床上,收拾自己的东西。 “阿如拉校长今天给我打的电话。”许竹山开口说了一句话。 季倾皱眉“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然你觉得我怎么知道的你的电话号码。” 季倾不以为意,“我猜到了,我来这儿除了校长没人知道,那肯定是他告诉你的。” 许竹山将身子往后一仰,靠着身后的墙,双腿叠在一起,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让我好好照顾你。”说完,一脸笑意地看着季倾,似乎很好奇他会有什么反应。 季倾停下整理东西的双手,将身子微微侧过来“可别,我哪能受得起许队长的照顾,”季倾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声音透过齿缝“我怕,我折寿。”说完还不屑地哼了一声。 “确实,我也觉得你不配,但我给阿如拉校长面子,不是冲你。”许竹山也很直接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所以,我跟你互相看不惯,以后还是少接触,不然没准儿哪天就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让校长担心。” “校长的托付我肯定得做到,不过你的建议也不错,非必要的话,的确还是不说话不接触比较好,给彼此留一线。” 季倾嘴角疯狂下垂,恨不得把嘴里的口水全部吐到对面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脸上,但他还是忍下了“我一个名校大学生,不跟他这种人一般见识!有失身份。”心里这么想着,季倾直接钻进了被子里,并紧接着硬生生甩给许竹山一句话“把灯关了,我要睡了。” 季倾听到许竹山下了床,灯灭。 就这样,两个人第一次不愉快的“同居”生活拉开帷幕。 第3章 我故意的 那天晚上后,许竹山就经常回学校,留在宿舍里。季倾觉得别扭,不是因为两个人一间屋子,而是跟许竹山这个人住一间屋子里他别扭。而且他觉得许竹山就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看不惯他,却还要回来住,这让季倾心里非常不舒服。于是就一直心里盘算怎么样才能给许竹山点颜色看看,毕竟在季倾的设想里,来西藏只有美好和美好,却因为许竹山的出现,让他觉得自己被人莫名其妙地扔了一身烂泥。 许竹山倒是没有在意,每天回来的时候天都半黑,所以衣服也不脱就蒙上被子睡了,第二天季倾起的时候,他人就已经离开了,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 直到许竹山回宿舍住的第一个星期天。 那天许竹山回来的比平常早一点,天刚微微黑。季倾当时正好躺在床上和一个想跟他合作的签约商沟通具体事项,许竹山摇摇晃晃地进了屋,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哐当”一声靠在了门上,这一声惊到了季倾,季倾抬头看了眼,许竹山脸上发红,继而季倾又闻到一阵一阵的酒味,季倾捂住鼻子,一脸不悦“你喝酒了?”许竹山没回应,只是慢腾腾地挪着身子,想躺到床上去。 季倾看着动作不连贯的许竹山觉得头大,于是先和合作商草草结束了聊天,关掉手机,一个翻身下了床,走过来扶住许竹山。 许竹山微微抬了抬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季倾,喘息之间都是令季倾皱眉的酒气。“怎么喝这么多?你们救援队也搞应酬这一套?”季倾拽着许竹山的胳膊,让他尽量保持平稳,然后把他扔到了床上。 一头栽进床上的许竹山闷哼了一下,抬起右手指着季倾“再,再来,两瓶!还没喝尽兴呢,都给我喝!”许竹山这么一出,直接把季倾的无奈挑到极致,季倾拍掉许竹山的手“老实躺着,哪那么多废话!”说完季倾转身打算上床不再管他。 “呕——咳,咳”一听这声音,季倾单手扶额,完蛋。果然他一转身就看见许竹山吐了一地。妈的,我真是造孽了,碰上这么个人,唉。季倾满腹无奈,不情愿地拿过扫帚和铁锹收拾一地的呕吐物。“许竹山,你最好给我消停一会儿,再乱动乱喊,我把你扔出去,让你冻成冰棍!”季倾恶狠狠地冲着醉醺醺的许竹山说,而许竹山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扯着自己的衣服领子,脸也越来越红。 看着在床上滚成一团的许竹山,季倾突然有了想法,他放下手里的扫帚,折身到自己的床上拿起手机,对着许竹山就开始拍照片,照片里的许竹山神志不清,眯着眼睛,嘴微微张着,和平日里肃清的模样判若两人,季倾拍好照片,边收手机边嘀咕了两句“果然,喝多了酒的人,都一副鬼样子。” 他走到桌子旁边,给许竹山倒了一杯水,拿着水杯递到许竹山面前,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腿“起来,喝水!”许竹山伸出了手,人却没起来,嘴里哼哼唧唧“不,起,你拉我。”季倾抓过许竹山伸出的手腕,用力把许竹山拽了起来,被拽起来的许竹山有些头晕,伸手抓住了一旁的床杆,把头靠了过去“啊,难受啊!我难受。”季倾撇嘴“活该,让你喝这么多。赶紧把水喝了,我要睡觉了。” 许竹山强睁开一只眼睛,接过季倾手里的水杯,“咕咚咕咚”一大口喝掉,许竹山用袖子胡乱地擦掉嘴角的水渍,然后把水杯扔在了地上,他把身子往前一倾,直接靠在了季倾的身上,季倾的眼睛顿时瞪大,整个人一僵,悬在半空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季倾,听到了许竹山嘴里嘟囔的话“跟谁睡?我这么早睡不着,让我,抱会儿。”说完,许竹山双手环住季倾的腰,脸在季倾腰间蹭了蹭。 “我去,他这是在干嘛?!认错人了?”季倾整个人被许竹山这一套操作直接整脸红了,这么亲密的动作让季倾身体僵硬。他没想到许竹山原来玩儿的这么开放,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床铺“这,以前,不会,住的是,个女生吧。”心里产生这种想法,让季倾忍不住汗颜,都什么事情啊这是。季倾深吸一口气,用手拉开许竹山“许竹山,你赶紧给我睡觉,明天再跟你算账!”许竹山摇摇晃晃,季倾也不敢轻易松开拉着他胳膊的手,只好慢慢地扶着许竹山躺下,帮许竹山盖好被子,看他渐渐平稳了呼吸,季倾松了手。 躺在床上,季倾无奈地叹着气,双眼盯着天花板出神,回顾这几天在西藏的经历,季倾似乎也没经历什么大起大落的事,大多数时候都是平稳的,唯一的不确定因素都来源于旁边这个喝多了的人。季倾转过头看了一眼许竹山,随后又转过头,被他这么一折腾,时间已经快接近凌晨,但季倾却睡不着,脑子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充斥,搅得他心烦意乱。 其实季倾来第一天发的那条朋友圈,让季倾收到了何雨的消息。 自从高三那年分手,两个人几乎断了联系,季倾没有主动找过她,而何雨同样没有出现过,季倾以为两个人就这样慢慢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但大一新生报道的时候,季倾遇到了何雨。 “好久不见,季倾。”何雨先开口打招呼,季倾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打算交了报名表就回宿舍,但被何雨拦住。“我们能谈一谈吗?”季倾觉得既然都分开了,冷静下来后,他也觉得两个人的确没有办法再继续,所以谈什么呢,不过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季倾拒绝了,何雨欲言又止,但最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随后两个人虽然能够比较经常的碰到,但只不过是点头之交,再没有过多的交流,直到那条朋友圈的出现。何雨给季倾打了电话。 “季倾,你怎么去了西藏?什么时候打算的?”听何雨的声音,季倾能够感觉出来她的惊讶还有紧张。 “想来了,所以办了申请手续之后就来了。”季倾当时依旧坐在学校的操场上,看着慢慢褪色的落日余晖。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这句话是何雨的试探,所以说出来的时候明显声音小了很多。 “没想好,怎么,你有事情?” “没,我就是,问问。” “何雨,你打电话过来就是问这个?” “不是,我……”话到嘴边,何雨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堵得她难受,沉默了一会儿,何雨开了口“季倾,我们还有机会吗?” 季倾听明白了,何雨想和他重新开始。季倾的心情变得复杂,他还喜欢何雨吗,他觉得不了,可还想继续在一起吗,他觉得不想,但就这样放下,他又觉得自己似乎还做不到一干二净,这让季倾犹豫不决。 他看着越来越淡的橙橘色日光,还有黛青色山脉,沉默了好久,听筒里只有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季倾耳边的风声。 “何雨,我现在不想谈感情上的事情。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些事情,”季倾开口,随后轻轻叹息“而且我觉得你没有想清楚,我们为什么要继续开始,就像你当初没有想清楚就轻易说了分手一样。”说完这句话,季倾轻松了一点“我想我们都应该认真对待自己的感情,如果这半年我们不见面,我们还是会想着彼此,那我回去就去找你,但如果并没有,那我觉得,我们,就真的不合适了。” 电话那头的何雨似乎是哭了,季倾能够感受到她呼吸声的急促“好,我,明白了。那你,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就这样,两个人挂了电话。这之后,季倾才接到了陆凡的电话。 季倾站在满脑子都是和何雨经历的那些回忆,不是觉得遗憾或者惋惜,只不过今天这样的时间里,让季倾有些伤感。他的确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他在犹豫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卡了什么,就是没有办法做一个痛快的决定。 季倾翻了个身,胡乱地挠了挠头发“他妈的,烦死了!这一天就不能让我舒心点。”季倾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季倾先醒过来。他收拾好床铺,走近许竹山,想看看他怎么样了,季倾弯腰凑过去,看着许竹山还在熟睡,并没有什么异样,季倾觉得没事情了,于是就打算出去洗漱,然后吃饭。 “几点了?”许竹山突然说话,季倾转过身“还早着呢,接着睡吧你。”季倾回答。 听季倾这样说,许竹山睁开了眼睛,因为昨天喝酒的缘故,许竹山的眼睛有些肿,声音也有些沙哑,他垂着头“昨天,没打扰你休息吧。”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你还能想着有没有打扰我?”季倾没有停下手里穿外套的动作,话里都是讽刺的意味。 许竹山自然听了出来,不自然的扶住额头“对不起,昨天喝大了,可能比较失态。” 季倾听到许竹山说对不起,再看看他现在这副样子,不知道怎么就想笑,他努力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哎,可别这么说,许大队长,我可受不起,您啊,还是和之前那样跟我说话吧,习惯点。” 许竹山把手换了一个地方,托着脸,缓了缓,抬头看着季倾“你是喜欢找虐吗?” “看看,这才几句话就受不了了?自从我来,你不一直都这样?”季倾说着还不过瘾,掏出了衣服里的手机,翻开相册,划到昨天拍的许竹山的照片,一边看一边用揶揄的口吻说道:“也不知道你看没看过自己喝多的样子,想看吗?”季倾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许竹山的目光突然聚焦,看向季倾的手机“你干什么了?”季倾笑了,然后装得一本正经“也没什么,就是帮你记录一下,美好瞬间。” 许竹山看着嘚瑟的季倾,牙齿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一个翻身就下了床,迈过一步靠近季倾,一把抢过手机,低头翻看那理想照片,许竹山的脸色顿时青一块白一块,整张脸都写着“我很不高兴”,可就是这样的表情,让季倾愈发想笑。他也不说话,就看着许竹山的各种反应。 许竹山抓着手机,随后低头看向季倾“你故意的,是吗?”这几个字被许竹山说得用力,好像下一秒就要咬季倾。 季倾摊开手,耸了耸肩,然后勾起一边的嘴角,眉毛上扬“是,我故意的。”季倾又抬起下巴示意许竹山,“反正手机在你手里,你想删掉就删。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无偿传给你。” 许竹山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就不用了,毕竟看了自己这张脸二十多年,但是季老师,”许竹山又靠近了季倾一些,只要他低头,就能碰到季倾的鼻尖,他说话的气息丝丝缕缕地落到季倾的双颊,季倾觉得有些痒,不自觉向后退。“如果你喜欢就留着吧,毕竟还是第一次有男生,欣赏我的样貌。”说完,许竹山狭长的眼睛里充满挑衅,然后随手把手机塞进了季倾大衣的口袋,然后用力地拍了拍季倾的肩膀,转身躺到了床上,侧着身子,不再说话。 季倾反被许竹山将了一军,这情绪一下就上来了。“我去,还挺沉得住气。”季倾咬紧牙关“谁欣赏你的模样,整天板个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切……” 季倾不甘心,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既然许队长对自己的模样这么自信,那我不能独享,我向来喜欢分享,这么难得的照片我必须和其他老师一起欣赏,让大家看看许队长鲜为人知的另一面,这可是……” 听到这,许竹山“噌”地坐了起来,然后伸手指着季倾,“季倾,你敢!” 季倾悠闲地晃了晃头“这可由不得你,毕竟照片在我手机里,我想……”季倾话还没说完,许竹山就打断,“你就是故意的是吧,报复我。”“对,我就是故意的。就当是回馈这些天,你对我的照顾。毕竟我一向懂得感恩。”季倾看了看钟表的时间,时间不早了,他也不再和许竹山多说,就往外走。 “对了,昨天你吐了一地,都是我收拾的,你记得自己把垃圾扔掉,”关门之前季倾探着头又补了一句“你现在的任务,应该是想想,怎么报答我对你这一晚的照顾。”说完也不等许竹山的回应,关门就离开了。 这一路上想着刚才许竹山吃瘪的样子,季倾就觉得开心,碰见学生问他怎么这么开心,季倾都是笑而不语,就连沈清汝都觉得季倾有些反常,从来没见过他高兴成这样。“季倾,你是中彩票了吗,这么开心?”季倾一边吃饭一边笑着看着沈清汝“没中彩票,但可比中彩票精彩。”沈清汝觉得莫名其妙,“说什么呢这是。”季倾摇了摇头没再挑明:“吃饭吃饭,一会儿还要上课呢。” 就这样,季倾这一上午的心情都不错,等中午回宿舍的时候,季倾发现许竹山还在睡,季倾以为他只是还没有缓过来,也就没多在意。可季倾刚坐到床上,就看见许竹山裹着被子浑身颤抖。季倾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凑过去,拍了一下他“喂,许竹山。”许竹山没有出声回应,但的确是在打颤。季倾又拍了拍许竹山,他还是没反应,季倾有点慌,他手动帮许竹山翻身,许竹山的脸色惨白,额头还有一些细碎的汗珠。季倾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凉,他拍了拍许竹山的脸,试图让他睁开眼睛“许竹山,醒醒,别睡了,醒醒。”许竹山眼睛浅浅地转了一下,随后他张口说了话:“抽屉,有药。” 季倾明白过来,立刻翻找许竹山桌子的抽屉,一拉开,里面摆着一排胃药,季倾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多,哪个是,这,应该吃哪个?”他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瞧瞧,随后问了许竹山:“喂,这么多,你要吃哪个?”“白色的,胶囊,四粒。” 季倾看见了,按他说的弄了四粒,倒了水。季倾走到许竹山的床边,拍着他的肩膀“起来,把药吃了。”许竹山哼了两声,但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季倾又用力拍了他两下“赶紧起来,别墨迹,吃了药再睡。”许竹山动了动,但还是没起来,头蒙在被子里。“许竹山,你怎么这么墨迹,快起来,一会儿你死床上我可不管。”许竹山露出头,此时他的脸已全无血色,白的像一块漂白过的布,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眼睛也用力地闭着。看着他的样子,季倾叹了口气,弯着身子,双手围着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床杆上。 季倾转身拿过水和药,递到许竹山面前“喝了。”许竹山虚弱地说道:“谢谢。”随后伸出双手接过,把药喝了。 “胃病这么厉害,你还喝那么多酒?” 许竹山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咽了咽口水,开口:“昨天队里来了投资商,必须要喝。”说完无奈地叹着气,“可还是没谈下来。” 季倾看着无力的许竹山,放下手里的水杯,坐到自己的床上。“那你也不能不要命吧。” “队里我最年轻,我不喝,总不能让其他人替我。” “那每次有赞助商都这么喝?” 许竹山点点头,“从我来,愿意留下的赞助商就屈指可数,如果喝酒能让他们多考虑,那很值。” 季倾看着许竹山,不知道说点什么。 缓了一会儿,许竹山看向季倾“昨天,谢谢你,”他顿了顿,“今天也是。” 季倾摆摆手,“别这么说,谁让咱们一个宿舍。”季倾看着虚弱的许竹山,“你是年轻,但总这样,身体也吃不消,还是注意点。” 许竹山难得笑得温柔,点点头。随后他低着头摆弄着手指,沉默不语。过了片刻,他抬头看了看季倾“其实,我并不是有意针对你。” 季倾也看着许竹山,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来之前,来这支教的学生来过不少。”季倾点点头,“沈姐跟我说过,但都走了。” 许竹山点点头,接着说:“比他们来的早的还有过挺多的。当时学校正好很缺老师,学生的课程安排跟不上,学生几乎每天就上四五节课,其他时间都是自习,阿如拉校长很着急。”许竹山将身子向后挪了挪,把头靠在身后的墙上,继续说,“后来我在网上开始联系,想看有没有愿意来这里支教或者任职的人,工资不会太低。大概一个月左右,就陆陆续续有人联系我,然后沟通一段时间后,就有一部分答应过来,那是一二年的这个时候。” 季倾点点头,看着他“然后呢,他们待了多久?” “第一批来的,正式的老师多,而且大家认真,负责,对学生们也很好,大家相处的都很好,学生们也非常高兴。”许竹山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他们在这里待了半个学期,因为工作还有家庭的原因,陆陆续续都离开了。他们一分钱都没有要,反而给学校留了钱。” “这不是挺好的。” “的确,但后来再来的就是和你一样的在校学生。”许竹山伸手揉了揉眉头,脸上有了点血色,“我以为他们年轻有活力,肯定会比那些老师更能带动孩子们。可谁想,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就开始找各种理由离开,甚至还有些人招呼不打就走了。” 季倾抬眸,皱了皱眉:“这么不靠谱?” 许竹山冷笑,“当时阿如拉校长挽留他们,希望他们再多留一阵子,等有老师过来任职立刻安排他们离开。”许竹山停顿下来,沉默了一下,“可他们却觉得阿如拉校长自私,我印象最深的一个人说的话就是‘你们这破地方,能有谁愿意来任教?!’我现在清楚地记得校长当时满眼的震惊和无奈。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够说出这么让人心寒的话。当时校长看他们年纪小,给他们的待遇是最好的,平时舍不得吃的用的都添补给他们,结果就换来这样一句嘲讽。”许竹山说这些的时候,眼里都是怒气“后来我打了那个人,被队里通报批评了。” 季倾原本心情有些沉重,听了最后一句话却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么做,确实挺像你的风格。” 许竹山也笑了“再后来就是沈清汝他们一行人来,你也看到了,就剩她一个人留下来了。”许竹山耸了耸肩,“都一样,留不住,反而还要倒打一耙说学校的不是。我当时如果不是怕给阿如拉校长添麻烦,我真想打他们。” 季倾点头“所以,你以为我和他们一样,然后想赶我走?” 许竹山点点头“我看着阿如拉校长对你那么好,我怕你伤他的心,还不如赶紧让你离开。” “许竹山,你真幼稚。”季倾边说边笑着,“你的做法不是一个正常成年人该有的。” 许竹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也觉得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可看见你就是觉得不顺眼。”许竹山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你现在说清楚了,我倒是能理解点,如果你一直不说,我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来就碰见你这么一个总针对我的人。” “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就是来镀个边;而且我看着你这么小,我觉得你坚持不了几天,索性……” “索性不如让我知难而退,自己离开,是吗?” “是。” “你太小瞧我了,许竹山。”季倾挺直了身子“我来这可没想要得到什么,我只是单纯喜欢这。至于我什么时候走,怎么走都是我和阿如拉校长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许竹山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季倾“我只希望你别伤了阿如拉校长的心。” “自然,早上不是和你说了,我一向懂得感恩。阿如拉校长这么好,我可不想伤他老人家的心。” 许竹山似乎想到了什么“照片,你……” 季倾一下子就明白了许竹山的意思“啊~这不还没来得及给大家看呢,怎么,你想要一份?”季倾打趣,许竹山也没像早上那么激动,反而附和着“要不你给我脸打个码,那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正经。”“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许竹山,你这是在求我吗?”季倾实在觉得好笑,一脸笑意地看着许竹山。 “算我,求你。”许竹山无力地冲季倾垂下了头。 “这太没诚意了。”季倾手指敲了敲床沿,“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没和你说,”季倾看着许竹山迷惑的眼神,故意用夸张语调说话“昨天晚上,我让你睡觉,你抱着我的腰不撒手,嘴里还~”说到这,季倾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许竹山,“我抱着你,的腰?你别胡说,不可能。”许竹山发白的脸增添了两抹红色,季倾知道他被自己说害羞了,看着难得顺毛的许竹山,季倾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下午没课,我得去办公室和其他老师分享……” “季倾,你故意的是吗?”许竹山并没有生气,只是一脸无奈,“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吧,谁让你上次搅黄了我逛集市,等你好了给我当导游,带我到县里去转转,去各县转。”其实季倾并没有想好让许竹山干什么,现在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这让季倾觉得许竹山占了便宜。 “就这一个要求?”许竹山一脸怀疑,生怕季倾有什么别的企图。 “不然呢,你想玩点刺激的?” 许竹山连忙摆手“答应你,等我好了随便你差遣,随叫随到,行了吧。” 季倾满意地笑了”对了,这两天我可是没少照顾你,你还欠我的恩情呢,等我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怎么报答我,先记账上。” 许竹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但还是点头“是是是,多亏了季老师的照顾,不然我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季倾被他逗笑,冲他做了一个手掌合成拳的手势“一切在我掌握之中。” “季倾,你现在可比我幼稚多了。” 季倾不以为意“我本来就年轻,幼稚点怎么了,总好过你总在我面前装老成吧。” 许竹山不想再跟他多说话了,现在自己的战斗力不足,需要注意“那季老师,现在麻烦你帮我打饭回来,我饿了。” “呦呵,这就带入角色了?开始使唤我了是吗?” 许竹山故意装可怜“季老师,我现在就一个病号,痊愈之后的行程都被你安排好了,让你打个饭不为过吧。” “你故意的,许竹山。”季倾指着许竹山,笑得很难看。 “是,我故意的。”许竹山嘴角挂着笑容,冲季倾挑了挑眉。 “很好。” 就这样,许竹山算是和季倾说明了自己之前的莫名其妙的行为,两个人也算开启了正常的相处模式。 第4章 你像个退休的老大爷 季倾跟许竹山的关系走向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季倾没有感觉,反倒是沈清汝戳破了。 “季倾,最近看你跟许队长走得挺近的,怎么,对他印象改观了?” 季倾正在想什么时候去取陆凡邮寄过来的东西,也没多想什么“啊?什么?我们俩怎么了?” 沈清汝看着季倾“你刚来的时候不还看不惯许队长呢,怎么现在两个人走得还挺近的?” “沈姐,这话你可说错了。我可没看不惯他,明明是他找我的事,处处针对我。”季倾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自己一向友好的形象就受损了。 “好,是他是他。” 季倾想了想,许竹山又有一个星期没有回来过了。自从他们两个把误会说开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确实比之前近了一点。但要是说两个人关系好,季倾觉得算不上,只不过是回到了相对正常的相处关系上。 “我们只不过是回到了正常的相处。” 沈清汝笑他“怎么,你们两个之前的关系不正常?” “说什么呢,沈姐,你怎么也开这种玩笑?” “你说的,回到了正常的相处,那潜台词不就是之前不正常吗。” “姐啊姐,你做阅读理解的能力一定满分。”季倾冲沈清汝伸出大拇指。 “姐,咱们学校有没有常通的车,就是去县里的?” “怎么了,你要去县上?” “嗯,去拿个快递,但现在也没有车,所以不知道怎么去。”季倾有些头疼,之前送菜的车每周只来两次,其余的时间也没有车过来;但如果走着去,怕是一个来回就需要四个小时,再扛着东西,季倾觉得自己得累个半死,但他又不想麻烦阿如拉校长,所以不知道怎么办。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自从来了这里就没有网购过,去县里也很少,今天送菜的司机师傅也没来。”沈清汝摊手,自己也没办法。 “唉~谁能想到来了这,取快递成了这么大的麻烦事,以后再想买都得斟酌斟酌了。”季倾一脸无奈,趴在桌子上看向窗外。 “要不你给许队长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时间。”沈清汝提议。 “沈姐,自从我来了你就叫他许队长,许队长的,你怎么不叫他名字?”季倾转过头来盯着沈清汝,“他跟咱们年龄差不多大,你怎么……”季倾的眼神有些八卦,看得沈清汝觉得奇怪。她伸手把季倾的头撇过去“你脑子里想什么呢,你姐我没那个意思。” “姐,反正你也快毕业了,有这想法很正常,毕竟客观点说,许竹山还是有点姿色的,能配上你。”一聊这个话题,季倾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用手撑着下巴,打算跟沈清汝好好聊聊。 “你看,你大学毕业,就在这里当正式的老师,他呢,在援藏队当队长,你们俩这多般配!是不是。” “季倾,我在给你认真地提建议,你在这给我当红娘是吗?”沈清汝伸手用力弹了季倾的脑门“你再胡说小心我揍你。” “别啊,姐,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毕竟我跟他住在一起,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呃不,不止一臂之力。”季倾开始细数自己能帮沈清汝的事“你看,你要送什么不方便我可以帮你;你想知道他在哪在干什么,我可以帮你,你想……”季倾正说得起兴,身后就有人敲窗户,季倾猛地回头,看见许竹山双手插兜站在外面,吓得季倾赶紧闭上嘴,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把他送出去,季倾觉得自己能被许竹山一招致命。 沈清汝看出了季倾的小心思“看,让你背后乱说话,正主来了吧,要是被他听到了,你就完了,季倾。” “姐你怎么不提醒我,他站这多久了?你怎么也不说话?”季倾一脸生无可恋。 沈清汝双手抱在胸前,冲季倾笑“你说的那么起兴,一脸享受的,我怎么忍心打扰你发挥。”说着还冲窗外的许竹山点头示意,许竹山也微笑点头,随后又敲了敲窗户“出来。” 季倾抿了抿嘴,最好是没有听到一个字,这好不容易正常的关系,别因为自己图一时痛快给毁了。季倾点点头,然后看向沈清汝“姐,你太不够意思了,坑我。”边说季倾边穿外套。沈清汝捂嘴笑出了声“你说这话太没良心了,怎么还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在给我乱点鸳鸯谱,现在到埋怨起我来了,我太难了。”说完,沈清汝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回来咱们再聊,我的,好姐姐。”季倾冲她苦笑一声,就出去了。 见了许竹山,季倾先开口:“你,站这多久了?”没听见什么吧,这才是季倾想问的。许竹山倒没什么情绪,很平静地开口:“刚回来,怎么了?”“啊,啊,没什么没什么,就,问问。你找我什么事?” “上次你不是说让我好了给你当导游,好好逛一逛县里的集市吗,正好今天咱们都有时间,我带你去。”许竹山说完似乎有些尴尬,不自在地清咳了两声。 季倾想了想,点点头:“对啊,我都给忘了,正好我也打算去县里取一下快递。” “你要取快递?” “对,我买了一些东西,今天刚到。” “那恐怕县里取不了。” “怎么了?” “这里只有一个快递站,当时考虑到距离安排的合理性,快递站安置在了香宗大道那边,离咱们这不算近。”许竹山向季倾解释,“如果你不忙的话,等明天我给你拿回来吧,我们队在那边,方便一些。” 季倾本来有点失落,但听许竹山可以帮忙,又松了口气,笑笑“也行,那今天咱们出去玩玩,这一周我已经在学校转得够多了,闭着眼睛我都可以找到地方。”季倾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垂下头。 许竹山笑了笑“看来我回来的,还挺是时候。那走吧,我尽量多带你转转。” “嗯,那我今天就得看看许队长这个导游够不够资格了。”季倾抬起手臂搭在许竹山的肩膀上,冲许竹山扬了扬下巴。 许竹山点头微笑,然后推掉季倾的胳膊“我说季老师,你能别叫我许队长吗?” “怎么,你被撤职了?你又打架了?”季倾一脸探究意味地看着许竹山。 “我谢谢你,并没有。”许竹山边说边往校门口走,季倾也跟了上去。“你这么叫我,我感觉很奇怪。” “怎么,你觉得我把你叫老了?”季倾觉得许竹山真是有点双标,沈清汝叫他许队长的时候,他倒是应得挺自然,到自己这就不舒服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毕竟他一开始喊他许队长确实是想让他不舒服。 “嗯,我一个九零后,被你这样叫,我感觉很奇怪。” “我也九零后啊,你叫我季老师,我也没说什么吧。”季倾摊手,随后又补了一句“方便问问你今年多大吗,没准儿你还得喊我一声哥呢。” “去你的,说两句你就不正经了是不是?”许竹山停下转过身,蹙了蹙眉,盯着季倾。 “行行行,正经点,那你到底多大?沈姐说你13年就来这里了,看着你不大,但又是个队长,我比较好奇。” “你多大?” “我94的。” “……我比你大两岁。”说完许竹山继续往前走,并且加快了脚步。 “那你可真是年少有为啊,许竹山,”季倾紧跟着许竹山,“我的确应该和你好好学习学习,怎么年纪轻轻就能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别讽刺我,赶紧上车。”许竹山开启发动机,车子动了起来,季倾上了副驾驶,后背结实地靠在座位靠背,“安全带,系好。”季倾照做,“等你回去了,认真学驾驶本,你的交通安全意识还很薄弱啊。”许竹山看了一眼季倾,见他系好,就开了车。 “多谢许队,不,多谢你的提醒,我回家了一定潜心学习,不辜负你的期望。”季倾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回答许竹山。他听见了许竹山很轻的笑声。 因为时间比较长,两个人也就没再说什么,季倾比较晕车,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直到许竹山拍了他的胳膊。他才揉了揉眼睛。“到了?”许竹山解开安全带点点头“下车吧,带你逛逛。” 季倾下车之后抬手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咱们来的还不算太晚吧。”季倾用手遮挡照在脸上的太阳光,抬头看向许竹山。许竹山转过身看了看拥挤的人流,然后回过头看了一眼季倾“晚不晚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人不少。” 季倾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没关系,人多热闹,毕竟现在是旅游旺季,人多点,这些商贩也能多挣钱。”许竹山注视着他“你的格局倒是挺大的。”“那是自然,快走吧,带我给这片集市冲一下业绩。” 随后,许竹山就带着季倾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好在两个人比较高,在人群里还算有些优势。许竹山每走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回头看一看季倾的位置,许竹山向来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但季倾不一样,他走到哪都要停一下,甚至来了兴致还要跟旁边的人聊上一会儿。 慢慢悠悠地逛着,两个人走到了一个卖古玩的小摊,许竹山停了下来。他看着摆放的东西,眼睛移不开了。季倾正低头往背包里塞东西,一下撞到了许竹山的后背,他吃痛揉了揉头,抬起头看了一眼许竹山“看什么呢?”他顺着许竹山的目光看过去,他有些惊讶,手搭着许竹山的肩膀“许竹山,你喜欢这些东西啊?” 许竹山没搭理他,而是伸出手拿起了一串菩提。摊主见他有兴致,于是赶紧介绍“这是最新下来的菩提,成色好,珠子大小均匀,还饱满,非常适合平常戴。” 季倾看着许竹山手里的菩提手串,油绿色,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光泽,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许竹山侧过头看了一眼季倾,季倾以为他不乐意了,便缩回了手。但许竹山只是问了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季倾愣了几秒,然后飞快地瞥了一眼摊主看向许竹山的炙热眼神,然后凑到许竹山耳边,小声说:“他盯上你了,估计会要高价。”说完又用胳膊怼了一下许竹山的腰,许竹山明白季倾的意思,他把手串放下,故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老板这怎么卖?” “我看你也比较懂,又诚心想买,就卖你三百块钱吧。”摊主伸出三根手指,像他们两个示意。 许竹山和季倾对视上,季倾先开口:“老板,你这东西虽然成色不错,但是明显人为抛过光,你要价有点高了。”季倾戳破老板,随后又说,“如果您诚心卖,一百给了吧。”站在一旁的许竹山和老板一同惊讶,许竹山瞪了眼睛看着季倾,季倾一脸势在必得样子示意他放心,随后转头看向老板“您如果同意,我们立马给钱,如果不愿意,那我们也就不耽误时间了。”老板看着季倾说话不容松口,思忖了一阵,最后点头同意了,临走前还不忘调侃他:“年纪轻轻的,倒是很会说啊。”季倾只是笑了笑接过手串,然后递给许竹山,两个人就离开了。 往前走着,许竹山看了一眼旁边的季倾“不是说要冲业绩的吗,怎么一下子砍价这么多?”季倾扬起眉毛,“是要冲,但不是要白白送钱。”季倾说完看向许竹山,然后打量了他一下,许竹山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后看向季倾:“怎么了?” “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这些东西,和你的年龄,外貌非常不符。” 许竹山不以为然,“怎么,我觉得挺好的,没事儿盘盘菩提,静心。” “你有什么事情静不下心,还需要靠盘东西静心?”季倾又调侃许竹山。 许竹山只觉得无语,他觉得季倾就没法跟他正经交流,索性也就不再接着话题继续下去,自顾自地往前走,“走吧,带你去别的地方玩玩。” 虽然集市热闹,但人多地方也不大,所以两个人逛了两个小时就差不多逛遍了所有的摊位。午后的太阳正热,季倾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许竹山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了,他看了看四周,回过头问季倾“你想吃什么?”季倾想了想,“这有凉粉吗?我想吃。” “咱们这儿可是有特色的凉粉,我领你去。”许竹山在前面带路,季倾跟着他往前走,大概十分钟,两个人到了凉粉铺子。 各自点了一份,就坐在位子上等着。 许竹山拿着菩提,眼睛不时到处看,偶尔抬头会对上季倾的目光。 “许竹山,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退休的老大爷。”季倾看着许竹山,又用手指了指他手里的菩提手串。 “你可真会形容,还退休,退休金你发给我吗?” “不是,真的,刚才你走在我前面的时候摇摇晃晃,不急不慢的,就像一个,嗯,,逛花鸟市场的老大爷。”季倾说着还不过瘾,开始模仿许竹山的动作神态。 许竹山忍不住还是笑了,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脸,“你学的,还挺像。” “我可是艺术生,观察力怎么能差。” 说话间,凉粉做好了,老板热情地端了上来。两个人接过,就开始吃饭。 这个小店正好坐落在一片阴凉处,一棵高耸的榆树在路边生长,茂密的树叶形成阴凉,遮在上空,偶尔吹起的风穿过树梢,零星的落在两个人的发丝上。 季倾不时的抬头看向对面的许竹山,看着他低垂的眼角,还有随风微微颤动的睫毛,季倾突然就觉得许竹山挺温柔的,跟初见的那个冷漠的许竹山不一样。 许竹山感觉到了季倾的目光,他抬起头,两个人目光相对,许竹山难得露齿笑了,眼睛弯起成了一条细线,左边的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衬得他的笑容更加温柔。 “你牙还挺齐的。”季倾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许竹山明显怔住,但几秒时间他就缓了过来“用我给你推荐我的牙医吗?” 季倾也露出牙齿冲许竹山笑了一下,“不必了,我的牙也挺好的。” 说完两个人都支着手臂笑了起来。 “不行,笑得肚子疼。” “谁知道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看我的牙。” “谁看你的牙,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多笑笑,像这样。” “为什么?” “显年轻,行了吧,免得你像个老大爷。” “我以为你会说,我这样更帅。” “去你的,真是自恋!” “难道不帅吗?” “帅,帅,简直人间绝色,行了吧。” “咱们俩真不正经。” “你还知道,赶紧吃,一会儿回去了。” ………… 两个少年就这样,再盛大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彼此的心扉也开始慢慢展开。 季倾当时并没有想过,自己会跟眼前这个人有什么过多的人生交集,而且还是贯穿一生的程度。 第5章 意外 十月下旬的西藏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早上起来,门上窗上都是厚厚的冰霜。季倾没有带特别厚的外套,所以只好多套了几件内搭。 他又差不多三天没有见过许竹山了。想起阿如拉校长的那天说的话,他猜许竹山一定是去看了贡布旦增。 上次阿如拉校长和沈清汝说取暖的事情一定不能耽误,季倾当时觉得还没什么,可进了十二月,季倾就感受到了气温的冷酷,早上醒来他捂着被子都忍不住发抖,没办法就把许竹山的被子拿过来,自己盖两层。即使这样,季倾还是感冒了。 沈清汝见季倾总是打喷嚏,就和他说“你啊,穿的太少了,没有邮寄一些厚衣服吗?”季倾打着喷嚏摇摇头“我想着还有一个月就回去了,不想麻烦,折腾着一个星期就过去了,到时候还要拿回去。” “那你也不能冻着吧,校长说了学校今年的取暖会比以往慢一些,我现在在宿舍里捂着棉被,还要套上我的棉服。”沈清汝拿过自己的棉衣递给季倾“你先穿上吧,不然再严重了。” 季倾连忙摆手“啊欠~没事儿,姐,不用了,我中午回去再套一个毛衫就行,咳咳,再不济多吃点药。”说完季倾忍不住笑自己,觉得自己真是自讨苦吃。 “唉,你啊,这还有好几个月呢,估计很难熬,你还是得注意点,这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你就感冒了,后面怎么办?”沈清汝收回衣服,还是叮嘱季倾要照顾好自己。 季倾点点头。中午季倾回到宿舍就躺下了,他觉得头晕,身上有些疲惫,浑身发冷,于是抓过被子就睡着了。 季倾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的灯亮了,衣架上还挂着许竹山的背包。许竹山回来了?他揉了揉额头坐起来,发现身上多了一件棉衣,应该是许竹山给他披上的。 季倾把衣服叠好,起身放到了许竹山的床上,转身正打算倒一杯水喝,许竹山推门进来,季倾回头,两个人四目相对。 “醒了?”许竹山拎着两份晚饭走进来,把饭放到桌子上,站到季倾的右边。 “嗯,醒了,倒点儿水喝。”季倾一边倒水一边问许竹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队里没事儿?” “下午回来的,没什么事情。”许竹山把饭弄好,推给季倾一份“吃饭吧,看你好像不舒服。” 季倾接过,顺势拉了凳子坐下来。“有点感冒,没什么大事。”季倾拿起筷子,顺手指了指许竹山的床“衣服给你放床上了,谢了。” “衣服你穿,过不了多久会更冷,”许竹山也拿了凳子坐下,“你身子这么单薄,穿厚点比较好。”说这话的许竹山并没什么情绪,似乎只是例行公事。 “不用,我有衣服。”季倾觉得麻烦就拒绝了,但许竹山停下筷子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你的衣服,处处透风,耍帅可以,但,不实用。” 季倾也看了一眼许竹山“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审美好。” 许竹山笑了一下“说正经的,衣服给你,不然一个屋檐下的,你生病了我还得天天照顾你。我这只是提前规避自己可能需要承担的额外任务。” “啊~算盘打得不错啊,”季倾将身子侧过来,用力掐了一下许竹山的肩膀“你放心,我死了都不会麻烦你。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你喝醉生病我可是用心地照顾,没对你这么冷酷残忍。” 许竹山被季倾掐得吃痛,眉头一皱,甩掉季倾的手“是,不过你不都记在账上了,我不还是得任你摆布?” 季倾挑眉“我还以为许大队长日理万机,早就忘了我那点小恩小惠了。” “你懂得感恩,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许竹山伸出筷子点了点季倾的碗,“这不,今天就让你吃上了热饭。赶紧吃,一会儿凉了。”说完就埋头吃饭了。 “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没见你人。”季倾转换了话题。 “怎么,想我?”许竹山说得一脸玩味,眼睛直直盯着季倾的脸。 “去你大爷的,一跟你正经说话,你就没正形是吧!”季倾抬腿给了许竹山一脚,让他收敛一点。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许竹山揉了揉被踢的腿,用筷子指着季倾让他注意一点。 “赶紧的,这两天都干什么去了?” “队里一直在帮附近的居民联系乡医的事情,有些人家住的比较偏,交通不方便,但老人又经常会有一些小毛病,情况不太好。所以这些天在忙这件事。” 季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学校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一想到这,季倾没了胃口,整个人转过去正对着许竹山“这几天学校的老师还有校长一直在到处转,尤其是校长,每天忙得见不着人影,我也想帮学校做点什么。” 许竹山咽下嘴里的东西,转过身子看着季倾“嗯,,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也没什么钱,人脉也没有多少有用的,所以在这方面我没什么能帮忙的,”季倾拍了拍腿“所以我想了想,可以去贷款,先贷款一些钱,解决学校的供暖问题,然后剩下的再凑一些钱把学生这半年学习资料的钱垫上,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许竹山点头赞同“我觉得可以,那你怎么贷款?” “先去问问呗,看需要什么,总比这样等着强。” “也是,那打算什么时候去?” “等咱们俩都有时间吧,毕竟需要蹭你的车。”说着季倾冲许竹山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许竹山倒是大方“行,那就后天,周五你应该也没课吧,我开车,咱们去一趟银行。” 季倾表示赞同“就这么定了,等你回来给我打电话吧。” 许竹山看着季倾,随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加微信吧,方便。” 季倾点点头“也好,电话就是微信,你搜一下就行。” 许竹山输了季倾的手机号,出现了他的微信,看见季倾的微信名他忍不住笑了,随后翻过手机,将屏幕对着季倾“你这名字,起的还挺直白啊。” 季倾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你懂什么,这叫睹名成真。叫这个名字怎么了?”不就是叫“艺术家”,那么大反应干什么。季倾撇嘴,觉得许竹山大惊小怪。 “是是是,季大艺术家,祝你早日成功。”许竹山发送了好友申请,关了手机“一会儿别忘了通过申请。” 季倾点头“我不吃了,一会儿你收拾一下,我要睡了。”季倾站起来走到床边,直着栽了下去。 许竹山无奈耸肩,默默收拾了桌子上的残局。 收拾完,许竹山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季倾,已经睡着了。他坐在季倾的床边,帮他翻过身,给他盖好被子。看着熟睡的季倾,许竹山不免打量他,头发是亚麻色,偏长的刘海半遮了他一侧的眉毛,这样的造型的确很像一个玩艺术的人;他的眼睛是椭圆的,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季倾的鼻子比较小巧,尤其是鼻头完美得如同雕刻过一样,嘴巴也是薄薄的抿在一起,唇珠略微翘起,嘴角是上扬的弧度,显得人很好亲近;他的脸比刚来的时候瘦了,不过倒显得更精神了一些。 当目光滑到季倾露出来的脖子时,许竹山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睛,嘴里轻声说了一句“细看,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说完许竹山起身走到自己的床边,把那件被季倾叠好的棉衣拿起来,随后轻轻放到了季倾的桌子上。 第二天中午,季倾本来想多睡一会儿,毕竟感冒还没彻底好,身上也比较乏力。但手机却不停地响,他打开手机,显示是拉吉的家长。 拉吉是季倾教的初一班里的一个女孩,一双大眼睛清澈的很,平时很活泼,人也聪明,季倾很喜欢她,对她的印象也比较深。他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的是拉吉的声音: “季老师,您,能帮帮我吗?我……”拉吉带着哭腔,说话含糊不清,季倾有些担心“你别急,发生什么了,你慢慢说。” 从拉吉的话语里季倾得知,因为学校目前的情况,拉吉的家里觉得她现在即使上学也学不到什么,还不如退了学找一份工作贴补家里;因为拉吉的家里并不富裕,拉吉又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年龄都小,拉吉的母亲身体不好,父亲常年在外务工,还有年迈的奶奶在家,这一家老小都是拉吉的妈妈一个人照顾。最近因为天冷,拉吉的母亲在山路上不小心摔伤了腿,不能干重活,家里一下子瘫痪,拉吉的母亲发了脾气,把所有的矛头对准了拉吉,死活不让拉吉再去上学,拉吉只好趁母亲睡着的时候偷偷拿了手机,给季倾打了电话。 季倾觉得这事不能耽误,于是问了拉吉家里的住址,就匆匆收拾东西出了宿舍。 刚走到门口,季倾就碰见了沈清汝,沈清汝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就问他“怎么了,今天白天不是没课吗?” 季倾简单和沈清汝说了事情的原委,沈清汝觉得确实很棘手,她打算一起跟着去“这样,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吧。”“不用姐,我自己可以的,你还是在学校里忙吧。” “我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再说了多去一个人说服力更强,我是女生,突破口更好找。” 季倾想想的确是这样,于是就同意了。然后他拿出手机给许竹山发了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接一下他们。 许竹山很快回过电话“怎么了,现在就去银行?”季倾跟他解释了一下情况,许竹山就让他等着自己过去。 很快许竹山就到了学校。 “走吧,边走边说。”许竹山没有多说,季倾和沈清汝也没有多耽误,可刚走几步,季倾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何雨。 季倾示意了沈清汝和许竹山,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季倾,你现在,有时间吗?”何雨先开场。 “怎么了,有事吗?”季倾不想兜圈子,直接问了何雨的目的。 “我还有一个小时到拉萨。” 这话一出,季倾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谁和你说我在这的??” “我问了陆凡。” 好你个陆凡,卖我倒是够痛快的。季倾心里骂着陆凡,无奈地跟何雨说“我之前不是说过了,我们现在没必要见面吧,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想给你过个生日,再过几天就是你生日,所以……” “谢谢你,但我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季倾还是不忍心说狠话,可他现在的确不想跟何雨见面。 “但我已经来了,我们还是见一面吧。”何雨坚持要和季倾见面。 季倾实在没办法,他又不忍心拒绝何雨,让她落地就直接飞回去,这实在不太好,可见了面又能说什么?季倾不知道,他现在只是想赶紧解决拉吉的事情,可何雨这边又是这种情况,他不得不去机场接她。 “……那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吧,我去接你。”季倾松了口。 “好。”何雨的声音明显轻快许多,随后季倾挂断了电话,垂着头走向两人。 “怎么了,有别的事?”沈清汝开口问他。 “嗯,一个朋友要过来,一会儿就到,我得,去接她。”季倾有些无奈地挠挠头。 “那我跟许队长去吧,你留下。” “那,就麻烦你们了,我把地址发给你,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那你怎么去接?你又没车。”许竹山说话了,他看着脸色苍白的季倾,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没事,今天送菜的师傅不是来了,我一会儿让他捎我一下。” “昨天给你的衣服,一会儿穿上,本来就感冒,还穿这么少。”许竹山看了一眼季倾单薄的大衣,叮嘱他。 “行,我知道了,你们赶紧去吧,今天天气不好,耽误久了,路更不好走。”季倾冲许竹山点点头,便催促他赶紧带沈清汝出发。 目送两个人离开,季倾返回了宿舍。早上走得急,没有注意许竹山放在桌子上的衣服。他拿起来换上,整理了一下,感觉身上确实暖和了不少。 坐在床上,季倾又忍不住发愁,一会儿见面说什么,怎么说。季倾想着就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情,烦死了,一想见面的那个场景,季倾就觉得十分尴尬。 在宿舍磨蹭了一会儿,季倾慢腾腾地走出去,往食堂走,去找送菜的师傅。正好刚走到食堂门口,就看见师傅走出来,季倾赶紧上前“师傅!您等一下。”季倾跟他说了理由,师傅热情地答应了。 季倾到了机场就在外面溜达,等何雨给他打电话。不一会儿就接到了她的来电。 “到了?” “嗯,你,来了吗?” “我在外面,你出来往南边走,人最少的地方,我在那等你。” “好。” 季倾挂了电话,就站在原地等何雨出来。大概十分钟,季倾就看见有人冲他打招呼,仔细看,是何雨。 他迎上去,接过何雨手里的行李箱。 “冷吗?”季倾看了一眼何雨,穿着单衣,身子有些发抖,脸也有些红。 何雨冲他笑笑“不冷,还好。” 季倾停下来脱掉了棉衣递给何雨“穿上吧,一会儿去学校还有一段时间,会更冷,别感冒了。”季倾还有一点鼻音,但他觉得何雨感冒会更麻烦,况且自己总比她耐寒一点。 何雨微笑着接过衣服“谢谢。” 随后,季倾打了车跟何雨一起回了学校。一路上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大部分时间都是保持沉默。季倾坐在副驾驶,何雨坐在后排,季倾靠着车窗昏昏欲睡,而何雨则看着窗外飞快后移的树干,一直在想怎么和季倾开口提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一个小时,两个人到了学校。天已经有些发灰,季倾抬头看了一眼没有日光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也不知道许竹山和沈清汝两个人解决的怎么样了。 心里想着事情,他下了车就给沈清汝打了电话,但一直提示电话无法接通,他以为是山区没有信号,就没再多想,收了手机回过头来帮何雨拿行李箱,然后走在前面。 何雨跟在季倾身后,打了一个喷嚏“季倾,你就在这住吗?” “是,这的条件有限,你如果不习惯的话休息两天就回去吧,这里气温低,海拔高,你受不了的。”虽然没有明说,但季倾的话就是在点何雨,希望她不要在这待太久。 何雨沉默,加快脚步上前“季倾,我只想和你好好聊聊,我们之间的事。” 季倾停下来,看着何雨“何雨,当初是你选择的放手,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可如果你当时挽留我,哪怕多说一句话,我们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争论这些没有什么意义,我不太想多说什么,如果你想谈这个,我觉得你尽早回去吧。”季倾说完拉着何雨的行李箱走向女生宿舍,把何雨安顿在了沈清汝的房间。 “这里没有空房间了,这里住的,也是支教的老师,她回来我跟她说一声,你有事情找她就行,今天你也挺累的,休息一下,一会儿吃饭了我叫你。”季倾放下她的行李箱,就离开了,没有给何雨继续开口的机会。 出了宿舍,季倾深深呼气,他又拿出手机给许竹山打了电话,依旧无法接通。“还没解决?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季倾很着急,但这边又走不开,他还得把今天的晚课上了。 上完最后两节课,天彻底黑了下来。冷风也开始呼啸,吹得季倾浑身发抖,止不住打喷嚏。他赶紧跑回宿舍,钻进被子里,让自己赶紧暖和暖和,刚躺了一会儿,季倾的手机响了,拿过一看,是许竹山。季倾立刻接了电话: “喂,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回来了吗?” “你到学校门口,接应一下,我们。”许竹山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季倾没有穿外套就急忙跑了出去。 赶到门口,季倾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看着许竹山正抱着沈清汝,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走。 季倾跑过去,扶住许竹山的胳膊“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了,你车呢?”他看着许竹山一身白雪,额头还有擦伤,被他抱在怀里的沈清汝胳膊上也有血迹,身上也都是雪水,这让季倾的心不免悬了起来。 “路上遇到点事,受了伤。”许竹山有些体力不支,季倾见状蹲下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来,我背她,你把她放下来。” 许竹山没有拒绝,将沈清汝轻轻地放到了季倾的背上,然后扶着季倾起来。 两个人赶紧赶回宿舍,正坐在床上发呆的何雨看见三个人一起,显然有些愣神,她不知所措地站起来,看向季倾背上的人“这是,怎么,了?” 季倾没有解释,只是让何雨搭把手帮忙把沈清汝放到床上。何雨帮着季倾把沈清汝放下来,然后又看了一眼季倾身后的许竹山,然后对季倾说“这是怎么回事?” “一点意外,你今天帮忙照顾一下她,我们两个男生不方便。”季倾走向里面,翻了一下桌子的抽屉,找到了日常用的消毒酒精和棉签,递给何雨“帮帮忙。” 虽然何雨一脸懵,但还是接过来,她小心地抬起沈清汝的胳膊,看了一下“她没受伤,血渍应该,”她抬头看向许竹山“是他的。” 季倾惊愕,转过身看向许竹山,额头的伤口不大,怎么会有血在沈清汝身上,他看着许竹山背在身后的胳膊,心下了然。他示意许竹山拿出来,许竹山没动,季倾凑过去抓过他的左手,许竹山疼得发出一声闷哼。 季倾看见他袖口处刚刚凝固的血,他皱着眉头把袖子往上翻,看见许竹山手腕以下有一条一寸长的伤口,伤口处还有不少凹进去的石子,还有混了雪水的泥,整只手就像快烂掉了一样。看着伤口,季倾觉得自己的左手都在隐隐作痛。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去拉吉家里,怎么弄成这样?” 许竹山收回手,简单说了发生的事。 原本去的路上很顺利,两个人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拉吉家里。到了地方就跟拉吉的母亲商量拉吉上学的事情,两个人轮番给拉吉的母亲做思想工作,僵持了两个多小时,拉吉的母亲终于松口,同意拉吉继续上学,但也表示如果拉吉的成绩在这一年没有提高,就让拉吉必须退学。许竹山和沈清汝保证,拉吉的成绩一定会在这半年剩下的时间里有提高。 就这样,两个人出了拉吉家,天已经有些黑了,原本在山路开车就比较危险,又是黑天,许竹山开得格外小心,但开到一半,车抛锚了,也修不上,许竹山和沈清汝只好把车推到靠山的一侧,暂时放在那,徒步往回走。 两个人就借着手机手电的亮光,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下坡的地方,沈清汝脚下一滑,摔倒,差点滚到路下去,许竹山赶紧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拽了上来,但自己的手蹭到一旁的石头,划开了口子,而沈清汝本来这一天没有吃东西,加上走了这么长的路,又摔了一跤,体力不支,无法用力,许竹山差点被他拽下去,额头就蹭到一根枯树枝,划破了,而沈清汝也昏了过去,许竹山只好用尽力气把她拽上来,抱着她走回来。 季倾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心里很是自责,就不应该让沈清汝替自己去,害得她,还有许竹山成这副样子。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临时有事,也不会……” “跟你没关系,是我车的问题,别瞎想了。”许竹山说着看向何雨“这是?” “啊,介绍一下,何雨,我,朋友。” 许竹山礼貌地点点头“你好,今天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她,辛苦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天也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何雨点点头,随后许竹山和季倾就回了宿舍。 季倾翻开自己的背包,找出本来绘画要用的纱布素材,随后往盆里倒了点温水“清洗一下伤口,一会儿包扎上,省得感染。” 许竹山点点头,脱掉外套,开始清理。他洗着手,问了问季倾“刚才的女生,不像是普通朋友啊。” “就是,你脑子里都是什么?”季倾没有跟许竹山说实话,他也不想说,于是催促许竹山赶紧清理伤口“快洗,我给你包上。” 许竹山洗过擦干了手,就走向季倾“怎么,你还学过急救?” “没学过,”季倾把纱布轻轻放到许竹山的手上,开始包扎“所以包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你就将就着吧。” “没事,艺术家的手怎么弄都行。”许竹山打趣。 “你还真是乐观,如果伤口在深一点,估计你这手都得废了。” “没办法,英雄救美不是都得付出点代价。”许竹山晃了晃脖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怎么,喜欢上沈姐了?”季倾抬头带着笑意看许竹山。 许竹山突然正经地摇摇头“玩笑话而已,别当真,我现在可没时间想这些事。” 季倾低头继续给许竹山包扎,看着还是会渗血的伤口,季倾放轻手上的力度,系好之后,松开手。 “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试试,也不错。” “别,你别乱点鸳鸯谱,我还年轻着呢,不想尝试爱情的苦。”许竹山伸出手做了一个“stop”的动作。 季倾被他逗笑“哈哈哈哈哈哈,等你想好了告诉我,我给你当月老。” “去你的,我发现咱们两个就不能正经聊天。” “聊天,要正经干什么,多没劲。” “明天别忘了还要去银行。”许竹山突然想起来,便顺嘴提醒他。 季倾点点头“知道,明天中午我就去。” “明天一起去。你一个人找不着。” “许竹山,你太小瞧我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可以打车,导航。”季倾翻了一个白眼,觉得许竹山脑子不太好使。 “咱们县里的银行不一定总是开着,和内地不太一样。” “没事儿,到时候再说。”季倾看了看外面,时间也不早了。“赶紧休息吧,明天咱们都有事呢。” 许竹山突然看向季倾“我给你的外套怎么给了那个女生?” “天冷,她又不习惯咱们这里的气温,就让她穿上了。” 许竹山意味深长地笑了“哦~这么关心啊~啧啧,真是贴心。” 季倾踢了他一脚“闭上你的嘴,小心我揍你!”说完钻进被子里,不再理他。 “你怎么这么爱踢人?你属驴的吧?!” “滚蛋,赶紧滚床上睡觉去,我要睡觉了,懒得理你。” 季倾没有转身,他没有看到许竹山眼底的那一丝不明的情绪。 而另一边的何雨并没有安然入睡,而是看着对面昏睡的沈清汝,又想起刚才季倾着急的模样,心里开始乱想,她总觉得沈清汝对季倾不一样,这也是季倾不愿意跟她复合的原因。 就这样,略显坎坷的一天落下帷幕。 第1章 不速之客 转眼,四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季倾在西藏的生活也越来越熟悉。偶尔会跟陆凡还有朋友聊天打电话;或者背上画板在学校附近转一转,采风写生,画的多数是风景;有时候也会跟沈清汝闲聊,他觉得自己快成了沈清汝的男闺蜜了。 他跟许竹山还是之前的相处模式,没事他会回来,有事的时候就一连很长时间没有消息,季倾总在沈清汝面前调侃他“这许竹山就跟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到处乱飘。”沈清汝也会在这种情况和季倾开玩笑“你倒是像个守空房的痴情人。”“瞎说什么呢,姐,别来这种玩笑,我可承受不起。” 后来季倾索性也就不再说一些敏感的话题,提到许竹山的频率也慢慢下降。 这天下午,季倾刚下课就接到了阿如拉校长的电话。阿如拉自从季倾来的第二个月开始就不常在学校待着,他也不知道阿如拉校长在忙什么,但又觉得不能突然问,所以一直没有打扰。 “小季,这些日子忙吗?”照例的问候成为两个人的开场白。 “挺好的,不忙。校长您是有什么事吗?” 阿如拉停顿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小季,我想请你帮个忙,我现在有些脱不开身,学校现在只有你跟小沈两个人比较有精力,所以我想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不麻烦,校长。有什么事情您直说就行。” “学校今天要过去两位赞助商,说是想看看咱们学校的情况,然后考虑要不要投资一点咱们学校,”阿如拉停了一下,似乎在和身边人说了什么,然后回过来和季倾继续说“他们今天中午到,我下午才能回去,所以想让你和小沈先接待一下,尽量让他们等我回去。” “好,没问题,校长。那需要我去接他们吗?”季倾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十一点了,还有一个小时。 “不用,我告诉了竹山,他会开车去接。对了,他一向负责这件事,你和小沈到时候多配合他就行。” “啊,行。校长您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留下他们,等你回来的。” “那就辛苦你了,小季,你到时候和小沈说一声,我就先忙了,我会尽快回去的。”说完,两个人挂掉了电话。 季倾从教室回到办公室,看见沈清汝正在批改学生的作业,季倾走过去,坐了下来。 沈清汝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季倾就继续埋头工作“怎么了?” 季倾把阿如拉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了沈清汝,沈清汝听了放下手里的笔,转过身子:“可以啊,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校长说是中午,许竹山去接。” “那你说咱们需要准备些什么吗,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该做什么。” 季倾耸了耸肩,表示“我也不清楚,阿如拉校长只是让咱们帮忙让他们留的时间长一点,等他回来再说。” 沈清汝点点头“那咱们就等他们来吧。” 中午十二点半,许竹山的车出现在了学校门口,季倾和沈清汝两个人便走出办公室去校门口迎接。 两个人一边走,沈清汝一边推了推一旁的季倾“季倾,你觉不觉得咱们两个现在很像酒店门口的迎宾?” 季倾笑着看了一眼沈清汝“像,还是那种刚上岗的迎宾小白。”两个人对视一笑,加快了脚步。 许竹山先下了车,但季倾看他的表情并不高兴,他板着脸径直走向后车门,打开车门,里面下来两个人。 季倾觉得许竹山不对劲,来了投资商还不高兴,这家伙想什么呢? 他跟沈清汝站着没有出声,下车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车前。 前面的人年长一些,身后跟着的则很年轻,还带了一副墨镜,抬着头,一副很轻蔑的样子。 年长的人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开口“你们校长呢?” “校长现在有事脱不开身,让我们先来接你们,在这里稍等他一段时间。”沈清汝开口解释。 “等他?我们这一路颠簸赶过来,还要等他?”后面带墨镜的年轻人声音很是刺耳,随后他看向沈清汝和季倾“还有你们两个,一看就是刚来的,你们懂什么?” 听到这话,季倾不高兴了,什么态度,不会说话?他刚要开口,就被沈清汝拦下“啊,我们的确是年轻,但不是刚来的,我们对学校很了解,你们如果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先和我们沟通,等校长回来了再细聊。” 为首的人还算比较客气,冲沈清汝点点头“好,那你们先带我们去歇一歇,这一路的确很累。” 沈清汝见情况缓和,赶紧走在前面带他们往办公室走。季倾停在后面等许竹山走上来,他靠近许竹山,压低声音问他“不是,这什么情况,你确定你没接错人吗?我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正经投资人。” 许竹山明显情绪不高,面无表情开口:“我怎么知道,上午校长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去机场接人,电话里描述的他们都对的上,谁知道是一对奇葩,这么难伺候!” 季倾也认同他最后一句话“一会儿再看吧,赶紧走。”说着推着许竹山赶快往过走。 进了办公室,两个投资商一个找了凳子坐下,另一个则靠在了季倾工作的桌子上。 沈清汝坐在两个人对面,季倾站在沈清汝身后,而许竹山进来就径直走进办公室里面的一个角落,保持沉默。 沈清汝清了清嗓子“那个,两位方便告诉一下你们的名字吗,这样也好彼此了解了解。” 年长的那个人开口“我叫杨毅,他是李可。”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随后屋里就陷入了沉默。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杨毅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们校长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杨毅说,身后的李可也开口:“就是,我们还要等多久?再说,我们是投资商,哪有让我们等的道理?” 李可的语气轻蔑,说着还冷哼了两声,季倾觉得自己现在想打他,他忍不住揉搓自己的后脖颈,尤其是看他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他偏过头看向角落里的许竹山,他垂着头,双手抱臂,冷笑了一声,转过头没有说话,但季倾能够感受到,他也在压制自己心里的怒气。 沈清汝赶紧安慰道:“你们别着急,我现在给校长打个电话,问问他。”说着沈清汝掏出手机给阿如拉拨通了电话。 “喂,校长,两位投资商已经到了,您看您还需要多久才能回来,两位有些急。”沈清汝说完就把电话开了免提。 “啊,小沈啊,你在让他们等一等,我正在路上呢,再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我就到学校了。我给学校的食堂打了电话,让他们准备一些饭菜,你先带他们去吃饭,等一等我。” “好,校长您注意安全。我们在学校等你。”说完,沈清汝挂了电话。 沈清汝看向杨毅:“您看,您也听到了,最多半个小时,校长就回来了。你们也听见了,校长让食堂准备了饭菜,你们颠簸了一路,先去吃点饭,咱们再等一等,行吗?” 杨毅还没说话,身后的李可却不乐意了,他摘掉墨镜,眼神轻蔑地看向沈清汝“吃什么?喝西北风还差不多,你看你们的学校,就这条件,能做什么?!也真好意思说。” 许竹山抬起头,走了过来,伸手想要跟李可动手,被见状的季倾赶紧挡住,季倾抓住他的胳膊“许竹山,这是校长找来的投资商,别冲动,搅黄了你负责不了。”他压着声音,用力抓着他的胳膊。许竹山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李可,甩开季倾的手,退回到刚才的位置,把手插进衣服口袋,看着墙上的钟表,不再看他们。 季倾忍不住开口:“我们这条件的确不太好,但做一顿特色的饭菜招待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用担心。”说完季倾甩给李可一个眼神,随后又看向杨毅。 杨毅咳了一下,示意李可闭嘴,李可悻悻地缩着脖子,重新靠着桌子,把头转向窗户,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他说话就这样,你们别介意。不是还有半个小时,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不差这半个小时。还有别让食堂准备了,等他回来,我请你们去县里的饭店,咱们也可以喝一点。” “凭什么,还要咱们请他们?!我们是投资人,还没看项目行不行,就要先搞慈善?”李可又阴阳怪气的。 季倾搓着脖颈,牙齿咬得咯吱响,他实在忍不住了,直起身子刚想要开口,沈清汝给了他一个眼神,季倾便忍了下去。 “也好,那咱们就再等等,至于去哪吃饭,咱们一会儿再说吧。”沈清汝赶紧打圆场,她不想让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气氛又被挑起来。 杨毅冲她点点头,屋子里恢复安静。 季倾掏出手机,打开跟沈清汝的聊天框,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随后若无其事的转头。 沈清汝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以为是阿如拉,结果是季倾的消息,我看了一眼季倾,打开手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现在能把李可杀得粉碎!”沈清汝压下上扬的嘴角,飞快地打了一段文字,顺手将手机来了静音。 “你还好意思说,你跟许竹山也不帮我,把所有的事都扔给我一个人,太不够意思了!”还配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季倾伸手遮住自己的嘴,给沈清汝回消息。 “姐我不开口就已经是在帮忙了,不然给你搅黄了;至于许竹山,他如果说话,可就不是开口那么简单了,他可能给李可的脑袋开个口!” 沈清汝收到消息,十分想笑,但还是憋了回去,看了一眼季倾,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收了手机。 沈清汝只希望时间赶紧过去,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赶上架的鸭子,手忙脚乱的,自己从来没这么心累过。 还好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季倾抬头看到了阿如拉的身影,他赶紧走出办公室,出去迎接阿如拉。 他小跑过去,握住阿如拉的手:“您可算回来了,咱们快进去吧。”“辛苦你们了。”阿如拉慈爱的拍了拍季倾的手。这让季倾把原本满腹的抱怨统统咽了下去。两个人快步走回来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阿如拉赶紧伸出双手,想要和杨毅握手“实在抱歉,我来晚了。” 但对面的两个人并没有想要回应的态度,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许竹山走过来开口“没人教过你们最基本的礼貌吗?”许竹山的声音冰冷,似乎下一秒就要上前动手,季倾看了一眼许竹山,他透过他的眼神看到了他眼底的怒气。 阿如拉依旧保持热情的笑容,看了一眼许竹山“的确是我的问题,让你们等了这么久。”许竹山并不愿退让,站在阿如拉的一旁,直直盯着对面的杨毅和李可。 李可冷笑开口“是他先让我们等的,什么叫基本的礼貌,这应该是我对你们说吧?还有,我们还要花钱请你们去县里吃饭,凭什么?” 杨毅回过头看了一眼李可,让他闭嘴。 阿如拉听了这话,脸色显然变了“年轻人,年纪轻轻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李可收到杨毅的目光,缩着脖子闭上了一个。杨毅接过话,打了圆场“阿如拉校长,您别在意,他说话一向不过脑子,这样既然回来了,咱们就去县里吃饭吧,我请客。” 许竹山这时开口“我的车装不下这么多人。”杨毅听了,干笑了一下“看来,许先生不愿意载我们。” 阿如拉连忙摆手“不不不,不能让你们破费,学校食堂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也累了一天,别再折腾了,正好尝尝我们学校的特色。学校的车也确实不太能拉下咱们这些人” 杨毅见状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就这样,几个人前前后后去了食堂。 进了食堂,几个人纷纷落了座。 阿如拉校长跟杨毅直接步入正题,开始聊有关投资的事情,而其余的人则是低着头吃饭,没有插话,只是默默听着。两个人聊了半个小时,进展也很顺利,但到最后,杨毅开口“校长,咱们很适合合作,但如果要签合同的话,我还有一个要求。” 原本低头吃饭的许竹山还有季倾沈清汝抬起了头,目光一齐落在了杨毅身上。 阿如拉看着杨毅“什么要求,您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杨毅露出笑容“这件事您一定能办到,”他用余光扫了一眼许竹山,继而看向阿如拉“是这样,我们公司希望能将咱们援藏队的工作安排授权给我们,也就是让援藏队的队员成为我们公司的员工。希望您能够和援藏队进行协商沟通。” 听到这话,阿如拉沉默了,一旁的许竹山“噌”的站起来,走向杨毅,他用力地拍着他面前的桌子“是不是苏宁让你们来的?” 杨毅翘起一条腿,单手敲着大腿,仰起头看向许竹山,露出一丝笑容“我还以为许先生已经不记得我们苏总了。” 许竹山弯下腰,一手搭在杨毅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话“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掀了这桌饭,我也不会同意!”杨毅也没有恼,只是侧过头看向许竹山“我们苏总之前给足了你的面子,但你不知好歹,她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再说援藏队归到我们公司不好吗?” 突然的转变,让季倾和沈清汝有些发蒙,两个人对视,沈清汝摊手表示看不懂,两个人也不好轻易开口。 季倾觉得很纳闷:这援藏队规模不大,一直以来都是和县里直接沟通,况且援藏队并没有牵扯什么经济发展上的项目,他们要援藏队是为什么? 许竹山也不甘示弱“我告诉你,你回去告诉你们苏总,别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越这样我越讨厌她!” “我们苏总给了你不止一次机会,但你不懂得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了合作的机会。还有,许先生你别忘了,援藏队现在这副模样,都是拜你所赐!” 季倾听到这,想起了那天大醉的许竹山,那天应该就是跟他们口中所谓的“苏总”喝的酒,说了援藏队的事,所以谈崩了。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许竹山的痛处,他拽住杨毅的衣领把他拽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你嘴里的苏总,队长怎么会死!” 杨毅看着近在咫尺的许竹山,不免被他的眼神震慑,但还是不肯松口“不要把责任推给别人,你自己的问题和别人无关!”说着杨毅指着阿如拉,“你难道还想因为你自己,让这次的投资也前功尽弃吗?” 阿如拉低头沉默,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季倾看向阿如拉,他看着阿如拉沉默不语的模样,总觉得他知道什么。 “卑鄙!”许竹山狠狠地拽着杨毅的衣领不肯松开。这时李可站了起来,在一旁添油加醋“有本事你就动手,我看你就是虚张声势,怂包蛋!”许竹山连看都没看他,直接踢了他一脚,李可吃痛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呻吟。 季倾觉得情况已经有些不可控,赶紧上前拉住许竹山“你别冲动,许竹山,快放手!”许竹山甩开季倾“跟你没关系,别多管闲事!”季倾知道他正在气头上,但又不能任由他这么下去,季倾将目光落在了阿如拉身上,希望他能开口说话。但显然阿如拉并没有接收到季倾的求助。 而坐着的沈清汝大气不敢喘,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引起场面走向更加不可控的程度。 “我告诉你,杨毅,今天你回去就告诉苏宁,让她别再打我们援藏队的主意,我也不需要她所谓的帮助!” 阿如拉放下手里的筷子,终于抬头“杨先生,您的这个要求我答应不了,你们咱们也就不要再谈合作的事了,你们赶紧离开吧。” 许竹山看向阿如拉,眼神充满了愧疚还有自责,他知道这次投资对他还有学校十分重要,可他不能拿援藏队当筹码。所以他只能狠心搅黄这件事。 “赶紧滚!”许竹山松开手,把杨毅拥到一边,回到原位坐下。 杨毅整理被许竹山拽得皱巴的衣领,看向阿如拉“好,阿如拉,你想清楚了,你们学校现在的情况什么样,你比我清楚,我看你拒绝合作,多久才能找到投资商!” “慢走,不送。”阿如拉眼神坚定,看向杨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杨毅拉起躺在地上的李可,两个人狼狈地离开了。 屋里剩下的四个人只有沉默。 季倾这次彻底蒙了,本来一次正式的投资合作,怎么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发展成了现在的局面。 沉默良久,阿如拉先开口“别想太多了,竹山。” 许竹山没有说话,低头沉默,站在一旁的季倾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周围的凉气,看样还是在生气。季倾走过来坐在许竹山旁边的位子,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隔着衣服,季倾也能感受到许竹山在发抖,他心里不忍,还是开口“别想太多了,办法总会有的。” 许竹山长长地叹了口气,用手扶住了额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眶,还是没有说话。 阿如拉站起身,走了过来,拍了拍许竹山的肩膀“好了,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回去休息休息,有什么事。今天别想了,明天再说。” “对不起,校长,今天都是因为我,本来……” 阿如拉爱抚地摸了摸许竹山的头“傻孩子,不是你的错,他的条件,即便今天你不在场,我也不会答应,就算学校明天就关门,我也不会拿援藏队去换。”说完阿如拉拍了拍季倾的后背,又看向沈清汝,接着说“小季,小沈,今天也辛苦你们两个人了,快回去休息休息。” 季倾还有沈清汝都摇摇头,沈清汝开口“今天没能帮到什么忙,实在抱歉,校长。” 阿如拉不禁笑了“你们这帮孩子,怎么回事,这么爱说对不起,跟你们没关系,不要自责内疚,学校又不是干不下去了。快,快,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有课呢。” “校长,你们先走吧,我想再待一会儿。”许竹山开口了,脸色依旧沉重。 阿如拉明白,季倾本来想再说两句安慰他的话,但阿如拉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出来,随后三个人一同出了食堂。 离开前,季倾回头看了一眼许竹山。他整个人佝偻着,单薄的背上似乎被压上了千斤重,直不起来,这样落寞的背影看得季倾有些心疼。在他这段时间的印象里,每次看见许竹山,他的背总是挺得笔直的,头也是抬起,虽然笑容不多,但有少年的意气,可如今却像个挨打的小狗,没人管得躲在角落。 出了食堂,季倾忍不住问了阿如拉“校长,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结果?” 阿如拉背过手,神情落寞“唉,说来话长啊。” 阿如拉说起了援藏队的这段旧事。原来在许竹山当队长之前,援藏队的队长是贡布。后来因为一次跟苏宁,也就是刚才频繁被提到的苏总公司的项目合作,出了意外,贡布摔到了大雪封住的山崖下,而贡布的儿子贡布旦增为了找他的尸体,双腿被冻掉截肢成了残疾。因为这件事,许竹山一年没有开口说过话,他认为这件事都是因为他,所以十分自责,所以只要队里没事,他就会去看旦增一家,给他们贴补家用。 “其实这件事并不能怪竹山,这就是一次意外,可他还是把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的肩上,不愿放过自己。”阿如拉缓缓叹气,眼睛里有些湿润似乎也是在替贡布还有贡布旦增惋惜,还有对许竹山的心疼。 “那后来呢,刚才那两个人不是说,苏宁之后还来过吗?”季倾又问。 “这些都是竹山的私事,我不好多说什么,等有机会你亲自问他吧。” 听阿如拉这么说了,季倾也就没再多说,他转过头看向食堂,心里不由得心疼起来,他控制不住这种感觉,他就是觉得跟心疼,可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来自哪里。 站在一旁的沈清汝听完,才慢慢开口“校长,咱们学校现在情况的确不太好,学生们这半年的学习资料还没有购置,老师们的工资也拖了几个月了,还有供暖的问题都……” 阿如拉点头“我知道,这些问题确实比较棘手,我会想办法解决,尤其是供暖问题必须尽快解决,要给孩子们一个温暖的学习环境。” 沈清汝点头,她握住阿如拉的手“您放心校长,我们一定能够解决的。我这里还有一点积蓄,拿出来给学校解决一下燃眉之急。”阿如拉赶紧摇头“这不行,你还是个学生,自己能有多少积蓄,况且学校还没有给你工资,怎么能要你的钱?不行,我会和学校的其他老师商量解决的办法,你的钱不能要。” “校长,您一定要收下!虽然我不是咱们学校的正式教师,但我也是这里的一份子,学校有了困难,我肯定要出一份力,虽然跑不多,但是我的一份心意。毕竟现在孩子最重要。” 阿如拉满眼感激地看着沈清汝,向她弯腰表示感谢“谢谢你,小沈,真的,感谢。”沈清汝摇头“度过难关最重要。” 季倾也做了决定,一定要帮助学校解决当下的困境,他不想看着学校,看着孩子这样,他也不愿看着如此善良的阿如拉再面对这种情况。他打算走之前将自己的一部分积蓄留下,现在先不告诉他,不然免不了一场拉锯战。 他放心不下许竹山,季倾走到沈清汝的身后,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眼神示意她自己去看看许竹山,让她送阿如拉离开。沈清汝明白,冲他点点头就让他赶紧去。 季倾快步折返回食堂,可刚走到门外,季倾停下了脚步。他透过玻璃窗看着许竹山的背影,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头靠着手腕,背依旧弯着。 季倾能够看到许竹山抖动的肩膀,他,在哭。 季倾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也没见过生离死别的悲壮场面,所以他无法感同身受,可就听了阿如拉校长的那一段粗略的回忆,他都觉得残忍。他不知道亲眼目睹一切的许竹山,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和状态,他也不知道这两年的时间,他到底经历了多少这样的事,受了多少今天这样的委屈。 他隔着玻璃窗,就静静站在外面,双眼看着许竹山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他很想给许竹山一个拥抱,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也想问他,事情的原委到底是什么样的,但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两个人现在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和盘托出自己经历的地步。 就这样,季倾跟许竹山隔着玻璃,许竹山的痛苦季倾无法替他感受和缓解,可季倾还是一直站在外面,直到许竹山走出门开车离开。 就是在那一刻开始,季倾不再认为许竹山刻薄冷漠,发现了藏在他心底的柔软还有不知道多少的伤疤。 经过了这件事情,季倾开始试着理解许竹山。因为就是看着许竹山一个人哭泣那一刻,他开始才明白,许竹山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洒脱。 也就是在那一刻,季倾对许竹山多了一丝佩服,对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男生,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佩服,但这种感觉就在那个当下产生了,不自觉地产生了。 第2章 风雪月夜 第二天季倾醒得很早。他起来的时候,许竹山还躺在床上睡觉,于是季倾轻手轻脚地起来穿上外套,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他先是去了沈清汝的宿舍,想去看看沈清汝现在怎么样了。到了门口,季倾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何雨。何雨见他来了,很开心“季倾?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季倾朝她礼貌性地点头“沈姐,现在怎么样?” 听见季倾的话,何雨的神情明显失落,但还是开门让季倾进来“起来了,出去上课了应该。” 季倾听沈清汝没在,也就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外“好,那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也有事,先走了。” “季倾,”何雨叫住他,季倾回过身看向何雨“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今天你能带我出去看一看吗,我不清楚这里的情况,所以想让你带我出去转转。” “我今天有事,没办法带你出去。而且最近这里的天比较冷,你还是别出去了,感冒了的话,挺,挺麻烦的。”季倾无法说出冷酷的话,只是相对委婉地向何雨表明了态度。 何雨用力地抿着嘴,神色暗淡,不再说话,只是无奈地点头。本想问问季倾今天有什么事,可看季倾的样子并不想和她说太多,她也就没有开口问。 季倾说完就离开了,走到办公室看沈清汝在没在。 进了办公室,发现沈清汝正在备课。“姐,你怎么不再休息休息,昨天都晕过去了。”季倾拉过凳子坐在沈清汝面前。 沈清汝微笑着说“没事,昨天就是着凉加上低血糖,没事的。”沈清汝看着季倾一脸愧疚,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你别想太多了,我这也是为了拉吉,就算不是替你,我也会去的,跟你没有关系。” 季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是很抱歉,姐,如果不是我临时有事,也不会让你和许竹山去,路上还出了事。” “没事,许队长他,怎么样?”沈清汝拍拍季倾的肩膀安慰他,又顺带问了问许竹山的情况。 “左手受伤挺严重的,估计这几天没办法用力。” “一会儿我去看看他吧,毕竟受伤是因为我。”沈清汝有些愧疚,叹了口气。 “这事儿就全怪我,我就不应该同意你去,也不应该叫许竹山开车回来……” “好了,再这么说下去也太见外了,再怎么说咱们也认识几个月了,算不上朋友,也是同事,这都是分内的事情,别再瞎想了。”沈清汝安慰他,然后想起来什么,就点了一下季倾“我宿舍里的那个女孩,就是你昨天说的,朋友?” 季倾点点头“是,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来了,昨天去接的她。” “但我感觉,她怎么那么像,你女朋友啊?”沈清汝说着凑近季倾,一脸吃瓜的表情,季倾扶住额头,露出苦笑“别说了姐,不是,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如果严谨一点,连朋友都算不上。” “吵架了?因为什么,跟姐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沈清汝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继续追问。 季倾无奈叹气,双手合十“你真是我的好姐姐,别再说了,我们俩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清汝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季倾,收回了好奇心,不再过多窥探什么。 “我来就是看你好没好,我一会儿要去趟县里办点事情。” “要办什么事情?” “学校最近不是缺钱,我想去看看能不能贷款,帮学校解决一下困难。” “这个想法不错,我跟你去吧。” “别了姐,你还是在学校里好好休息吧,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你要是跟我出去路上有什么问题,我可比不了许竹山,我自己都不一定能安全的回来。” 沈清汝给了季倾一个白眼“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早点去早点回来,太晚的话路不好走。” “明白,那我先走了,姐。你也别工作太累了。”季倾往门口走,一只脚刚踏出门,他就就折了回来,探着头对沈清汝说“对了,姐,如果那个女生问你我去哪了,你就说不知道,别跟她说实话。拜托。” 沈清汝轻笑“放心,不出卖你。” 季倾双手合十,表示十分感激“你太好了,姐。那我先走了。” 季倾在手机上打开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应该是在附近,所以车很快就过来了。上了车,师傅和季倾确定了目的地就出发了。 到了县里,季倾导航找到了银行的位置。走到门口,才发现门没有开,门上贴了一则通知“近日本行因设备维修暂停营业,具体营业时间另行通知,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季倾双手插着衣服口袋,在心里骂许竹山“这个乌鸦嘴,真被他说中了。”季倾在门前踱步,随后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其他营业的银行,很快就找到了临县的银行,显示正在营业,季倾就打了车赶过去。 虽说是临县,但距离还是很远,司机开得不慢,但还是用了两个小时。不太好走的路十分颠簸,本就晕车的季倾被晃得头晕眼花,如果时间再长一点,他恐怕要吐在车上。 下了车,季倾蹲在路边缓了一会儿,看着对面的银行,缓缓站起来走了进去。 到了窗口,季倾跟工作人员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和来意,对方就明确给了答复: “您好,您现在的情况并不具备贷款的条件,贷款需要您有一定的固定资产以及一个以上的担保人,同时需要您的居住证明等证件,您的情况目前无法办理这项业务,不好意思。”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季倾有些失望,他不甘心,虽然来了也就五个多月的时间,但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阿如拉校长,喜欢这里的孩子,他是真心想帮助学校解决这次的困难。 走出银行,季倾站在门外,看着远处的房屋和草原,季倾走神,冷风吹在他的身上,他有些发抖,用力扯了扯毛衣的领子,把下巴埋进去。想了一会儿,就开始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发信息。 季倾决定跟他们一起凑一凑,哪怕不多,起码也能解决燃眉之急。 从陆凡开始,季倾跟自己的高中好友,大学同学挨个联系,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他非常诚恳地希望大家能够帮帮忙,季倾在和每个人说的时候,都明确表态“你放心,你借的钱,我一定会还,如果实在不放心,我可以打借条,带利息也可以。” 季倾的朋友们也都非常真诚善良,听到季倾说的了事情的情况,都十分愿意帮忙,他们所有人都说“我的钱不需要你还,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我也想帮助他们,虽然钱不多,但能帮一点是一点。” 季倾收到这样的反馈,内心非常感动,跟每个人都连连道谢。尤其是陆凡,平时总是不正经,但季倾跟他说了这件事后,他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季倾,你还跟我这么见外,我的钱不多,能拿出来的都给你转过去,这钱就当是我投资你的,等你赚了钱,请我吃饭就行。” 这些同学几乎都是季倾和他们聊完的当下就把钱转了过来。最少的一千,最多的一万,是陆凡转给他的,这让季倾十分感动。 季倾算了一下,大家零零散散的钱凑在一起大概有五万块钱,季倾又把自己之前的积蓄拿出来了两万,凑在一起七万块钱。季倾又回到银行,办了一张新的银行卡,把这七万块钱都打到了这张卡上。办理业务的工作人员十分惊讶,短短的几个小时,季倾就凑了这么多钱,忍不住盯着季倾看,似乎下一秒就要报警抓他了。 季倾被盯得尴尬,只好开口解释“这些钱都是正经来的,不是诈骗得来的,你放心。”听他这么说,工作人员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冲他笑了笑,点头表示不好意思。季倾摆摆手,随后装好银行卡就离开了。 来回折腾,几个小时又过去了,季倾抬头看了看四周,已经看不见日光,路边零星的路灯已经亮了,季倾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天短了很多,才这个时间天就已经微微发黑了。季倾拿出手机,看着手机马上快没电了,就赶紧叫了一辆车。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车迟迟不来,季倾看着手机上的订单,车的路线显示总是在变,他怕耽误太久,就把订单退掉,又重新下了单。 季倾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车开了过来,季倾上了车,确认好信息,车就开了。 可才走了没多久,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季倾靠着车窗有些兴奋,他没想到在这里这么早就下了初雪,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季倾十分想打开车窗碰一碰雪花,想看看这里的雪和内地有没有什么不同。 正想着,车突然熄火,季倾被惯性带着往前倾,头险些磕到前面的台子。季倾转过头看向司机“怎么了?” 司机倒是平静,瞥了一眼显示器“熄火了,下雪,车开不起来了。”司机把车灯打开,伸出手把车钥匙拔掉,整个人往后一仰,便不再动了。 司机的这些行为直接把季倾整不会了,什么情况,不走了?那我也不能待在这啊。 “不是,师傅,咱们也不能待在这吧,得想想办法啊。”季倾有些无奈。 “什么办法?每年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不走,你要走自己走!”司机的语气很冲,闭着眼也不看季倾。 “不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付了钱,你不能半路不走了!” “钱我退给你,你自己想怎么办怎么办。” 季倾无语,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在关门之前给司机留了一句话“你这种人迟早倒霉!”说完甩上车门离开,留下身后骂骂咧咧的司机。 雪还在下着,鹅毛般的雪花接连落下,密度大到落下的雪花砸得季倾脸疼,他边走边用手搓着脸。 他穿得不多,毛衣又处处透风,他只好抱着双臂,迈着小碎步往前走。边走边想起许竹山那天说的话“你的衣服处处透风,耍帅可以,但,不实用。”他就是个乌鸦嘴,他说的好话没用,这些话倒是都应验了,以后要买彩票一定得先问他,他说的肯定踩雷。季倾心里吐槽,眼睛却四下张望着,想看看有没有还没休息的人家。 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季倾被冻得不行,手已经僵硬,不太灵活,他艰难地拿出手机,还有十格电,信号也不佳。他举起手机,在原地打转,好不容易有了几格信号,他赶紧给许竹山打电话,电话没有接通,他又给许竹山发了消息,但许竹山也没有回,他懊恼地发了一个定位,然后关掉了手机。 季倾继续冒雪往前走,身上的衣服也被淋湿,冷风灌进季倾的脖子还有耳朵,在季倾的身上乱窜,背上的雪水已经结冰,季倾浑身发麻“真是倒霉!为什么每次自己出来都要遇到点不顺利的事情,”季倾嘴上抱怨着,止不住地打喷嚏。他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路上一辆车没有,人家屋子也看不清,他的视线里只有不断下落的雪,他现在已经全然没有欣赏的心情,只想赶快回去。 季倾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前面的路灯开始多了,季倾也能够看清前面的路,他看到了路边的指示牌,他走到了县里,季倾的心稍稍放下,但县里的店铺还有人家都紧关着门,他也不想打扰人家,于是找了一个避风的墙,在那里蹲下。 这时季倾的手机响了,他颤抖着双手接通“喂。”季倾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也紧紧闭着。 “你在哪?”是许竹山的声音。 “在,县里,我也,不知道是哪。”季倾听到是许竹山,忐忑的心如释重负,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用力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大致看了看“应该,是之前的集市广场。” “待在那别动,等我过去。”说完许竹山挂了电话。 季倾蜷缩着身子,紧紧靠着墙,他摸着已经冻僵的衣服,不停地吮吸着鼻子,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冻在了冰窖里,冷到他呼吸时,肺里像是被插了冰锥一样疼。 许竹山赶过来的时候雪还在下着,他开着车,一路上十分艰难。本就受伤的手此刻又开裂,他却顾不上管,到了地方,他急忙下车。扯着嗓子喊季倾的名字。 季倾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有人叫他的名字,便抬眼,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在这。”季倾抬起胳膊,挥了一下,又垂了下来,眼睛也闭着。 许竹山看见蹲在角落的季倾,赶紧跑了过去,在季倾面前蹲下,握住他的肩膀“怎么样?还好吗?” 季倾强撑着点头“没,没事,还,,啊欠!”季倾吸了吸鼻子,想要站起来,可因为蹲的时间有点长,腿一软跌了回去。 “小心!”许竹山扶住他“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你发的定位不是在临县吗?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说来话长,咱能,回去,再说吗?”季倾有气无力,抬眼看着许竹山。 许竹山反应过来,把外套脱下来包住季倾,然后打横把季倾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你手还有伤呢。”季倾想下来,但许竹山不松手,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别乱动。把衣服穿好。” 季倾并不是很小一只,也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但此刻他缩在许竹山怀里,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他感受到许竹山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还有他身上的一股很清淡的香气,季倾觉得舒服。因为被寒气侵袭了很久,季倾很贪婪这股暖,所以就往许竹山的怀里蹭了蹭。 这动作让许竹山察觉,身体不自觉僵硬,但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而是加快了脚步,走向车。 许竹山把季倾放在副驾驶,帮他系好安全带,关了车门,随后走进驾驶座位。 开动汽车,他把暖气开得很足。许竹山侧过头看向季倾,伸出手帮他把衣服裹好“休息一会儿吧。” 季倾点点头“今天多谢了,不然我得冻死在这。”季倾说着咳嗽了两声。 “你怎么回事,早上那么早就出去,结果到这么晚,还跑到了临县。” “被你说中了呗,我到县里的时候,银行没有开门,我就打车去了临县,”季倾顿了顿“到了地方人家跟我说我的条件不能办理贷款。” “那就回来,也不至于这么晚。” “我和朋友聊了学校的情况,一起凑了点钱,就在那办了一张卡,把钱存进去了。” 许竹山皱眉“你的朋友也都在上学,哪有什么钱,你们……” “好了,你别管这么多了,反正凑的不多,能帮一点是一点。”季倾被车里的暖风吹得头疼“能把温度调低一点吗,吹得头疼。”季倾开口换了话题。 许竹山照做,然后看了一眼季倾“我告诉过你,最近天会越来越冷,出来还穿这么少,你是生怕自己冻不死吗?” “我都这样了,你还用这种语气训我?我办了这么一件大事,你不觉得应该称赞称赞我的能力吗?”季倾把许竹山披给他的外套甩开,然后摸着湿漉漉的毛衣,抬起手想把它脱掉,湿气黏在身上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我说和你一起去,你偏不听,结果……”许竹山一转头,就看见季倾要脱衣服,他顿时有些慌乱“不是,你干什么呢,脱衣服,干什么?” 季倾但是没在意,也没察觉出什么问题“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不舒服,脱了。” 许竹山尴尬地回过头,专心盯着前面的路“脱了,就,赶紧,把外套穿上。”许竹山不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鼻子,说话也有些结巴。 季倾动作干净利落,但许竹山还是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到了季倾的上身。身材,还不错。许竹山脑子里蹦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这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变态,赶紧移开目光,又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季倾套上外套,看着座椅“今天队里没事?” 许竹山没有回答他,反而开口“今天的雪估计停不下来了,我感觉车要陷进雪里。”许竹山加大油门,关着车窗都能听到车轮打滑的声音。 “实在不行,咱们走着回去。” “我尽量开回去,这车也的确该换了,时间挺久了。今天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昨天停车的地方修车,”许竹山没有看季倾,“后来看了手机才知道你跑到了临县,还走丢了。”说到这,许竹山不禁笑了。 “谁知道遇到个不靠谱的司机,把我扔在半路上,我又不能坐以待毙,只能一边走一边求救。”季倾表情无奈,语气里也是愤愤。 “如果我没看手机,你估计就得自求多福了。” “是啊,所以说我命好。”季倾勾起嘴唇露出笑容。 “对了,今天你的那个女朋,不,朋友跟沈清汝似乎闹了一点不愉快。” 季倾下意识皱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竹山摇头“我不清楚,反正那个女生跑过来找我,问我你去了哪,我没说。当时,沈清汝也在,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季倾叹气,满脸无奈“回去再说吧。” 许竹山忍不住笑出了声“季倾,我发现,你的女生缘真的,挺不错的。”说完这句话,许竹山笑得肩膀止不住抖动。 季倾甩给许竹山一个眼神,伸手锤了一下他的胳膊“许竹山,你又拿我开玩笑,是吧?!” 许竹山呲牙“嘶,我警告你啊,季倾,别总是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把你扔下去。” “再说了,我又没说什么,你就心虚了?”说着,车到了进山路的拐弯处,许竹山转换方向盘,降低了车速。 “心虚什么,我又没干什么坏事。”季倾下意识抓住一旁的门把手“认真开你的车,小心一会儿把车开路下去了。” 话音刚落,车猛得停住,许竹山和季倾的身体都不受控地向前倒。 “得,你的嘴开过光吧,车坏了。”许竹山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过头盯着一脸懵逼的季倾。 “我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季倾垂头叹气“那怎么办?” 许竹山咬住下嘴唇“走着。”说完,许竹山拔掉车钥匙,打开车门。 季倾也跟着下了车。 巨大的风吹过来灌进季倾的胸口,季倾缩了缩脖子,将手放进口袋里。 许竹山走在季倾的前面,雪下得还是很大,道路上的积雪已经厚厚一层,两个人艰难地迈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 季倾刚暖和一点的身体此刻又恢复了冰冷,他紧跟在许竹山的身后,裹紧了身上的棉衣。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季倾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许竹山也不停地伸手捂住耳朵,不时回过头看季倾。 “还行吗?”许竹山提高了音量,怕季倾听不见。 季倾使劲点点头“可以,走吧,应该没多远了。” 之前坐车的时候走这条山路不是很长,大概五公里,可今天下雪封路,天又黑,没有路灯,两个人走得艰难。 季倾走了两步,一脚没踩稳,整个人扑在了雪里。 “喂,小心!”许竹山回头,伸出手抓起季倾。季倾扶着许竹山的胳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和许竹山摆了摆手“没事儿,走吧。” “把手给我。”许竹山伸出手,示意季倾拉着他。季倾伸手拽住了许竹山的手腕。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前走。 雪落在两个人的身上,随后结成细小的晶莹。此时月亮挂在山尖处,清冷的月光撒下来,融进白色的雪,照亮了前行的路。 明晃晃的白雪被两人踩出一串深浅不一的印记,如同毛毯上的装饰。 季倾看着眼前的许竹山,穿着不算厚的卫衣,肩膀很宽;理得没有多长的头发结冰硬挺地立着,似乎是为雪花准备了降落的位置;许竹山的腿很长,没过季倾膝盖的雪,才刚刚吞掉许竹山的小腿。季倾不自觉地用力抓紧许竹山的手腕,许竹山感觉到,回过头,背光的脸上,他的那双眼睛格外清晰,季倾看着他的眼睛,深色的眸子里似乎装满了融化的雪水和月光,既清冷有柔和,季倾不免失神。 “怎么了?不舒服吗?再坚持一下,还有一段路就到了。”许竹山停下,伸出右手拍了拍季倾,让他坚持住。 季倾立刻回过神“咳咳,没事,咱们接着走吧,我就是怕你走得太快,我跟不上。” 原本迈着大步子的许竹山明显放慢了脚步。 两个人就再没有说话。 大概一个小时,两个人终于走到了学校门口。停在门口,许竹山松了一口气,季倾也彻底放松,两个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笑。就这清冷的月光,雪地里两个人的笑容无比清晰明亮。 季倾看着许竹山澄澈的眼睛,目光无法移开,似乎下一秒自己就能陷进去。 第3章 了解 季倾怕自己的目光太过明显,于是赶紧移开视线。 “终于回来了,太狼狈了。”季倾松开许竹山的手腕,把手放在嘴边呼热气,随后捂住冻得僵硬的耳朵“快走,赶紧回屋。太冷了。” 季倾上前推开大门,刚回头,就发现许竹山直直向后倒下。季倾被吓到,赶紧跑过去蹲下,扶起许竹山。借着月光,季倾才看清许竹山的脸已经毫无血色,浑身冰冷。季倾用力摇晃许竹山的身体“许竹山,醒醒!许竹山!”他抓过许竹山的两条胳膊,转过身搭在自己的肩上,他借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背着许竹山往回走。 进了学校,在外面徘徊的沈清汝跟何雨看见季倾背着许竹山回来了,赶紧迎了上来。 “怎么了这是?许队长这……”沈清汝先开口问了季倾。 “刚到门口就晕过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先回屋,一会儿再说。”季倾没有停下,而是小跑往宿舍赶,沈清汝两个人跟在身后。 到了宿舍,季倾轻轻放下许竹山,许竹山双眼紧闭,浑身冰冷,抬手给他盖被子的时候,季倾才发现许竹山受伤的左手早已经被血染得鲜红,又因为天气冷,血液已经凝固。这让季倾心下一紧,眉毛皱成一团,他回身看向沈清汝“姐,你能把酒精拿过来吗,我给他清理一下伤口。” 沈清汝也明显吓到了,赶紧点头出门赶回自己的宿舍。留下的何雨也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你们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又受伤了?” “一会儿再说,你手机能给我用一下吗?”季倾抬头看向何雨,何雨点头,从衣服口袋拿出手机,递给季倾。 季倾的手指已经僵硬得无法屈伸,无奈他又把手机递给何雨“你拨一个电话。”说着季倾说出了电话号码,何雨拨通后将手机递到季倾耳边。 “喂,您好,是降央医生吗,我是乌尼日中学的老师,我们这里有个人昏迷了,情况有些严重,您能过来看看吗?” 降央是专门负责乌尼日中学医疗的一名乡医,他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村子里,降央听了季倾说的情况,没有犹豫便答应了,说立刻赶过来。 挂掉电话,沈清汝也拿着酒精赶了回来,季倾本想接过来,但沈清汝拒绝了“你这都冻成这样了,我来吧。”季倾点点头,随后站起来,让沈清汝坐在了床边。 沈清汝小心翼翼地抬起许竹山的左手,轻柔地给他擦拭伤口,她很心疼这样的许竹山,清理伤口的手控制不住有些颤抖。她一边不忘问季倾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 季倾将这一天的事跟沈清汝说清楚,但没有说凑钱那件事,随后又说自己给降央打了电话,他一会儿过来。 沈清汝点点头“太危险了,西藏下雪一向很大,如果今天他不去找你,你估计回不来。” 季倾点头,看着昏迷的许竹山,季倾心里十分愧疚,不知道说什么。 清理完伤口,沈清汝给他细心包扎好,起身收拾东西“他的伤口感染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碰水,用力。”沈清汝低头看着许竹山“刚才消毒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手很烫。” 季倾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许竹山的额头“这么烫?!” “发烧了?”沈清汝也碰了碰许竹山的额头“的确,可能和伤口感染有关系吧。”沈清汝叹了口气“降央医生什么时候能到?” “他说很快,他住的不远,应该……” 正说着,宿舍的门被推开,是阿如拉校长,身后跟着降央医生。 阿如拉身上都是未化掉的雪,他神色焦急,看着一屋子的人赶紧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昏迷了?”说着给身后的降央让路,让他赶紧看看情况。 降央上前给许竹山检查,季倾跟阿如拉简单说了经过。 阿如拉听后不住叹气,随后看向床上的许竹山“这个孩子,什么都不说。” 季倾以为是许竹山没有和阿如拉说去找自己的事,于是他向阿如拉鞠躬致歉“对不起,校长,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让他……” 阿如拉摇头“不,这不怪你。竹山这孩子,本来对雪天就有很大的阴影,今天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你们在雪地待了那么久,他自然是受不住。” “怕?雪?”季倾很惊讶,长这么大季倾头一次听说有人怕雪。 阿如拉校长点头“这以后再说,”随后转过身看向降央医生“降央,怎么样?” 降央站起身,看向阿如拉“受寒严重,加上手上伤口二次裂开,已经感染,比较厉害,现在发烧了。”降央打开药箱继续说“刚才给他把脉,我发现他心气郁结,五脏运行不太顺,身子还是有些虚弱。” 随后又看向屋子里的一行人“他这是在外面待了多久?” 季倾想了想,回答降央“大概从晚上八点以后到进屋之前这段时间。” 降央皱眉,伸手扶了扶滑落的眼镜“就这两个小时?” 季倾点头,但降央却摇头“不可能两个小时就成这个样子,他至少在雪地里待了不下五个小时。” 这话一出,让季倾瞪大了双眼。怎么会,他一直开车,怎么会在雪地里待那么长时间? “不应该啊,他这一路都是开车的,直到在村口车坏了我们才一路走回来,怎么会……” 这是何雨上前开了口“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就出去了。” 季倾回头看向她“什么?” “今天早上你离开后,我中午吃饭的时候找了他,”何雨心虚地看了一眼季倾,低头搓着衣角“我问了他,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然后跟他说了,我跟你,之间的关系。后来我说我要去找你,他劝我说这里地广人稀,出去不方便,就让我待在这里等你回来,等你回来了再跟你好好谈一谈。但,我没听,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听到这,季倾顿时来了火,控制不住吼了何雨“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待着?!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一个人出去不方便,而且我出去是有正事,你!”季倾不知道说什么好,生气地叹了口气。 何雨也很愧疚,哽咽着声音继续说“后来,我跟着导航走,就,迷路了,然后我就给沈姐,打了电话。”说着何雨指了指沈清汝“今天中午的时候,我们一起吃饭,沈姐把联系方式给了我,说有事如果她不在宿舍可以联系她。”何雨又低头“后来我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就赶了过来。”何雨伸手指着许竹山,“然后他把我带了回来。” “然后呢?” “他把我带回来,就让沈姐看住我别乱跑,但我跟沈姐因为你又,吵了一架,我不肯回屋里,留在外面,后来许竹山就一直在外面跟我说话,劝我回去。” “他跟你在外面待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吧。” ”何雨,我真佩服你!你真是不作能死是吗?”季倾实在忍不住,说了难听的话。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后来我回了宿舍,他就再没有回来。” 这时沈清汝开口“本来当时我要去找她的,但许队长说我昨天累了一天,还是别出去了,就替我去了。”沈清汝也觉得很难为情“我也不应该跟她吵架,不然也不会……” “那后来呢?”阿如拉校长无奈开口。 “许队长当时离开之前跟我说是去把车开回来,我还让他注意安全,再后来,就是他们两个一起回来。” 季倾此刻心情复杂,他再也不想跟何雨多说什么,他看向何雨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今天订机票,明天我送你去机场,以后别再来了,我觉得我们的确没有任何必要谈了。” 何雨眼里含着泪水,想开口解释,但季倾没有给她机会,先一步说话“我觉得我说的够清楚了,没什么好说的。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我送你离开。”说完背过身,不再看她。 何雨忍着泪离开,剩下的人也都是沉默。 季倾看向降央“降央医生,那他现在的情况怎么办?” 降央摇了摇头“我先简单开些药吧,看看今天烧能不能退了,如果好转,明天就带他去县里的医院看看吧。” 说完给许竹山开了药,随后阿如拉就送降央出去。 季倾看着躺在床上的许竹山,心里除了愧疚还是愧疚,其中夹杂着心疼。他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他缓缓坐在他的床边,给他把被角掖好,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对不起。季倾在心里说。 沈清汝走过来拍了拍季倾的肩膀“别想太多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也要注意休息。” 季倾点头“姐,你也回去休息吧,挺晚的了,明天你还要去县里递交书法参赛的作品。” 沈清汝点点头,叮嘱季倾也别太累,就离开了。 屋里此刻只剩下许竹山和季倾两个人,窗外的风不时敲打着窗,季倾看着脸色苍白的许竹山,伸手轻轻抚摸着他手上的伤口,他现在真想问问许竹山,他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更想问一问,许竹山在西藏这两年多经历了什么。 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季倾在学校就看到了许竹山的许多面,那没有看到的地方他又经历了什么呢,他无从得知。他现在心里很心疼他,对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心里忍不住的心疼。 季倾看着许竹山发呆,阿如拉这时推开门走了进来。 季倾连忙站起来“校长,您回来了。” 阿如拉点点头,抬起手拍了拍季倾的肩膀“唉,今天也辛苦你了。” 季倾摇头“没有,校长。我想问您,您刚才说许竹山他,怕雪,这中间是有什么事吗?” 阿如拉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了。”阿如拉坐到季倾的床边,抬起头目光深邃,似乎穿回到了很久以前。 “竹山的父母曾经也是援藏队的人,当时也是负责这个学校。那个时候这里还不是中学,只是人数不到五十人的一所希望小学。”阿如拉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继续说“当时我也只是学校里的老师,和竹山的父母交流比较多,时间久了也就成了朋友。” “在竹山八岁那年,他的父母带着他来拉萨玩,当时他的父母三十几岁,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竹山小的时候很活泼,也很爱笑,笑起来跟他的父亲很像,他父亲常说‘以后要让我儿子也来这里,让他看着这里一点一点变好’,我也很欣慰。而当时的拉萨条件并不好,远不如现在的生活条件,恶劣的天气也多,那次竹山的父母执行一次上雪山检查的任务,就把竹山留给了我照看,我答应了。” 说到这,阿如拉的眼角落了泪。“可当天下午,就收到了援藏队打来的电话,说,竹山的父母遇到雪崩,被埋在了里面。”阿如拉的声音有些哽咽“当时我带着竹山赶到了雪山脚下,竹山的父母已经被担架抬着下来,停在了我和竹山的面前。当时雪崩并没有彻底停止,还是会有雪坍塌下来,我拉着竹山退到一旁的石头边,竹山那个时候哭的撕心裂肺,他的目光停在他父母的身上,当时他们浑身已经冻僵变硬,被一层厚厚的雪覆盖着,看不清样子,竹山想过去拉住他们的手,拼了命地叫着喊着,想挣脱我的双手,但因为太过危险,我没有让他过去。” 季倾听着,表情严肃,心也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后来,援藏队安葬了竹山的父母,竹山被送回了老家,我就再没有见过竹山,直到一三年他回来,我才知道是竹山。” 阿如拉睁开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许竹山“再见到竹山,我很欣慰,同时也很心疼他。从那年开始,我就发现,每当下雪的时候,竹山都会发高烧,严重的时候会昏迷不醒,从一开始的生理反应,到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心病,解不开,治不好。” 季倾站在许竹山的床边,看着许竹山,他真希望现在躺在这里昏迷不醒的是自己,他还能好受些。 “所以,我想竹山之所以不顾自己的恐惧去找你,也是想起了自己父母遇险的情景,怕你陷入危险。” “那他之前昏迷都要多长时间?用不用现在送他去医院,万一……” “先别急,今天一天折腾他也挺累的,先让他休息一下吧,之前他都会昏迷一两天的时间,然后静养一周就没什么问题。这次又加上别的伤,可能会久一些,先看看明天的情况再说吧。”阿如拉满脸疲惫,盯着许竹山的眼神充斥着哀伤和心疼。 季倾回想这几天的事,上次是雪路受伤,这次是昏迷,还有这个月的几件事,都让季倾串在一起,如今知道了许竹山的又一件难事,他已经无法用简单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季倾盯着许竹山的脸,轻声叹息,随后他看向阿如拉“校长,天也不早了,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这有我呢。” 阿如拉点点头,缓缓站起身“也好,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告诉我。” 季倾郑重点头“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醒了我第一个告诉您。” 说完季倾就送阿如拉出了门。 再回来的时候,许竹山的神色十分慌张,眉头皱成川字,双手死死抓住被子,手上的青筋暴起,季倾赶紧蹲在床边,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许竹山,许竹山?” “不要,不要,不要带走他们,不要……”“老队长!……旦增,是我,没有照顾好……对,对,不起……”“妈,爸,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 许竹山的嘴里不停呢喃着,季倾将耳朵靠近他的嘴边,还没听清,许竹山就不再说话,只是不停轻哼。 季倾稍稍抬高身子,看着许竹山皱成一团的眉眼,伸出手轻柔地帮他舒展开。 许竹山似乎感觉到了,头偏移开,慌张的神情渐渐恢复平常,但手还是死死抓着被子不肯松开。 季倾看到,他的左手又渗出血迹,季倾附上他的右手慢慢拨开许竹山的手,许竹山松开被子,握住了季倾的手。 季倾愣住,看着许竹山握着自己的手,季倾整个人僵在原地,本想把手抽出来,他觉得这样的姿势很奇怪。可许竹山握的力度并不小,甚至在季倾想要抽出手的一瞬间加大了力度。 季倾咽了咽口水,只好任由许竹山抓着。季倾转头看向窗户,窗台堆积上了厚厚的白雪,还没有取暖的屋子里也着实比较凉,蹲在地上的季倾忍不住哆嗦,可又不敢轻易动,只好由半蹲着到坐在地上,把头靠在了床头。 “冷,好冷……”季倾也很是疲惫,所以靠着床杆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就感受到握着的手在抖,季倾睁开眼,看到许竹山在发抖,嘴里说着冷。 季倾赶紧起来看他的情况。“疼……”许竹山的眼角流出了泪水,划过脸颊,滴在枕头上,这时他的脸变得有些红,季倾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放在许竹山的额头“怎么越来越烫?” “爸,我好,疼,为什么,这么,冷……”许竹山嘴里不停地说话,这次季倾听清楚了。季倾揉着他的额头,握着的手轻轻抚摸,想让他放松好受一些,但效果并不明显,许竹山依旧很难受。 季倾想凑到自己的床上,把自己的被子拿过来给他盖上,于是他尝试让许竹山松开手,这次倒是很顺利,季倾抽出手站起来,双腿发酸得厉害,他扶着双膝,缓慢移动,拿过被子摊开,回过身给许竹山盖上。 正掖着被角,许竹山抬起双手把季倾揽住,季倾重心不稳倒在了许竹山身上。季倾怕压着他喘不过气,撑着双手赶紧起来,可许竹山并没有松开手,呼出的热气扑在季倾的耳边,季倾不自觉地蹭了蹭耳朵,看着许竹山的脸,咽了咽口水,他觉得这个动作太过尴尬,想起来,于是抬起一条胳膊,去拿许竹山的手,可许竹山这时却说了一句话,让季倾不忍心起来。 “抱抱我,爸,妈,抱抱我,可以吗,我,好想你们,真的,好想。”他的语气里都是恳求,带着哭腔,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看着如此的许竹山,季倾很是心疼。他只好放弃,轻轻地把许竹山往里面挪了挪,自己侧身躺到了床沿,半个身子悬在外面。 “没事了,我们在。”季倾帮许竹山擦干眼泪,温柔的安慰着,他拍着许竹山,让他睡得安稳一些。 许竹山渐渐平稳下来,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季倾看着许竹山只有一指之隔的脸,感受着许竹山此起彼伏的呼吸,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不再平稳。 许竹山这时翻了一个身,和季倾面对面,可因为压到了受伤的左手,许竹山闷哼了一声,眼睛微微抬起,他似乎不太清醒,又似乎很清楚,他开口“挨近点,冷。”说着用手揽住季倾的腰,让他整个人躺到了床上。季倾此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任由许竹山乱动。 许竹山很快闭上了眼睛,但靠着季倾的额头蹭了蹭,就把身子缩成一团,继续睡觉。 季倾感受着许竹山传过来的阵阵热气,吞噬着他呼吸的凉气,向他逼近,他的左手还悬在半空,看着这般模样的许竹山,季倾放下手臂,安抚着许竹山的后背。 就这样,两个人同床而眠,直到天微微亮起。 许竹山先醒过来,但身子有些发软,他抬眼看到躺在一边熟睡的季倾,季倾此刻睡得正安稳,但因为天冷没盖被子,所以蜷缩着身体,脸埋在衣领里面,头发乱糟糟的团成一团。 许竹山想掀开被子,给季倾盖上,发现被子被季倾压在腿下,他根本拽不动,捣鼓了半天,手不小心碰到了季倾的胳膊,季倾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是,难受?”季倾以为许竹山不舒服,所以赶紧半直起身子问他。 许竹山摇摇头,示意季倾“抬腿。”季倾起来,想要下去,但被许竹山伸手拦住“别下去了,盖上被子,睡吧,一会儿天亮了。”许竹山没有看到季倾脸上的不自然,很自然地抬手给季倾盖上被子,就闭上眼打算睡下。 季倾看着许竹山的嘴唇有些干裂“要喝水吗?”许竹山摇头,声音沙哑“不,难受。” 季倾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季倾的手很凉,放在许竹山的额头让他冷不丁颤抖了一下,许竹山抬头眯着眼睛,撤下季倾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这么凉。” 季倾已经被许竹山搞得不知所措了,他已经不知道现在的许竹山到底清不清醒了,两个人现在之间的气氛让季倾觉得十分暧昧,不正常。他下意识地收回手“还是烧,好好躺着,有事叫我。” 许竹山露出笑容“又麻烦你照顾我了,季老师。又欠你一次。” 季倾听到这句话就觉得他现在是清醒的“是我欠你,早知道就不给你打电话了,也不至于这样。” 许竹山没有睁眼,只是咳嗽了两下,继续说“那你出了事不也是需要人照顾,我可没有你这么贴心,所以还是你照顾我比较好。” 季倾无奈“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许竹山,我真是,佩服你。” 许竹山出了笑声“这叫乐观,我这不是没死。” 季倾盯着许竹山没有说话,想起了昨晚许竹山脆弱的样子,抿住嘴唇。他还真是跟阿如拉校长说的那样,什么,都不说。 “是,不过不算你欠我的。”季倾还是起身坐了起来,把被子给许竹山盖好“对不起,我……” “季倾,季老师,你还是别说话了,我不太想听这几个字,矫情。”许竹山假装伸手捂住耳朵。 “好,这次,算我欠你的。” 许竹山的笑容放大“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让你报答我。” 季倾也笑了“好,你说什么都行。” 许竹山把身子往后移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床“躺下,休息。” 季倾躺下,看着许竹山压着的左手,他让许竹山翻个身“转过去,左手压了这么久,别再裂开了。” 许竹山抬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包扎的手,随后放下“没事儿,不疼。” “赶紧的,别墨迹。” “不,我冲这边舒服,翻过去睡不着。” “你这手要是废了,你还想开车吗?” “单手可以耍帅。” “……真废了你就不这么说了。” “没事,大不了吃饭的时候麻烦你喂我呗。” “……你可真好意思。” “我也觉得。” 季倾不再理他,翻过身子背对着许竹山“睡吧,别说话了。” 季倾双手抱在怀里,往外面挪了挪,他怕自己睡觉不老实再碰到许竹山。 许竹山也跟着往外挪了挪,给季倾盖上被子“睡吧。” 听见许竹山的呼吸声,季倾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被许竹山握过的那只手现在还是滚烫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声音震耳欲聋,他甚至有些害怕许竹山能够听到。 就这样,两个人依旧躺在一起,许竹山依旧把头靠向季倾,他的气息在季倾的后背游走,这让季倾无法安然入睡,无奈他只好转回去,和许竹山相对而眠。 入睡前,季倾睁开眼看了看许竹山。借着透进屋里的昏暗的天光,季倾看着许竹山脸上的阴影;睫毛被呼出的气息扫动;这样近的距离,季倾能够清楚看到他脸上的细小绒毛,此刻的许竹山像一个稚嫩的孩子,贴着季倾。 在那一刻,季倾的心里突然觉得温暖,像是被人温暖的双手包裹着。 那一夜,两人都睡得格外踏实安稳。 第4章 生日快乐 那一晚过后,许竹山的烧退了,但依旧有些虚弱,躺在床上休息。第二天季倾给阿如拉打电话说了许竹山的情况,他就赶回到学校来看许竹山,同时安排了车要送他去县里的医院检查,但许竹山拒绝了。 “校长,您别担心,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用去,麻烦。” “不行,之前就依着你,这次这么严重,必须去。”阿如拉不让步,季倾也站在阿如拉这一边“听校长的,在这里你也休息不好,去检查检查,没事再回来。” 许竹山也不松口,但精力不足的他知道自己说不过,索性闭上眼睛,蒙上被子沉默不语。 “你这个孩子,怎么不听话?”阿如拉有些生气。 季倾安抚他,小声在他耳边说“校长,您别着急,我跟他说。”阿如拉点点头,季倾坐到许竹山的床边,拽下他蒙在头上的被子“许竹山,你现在需要去医院看看。别拿自己开玩笑。” 许竹山捂住眼睛,无奈叹着气“我真的不需要,而且我现在很累,再折腾不是更麻烦?”随后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阿如拉“校长,您别担心,我现在休息几天就好了,不需要去医院。我就想躺着,行吗?”许竹山的语气很温柔,看向阿如拉的目光也很平静。 阿如拉叹了口气,他知道许竹山决定的事没办法改变“真是拿你没办法!医院可以不去,但得让降央来给你检查,这个不容商量!”这是阿如拉最后的底线。 许竹山笑着点头“麻烦您和降央医生了。” 中午降央赶了过来,给许竹山做了简单的检查。 “烧退了,但身子还是需要调理和静养,我给你开几服药吃着。”许竹山点头,“辛苦了,降央医生。” 季倾这时开口“降央医生,他的手呢?” 降央看了看,转过头看向季倾“手还是很严重,没有完全愈合,最近不能用这只手,水不能碰,力也不能用,要勤消毒,换纱布。”季倾默默记下,随后冲降央点头。 降央开好药单,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阿如拉跟在后边打算送他,降央又回头指了指许竹山“不要再着凉,尤其是雪天。”降央的眼神里的情绪只有许竹山明白,他表示明白,但露出笑容掩饰,用轻松的语气感谢了他“我知道了,谢谢您,降央医生。” 目送降央和阿如拉离开,屋子里只剩许竹山和季倾。 “降央医生说的记好了,别又随便乱跑。” 许竹山目光直直落在季倾身上“季老师,你现在是职业病犯了吗?” 季倾看着一脸不在乎的许竹山,真想给他一拳,但考虑到他还是个病号“许竹山,你正经点。” 许竹山笑了,看着一脸严肃的季倾“放心吧,我有分寸。” “鬼信,你跟这两个字不沾边。”季倾双手环在胸前,给了许竹山一个白眼。 许竹山转过头,看向天花板“这几天就得辛苦季老师照顾我了,毕竟”许竹山抬起受伤的左手“我现在行动不便。” 就这样,十月剩下的这十几天,季倾除了备课,上课,就是照顾许竹山,沈清汝还调侃他现在就像个家里有孩子需要照顾的父亲,季倾没有反驳,因为显然许竹山的行为的确不像一个成熟的人该有的。 “许竹山,你能老实点吗?告诉过你手不能乱碰乱用!” 这天,许竹山趁季倾不在,一个人拿水壶去打水,本来好好的,但在关掉水龙头的瞬间,不小心碰倒了水壶,他下意识地伸出了左手,一不在意,水洒在他的手上,水壶也砸在手上,随后炸开,碎片铺在了地上。许竹山的手毫无意外的再次受伤。 季倾回宿舍的时候,正好碰见许竹山用牙往手上缠着纱布,听见声响,他回过头,把手藏在了身后“今天,这么,早。”许竹山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一下。 季倾走过去把手里的饭放到桌子上,他看着许竹山,勾了勾手指“手伸出来。”言简意赅,许竹山装傻,抬起右手“怎么了?”“你别跟我装蒜,哪只手你知道。” 许竹山泄了气,无奈地拿出左手。 季倾看着裸露的伤口,还有许竹山缠得乱七八糟的纱布“许竹山,你是没脑子吗?!”季倾的语气里都是无奈,还有生气,他抬眼看向许竹山。 许竹山舔舔嘴唇,掩饰着“哎,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 “许竹山,你能老实点吗?告诉过你手不能乱碰乱用!”季倾是真的生气,责怪着许竹山。 许竹山依旧冲季倾笑“没事,你看这不还能动呢。”说着动了动手指。 季倾觉得无奈至极“许竹山,是不是今天你的手被截肢,你都能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季倾背过身,不想再看他。 许竹山见季倾真的生气,赶紧露出严肃的表情“咳,没有,我不是。就是没水了,我去打水,然后不小心……” 季倾叹气回过身,抓过许竹山依旧停在半空的左手,从桌子上拿过消毒酒精打开,把许竹山缠得纱布撕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许竹山咧了一下嘴。 季倾抬头“疼?”许竹山赶紧摇头。季倾又低下头解纱布,随后用棉签沾了酒精给他擦伤口。 “许竹山,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别乱动,想喝水,给我打电话,别自己乱跑。” “现在确实,需要给你打电话,因为水壶已经碎了。” 季倾低头笑了“没事,明天给你报销,买两个。” “季老师真是,财大气粗,霸道。”许竹山看着低头认真模样的季倾,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这就财大气粗了,那我要是哪天请你吃饭,你不得被我迷死?” “求之不得,季老师如果能请我吃饭,我简直太荣幸了。” “论不正经,没人比得过你,许竹山。”季倾拿过纱布给他包扎。 “季老师谬赞了。” “行了,包好了。再跟你说一遍,别再用这只手,也别再乱跑。” “遵命。”许竹山用包好的手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两个人都被逗笑,季倾没忍住给了许竹山一脚。 “你真属驴的是吗,季倾。我都病了,你还这么对我。” “赶紧吃饭,别啰嗦。”季倾转过身把饭菜拿出来,在桌子上摆好,拿出筷子递给许竹山。但许竹山拉过凳子坐下,没有伸手。 “拿着,吃饭。” “没力气。” “耍无赖是吧?”季倾看出了许竹山的意图,把筷子放下,“不吃随你,我吃。”说完背过身坐在凳子上开始吃饭。 季倾故意吃得很大声,许竹山在身后演戏“唉,真是太可怜了。生病受伤还吃不上饭,没有天理啊——”许竹山拖着长音,故意说给季倾听。 季倾回身“你大爷的,许竹山,我让你吃你不吃,现在跟我卖惨是吧?” “我说了,我没力气。”许竹山故意冲季倾挑眉。 “你现在还没残废呢。” “我说了,没力气。需要有人帮忙。” “啊~行,那我就好心帮你把你那份吃了。”季倾一脸得意地看着许竹山。 许竹山坐不住了,拖着凳子坐在季倾旁边,右手搭在季倾的肩上“那不行,撑坏了季老师,谁照顾我?你辛苦一下,喂我吃。” 季倾难以置信,平时怎么说许竹山开玩笑还是有分寸的,季倾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许竹山,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我现在很虚弱,这是正当理由。” 季倾不想再跟他理论,反正他总有理由。于是不情愿地喂许竹山吃饭,他觉得自己现在都快成了许竹山的老妈子。 “那个,我想吃那个。”“米饭再来点。”“水,我想喝水。”…… 季倾看着一脸享受的许竹山,真想给他一拳。你就好好享受这几天,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他拿起水杯递到许竹山的嘴边,猛地太高杯底,水全都洒出来,这让许竹山措手不及,他用胳膊擦干脸上的水,抬眸看向季倾“你报复我?”“对,我故意的。” 两个人边打边闹地度过这一天。 十月转瞬即逝,在季倾的照顾下,许竹山好了很多,除了手还有些不方便,身体已经恢复差不多了,许竹山也开始回到援藏队工作。 十一月,季倾来到这里的第六个月。 经过了坎坷的十月份,乌尼日中学的取暖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学生们的学习资料也经过学校教师们的努力,凑齐了钱购置回来,这让阿如拉校长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至于季倾,他还没有将凑齐的那七万块钱给阿如拉,他打算在离开之前在找个合适的理由交给阿如拉。 何雨也离开了,送别机场的时候,季倾还是心平气和地跟她谈了他们两个的事情“何雨,我希望这次认真跟你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之前我以为我们还有继续的可能,我想给彼此一次机会;但经过这件事,我看清楚了我们之间的不合适,以后我们就退回普通同学的位置上,你有事我可以帮你,但感情的事就不要再谈了,我希望你明白。”何雨当时故作轻松耸肩微笑,装作自己释怀“嗯,的确,我们确实,不再适合继续,这段关系,我,也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幸福。”但转身之间,何雨泪如雨下,季倾却如释重负。 而经过了这段时间,许竹山跟季倾的关系近了很多,在很多时候,两个人下意识的想法和动作都出奇的一致,两个人默契的似乎认识了多年的朋友。而季倾也开始发现,沈清汝主动跟他说起许竹山的频率越来越高。 “沈姐,你是不是喜欢上许竹山了?”季倾似乎抓到了瓜藤,一脸吃瓜势在必得的样子。 这次沈清汝没有立刻反驳,反而是有些脸红“没有,我就是问问他最近的情况,你之前不也总和我说他?” 季倾一脸“我都明白”的表情,不停地点着头“哦~这样啊,那要不要我以后每天都跟你汇报一下他的情况?” “你又拿我打趣是吧?”沈清汝真是害羞了,伸手推了一下他,随后转过身,不再说话。 “放心姐,我不会说出去的,之后你需要帮忙,就找我,我答应过你,助你一臂之力的。”季倾拍着自己的胸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沈清汝笑了,没再反驳。 可就是看着沈清汝这样的反应,季倾心里当下突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并不开心。他总觉得自己现在的心一抽一抽的不舒服,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十一月七日,季倾的生日。一大早季倾就接到了陆凡打过来的电话。 “喂,我说季大帅哥,是不是我不联系你,你也不跟我联系?”陆凡又开始抱怨起季倾。 季倾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这不是忙,所以没来得及跟你培养兄弟感情。” “哼,说的好听。那你是不是忙到连自己生日都忘了?”陆凡语气里很是无奈。 季倾下滑手机通知栏,看了一眼日期,然后把手机贴到耳边“的确,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生日快乐。礼物也不知道送什么,给你转了红包,记得收。” “谢了,兄弟很感动。” “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还有,学校这边暂定一月初考试,你别忘了提早做准备回来。” “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 “这大半年没有回学校,也不知道你绘画的功底还牢不牢固。” “你可以质疑我很多事情,但绘画这一块,哥一向专业的很。” “是是是,咱们学院谁不知道季倾啊。” “别瞎扯,你的祝福我收到了,没事儿我挂了。”季倾刚要挂掉电话,陆凡赶紧说了自己的请求。 “等一下,我有事需要你出手,季倾。”陆凡的语气瞬间谄媚的不得了。 “好好说话,怎么了?” “我吧,喜欢上一个女孩,她也喜欢绘画,我想你能不能,帮我画一张她的画像,我想送给她。”陆凡有些扭捏的说了事情。 “啧啧啧,陆凡啊陆凡,说你没诚意吧,你还要送她自画像;说你有诚意吧,你还要假手于人,让我给你画。你怎么这么会做人?”季倾忍不住吐槽他。 “我,你是知道的,画画的能力还不如小学生呢,拿不出手。所以还得仰仗季大画家出手相助。” “行,你给我发她的照片,这周我给你邮寄回去。”季倾答应下来。 “大恩不言谢,我的恩人,不,事成了就是我的贵人,我给你一份大礼。” “去去去,别给我画饼,我吃不起,没别的事挂了,睡觉。” “好嘞,恩人快继续就寝。” 季倾摇摇头,这个家伙。放下手机,季倾想了想,时间过得真快,自己21了,但人生的方向在哪,他还没有找清楚。他不知道这样年复一年庆贺同一个日期跟过春节有什么不同,甚至他觉得还不如春节热闹。 季倾打开微信,看到了家庭群里父母给他发的红包还有生日祝福,他回了谢谢,但红包没有收。他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朋友圈,随后关掉手机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季倾被许竹山打来的电话吵醒。 “还没醒?” “你难得不需要我照顾了,我自己休息休息还不行?有事吗?” “你是今天生日?”许竹山的语气很不确定,带着疑问。 “你怎么,你看我那条朋友圈了?” “嗯。” “是,不过没什么好在意的,我就是提醒一下自己,又离30岁进了一步。” 听筒那边传来了许竹山的低笑“21就离30近了,那我岂不是更老。” “别,我可没这意思,这话只是针对我。” “行,我知道了。那你接着睡吧,这些天照顾我实在辛苦了。”许竹山突然正经,搞得季倾还不适应“没什么,我只是不想欠人情。没事挂了。” 挂掉电话季倾也没了困意,伸了伸懒腰就起来了。今天白天季倾没课,但是晚上有一节自习课,他看了看时间,也该起来准备一下。 到了办公室,季倾没看到沈清汝,他有些纳闷,今天不是有课,怎么不在?正想着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学生,样子还挺着急。 “怎么了?” “老师,汝汝老师晕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季倾赶紧站起来跟着那名学生赶到教室。 到了教室门外,季倾看教室里一片漆黑,没有开灯,季倾怀疑“你们班怎么不开灯?”那个学生冲季倾笑了笑,随后转身跑进班里。 季倾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跟了进去。刚走进去,教室的灯突然亮起,季倾一时间不适应,用胳膊挡住了眼睛。这时耳边响起生日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季倾慢慢睁开眼睛,放下双臂,看着眼前这一幕。 很多学生围在教室里,还有学校的老师。阿如拉校长也在,沈清汝,还有许竹山站在阿如拉的身边。季倾顿时就明白了,轻声笑了笑,摊手“你们骗我。” 阿如拉先开口“今天竹山还有小沈说是你的生日,你来了这里也很长时间了,当初也没给你接风,今天就借着你的生日给你补上。” 季倾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弯下腰向阿如拉表示感谢“谢谢校长,真的很感谢。” 阿如拉走过来拉起季倾,冲他微笑“今天我没做什么,都是他们,”阿如拉转过身看向许竹山和沈清汝,“小沈赶到县里做了蛋糕,然后竹山把我们凑到了一起。” 沈清汝这时端着蛋糕走了过来,蛋糕上插着蜡烛,但还没有点火“快,大寿星,点火许愿吧。”沈清汝一脸笑意,季倾也笑着接过沈清汝递过来的火柴,点燃了蜡烛,随后认真和沈清汝道了谢“谢谢你,姐。”沈清汝摇头“生日快乐,季倾。快,许愿吹蜡烛。” 季倾只是闭上眼,想了一下开口“我希望,这次过后,我们乌尼日中学可以越来越好,孩子们也越来越棒!”说完睁开眼吹了蜡烛。 季倾没有注意到现在最后面的许竹山,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看着许愿的自己。 教室里响起了掌声。 随后所有人坐了下来,季倾开始分蛋糕。蛋糕不大,但做得很精致,惹得周围的学生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什么时候能够分到自己。 所有老师,还有季倾他们几个都心照不宣地拒绝了蛋糕,尽可能让每个人学生尝到。 分完之后,大家简单吃了饭。 饭后,大家各自散了,因为天不早了,阿如拉就决定让孩子们不上自习赶紧回家,学生听了自然高兴,老师们也可以早点休息。季倾跟许竹山一起回了宿舍。 到了宿舍,季倾倒在床上,许竹山也坐下。 “生日快乐,季老师。”许竹山开口。 季倾听后坐了起来“谢谢。今天很感谢你们,给我准备的惊喜。”季倾说着对许竹山笑了。 许竹山也露出笑容“但是时间比较紧,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一个生日而已,其实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 “的确,我也觉得,所以如果不是今天,我都快忘了生日该怎么过了。”说着,许竹山低下头。 “等你生日那天我也给你准备一场生日会。”季倾拍拍自己。 许竹山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真觉得,跟你很有缘分。”说完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这话风突然转变,让季倾感觉不太对劲“什么意思?” “今天,也是我生日。”许竹山淡淡开口,没有太多情绪。 季倾很惊讶,走到许竹山面前,随后在旁边坐下:“真的假的?这么巧?” 许竹山害羞地摸着脖子,连连点头,然后抬眼看了一下身旁的季倾。 “那你怎么不说,不然今天你也……” 许竹山摇头“我不喜欢这种场面,不自在。” 季倾抿抿嘴唇,若有所思,拍了拍许竹山的肩膀“等一下”。然后他站起来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面,拉开最里面的抽屉,拿出之前他画的那张唐卡,关上抽屉,走回来坐下。 他把唐卡递到许竹山面前,许竹山不明白,看向季倾,一脸疑惑。 “这是我刚来的时候,在县里的集市上画的,”说着季倾勾起笑容“就是校长让你接我那次。” 季倾说完,许竹山便笑了,摸了摸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啊~那次,所以这是……”许竹山冲季倾挑挑眉。 季倾把唐卡放到许竹山手里,随后转过身“就当是生日礼物吧,”他怕许竹山拒绝,于是补了一句“别的我也没什么。” 许竹山看着手里的那幅唐卡,丰富的色彩铺在上面,季倾画得并不具象,跳脱的颜色融合着,画风洒脱,他在上面看到了自由。许竹山盯着看了好久,没有说话。 季倾以为他不喜欢“将就一下吧,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画唐卡。” 许竹山抬起头,嘴角上扬,梨涡也露了出来,他很认真地看着季倾,晃了晃手里的唐卡“很喜欢,很好看。谢谢。” 难得看到许竹山这样的表情,季倾看着此时的他,望向他的脸。 他的眼睛偏长,丹凤眼,睫毛好长,瞳孔如同琥珀,里面藏着温柔。季倾很喜欢看他的眼睛,每次看到都能让他觉得心安。 他正想着,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回过神,佯装轻松地把手搭在许竹山的肩上“那看样,我还是挺有天赋的,第一次画就能得到这么高评价。” 许竹山依旧笑着“季老师可是要当艺术家的,自然是不能差。” “生日快乐,许竹山。” 许竹山看向季倾,看着眼前还略带青涩的男生,看着他的侧脸,许竹山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沉默了一会儿,许竹山点头,用力抿了一下嘴唇,“生日快乐,季倾。” 季倾转过头对上许竹山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本来想起身回到自己床上的季倾,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摸了摸衣服口袋,掏出刚才点蜡烛的火柴,随后抽出一根划着,用手拢住火光,递到许竹山面前: “差点忘了,许愿。” 许竹山觉得季倾这个举动很傻,他冲他摆手“算了,我一向不信这些。” “怎么这么多事,赶紧的,一会儿灭了。”季倾又把手往前推了推,示意许竹山别耽误时间。 许竹山犹豫着,迟迟不肯动。 “许竹山,别这么墨迹,生日可以不过,但愿望必须许。” 许竹山看着季倾一脸正式,又低头看向面前微弱的火光,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季老师不给配个乐吗,有点太安静了。” “认真许愿。”虽然嘴上嫌弃许竹山,但季倾还是给他唱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季倾的声音不大,但许竹山听的清楚,声音围绕着两个人。 许完愿,许竹山睁开眼睛,指了指火柴“可以吹灭了吗?” 季倾点头“快吹,不然它自己灭了。” 许竹山露出无奈的表情,吹灭了火柴。 “谢谢你,季倾。”许竹山再一次和季倾道谢。 季倾扔掉火柴,回过头看向许竹山“今天你已经说了很多遍这两个字了,能创新一下吗?” 许竹山不好意思地对季倾笑了笑,然后看着他没有说话。 “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季倾打算起身,但被许竹山伸手拽住。 季倾低头“怎么了?” 许竹山用力拉着季倾的胳膊,季倾被拽倒,坐在了床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许竹山伸手抱住了他。 季倾的双手被他圈在怀里,整个人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许竹山把头埋进季倾的脖子,淡淡的气息扑向季倾,他不自觉躲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问许竹山“怎,么了,这是?” 许竹山抱得很紧,季倾根本没办法动。可他被许竹山抱着,不觉得压抑,只是觉得很暖,还有他身上的淡香,他有些贪婪这气息。 许竹山闭着眼睛,低着声音“不知道说什么其他的,就是想谢谢你。” “好了,一个大男人,这么煽情,快起来。”季倾不想保持这种距离,他怕自己会贪婪这种温柔,于是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许竹山的腿。 许竹山慢慢松手,两个人分开。季倾怕他表现得不自然,于是锤了许竹山一拳“行了,赶紧睡,明天还要早起。” 说完季倾就躺到自己床上盖上被子,不再出声。 等许竹山关掉灯后,季倾睁开了眼睛。他回想着刚才那个拥抱,此时的心跳又开始变得不平稳。他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现在的感受。此刻他的脑海里都是许竹山的面孔,还有他的那双眼睛,季倾一夜没有睡安稳。 他不知道的是,许竹山也失眠了一整夜。 第5章 误会 生日过后,季倾收到了陆凡给他发的女生的照片,季倾看过后跟陆凡顺便聊了几句。 “希望这次你认真点,这个女生看起来很善良很好。”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不过我们确实接触时间不长,能不能在一起还需要相处看看。” “这么说还差不多,总要多了解才能确定到底合不合适。” “……季倾,你跟何雨真的散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才问我。” “之前怕你难过,所以不敢开口。” 季倾抬头看着办公室的玻璃窗,外面的风吹得窗外的野草不停飘动,不过阳光很好,散在屋里,洒在了季倾桌子的一角。季倾伸出手放在那一小块儿的阳光下,感受着温暖,轻快地敲动着手指。 “我没有很难过,其实我们很早就结束了,只不过可能对彼此而言,之前一直没有正式说清楚。” “总之,放下了就别再想了,以后会遇到更合适的人。毕竟我们季大帅哥要颜有颜,要才有才。”陆凡活跃气氛。 “滚,说着就开始调侃我是吧,小心我不给你画了。”季倾懒得理他。 “别,我的爷,我错了我错了,不乱说话了,小弟还得仰仗您呢。” “好了,没有别的事情不聊了,这周我给你邮寄过去,就填学校的地址了。” 陆凡连连道谢,随后两个人结束了聊天。 季倾拿出画板和颜料,放大了照片,开始勾轮廓,季倾画得认真,不知不觉太阳上移,大片的阳光落在季倾的头发上,还有肩膀,本就是浅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明亮,侧脸的轮廓被勾勒的更加清晰,睫毛弯翘,阳光随着忽上忽下,此刻的季倾被笼罩在巨大的光圈级,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色。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季倾丝毫没有注意到办公室进了人,直到许竹山弯下腰靠近季倾的耳边,季倾觉得发痒,侧过头打算蹭蹭耳朵,才看到了近在眼前的许竹山。 季倾明显吓了一跳,头往后缩:“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竹山直起身,坐到季倾对面:“没多久,也就,十几分钟。”许竹山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看向季倾。 “那你不说话,吓我一跳。”季倾看了一眼他,随后低头继续画,线图已经差不多,季倾换了笔,打算开始勾线。 “怎么今天中午就回来了,有急事?”季倾一边画一边问。 “没事,没季老师忙。”许竹山的语气不太对,但认真画画的季倾并没有察觉到,继续画着“又调侃我是吧,我发现你们一个两个都很喜欢调侃我,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吗?”季倾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但并没有抬头。 许竹山的眼神就没从季倾的身上离开过,他沉默了一下,伸手拍着腿“看样子,季老师最近有情况?” 听许竹山这话,季倾停下笔,抬起头“你指什么?” 许竹山扬起下巴,示意季倾的画板“都开始给女生画自画像了,进展很快啊,季老师,”许竹山用手不停摩挲下巴“季老师不愧是学艺术的,真是,很懂浪漫。” 季倾觉得许竹山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得很,平时开玩笑也有分寸,今天说的话搭上他的语气,让季倾十分不舒服,他把笔扔在桌子上,画板挪开,露出了自己的整张脸“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没事就出去,我还忙着呢。” “怎么,我打扰你了?”许竹山的表情很严肃,说话的时候,眼神里很冷漠。 “你到底有没有事?在这阴阳怪气发什么神经?” 许竹山盯着季倾,看着他的脸,迟迟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屋里的低气压让两个人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想让你帮我换一下纱布。”许竹山整个人泄了气,语气恢复了正常。 听见他的话,季倾叹了口气“那你不能直接说?非得乱说话。”季倾站起来,收拾画具“走吧,回宿舍,给你消毒换纱布。”“不过不是好了挺多的,你在队里又用这只手了?”季倾低着头收拾东西,没有看到许竹山看向他的复杂神情。 没听到许竹山说话,季倾抬起头“你今天怎么回事,有心事?” “没有,就是,比较累。”许竹山抬起左手放在眼睛上,季倾才看到,他手上的纱布已经散开,结痂的伤口又有些撕裂。 季倾刚想拉许竹山出去,沈清汝这时正好下课回来。 “许队长?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沈清汝下意识的笑容被季倾捕捉到,他想起那天和沈清汝的聊天,他收回了迈出去的腿。 许竹山露出笑容,和沈清汝打招呼:“沈老师。今天没什么事情,所以回来的早,就,顺便过来看看。”说完抬头看季倾。 季倾没有看许竹山,而是看向沈清汝“对了姐,你办公室有酒精什么的吗?”沈清汝走到桌子旁边放下教材,看着季倾“怎么了?受伤了吗?” 季倾摇头“没,许竹山的手又受伤了,我记得你办公室有备着这些东西,所以问问。” “是,有,我给你们找一下。”沈清汝打开抽屉,拿出了酒精,棉签和纱布递给季倾。 季倾拉着沈清的手腕,凑到她身旁,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姐,你不懂我意思?机会我可是给你制造了,抓不抓的住……”说着,季倾给沈清汝使了一个眼色,挑了挑眉,笑容意味深长。 沈清汝立刻明白了季倾的意思,她冲季倾眨眨眼,示意他自己懂了,然后拍了拍季倾的胳膊。 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在许竹山的眼里被放大,许竹山握紧了拳头,他清了清嗓子“你们说什么悄悄话,我不可以听?” 季倾看着许竹山“没什么,我刚想起来我一会儿班级开会,我得回趟宿舍,就得让沈姐帮帮忙了。”说着季倾推了推沈清汝,给她信号。沈清汝立刻接收到“啊,那你,赶紧去,别耽误了,我来帮许队长消毒。” “好,那就辛苦你了,姐,我先走了。”说着季倾拿起画板还有画具就往门外走。 季倾走到门口,回过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个人,沈清汝坐在许竹山的对面,低着头温柔地给他清理伤口,不时抬头跟许竹山聊着,在正好的阳光里,两个人显得格外柔和般配。 应该高兴才对,可此刻的季倾就是觉得心里压抑,甚至看到两人相视的笑容,他都觉得刺眼。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也不想搞明白,心里想着尽快把画完成,便赶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的季倾本想继续画画,可看着画板却迟迟下不去手,僵持半天,季倾把画板放到桌子上,躺在床上打算午睡。 季倾刚要睡着,宿舍的门被推开,季倾没有起来,也没有睁眼,因为听声音他知道是许竹山回来了。 许竹山看着背对着他的季倾,轻声叫了季倾的名字:“季倾?” 季倾没有回应,继续保持不动。 见季倾没有反应,许竹山自言自语“这么快就睡着了。”于是轻声轻脚地放下背包,打算倒杯水喝。许竹山右手拿着水杯,转过身靠着桌子,目光又落到季倾身上。 正出神,季倾桌子上的画板突然掉落,许竹山伸出左手接住,但画板的重量落下来,还是让许竹山咬了牙,他皱起眉头,强忍着没出声音。他拿起画板轻轻放好,随后动了动自己的左手,喘了口气。 他看着画板上的女生,又想起他刚才在办公室看到的季倾。他虽然最近一直和季倾一起住在宿舍,但他并没有见过那么认真投入的季倾,以至于看着那样的他,许竹山愣了神。 可看见画纸上的那张面孔,还有他手机上放大的照片,许竹山心里并不开心,他感受到了自己心里传来的不安稳。 许竹山想伸手把画板抬起来看看,忘了手里还有水杯,一不小心水杯倾斜,杯里的水洒了出来,落到了画像上,画纸被浸湿,画像也变得模糊。 看着画被毁掉,许竹山其实有些慌乱,赶紧用手擦拭画上的水渍,可就在很短的内心挣扎后,许竹山却突然觉得轻松。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来的季倾。 季倾坐起来,看着许竹山手里的水杯,还有自己的画,他顿时生了怒气。 “许竹山,你在干什么吗?”季倾眼里此刻都是怒火,他站起来和许竹山面对面。 看着这样的季倾,许竹山心虚了。 可他还是露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啊,不好意思,刚才手不小心抖了一下,水就……” 许竹山的话还没有说完,季倾就推了他一把“你当我是傻子是吗?!”然后低头看着被毁掉的画,季倾很是心疼,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作品被破坏。 “怎么,不就是一幅画,不至于,大不了我赔你一张纸,你再重新画,毕竟是你的专业,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许竹山,你不会说话就把嘴捐了!我现在真想把你的手剁了!”季倾指着许竹山的鼻子,怒气让他的胸口起伏得厉害。 “啊,可以啊,反正现在也用不上。”说着抬起左手,伸到季倾的面前。 季倾站在觉得许竹山真是一个混蛋,之前还那么心疼他的遭遇,现在就做这种事。 “不过,你是因为这幅画生气,还是因为画上的人啊?” “许竹山你真是幼稚,活该你现在只有一个人!”季倾脱口而出,说完了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严重。 许竹山收起刚才的表情,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你再说一遍。” “你让我说我就说,你当你是谁啊!” 许竹山摔掉手里的水杯,把手抵在季倾的肩膀上,用力掐着“对,是啊,我真是,活该一个。”许竹山抬眼盯着季倾的眼睛“不像你,周围时刻有人围着,真是,感觉很不错吧?” 季倾看着许竹山挑衅的表情,心里一沉,误会了许竹山的话,牵强地露出笑容“许竹山,你真是会拐弯抹角,”他推开许竹山的手,顺势靠向桌子的一角“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暗示我。放心,我没有你心里以为的那种想法。” 季倾不想和许竹山继续待在一个屋里,他收拾好画板和画具,看了许竹山一眼,指着他的脸“许竹山,你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季倾摔门离开,留下许竹山一个人站在原地。 季倾出了宿舍,十分生气,他拿着手里的画板和画具快步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人,季倾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放下东西,胳膊撑着桌子,双手捂住脸,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过了一节课的时间,沈清汝回到办公室,看到季倾。 “怎么了?”沈清汝走过去,拍了拍季倾的背。 季倾抬起头,冲沈清汝笑了笑“啊,没事,就是,有点累。” 季倾不想让沈清汝看出什么,赶紧转移话题“怎么样,姐,刚才,你跟他……” 沈清汝靠着桌子,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还,行吧。” 沈清汝用不太大的声音说“季倾,我觉得,我真的喜欢他了。” 沈清汝肯定的语气还有害羞的表情,让季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他又想起刚才和许竹山之间的对话,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但又立刻松开。 “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就知道你们两个合适。”季倾看着沈清汝,扯了一个笑容。 “其实之前我对他并没有这种想法,但是后来他救我受伤,还有那次投资的事情,”沈清汝停了一下,看向季倾“还有对你也很仗义,我就觉得他很好。” 季倾点点头“的确,这些事确实……” “还有那天听到阿如拉校长说他的身世,我就觉得心疼,他这么年轻却经历这么多,我觉得他真的很坚强。”说着,沈清汝的眼里开始有了不同以往的光亮,语气也温柔。 季倾就静静听着,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我就忍不住的,想靠近他,想再,多了解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清汝的表情变得羞涩,季倾却强烈地感受到了她的感情。 “这,不挺好,的。你们,很合适。”季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握紧的拳头青筋隆起,他控制不住自己现在的行为。 “季倾,”沈清汝突然一脸认真地看着季倾“我想告诉他我的想法。” 季倾眼神躲闪,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这么,快吗?” “我不想拖着,我觉得感情的事情一旦明确了,就应该立刻说出来,不然会影响很多事。” 季倾有些烦躁,摩挲着自己的脖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 “下个月吧,校长说咱们学校要办校庆,那个时候援藏队的所有人应该也会来,我想郑重地跟他说这件事。” “嗯,,挺好的,这段时间,还能准备准备。”季倾回答。 沈清汝突然拍了一下季倾的肩膀“对,我在想给他准备点什么,作为礼物。” 沈清汝思忖了一下,看向季倾,露出笑容“季倾,你帮我个忙吧。” “什么?” “帮我去问问许队长喜欢什么,我好投其所好,这样成功率更高一些。” 想起刚才和许竹山的争执,季倾偏过头“这件事我可能帮不了。” “怎么了?”沈清汝觉得季倾有点不对劲。 “啊,你也知道,我跟他没有很熟,问他喜好这件事,有些私密了。”季倾胡乱编了一个理由,想搪塞过去。 沈清汝认真想了想,然后点头“好像,的确是有些不合适。” 听她这么说,季倾松了口气。 “嗯,,这些天西藏越来越冷,要不,我给他织一条围巾吧。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的。送围巾意义也很好。” “好,那就这么定了。”沈清汝露出了满脸期待,随后坐回椅子上,盘算织一条什么样的围巾。 看着萌动的沈清汝,季倾撕掉了画板上已经毁掉的画,重新铺上一张画纸,从头开始。 沈清汝看过来“今天怎么想起来画画了?” “啊,帮朋友画的。”季倾利落地落笔,画面开始出现模糊的轮廓。 “我还以为是你喜欢的女孩。”沈清汝笑着,双手撑住下巴。 “别开玩笑了,姐,”季倾和沈清汝对视一下,随后继续盯着画纸,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我还这么年轻,不想太早尝试爱情的苦。”说完,季倾的手抖了一下,想起许竹山说过同样的话。可他又想起刚才的那几幕,又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老了?”沈清汝跟他开玩笑。 “没有,姐,你别乱想。”季倾挤出笑容“姐你现在正是风华正茂,又这么美丽动人,多才多艺的,谁会不心动?”说着季倾冲沈清汝挑了一下眉。 “嘴真甜啊,季倾。我现在真是有点担心以后碰上你姑娘,一定会陷入你的甜言蜜语里。” 季倾听了没有说话,只是轻声笑了笑。 季倾一直画到下午,直到太阳彻底落到山的后面,天铺上了黑色。 季倾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松了口气,身子向后靠。 季倾不想回宿舍,虽然知道许竹山现在在宿舍,但即便他不在,他也不想回去。他觉得那里现在让他很不爽。 办公室没有开灯,仅靠着教室里面的灯光透射出来,一点余光照在玻璃窗,给了办公室一丝亮度。 沈清汝下午做了决定之后就去找了许竹山,然后请他送她去县里,沈清汝自然没有说实话,只是找了一个理由,许竹山没有拒绝。 当时季倾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并肩向外走的两个人,手里的画笔被季倾捏得弯很大的弧度,但他没有察觉,直到看见窗外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季倾才回过神。 季倾靠着椅背,因为一下午的绘画他有些疲惫,于是渐渐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季倾睁开眼睛,发现办公室的灯亮了,季倾一下没有适应强烈的光线所以又把眼睛闭上,缓了一会儿才睁开。 季倾环顾了四周,并没有看见有人。只不过目光停在沈清汝的桌子上时,季倾多停留了一会儿,她的桌子上有一束花。 季倾没有看清样子,只是鲜红色,而且花的包装很精致,花也开的正好。想起今天下午两个人的背影,季倾猜到花应该是许竹山送的。 这时沈清汝和许竹山一起进来,季倾刚好抬头。 “醒了啊,季倾。”沈清汝开口。 季倾点点头“刚才有点累,就睡着了。”随后又问了沈清汝“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清汝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同时又看向许竹山“许队长你坐。”许竹山点头,坐到季倾的对面。 “也刚回来没多久,我们刚吃完饭。” 季倾张了张嘴“啊,对了姐,你桌子上的花,挺不错啊。”他其实是想确定是不是许竹山送的,但又碍于许竹山在,所以就没有直说。 沈清汝拿起花束,凑到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淡香,”随后沈清汝拿起打量“我其实没见过这种花。” “这是木棉,”许竹山开了口,季倾下意识瞥了一眼他,随后收回目光。 “在南方比较多,其实在这么冷的地方是不常见的。”许竹山继续说。 沈清汝点点头“很好看。” 许竹山也笑了笑“如果三四月份的时候开满一整树,会更好看的。” “那我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看,许队长的老家是南方的吗?” 许竹山点头“对,在南方,所以经常见这种花,这也是,我最喜欢的花。” 听着两个人自然的对话,季倾插不上嘴,于是坐着保持沉默。 “季倾你觉得这花好看吗?”沈清汝冲季倾晃了晃手里的木棉花,一脸笑意。 看着如此温柔的沈清汝,他看着她手里的花,冲她点头“啊,好看,很,很漂亮。” 沈清汝走过来递给季倾“送你了。” 沈清汝的举动让季倾吓了一跳,这不是许竹山送给她的,怎么给我了? 他愣住,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 “拿着啊,你不是挺喜欢的。”沈清汝又把花往前递,花凑到季倾的面前。 季倾想往后躲,可又怕尴尬,于是伸出手,犹豫地看向沈清汝“姐,你确定要给我?你不,喜欢?” 沈清汝摇头“不是,花很好看,我挺喜欢的,不过我一向没有打理花的天赋,我不想让它们在我手里夭折。”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 季倾看着沈清汝,又看了一眼许竹山,季倾觉得现在只有自己尴尬。 “我也不会……”季倾话还没说完,许竹山打断了他: “沈老师都递给你了,别推辞了。” 季倾看向许竹山,他依旧沉着脸,语气也不对。 季倾觉得不爽,他一把拿过沈清汝手上的花,故意笑的开心“谢谢姐,我一定尽量让它们多活几天。” 沈清汝被他逗笑,伸出手推了一把季倾“你啊,”随后沈清汝想起什么,回身走到自己的桌子旁,拿起桌子上的饭,走回来放到了季倾的面前,用手指了指“刚才看你睡觉,知道你应该没吃饭,所以给你打了一份回来,快吃吧。” 季倾放下手里的花,一脸感激“还是我姐好,太感谢了。”季倾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沈清汝笑了,凑近假装帮他打开饭盒,然后回过头看向季倾,用手挡住自己的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感谢你今天的一臂之力。” 季倾明白这算是沈清汝的答谢,看样子两个人今天相处很愉快,季倾在心里做结论。他扬起眉毛,冲沈清汝露出微笑“举手之劳而已,姐。” 两个人默契对视。 这一切都被许竹山看在眼里,他看着季倾对沈清汝展现出来的微笑,还有两个人亲密的举止,此刻许竹山无法再继续沉默。 他站起来,双手放进口袋里“我今天队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沈清汝赶紧看向许竹山“这么晚了,路上注意安全。” 许竹山礼貌点头,随后就离开了。 许竹山离开后,季倾心不在焉地扒着饭菜,看着心情很好的沈清汝,他想了想还是问了她:“姐,看样子你们,今天挺顺利的吧。” 季倾的话不是疑问,而是一种陈述句。 “嗯,,还好,反正一路上聊了挺多的,本来他打算送我到县里就回去,后来知道我要买毛线就等着我,然后送我回来。” “那他知道你要给他织围巾了?” “没有。我就说是要给自己的朋友补一个生日礼物,没说是什么。” 季倾用筷子敲着饭盒“嗯,他还挺周到,送你回来。” 沈清汝笑着,整理桌子上的东西,打算离开“嗯,许队长人真的很温柔。”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沈清汝样门外走,季倾喊住了她。 “姐,这花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我不是说了,我不适合养花,而且以后还能见到,这束就送给你了,养不活也没关系。”说完就离开了。 季倾沉默,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放在一旁的花。的确很好看,这也是季倾第一次见木棉花,季倾看着鲜红色的花束,久久没有动。 季倾没有回到宿舍,而是在办公室待了一整晚。所以他不知道,那天许竹山并没有回援藏队,而是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 两个人各有心事,互相误会。 可就是这样的误会,让两个人的心开始慢慢靠近。 第6章 离开 季倾在十一月中旬把那幅画寄了出去,收到画的陆凡很是激动,又是和季倾保证,等他回去一定要请他吃大餐,季倾只是笑他,没有多说什么。 许竹山在那天和季倾发生了不愉快后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季倾也没有过多想什么,因为季倾并没有完全消气,他觉得许竹山的无理行为让他无法接受,因为在他眼里,他觉得自己被许竹山不信任,甚至误会,这让他觉得彼此本就算不上友谊的关系又倒退回了刚恢复到正常相处的那种程度。 还有沈清汝,自从沈清汝和他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以后,季倾就很少主动跟她提及许竹山,同时跟沈清汝在很多事情上也开始保持距离。因为在季倾的心里,他不希望自己成为许竹山和沈清汝关系进展之间的纽带,也不希望被许竹山误会自己和沈清汝之间的关系。 进入十一月下旬,学校的校庆准备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忙,阿如拉校长也会时不时和学校的老师开会讨论,如何把这次的校庆办好。 从阿如拉的口中季倾得知,今年是乌尼日中学建校的第一百周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同时阿如拉希望借助这次校庆,能够得到县里还有投资商的重视,加大对乌尼日中学的关注还有后续的投资。 季倾觉得的确很重要,所以他也是尽心地做着阿如拉分配给他的事情。 阿如拉在一天晚上找了季倾,拉着他到办公室里说了一件事。 “季倾啊,最近学校很忙,咱们人手不够,所以辛苦你了。” “没有校长,您太客气了,我来这里本来就是在学校工作,做的不过是分内的事。” 听到季倾这么说,阿如拉很欣慰,拍着季倾的肩膀“好孩子,今天这么晚找你也是有一件需要你帮忙。” 季倾明白,就问“什么事,校长您就直说吧。” “是这样,我想你去一趟援藏队。” “去,援藏队?”季倾有些惊讶,因为他虽然知道许竹山一直在援藏队,但他对除了许竹山之外的其他人并不熟悉,甚至连援藏队在哪都不知道。 阿如拉冲他点点头“是这样,本来这次校庆是和援藏队商量好,一起准备的,但前两天我接到竹山给我打的电话,说他们可能没办法赶到学校参加校庆。” “是因为什么?” “竹山没有跟我细说,只是说队里临时接了通知,十二月的时候要进行一次雪山巡山的任务,而且具体安排不清楚。” 季倾点点头“那您是……” “我不希望竹山参与这次任务,毕竟我跟你说过他的过去,我怕他这次也遇到危险;但我这边脱不开身,所以,希望你去劝劝他。” 季倾觉得这次他可找错人了,毕竟两个人自从那天吵架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估计许竹山都把他拉黑了。 季倾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情。 阿如拉看出来季倾似乎想说什么,就示意他“没关系,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是这样校长,我这个人方向感特别差,一个人去可能容易迷路。”季倾说着蹩脚的理由,不敢看阿如拉。 阿如拉听后就笑了“就是这个原因吗?” 季倾点点头。 “那这样吧,你跟小沈一起去,毕竟你们两个熟悉,一起去还好跟竹山聊。” 季倾心里一阵无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行,那校长您告诉我地址,明天一早,我跟沈姐一起去。” 聊过之后,季倾送走了阿如拉。本来拿起手机想给沈清汝打电话说这件事,但点开通讯人,季倾犹豫很久,退了出来,关掉了手机。 他不想和沈清汝一起去,对,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于是本着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季倾决定还是一个人去找许竹山。 第二天一早,季倾收拾好东西,就出了宿舍,正巧碰上走过来的沈清汝。他当下心里一慌,想要逃开。 “季倾,怎么今天起的这么早?”沈清汝手里拿着东西,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季倾开口,有些结巴“啊,就,就是去县里,办,办点事情,想,早去,早回。”说完硬挤出一个笑容。 沈清汝到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掏出手上袋子里的东西。 季倾看了一眼,是一条围巾。 “我把围巾织好了,但不知道长短还有样式什么的合不合适,我想让你帮我戴上看一看。”沈清汝说着,抬头看向季倾。 季倾看了看她手里的围巾,又看了一下她脖子上的围巾,明白了沈清汝织了两条。 “这,不太,合适吧,毕竟许竹山还没戴,我就……”季倾尴尬地摸着后脑勺,推辞道。 “哎呀,没关系,不合适的话我好赶紧改一改。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沈清汝露出恳求的目光,希望季倾答应。 季倾不好再拒绝,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沈清汝比季倾要矮一个头,所以给季倾围围巾的时候需要踮起脚才能碰到他的脖子。 沈清汝一脸认真给他系着,季倾也不敢乱动,只是不停地伸手碰自己的鼻尖。 系好后,沈清汝仔细打量着,左看看右看看,把季倾盯得有些尴尬。 “我觉得挺好的了,姐,他肯定喜欢。”季倾开口,随后又一次看向沈清汝脖子上的围巾,伸出手,指了指“这两条是情侣款吧?” 季倾探究的表情让沈清汝有些害羞,她抬腿踢了季倾一脚“别调侃我。” “害羞了,姐。”季倾往后一躲,一脸得逞地笑着。 沈清汝不再理会他,于是开口小心翼翼地问季倾“你真觉得,可以吗?” 季倾低头解下围巾,递给沈清汝“放心,你这么用心准备的,他会很感动的。” “感动倒不是很需要,只要”沈清汝害羞地低头看着手里的围巾“他能喜欢就好。” 季倾不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就开口“放心吧姐,会的。我就先走了,回来再聊。” 急忙和沈清汝说了再见,季倾就走出校门。 走了一段路,季倾叫了出租车。 坐在车上,季倾闭着眼靠在座椅上,单手撑着脑袋,一路上很颠簸,摇摇晃晃让他很不舒服,而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设想见到许竹山的场景,说什么,怎么说,他只觉得尴尬。 车子摇摇晃晃地开了大概两个小时,终于到了阿如拉给的地址。 下了车,季倾靠在路边的围栏缓解头疼,没吃早饭,又加上晕车,季倾觉得十分不舒服,于是靠着靠着就蹲了下来。 晨间的冷风穿过围栏吹向季倾,吹得季倾睁不开眼睛,此刻胃里也不停绞痛,他捂着胃,不断换着姿势,希望能够缓解。 大概蹲了十几分钟,季倾接到了阿如拉打过来的电话。 “怎么样季倾,你们到了吗?” 季倾深吸一口气“到了,刚到,放心吧校长。” “你们下车的地方估计离援藏队还有一段距离,还要往里走两三公里。” 季倾头都大了,还要走,现在他连站起来都要缓缓,他叹了口气“好的,我知道了,校长。” 挂掉电话,季倾扶着围栏站了起来。随后顶着风,艰难地迈着步子往上走。 终于到了援藏队的门口,季倾站住,看了一眼,地方不大,但还算干净,里面有一块空地,后面是一排平房,似乎是刚翻修过,显得没有那么陈旧。 季倾走了进去,正好碰到里面一个人出来,看到季倾明显愣住,两个人对视,季倾赶紧冲他点头打招呼,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您好,我是乌尼日中学的一名老师,我找这里的许队长。” 对方也点点头“许队长早上出去了,估计要等一会儿才回来,你进来等他吧。” 季倾微笑,跟着那人的引领进了屋里。 到了屋里,季倾环视屋里的摆设。一切都很简单,他来的是他们平时开会的地方,所以正中央摆着一张长桌,周围有八把椅子,后面挂着党旗。 “你先坐着休息一下,我给队长打个电话,问他大概多久回来。”带他过来的人是本地人,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普通话说得有些困难,季倾半懂不懂,出于礼貌说了谢谢。 对方离开后,季倾捂着胃,趴在了桌子上,想缓一缓,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季倾再次睁开眼,自己躺在了几个拼好的椅子上,他坐起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许竹山。 许竹山听见声音,抬头,就这样两个人对视上,但都没开口。 季倾依旧用手捂着胃,揉了揉,把头偏到一边,而许竹山靠着门旁边的墙,也不说话。 两个人正僵持着,没多久有人推门进来。是早上领季倾来这的那个人。 “拉图叔。”许竹山跟他说话。 “中午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准备。”拉图看向许竹山的神情温和,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许竹山也冲他温柔地笑笑“大家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我都可以。” 拉图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季倾“那你们聊,我先去忙了。”说完拉图退出去,关上了门。 季倾依旧保持沉默,低着头。与其说是跟许竹山生气,倒不如说他现在是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他觉得现在跟许竹山待在一个屋子里面,就很别扭。 “你怎么来了?”许竹山低声开口。 “校长让我过来,有事跟你谈。”季倾接了话。 “什么事,还让你特地来一趟。”许竹山走过去,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两个人面对面。 “校长让你一定回去参加这次的校庆。” “我跟校长说过,那天有事,回不去,他没跟你说?” “说了。”季倾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许竹山。 “那还让你过来?”许竹山不解。 “他希望我来劝你,别去参加这次任务。”季倾说出了来意。 许竹山眨眨眼,用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然后对季倾说“我是队长,必须得去。” 季倾摊开手“如果你决定好了,那就算了。我也没别的事情要说,先回去了。”他本来就不想跟许竹山多说什么,所以想赶紧离开。 许竹山对于季倾的态度在意料之中,却不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所以,你就这么对待校长给你的任务?” 季倾不耐烦地看向许竹山,皱着眉头“我说了,你怎么决定那是你的事,我能做的只是把校长的话传达给你。” 季倾的回答让许竹山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看着季倾的表情,又陷入沉默。 “许竹山,麻烦你跟我说话的时候别用这么刻薄的语气,正常的礼貌社交,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吧?”季倾十分反感许竹山和他说话时的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还有带着讽刺的语气。 “我说完了,走了。”季倾甩下这句话,推开椅子往外走。 “季倾,”许竹山叫住了季倾,但他没有起身,也没有看季倾。 季倾停下“还有事吗,许队长?” 许竹山用力吸气,随后深深吐出,手里不停地揉搓着那条菩提,珠子相互摩擦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许竹山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菩提“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季倾不知道许竹山指的什么,是去执行任务还是参加校庆,他不知道。 “这是你的事,你怎么决定就怎么做。” “我不知道怎么决定。” 季倾觉得许竹山的话说得一点逻辑都没有,他回头看向许竹山的背影“你不是说了,你是队长,必须去,怎么现在又不知道怎么决定了?”季倾无奈,“你说话真是一点逻辑都没有。” 许竹山被季倾的话说笑了“确实,我现在没有逻辑。” 许竹山站了起来,回过身,身子抵着桌子,抬头看向季倾,盯着他的眼睛。 “季倾,你觉得我应该去吗?”许竹山再一次开口,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看着他的眼睛,季倾不停眨眼闪躲,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个人面对面,都没有开口。 沉默片刻,许竹山开口“也是,季老师平时那么忙,怎么会关心我的事。”许竹山低下头,把菩提收起来,同时也收回了暗淡下来的目光。 “要留在这吃午饭吗?”许竹山换了话题。 季倾停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这个问题,也很难回答吗?”许竹山恢复平静的表情,双手放在衣服里,平静地看着季倾。 “不了,学校还有事,需要我帮忙。”季倾转身打算离开。 “路上,注意安全。”这是季倾出门前许竹山说的最后一句话。 出了会议室的门,季倾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烦躁,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别扭,他胡乱地揉了揉头发,往外边走。 刚走到院子里,季倾就看到了援藏队的其他队员。他大致打量了一下,七个人,年龄都是在三四十岁左右,几个人围在一起晒太阳。 拉图看到季倾出来,站了起来,朝他走过来“不在这吃了饭,再走?” 季倾双手合十向他示意感谢:“不了,拉图叔。学校,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拉图也点头,露出淳朴的笑容“下次再来,要尝尝我做的饭。” 季倾回以微笑,他看着其他几个人,忍不住问了拉图:“叔,咱们队里,一共多少人?” “都在这了,除了队长。”拉图回过身指了指院子里坐着的人。 季倾点点头,又问“咱们队里下个月是不是要去雪山巡山啊?” 拉图点点头“每年都差不多要巡两次山,夏天一次,冬天一次。” “所有人都要去吗?” 拉图摇摇头“巡山时间比较长,要在山上待些日子,所以要留人在这里,以防有别的事。” “那,你们许队长每年都去巡山?” “嗯,,,从去年冬天开始他就没再去了,因为第一年他的腿受了伤,山上冷,路又不好走,他的腿受不住,所以就不去了。” 季倾惊讶,赶紧追问:“是怎么回事?我看他的腿挺,正常的。” 拉图对季倾摆摆手“现在还好,但是当时落下了病根,一到天冷的时候,他的腿就不受控,正常走路都不方便。” “那他今年,还去吗?” “前两天我们开会,他说会去。”拉图说着还叹了口气“我们都劝他别去,但他说自己腿没问题,而且作为队长,得去。” “那他如果这次去巡山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第一年冬天他的腿受伤后,本来需要静养,但巡山的时候他逞强要去,结果回来就发了高烧,在屋里躺了好几天,这次如果他去,我们都很担心。”拉图露出的表情是在心疼许竹山,同时又很无奈。 季倾想起了之前阿如拉跟他说的事,还有那天昏迷的许竹山的表现,他抿住自己的嘴唇。 “我知道了,谢谢您,拉图叔。” 拉图摆摆手,说自己去厨房看看,于是就离开了。 季倾站在原地,耳边回响起刚才许竹山的那句话“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但他犹豫过后没有回去,而是打车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季倾直接回了宿舍。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打开手机,想给许竹山打电话,可迟迟无法按下拨通键,于是又打开跟许竹山的聊天框,却不知道说什么。 正犹豫着,季倾的辅导员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季倾的辅导员告诉他,今年学校考试提前了,十二月下旬就开始进入考试周,所以让季倾准备一下赶回学校准备期末考试。 这个消息来的有些突然,但却似乎解决了季倾当下的困境。 季倾挂掉电话就订了机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下午三点多的太阳还高悬在天空,大片的阳光钻进屋里,平铺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季倾本想看看窗外,但被阳光晃到,便抬起手遮在眼前。 校园的围墙还堆积着厚厚的纯色的雪,偶尔随风飘起的雪会在光里变得晶莹,染上淡淡的金色;不大的操场上有学生在上体育课,洋溢着的笑容融进此刻美好的环境里。温柔和温暖交织,季倾的心也柔和许多。 突然改变的计划,让季倾更加不舍得离开。他太喜欢这里的纯粹和真诚,喜欢这里的一切,即便气温时常冰冷,但是人心炽热。 晚上,季倾找了阿如拉,跟他说了自己要提前离开的事。 阿如拉觉得突然,想给季倾准备一次送别宴,表示对他的感谢,但被季倾拒绝了。“校长,最近学校的事情最重要,我来这么久并没有为学校做些什么,甚至添了不少麻烦。”季倾说着,不好意思地耸耸肩。 阿如拉慈祥地握住季倾的手,轻轻拍着“孩子,你能来,在这里待这么久我真的很感谢你,”阿如拉目光深邃平静“你的真诚和善良很珍贵,你的到来是学校的幸运。” “您别这么说,校长。如果有机会,明年我还会回来的。” “那我一定给你准备欢迎宴,毕竟这次你来我就没有招待好,走了也是,我做的太不周到。” “校长,我真的很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也希望咱们学校能够越来越好。” 阿如拉十分欣慰,眼里露出不舍,手紧紧握着季倾,久久没有继续说话。 “校长,今天您拜托的事,我没有办好,许竹山决定要去,所以……” “我知道,竹山这孩子,做了决定就谁也劝不动,他的性子啊,太倔。”阿如拉并没有责怪季倾,反而安慰他“你别自责,即使我去了,他也未必会听我的话。今天辛苦你了。” 季倾摇摇头,觉得内疚,看向阿如拉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惭愧。 “这两天你的课我先让其他老师代着,你好好收拾收拾,再休息几天。” 季倾本来想拒绝的,但阿如拉坚持这样做,所以季倾也就没再推辞,便答应了下来。 剩下的几天,季倾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然后就是在宿舍里发呆,最后一天正好是周日,季倾突然想去一趟县里,逛逛集市。 做了决定,季倾换上衣服,背上包就出发了。 到了县里,季倾在略显冷清的集市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一段距离,季倾看到了他第一次画唐卡的摊主。 季倾走过去跟摊主打了招呼,摊主愣了几秒钟,一脸惊喜“是你!上次……”因为普通话不太流利,所以没有说完,季倾就点点头“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因为你是第一个跟我学画唐卡的人,而且,你画的,很好。” 季倾礼貌地对他微笑,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今天,还要画一幅吗?”摊主发问。 季倾点点头,把背包放在空闲的桌子上,跟摊主一起画唐卡。 这次季倾没有按照传统的内容和题材画,而是在拿起画笔的瞬间,想起了那束木棉花。他下笔画了木棉花。 画好之后,摊主看向季倾手里的唐卡,频频点头“这幅画很有,新意。” 季倾笑着,看了一眼摊主“这是一束花。” “我没见过这种花,这是……” “木棉花,在南方比较常见,咱们这里很难生长,因为它喜光且不耐寒。”季倾耐心给摊主解释。 摊主点头,冲季倾伸出大拇指“很好看,画得也很好。”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随后告别。 季倾拿着手里的唐卡,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和许竹山一起吃凉粉的铺子。 他抬头看向铺子的牌匾,又看了看一旁已经只剩枯枝的榆树,他进了店里,点了一份凉粉。 他吃着碗里的凉粉,回想起当时和许竹山一起吃的场景。 “你的牙还挺齐的。” “谁知道好端端的你要看我的牙。”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多笑笑。” “咱们俩真不正经。” ………… 季倾感受着身边吹过来的风,伸手按住险些被吹落的唐卡。 回到学校,已经下午了,季倾在宿舍门口看到了沈清汝。 沈清汝看见季倾回来,就走了过去。 “怎么要走了,也不说一声?”沈清汝用力拍了一下季倾的胳膊。 季倾冲她笑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沈清汝并不高兴“你当我是你姐吗?” “当然,叫了这么久的姐,怎么不是。” “那我还得从别人嘴里听到你要走的消息,你太不够意思了,季倾。” “我,这不……”季倾不知道怎么解释,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露出无辜的表情。 “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你真是……”沈清汝指着季倾,一脸无可奈何。 “好了,姐,我们随时可以联系,又不是走了就不见面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嗯,,,这要看下一年课程的安排紧不紧了,姐你知道的,大三一向很忙。”季倾无奈耸肩。 沈清汝点头“还是要以学业为重,我在这边等你。”沈清汝说着拍了拍季倾的胳膊。 季倾温柔点头。 “许队长知道你走吗?”沈清汝突然提到许竹山。 季倾一愣,随后撒了一个谎“他,知道,校长跟他说了。” “那怎么没见他回来,按理说你们现在关系好了这么多,他应该送你的。” 季倾怕说多了圆不回来,于是赶紧结束话题“可能他在忙,再说了我明天才走。对了姐,你今年什么时候回家?” “我,还没想好,我和家里人因为来西藏的事情发生了不愉快,我还,没处理好。”沈清汝的表情突然落寞。 季倾轻轻碰了碰沈清汝的肩膀“对不起,姐,我……我相信叔叔阿姨会理解你的。”说着给沈清汝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沈清汝只是点点头,简单嘱咐了季倾几句就离开了。 季倾目送沈清汝离开,松了口气。 他打开手机,看到了陆凡发来的消息“等季帅哥凯旋,我给你接风。”季倾轻笑,关了手机。 季倾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他没有告诉阿如拉,也没有和沈清汝说。离开的时候,天还有些暗,学校笼罩在沉静里。他最后环视了一圈乌尼日学校,踏出了校门。 登机落座后,季倾有些疲惫。 他打开手机,翻开和许竹山的对话框,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最后还是熄了屏,闭上了眼睛。 阿如拉推开季倾他们宿舍的门时,天已经大亮,他看着空荡荡的床铺,顿时明白了。他看到了季倾放在床上的那张银行卡,还有一张纸条。 “校长,我知道您会来送我,但我不想麻烦您,最近您很辛苦。这张卡是我还有我朋友们的一点心意,本想当面给您,但怕您推脱,所以就用了这样的方式,希望您务必收下。照顾好自己,希望乌尼日中学可以如它的名字一样,永远充满希望。” 看着短短的几行字,还有手里的银行卡,阿如拉流下了复杂的眼泪。 第7章 除夕夜的雪 回到A市,陆凡到机场接了季倾。 相见的两个人紧紧抱住彼此,陆凡大力地拍着季倾的背,声音里难掩高兴:“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才半个学期不见就能忘了,咱们俩的交情也太脆弱了。”季倾松开陆凡,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凡笑着“怎么会,开个玩笑。”说完接过季倾手上的行李包“走吧,说了给你接风。” “那就,老地方。” “没问题!” 陆凡还叫了几个其他的朋友,大家一起聚在火锅店。 “季倾,你这次去西藏感觉怎么样?”其中一个人问了,其他人也都透出想知道的表情。 季倾夹了肉片放进锅里,随后放下筷子“嗯,挺好的,那里的人都很真诚,而且我很喜欢那里的学生。”季倾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脸上露出的笑容。 “对了,”季倾拿起一旁的水杯“我还得谢谢大家。” 一桌的人面面相觑,没明白季倾话的意思。 季倾笑出了声“怎么?大家忘性这么大?” 季倾清了清嗓子“之前给大家打了电话,大家的钱我都留给了学校,我感谢大家的慷慨解囊。” 说完季倾举起手里的水杯,示意一起碰杯。 大家都笑了“这有什么,我们也是想帮帮忙,一点心意而已。”说着一桌的人碰了杯。 “我会记住兄弟们的帮忙,以后有事,我能帮的一定义不容辞。” 坐在一旁的陆凡握住季倾的肩膀“别说这么生分的话,都是兄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就是,大家有事都是互相帮忙,别说这么客套的话。”其他的人也都附和。 季倾郑重点头“那今天,咱们就吃好喝好!” 聚餐结束,大家互相告别,陆凡跟季倾打车一起回学校。 坐在车上,季倾打开了一半车窗,窗外的晚风吹进来,让他觉得舒服了很多。 陆凡喝了不少酒,浑身的酒气充斥在车里,季倾皱着眉头,推开靠在他肩膀上的陆凡“喝这么多,明天你还能早起上课吗?” 陆凡头偏向另一边,又把手搭在季倾的脖子上“季倾,你太小看我了,喝酒这方面,我稳赢你。”说完还笑了。 “是,你就是天生的酒鬼,我比不过。把手拿开。”季倾把他的手拿下来,甩回陆凡的腿上“别乱动,闭眼睛睡觉。到了叫你。” 到了学校,季倾给陆凡的舍友打了电话,在楼下把他接了回去,季倾拿着行李回了自己的宿舍。 回到宿舍,季倾把行李扔在一边,坐在凳子上,撑着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头。 正在放空,季倾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沈清汝。 “喂,姐。” “你真行啊季倾,骗我!”沈清汝的声音里都是不满。 季倾揉着额头“我错了,姐,我不希望你们这么忙还要抽时间送我,我过意不去。” “都是借口,我不想听。”沈清汝不买账。 季倾轻声陪笑“我真错了,姐,你就大人大量原谅我,等我回去了给你带礼物作谢罪!” 沈清汝轻哼了一声,就没再揪着这个话题。 “现在回学校了吗?” “刚到,收拾东西呢。” “好,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嗯,对了姐,”季倾突然追问“学校校庆准备的怎么样了?” “嗯,差不多了,校长说十二月十七号的时候正式开始。” 季倾点点头“那你呢,准备的怎么样?” 沈清汝叹了口气“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来越紧张。” “放轻松,告白本来就是说明心意,至于结果,不要做太多设想。”季倾安慰沈清汝。 “嗯,如果他不回来参加校庆,可能表白就得推迟了。” “他,不参加吗?”季倾其实有点明知故问。 “嗯,可能吧,校长那天说他要参加队里的任务,可能赶不回来。” 季倾有些心虚,因为没有告诉她校长让他们一起去找许竹山的事,所以他不自在地摸着鼻子“没事,你们有的是时间。” 听到季倾这么说沈清汝的笑声传了过来“借你吉言。” 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可放下手机,季倾明显更加疲惫,这种无形的疲惫感席卷季倾整个人,怎么也缓解不了,他觉得烦躁,于是站起来倒在床上,蒙上了头。 十二月过得飞快,转眼间进去了下旬。季倾开始忙碌复习。 虽然课业不多,但这一个学期没有在学校系统学习,季倾还是觉得自己的时间有些紧张,所以除了睡觉吃饭,季倾一天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陆凡跟他聊天的时候调侃他“季倾,你是要闭关修炼吗?”季倾懒得理他,并没有反驳他,而是精准打击陆凡“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看看学业跟爱情能不能双丰收,别最后一个都得不到。” 陆凡被季倾说的话拿捏住“可别,我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我也得认真起来!”说完便退出了聊天,一连很长时间没有再和季倾说话。季倾心里想,这家伙,看样真是认真了。 考完试,时间已经进入一月份,元旦放了三天假期,最后要参加一个绘画汇报比赛,就正式放假了。季倾刚好收到了插画邀约,正好利用这三天可以完成,所以季倾就不先打算离校,等最后放假再回去。于是给他的母亲发了信息。 没过多久季倾的母亲就打了电话过来“儿子,最近怎么样?” 听着熟悉的开场口吻,季倾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挺好的。” “上半个学期你说社会实践,假期都没回来,打电话你也总说自己忙,这个学期也就不好总给你打电话。” “妈,抱歉,”季倾侧着身子“这半年确实有些忙,没有经常跟你聊天,这次放假了我一定回去好好陪你。” “元旦不回来吗?” “手上有个插画的约稿,刚好这三天忙完,所以,就先不回去了。” 季倾明显感受到母亲的情绪低落,于是赶紧安慰“好了,妈,你可以跟我视频,聊天,还有打电话,都可以,而且马上就放寒假了。” “好,你照顾好自己。”季倾的母亲叹了口气,叮嘱季倾。季倾也告诉她不要担心,也要照顾好自己,随后挂了电话。 三天假期里宿舍只有季倾一个人,略显冷清,但季倾却觉得还不错,毕竟一个人画画比较安静,不需要担心被别人打扰。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季倾完成了插画,顺利交接,季倾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翻书包的时候,看到了那幅唐卡。 季倾拿出来,看着颜色已经有些发灰的木棉花,季倾用手轻轻抚摸着,不自觉想起了沈清汝和许竹山。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表白成功,又或者他们现在是不是在一起过元旦。季倾把唐卡放进了自己的画册里,敲着桌子,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于是打开电脑点开了微博。 季倾先把自己的作品传上主页,随后就漫无目的地刷着推送,下滑到最下面的时候,季倾的手指停住,点了进去。 他放大博主的那张照片,反复看,季倾才确定那是他画的唐卡,送给许竹山的那张。他点进这个账号的主页,基本信息里并没有介绍,只是地址显示在拉萨。 季倾确定这就是许竹山的微博账号,他突然有些慌乱,但夹杂着一些激动和不敢相信,他没想到会刷到许竹山的微博,而且还是那幅唐卡的照片。 他的手指在唇边不停摩挲,看着那张照片,久久不能平静。 他颤抖着手,浏览许竹山发布的动态,其实很少,大概就十几条,而且间隔的时间都很长,内容几乎都是一张简单的照片。 这条动态显示的时间是十一月十七号的晚上,也就是他们两个刚睡的时候,他配了简单的两个字“喜欢”。 这条下面一条是那条菩提手串,模糊的背景里有季倾的背影,他配文“很像老年人吗?”还难得配了一个疑问的表情。季倾想起来那天两个人的对话: “许竹山,你像个退休的老大爷。” 季倾笑着继续往下看,又是一条跟他有关的动态,这次没有配图,只有文字“想问被人用照片威胁怎么办?”让季倾笑得是底下的几条评论。 “兄弟你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赶紧报警。” “什么照片?拍了什么?” ………… 季倾用手压住不断上扬的嘴角,脑海里浮现出当时许竹山的表情,他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下面零零散散的都和援藏队有关,季倾便退出他的主页,后来本想关注他,但又怕被许竹山知道,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季倾合上电脑,走到宿舍的阳台。 他双手撑着栏杆,看着楼下清扫落叶的阿姨,还有稀稀疏疏走过的学生,有的独自一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则是热恋牵手的情侣。 A市现在还不算太冷,也许是季倾习惯了拉萨的底气温,所以他觉得吹在他脸上的风并不冷,反而清凉,吹走了他的疲惫,此刻的他微微闭眼,深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他觉得自己现在格外轻松。 假期正式开始,季倾回了C市,一个人。原本以往都是和陆凡一起回去,但陆凡却得意洋洋地告诉季倾他可能得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抱歉,恩人,我可能不能陪你了。”陆凡满脸的戏,故作愧疚地看着季倾。 季倾伸出手把他的头转向一边“正常跟我说话,别一副欠揍的表情。” 季倾低头继续吃饭“怎么,在一起了?”季倾自然明白原因。 陆凡笑得一脸荡漾“火眼金睛,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少来,你现在的样子就差拉个横幅游街了。”季倾无视他的表情,“在一起了就认真对待。”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只不过就是需要你一个人回去了。” “我是个成年人,别说的我好像随时能丢了一样。” 两个人吃完最后一顿饭,季倾上了火车。 回到家的季倾似乎比在西藏还要忙,自己的约稿不断,一个假期他都在家里画画,有时候总是要通宵。季倾的母亲看着他这么累,有些心疼。 “儿子,不需要这么累,累坏了身体不值得。” “没事儿,妈,我这没多累,就是动动笔的事,别担心。” 季倾的母亲知道季倾的意思,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移了话题“过些日子我想去看看你爸。” 季倾放下手里的笔,转过来看向母亲“怎么想这个时候去?” 季倾的母亲抿着嘴,一脸有心事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季倾察觉到不对劲,于是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揽住她的肩膀“怎么了,妈?” “没事,就是前几天跟他聊天,想着去看看他。” 季倾还是觉得不放心,低头看着她的脸“确定没事儿?我怎么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季倾的母亲抬头,摸了摸他的头,冲他微笑“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季倾的母亲站起身“好了,你忙吧,我先出去了。” 目送母亲离开,季倾心里想着什么,握紧了拳头。 季倾其实都知道,只不过是配合着他们两个人的表演。 在季倾高考结束后,他参加了班里的最后一次全体欢送会,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他到了门口的时候,家里的门正开着,他以为是母亲忘了关,正要进屋,就听到了屋里东西摔落的巨大声响,这让季倾吓了一跳,停住了动作。 “季海,你就是个王八蛋!”季倾的母亲声音很高,夹杂着哭腔,季倾站在门口听的一清二楚。 “邢梅,你冷静点,我们好好谈,行吗?”季倾的父亲语气和平常不同,有恳求的意味。 “谈什么?谈你跟她牵手逛街?还是谈你跟她的暧昧聊天?还是谈,你跟她在床上苟且啊?!”季倾的母亲的情绪彻底失控,撕心裂肺地质问着季倾的父亲。 听到这,季倾僵在了原地。他感觉自己的背后突然被人用力捶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裂开。 “这是我的不对,但我真的不……”季倾的父亲想要狡辩,可季倾的母亲没有给他机会。 “季海,你就是个畜生!你跟她在一起多久了?如果我没有挑明,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他的话音落下,屋子里瞬间安静,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季倾站在门外,呼吸困顿,手扶着门。 “说话!!你哑巴了是吗?” “今年,五一我加班,那天。”季海泄了气,说了实话。 听到回答,邢梅整个人强撑着身体,保持站立,眼神冰冷地看着季海“季海,我真是小看你了。” “邢梅,你听我说,”季海想伸手拉住邢梅,可被邢梅甩开“别碰我,我嫌你恶心!” 邢梅别过脸,擦掉了脸上残留的泪水,语气里毫无波澜“离婚吧。”简单的三个字,丢给了季海。 季海沉默,看着邢梅。 “我不想再看见你,这件事别让季倾知道。” “那他问起来……” “就说你工作调动,”邢梅看向季海,“总之离开C市,其他地方随你。” “邢梅,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这就是最好的余地,你还想得寸进尺是吗?”邢梅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人,第一次觉得这么陌生。 “邢梅,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改的,我错了。”季海恳求邢梅原谅他。 可邢梅对他冷笑,眼神里都是厌恶“季海,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后果,”邢梅抱着胳膊“况且,你连自己的身子都管不住,你怎么改?” “我……” “赶紧走,等季倾大学开学,咱们就离婚。”邢梅再一次表明了态度。 “邢梅,我……” “赶紧滚!”邢梅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只想让他赶紧消失“现在季倾还没有回来,别让他看到你这副狼狈的样子。” 季倾听着,此刻的他十分混乱,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会发生在他的父母身上,这对往昔那样恩爱的人身上。他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可又怕撞见,只好快步往上走一层楼梯,躲在了拐角处。 他看见季海出来,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垂着头离开。 他又回到门口,听见了邢梅终于支撑不住的哭声,他知道此时的她油多么痛苦,可他的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无法推开那扇门,他无力地靠墙滑倒,坐在地上。 就这样两个人隔着门,一个放声痛哭,一个无声流泪,一整晚。 从那之后,季倾很少在家里见到季海,可邢梅却建了一个三个人的家庭群,还冠冕堂皇地编了一个理由“你爸他工作调动,不能常回家,建个群方便。” 季倾看着在他面前逞强的邢梅,心里特别不痛快,他想去质问季海为什么这么做,可他又怕最后还是邢梅处理结果,让她再次伤心,所以选择了妥协。 就这样,三个人的表演天衣无缝地进行到了现在。 季倾无力地捂住眼睛,想让自己放空,可迟迟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想跟邢梅摊牌,说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可他回想起刚才邢梅的表情,他又退缩了,她不想做任何让自己母亲伤心的事。 腊月二十七号的时候,邢梅收拾东西出门,季倾拦下了她“妈,你想好了?” 邢梅没有听出季倾的暗示,依旧对他笑着“不是跟你说了,要去看你爸爸。” 季倾抿抿嘴“我爸,为什么不回来,还要你去看他?” 邢梅愣了一下,赶紧恢复表情“他不是忙,你也知道他的工作就是这样。” 季倾特别想说出口,不让邢梅去,可话到嘴边又被吞进肚子,最后他只能无奈点头“那,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你好不容易放假回来,在家好好休息。”邢梅拒绝了。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必须。”季倾不放心,所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儿子,真是长大了。”邢梅摸摸季倾的头,眼里悲伤的情绪都被季倾看在眼里,他弯腰抱住邢梅,在她肩上蹭了蹭“妈,我永远在你身边,永远。” 邢梅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怕被季倾发现,赶紧用手擦掉,欣慰地点头“妈知道,我的好儿子。好了,我得走了。” “我送你,妈。” “不用,快回去睡觉,我一个人去就行。”邢梅拍了拍季倾的手,示意他不用。 “到了给我打电话,不然我不放心。” 邢梅点头,随后离开。 季倾看着邢梅消瘦的背影,重重叹息,他不清楚为什么邢梅要去找季海,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继续联系的事情。 在他意料之外的是,邢梅直到除夕这天都没有回来,季倾不放心给她打了电话。 “妈,你怎么还没回来?” “你爸爸这边有些事,我可能得留下帮帮忙,所以今天,可能赶不回去了。儿子,你……”邢梅的声音很疲惫,季倾皱眉。 “什么事,今天还需要做?” “工作上的事情,挺着急的,这几天估计都得忙这件事,所以,可能最近几天我都回不去了。” 季倾总是觉得邢梅在说谎,可他又不能拆穿“那,妈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 “好,抱歉啊,儿子,今年没办法陪你过年了。” “没事,妈,每年都过,不差这一年。但你答应我,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累坏自己。”季倾还是不放心她,所以不停叮嘱。 “好,好,我知道了,儿子,如果可以的话,跟朋友出去转转,吃顿饭,再回家休息。” “不用担心我,妈,我怎么都好办,倒是你,一定得……” 季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邢梅打断了“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了。我的儿子怎么现在跟我一样唠叨了?” “谁让是你儿子呢,不像你像谁?” “我的好儿子,妈妈爱你。” 季倾心里总是不安稳,听到这句话就更加不安稳,甚至心口堵塞得发疼。 “……嗯,我也爱你,妈。照顾好自己。”说完,两个人挂了电话。 季倾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直到夜幕彻底降临。 窗外霓虹闪烁,到处是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街道上,楼房里灯火通明,在黑色的幕布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 季倾看着道路上稀少的,急忙赶回家的行人,心里难免落寞。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季倾的家里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过年守岁了,所以季倾越发讨厌除夕,讨厌这个本该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他的家里破碎冷清。 十一点左右,窗外开始飘起了雪花,渐渐地,越来越大,一片雪白遮住了窗外的灯光,季倾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出神。 瑞雪兆丰年,可为什么我觉得这一年过得这么支离破碎。季倾在心底自嘲。 突然手机振动,他掏出手机,是沈清汝。 “季倾,除夕快乐啊!”沈清汝的声音很大,季倾听到她那边正在放烟花,周围人还不少,很热闹。 “除夕快乐,姐。”季倾回答。 “对了,校长在旁边,你跟他也说说话吧,他很想念你。”沈清汝把手机递给阿如拉,在他耳边说“季倾,他要跟您说几句话。”阿如拉高兴地接过电话。 “校长,除夕快乐!回来这么长时间都没跟您联系,抱歉啊。”季倾有些不好意思。 “你也快乐啊,季倾。”阿如拉很高兴,“别这么说,你的学习很忙,我知道。家里怎么样?都还好吗?” 季倾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脸上露出一抹苦涩“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替我向你父母问好,感谢他们能够让这么优秀的孩子来到我们学校。” “是我应该谢谢您,校长,在学校那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 “对了,季倾,你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给你邮寄一些东西。” “什么啊?”季倾怕是那张银行卡,所以小心试探了一句。 “我们这的一些特产,回去让你爸妈也尝尝,算是对你的感谢。” “不用这么麻烦您,我们……” “这是必须收下的,”阿如拉觉得身边的放烟花的声音太大,所以拿着手机走进办公室“你留下的卡我看到了,这份心意太贵重,我能给你的也就是一些特产了,必须要收下。” 季倾明白“您快别这么说,我真心希望咱们学校可以越来越好,况且没有太多钱,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别有太大负担,这样的话我会很愧疚。” “好,好,我明白,但我收下了你的心意,我的心意你也就别拒绝了。”阿如拉的声音慈祥,让季倾不好再说什么,所以就答应了。 简单聊了几句,阿如拉出门把手机还给了沈清汝“喂,季倾,听得清楚吗?” “嗯,你说。” “我们这里在放烟花,特别好看,我拍了照片,发给你了,快看!”那边应该是又炸开了很好看的烟花,沈清汝兴奋地喊了一声。 季倾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她激动,他打开微信,点开了沈清汝发过来的照片,还有视频。 第一张,是校庆合照的照片。他在一群人里,看到了许竹山。季倾有些惊讶,他回去参加了校庆?带着疑问,季倾又点开了下面的视频,视频里的场景是学校的操场,有老师,学生,还有援藏队的队员,因为他看到了拉图。他看着点烟花的人影,有些模糊,但看到他身上的背包,季倾看出来是许竹山。 他把电话放到耳边,问沈清汝“许竹山回去参加校庆了?” 沈清汝过了一会儿才说话“啊,对对,第一张就是校庆的合照,他在你走第二天就回学校了,后来就一直待到校庆那天没离开过。” “这样啊,那你跟他,说了吗?” “说什么?”沈清汝没有听出季倾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跟他告白,说了吗?” “啊,还没呢,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沈清汝回复到。 “那天他不是回去了,怎么没机会?” “他是回来了,但情绪一直不太对,听援藏队里的拉图叔跟我们说,好像和那次投资商说的,苏总,是吧?和她有关系,我就没有跟他说。” 苏总?苏宁?季倾虽然听到沈清汝没有告白松了口气,但听到这个名字,他又有些不快。 “嗯,那就,等有机会再说。” “嗯,对了,你一直没跟许队长联系吗?你不知道他的事?”沈清汝觉得纳闷,因为她眼里两个人的关系现在还不错,不至于一点联系都没有。 “啊,我比较忙,他可能也忙,就没联系,”他怕沈清汝再追问,又补了一句“你看,咱们都挺长时间没联系了不是?” “也是,对了,许队长正放烟花呢,要不我把手机给他,你们说两句?” “……不了吧,我,……哎,我这就过来,妈。”季倾下意识地拒绝,假装被叫,然后跟沈清汝瞎编借口,“我妈叫我去帮忙,晚点再说吧,姐。” “啊,那行。” “玩得开心!” 草草挂了电话,季倾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拒绝跟许竹山通话,其实他早就不生气了,只不过现在的他不清楚自己对许竹山的态度到底是什么,他总觉得他和许竹山之间有一些还没有说开的事情,无论是误会还是其他的。 季倾看着窗外依旧在落的雪,还有街道上覆盖的白色,心里很混乱。 除夕夜的快乐,被这件事情还有他的不良情绪吞噬,留下陪他的只有无声的孤独和冷清。 他打开和沈清汝的聊天界面,沈清汝又发过来几张照片,有一些抓拍,还有一些合照,里面都有许竹山的身影,但没有正面的脸,不过每个人都很开心。 季倾又点开校庆那张照片,放大了许竹山的脸。 那天似乎天气很好,许竹山的脸上洒满了阳光,让他琥珀色的双眸更加突出,他依旧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站的笔直,人群中他最显眼。 季倾看着许竹山的面孔发呆很久。 季倾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也不记得了。 但季倾不知道的是,他的手机在他入睡的某一刻里震动了不到一秒,随之陷入冗长的沉睡。 一五年就这样来到了。 第1章 迟来的道歉 季倾在假期结束前几天就回了学校。 给季倾收拾行李的时候,邢梅很自责“儿子,对不起,妈妈没有陪你一起过年。” 季倾坐在邢梅的身边,温柔地揽着她的肩膀“妈,别这么说,我不是说了,过年每年都可以,没关系的。” 邢梅贴了贴季倾的额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试探什么“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独自面对某一件事情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坚强。”邢梅的语气很轻,季倾能感觉到她的无力。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啊,妈?”季倾觉得十分不对劲,轻轻揉着邢梅的肩膀。 邢梅抬头,和季倾目光相对,摇头浅笑“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长大了,现在越来越成熟了。我,很欣慰。” “妈,为什么这次回来,我觉得你怎么很奇怪呢?” 邢梅拍着季倾的腿,低着头笑着“傻孩子,有什么奇怪的?我啊,大概是老了,唠叨的更多了吧。” 季倾看着邢梅,不经意瞥到她头上的白发,他伸出手碰了碰“别瞎说,你还年轻着呢。”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邢梅抬起手摸着季倾的脸,眼睛里的情绪复杂,让季倾看不透,可对视着,他的心里却十分难受。 “季倾,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永远。” 季倾握住邢梅的手,脸在她的手里蹭了蹭“妈,怎么这么煽情,真肉麻。” “好了好了,不说了,收拾一下送你去车站。” “嗯,好。” 邢梅出了季倾的房间,季倾坐在床上看着邢梅的背影,眼角出了泪,而在转过身的瞬间,邢梅的脸上布满泪痕。 到了车站,季倾和邢梅简单告别就上了车。 季倾靠着车窗,望着外面飞速移动的枯木,一旁空荡的轨道上铺着厚厚的白雪。 果然,冬天的萧瑟冷清还需要延续一段日子。 季倾到了学校的时候正好是中午,虽然还在末冬,但学校里已经有了春的痕迹。 他看着学校里不多的行人,站在校门口停了一会儿,正准备进校,季倾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回过头,是何雨。 “季倾,这么巧?”何雨先开口打招呼。 季倾有些尴尬,但还是点点头“啊,是,你也提前回来了?” “嗯,我们系里有一场比赛要参加,所以提前回来做最后的安排。” “啊,那,你……”季倾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想赶紧离开。 “你需要帮忙吗?”何雨开口,想上前帮季倾,但季倾向后退了一步,冲何雨摆摆手“不用了,我东西不多,我自己就行,你快去忙吧。” 何雨收回伸到一半的手,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 季倾点点头,目送何雨离开,他也推着行李箱回了自己的宿舍。 进了宿舍,宿舍里已经有人回来了,不过只有行李,人都出去了。 季倾放好行李箱,把背包挂在椅子上,自己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回想这段时间里,他母亲的反常举动,反复思忖她说过的话。 邢梅平时虽然很关心疼爱季倾,但极少说出“爱你”“我以你为骄傲”这样的话,因为她并不是喜欢煽情的人,可这个假期自从她除夕后一个星期回来,她就格外爱说这些话,甚至有的时候还要拉着季倾去街上闲逛,这些都不符合邢梅的性格。 季倾觉得奇怪,他想不通,可是又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和态度说明。想了很久,季倾毫无头绪,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季倾是被同一宿舍的蒋寒叫醒的。 “怎么了?”季倾还有些没睡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陆凡,被人打了!快去看看。”蒋寒有些着急,拉着季倾的胳膊想把他拽起来。 季倾有些懵“不是,什么情况?他不是还在家,怎么……” 话还没说完,蒋寒就把他拉起来往门外走“到了再说,快走。” 就这样,两个人急急忙忙打车赶到了学校附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两个人问了陆凡的位置赶了过去。到门外,季倾看到陆凡坐在一把椅子上,旁边站着一个女生,季倾看一眼女生的面孔,应该是女朋友。 蒋寒跟季倾走到陆凡旁边。 “你这什么情况,陆凡?”季倾弯腰看了看陆凡,脸上,胳膊上都有不小的伤口,医生在给他处理伤口。 “嘶~疼疼疼,医生,您轻点儿。”陆凡嘴咧得难看,不停往后退。 “路上碰见一个耍流氓的,我跟他打起来了。”喊完疼,陆凡回答了季倾的话。 “我们回学校的路上,碰见一个男生在骚扰一个女生,然后陆凡上去帮忙,就跟那个人打起来了,后来就成这样了。”旁边的女生简单补充了几句。 季倾看向她,对她点点头。 蒋寒也凑过来看着陆凡,一脸无可奈何:“你是蠢吗,打不过不知道报警吗?” “谁打架的时候还有空一只手打电话?蒋寒,你脑子蠢才对吧。”陆凡给了蒋寒一个白眼,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忍不住皱住眉头。 蒋寒单手叉腰,想再说陆凡两句,但被一旁的季倾制止。 “医生,他的伤怎么样,严重吗?”季倾问医生。 “还好,都是皮外伤,这两天注意消毒,养养就好了。”医生给陆凡处理完伤口,继续包扎伤口。 “好的。” 蒋寒看了一眼旁边的女生,随后又用胳膊怼了一下季倾“这是?” 季倾压低声音“陆凡的女朋友。” 蒋寒一副“明白了”的表情,点着头。 医生给陆凡开了擦伤的药,一行人领了药就出了医院。 本来要一起打车回学校,但季倾接到了电话,所以就让他们几个人先回去。 季倾看了一眼,邢梅的电话。 “妈,我到了,放心吧。” “嗯,好,刚才家里收到一个快递,是?” 季倾捂住额头,糟了,忘了这件事了。季倾大脑飞速运转“啊,我给忘了,是我一个在西藏上学的朋友给我寄的特产,他说要寄给我,让咱们尝一尝。” “啊,那你得好好感谢人家,一整箱的东西,还挺沉的,我是让人家快递员帮我一起搬进来的。” “啊,是吗,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他。”季倾松了口气“妈,你在家就先替我尝尝。” “好,要不我给你邮学校去?” “不,不用了妈,学校没地方放。”季倾站在路边,想打车回去“妈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在那边照顾好自己,有事跟妈妈联系。” “好,我知道了。妈,你也一样,有事情不要瞒我,我现在可以替你分担了,知道吗?”季倾还是非常委婉地暗示邢梅。 但邢梅依旧什么也没说,含糊地避了过去。 直到两个人挂了电话,季倾也没有打到车。但正好有一辆公交过来,季倾就坐上了公交。 上了车,季倾打开微信的朋友圈,无目的地翻看,除了过年的庆祝,就是大家陆陆续续开学的抱怨,中间还夹杂着秀恩爱的几条动态。 季倾下滑,看到了许竹山的一条朋友圈,更新时间是在除夕夜。 只有一个烟花的表情。季倾不知道这是代表什么意思,以为是许竹山随手发的,也就没多在意,后来关掉了手机。 大概十几分钟,季倾到了学校。刚走进校门,季倾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是一个陌生电话。 他皱眉,以为是骚扰电话就给挂掉。可没过几分钟,手机再次响起,还是刚才的电话号码,季倾依旧挂断,不屑地说了一句“还挺执着。” 可挂掉之后,很快对方又打了过来,季倾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接通了电话,但并没有说话。 令季倾疑惑的是,对方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 “打错了吗?”季倾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说道。 季倾刚说完,就听到对方的一声轻叹“季老师,对陌生电话的防范意识这么高啊?”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季倾的心跳快了一点,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你好,哪位?”季倾假装没听出来,明知故问起来。 “季倾,你在跟我装傻是吗?”许竹山低声笑了。 “怎么换了手机号码?”季倾往学校里慢慢走着。 “怕你不接我电话,”许竹山的语气明显轻松了不少,“不过忘了你的防范意识一向很好。 “少来,说正经的。” “不是我的电话号码,队员的电话,我手机没电了。”许竹山说了实话。 “嗯,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我可承受不起,毕竟许队长这么忙。” “季倾,”许竹山开口叫了他的名字,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季倾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就问他“怎么了?到底有没有事?” “……对不起,季倾。” 季倾听到许竹山的道歉,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挠了挠头“为什么突然道歉?” “那副画的事,很抱歉,我不是,故意……” “行了,我没那么小气,我也有问题,不应该说那么伤人的话。”季倾打断了许竹山,他觉得这样的许竹山让他不适应。 “那,就算扯平了。”许竹山如释重负,语气里多了一丝轻快。 “并没有,许竹山,”季倾并不赞同许竹山的说法,“你还欠着我,别让我提醒你。” 季倾说完,电话的那头传来了许竹山的笑声“是,是,是,季老师的恩情我还没有还清,不敢忘。” 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笑起来,许竹山又开口“那现在就是不生我气了?” 季倾认真想了想,低头看着路上残留的雪“我有那么小气吗,许竹山?我一向很和善的。” “对对对,但我肯定在西藏的时候,你还没有消气。”许竹山肯定地说。 “这话怎么说?” “毕竟季老师连走都没有告诉我,难道不是因为生气?” 季倾蹭了蹭鼻子“我没和任何人说,我自己去的机场。” 许竹山沉默了一下“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季倾怎么听怎么觉得许竹山的语气里有点委屈,他想象不出此刻许竹山的表情,但他却止不住想笑。 “许队长,你怎么这么矫情啊?” “这就矫情了?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季倾走到宿舍楼下,因为还通着话,所以没有上去,而是在楼下的长椅坐了下来。 “是,你当时不是在准备巡山的工作,我觉得没必要打扰你。”季倾其实当时并不是这个想法,那个时候他的确还在生气。 “提到这个我更有话想说,”许竹山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当时我问你的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什么话?”季倾即刻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季倾,你是真忘了还是在跟我装傻?” 季倾想了一下,明白了许竹山说的话“我当时不是说了,你都做了决定我能多说什么?” 许竹山没有说话,保持沉默,季倾把衣服拉链往上提,随后开口“再说了,我说不让去,会听我的?” “不然我问你干什么?”许竹山反问了季倾。 许竹山这话一出,倒让季倾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如果我现在再问你,你,会怎么说?”许竹山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连呼吸都不太顺畅,手不自觉握紧了手机。 而季倾咽了咽口水,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腿,不知道说什么,所以还是没开口。 “现在还不好回答吗?”短暂的沉默之后,许竹山先开口。 “你不都已经做了选择吗,我现在回不回答已经不重要了吧。”季倾想起校庆的那张照片,回复了许竹山的话。 “你知道了?”许竹山明白季倾说的话里的意思。 季倾被他的反应笑到,于是将刚才许竹山说的话原原本本还给了他“什么都不告诉我,也是在生气吗?” 许竹山听出了季倾在笑话他,但他却很认真地回答了季倾“没有生气,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这有什么的,就随……” 季倾没有深想,但话没有说完许竹山就抢着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和我说话。” 许竹山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暗淡了许多,他回想着跟季倾争吵的那个画面,还有他回到宿舍时满眼的空荡,心情很复杂,想说的也很多,但却偏偏这个时候嘴笨,什么都说不清楚,什么也讲不明白。 “季倾,说真的,你应该是,我在西藏交过的第一个,朋友,”许竹山叹着气,语气里参杂了一些季倾无法明白的情绪,“我已经很久没有交到和你这样,跟我聊得来的人。” 季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去表达。 “所以,我很重视你,”许竹山停顿住,彼此的呼吸声在这停顿的一秒里被放大,而短暂的一秒钟也被拉长,以至于似乎缠住了相隔数千里的两个人。 “所以,我很重视你,这个朋友,季倾。” 季倾听完许竹山的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依旧不了解许竹山,不了解这个年纪轻,做事沉稳的人,不了解他的经历对他的伤害,不了解他原来这样敏感。 季倾点着头“我很荣幸,成为许队长重视的朋友。”他不太想让这样沉重感情的氛围被延续,所以用轻松地口吻回应了许竹山。 “我的荣幸,所以我说咱们两个,挺有缘分的。”许竹山也没有再煽情,换了个轻松的语气。 “不过我还是想问你,怎么最后决定回学校参加校庆,而不是去巡山了?” “因为巡山的任务被临时取消,说要在年初,也就是二月份的时候,所以就回去了。” 季倾想了想,现在二月中旬了,“那你去了?” “嗯,拉图叔最近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所以我带队去的。” 季倾想了想,的确,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留下两个,剩下的确实应该都去。但他想起来之前和拉图的那段对话,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确定,你可以?” “你这话什么意思?在质疑我的能力还是质疑我的体力?”许竹山被季倾这三个字说得有了精神,话语里有点小质问的意思。 季倾忍不住笑出了声“许竹山,是不知只有我知道你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啊?你怎么这么,幼稚?” “不是,我说什么了,我就又幼稚了?你也太喜欢给我下定义,季倾。”许竹山觉得自己无辜中枪,无奈地摇头。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季倾的嘴角无法下落,眼睛也成了弯弯的“我就是想提醒许队长,毕竟雪山那么危险。” “季老师的提醒方式还真是,新颖独特,不过效果可能有些偏。” “我的出发点是好的,你理解有问题。”季倾不甘示弱。 “是是是,我的错,我理解力比较差。” “行了,不跟你贫了。话说回来,你这次去巡山,没出什么事情吧?”季倾收了笑意,认真跟许竹山说。 “……没有,一次巡山而已,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你这么说,让我感觉自己很不容易出问题一样。”许竹山还是开着玩笑。 季倾没有说他知道原因,也没有戳穿许竹山的伪装,只是嗯了一声。 “你现在开学了吗?”许竹山开了新的话题。 “还没,不过我先回了学校。”正说着,蒋寒跟陆川两个人勾着肩膀,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看到季倾,就朝他走了过来。 “干嘛呢,坐着不上去?”蒋寒坐在季倾旁边,陆川站在长椅后面。 季倾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个问题,于是慌忙说了句“我这有点事,一会儿再聊。”没等许竹山回应,季倾就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蒋寒一眼就看出了季倾脸上的慌乱,伸出手搭住季倾的肩膀“怎么,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们还听不了的?”蒋寒说着,脸上却笑开了花。 陆川也紧跟其后,拍了拍季倾的肩膀“就是,没见过你打电话还要背着我们的,说说,什么情况?” 季倾一脸无奈,把蒋寒的手甩开“你们两个,别乱说话。” 蒋寒和陆川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还不说,不会真是,坠入爱河了吧?”说完,两个人拍手笑了起来。 季倾咬紧牙关,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两个人“是不是一个学期没见面,皮痒了是吧?” “别,开玩笑的,”两个人收起了玩笑,但陆川还是追问了季倾“那你怎么坐在这,不上去?” “我在哪打电话还需要有固定地点吗?”季倾不耐烦,起身,把两个人扔在身后“冷了,回宿舍。” 被留在原地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似乎在说,绝对有情况。随后也跟了上来。 突然挂掉电话,许竹山没有立刻打回去,他以为季倾确实有急事,而且手机快没电了,他就想一会儿再说。 正准备给手机充电,许竹山伸手碰倒了桌子上刚沏好的药,杯子应声落地,碎成一片,药水撒了一地。 许竹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扔在一边的桌子上,头靠着墙,看向窗外发呆。 过了一会儿,打水回来的拉图看见了一地的狼藉,赶紧走过来检查许竹山的情况。 “怎么了,受伤没?”拉图语气很着急。 许竹山看着拉图,微笑着摇头“没事,拉图叔,就是不小心碰倒了。” “我再给你沏一杯,正好趁热喝了。”拉图转过身,打算给许竹山重新沏药。许竹山拒绝了。 “不用了,拉图叔,一会儿再说吧,现在不想喝。” 拉图回过身看了看许竹山苍白的脸,眉头皱了起来“不行,药必须按时吃,好不容易醒过来,必须把药吃了,一会儿我给你做饭,吃一点。” 许竹山没再坚持,点了点头。 的确,正月初一之后,这是许竹山第一次睁开眼。 他回想着那天的一幕幕,心里没有害怕,没有恐惧,而是满满的疲惫感。他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十分无力,觉得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永远处理不好发生的一切问题。 许竹山低头看着打着厚重石膏板还有缠着厚厚的绷带的右腿,无奈地皱了皱眉。 想着刚才跟季倾的对话,许竹山出神。 其实,季倾离开援藏队,许竹山就后悔了,觉得自己为什么不能把话说得直白点,没有跟季倾把话说开; 等他回到学校的时候,发现季倾不在后,他只有烦闷,是对自己。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两个人连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他在那段日子里,有太多瞬间想跟季倾联络,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场。 在除夕夜,许竹山看着在天空炸开的巨大烟花,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季倾。他打开了聊天框,编辑好了话,可在准备按下发送键的一瞬间,手指放到了删除键上。最终没有发出去。 后来在零点的时候拨通了季倾的电话,却连一秒的时间都没等到,就挂掉了电话。 他没有想到自己那晚以后会发生这么多事,也没有想到隔了将近一个月才醒过来。 但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新的手机和号码给季倾打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确定能否接通的电话。 思绪有些乱,许竹山觉得头疼,回过神闭上了眼睛。 晚上,季倾在宿舍阳台看着校园里的夜景,发呆。 “呦,想什么呢,季帅哥?”蒋寒出来搂过季倾的肩膀。季倾推开他“一边儿去,你是没事儿干了是吗?” “我感觉你这半个学期没回来,人变了不少。”蒋寒收起手,搭在栏杆上。 季倾不解,侧过头看了一眼蒋寒“怎么了?” 蒋寒没有看他“就是一种感觉,明白吗?” “什么破感觉,我还是我。” “不不不,”蒋寒转过来,摆动着手指,“如果没变,怎么有事都不跟我们说?” 季倾就知道蒋寒在逗他,他推了一把蒋寒“有没有点正经的?” 蒋寒笑了“说正经的,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季倾摇头“哥还这么年轻,不想尝试爱情的苦。” “实话?” “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蒋寒放弃追问,点点头“行吧。不过你这半个学期去西藏,感觉怎么样?” 季倾伸了伸胳膊,随后一手3放进衣服口袋里“挺好的,老师,学生都很真诚善良,我很喜欢那里。” “之后还打算去吗?” “看看吧,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会的。”季倾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很认真,眼睛里有着明亮的坚定。 “对了,你呢,跟,他,怎么样了?”季倾有些试探地看了一眼蒋寒。 蒋寒沉默了一会儿,搓了搓手“能怎么样呢?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季倾知道蒋寒的意思,但他确实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就只能伸出手握住他的肩膀,给他安慰。 蒋寒回过头看了一眼季倾,冲他笑笑“没事,”说着起身拍了一下季倾“总有办法解决的。” “没想过,放弃吗?”季倾忍不住问了一句。 蒋寒低头,深深叹了口气,随后整理好情绪抬头,看向路灯亮起的校园“放不下,心里全是他,怎么能放弃呢?” 季倾看着蒋寒的侧脸,他的眼睛里有悲伤,可更多的是坚定。 后来两个人没再聊什么,就静静地站着,直到熄灯。 躺在床上后,季倾回想起下午和许竹山的那通电话。 其实认真想想,季倾确实早就没有生许竹山的气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同样是发生矛盾,和朋友们他可以轻松冷静地解决;而和许竹山,他却不愿意主动解决,甚至还有一点逃避的意味,似乎内心深处就是在等许竹山主动跟他联系。 在他接起电话,听到许竹山的声音那一刻起,季倾就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毕竟对他而言这段关系更加重要。 而许竹山在听到季倾声音的那一刻,他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就仅仅只是三个字而已,说出口并没有那么艰难。至少,对季倾是这样。 第2章 我在 大三的学习正式开启后,季倾体会到了什么是忙碌的实质。每天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其余的时候不是在上课,就是在赶往教室的路上,要么就是泡在画室里坐到腰酸背痛。而他为了多睡那半个小时,所以省去了吃早饭还有午饭的时间,几乎只有在晚上才会吃一点东西。 宿舍里的蒋寒和陆川看不下去,一边用着调侃的语气说着他,一边大口嗦着碗里的面“季倾,你是打算升仙吗,一天一顿也就算了,这一顿吃的还赶不上我跟蒋寒一人吃的早饭。” 季倾挑了挑碗里的面,随后放下筷子“听没听过,不建议顿顿吃的太多,对脑子不好。”说完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个人。 陆川咽下嘴里的饭,看着季倾“不让吃太多,但不代表要饿死,”说完陆川又塞了一口面“做你的胃,真是太不幸了,享受不了美食,还得挨饿。”说着,陆川一脸惋惜地摇摇头。 蒋寒被陆川逗笑,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你的嘴真是会说话啊。”说完看向季倾“不过说真的,季倾,你别总是这样,身体总有吃不消的时候。” 季倾点点头,双手撑在桌子上“放心吧,没事,我有分寸。” “对了,你最近参加的比赛怎么样了?”蒋寒停下手里吃饭的动作,开口问季倾。 蒋寒说的是A市今年组织的的一次大学生青年艺术比赛,参赛项目以绘画还有设计为主,其他的艺术项目也都涉及,规模很大,本来他们都参加了,但陆川跟蒋寒停在了半决赛,只有季倾进了决赛,最近刚好是决赛前的准备阶段。 “啊,在想,还没想好准备什么题材的。” “决赛要求现场作画,时间也比较紧,你可以选择抽象一点的,画起来可以随性一点。”陆川这时候开口,提了一点建议,一旁的蒋寒点头,表示赞同这个想法。 季倾想了想,摇了摇头“虽然抽象画不用讲求太多细节,但意象太难把握。” “那写实的话,很难有创新,咱们去年几乎都是在做写实的学习和训练,我都快麻木了,看什么都觉得一个样。”蒋寒靠在椅子上回应。 “那你大概方向有没有想法?”陆川问季倾。 季倾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眼珠转了转“嗯,有,但还没想好还该怎么呈现更好。” 蒋寒跟陆川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季倾“反正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既然大方向你都想好了,我们觉得你肯定没问题。”蒋寒给季倾打气,一旁的陆川也冲他点头示意。 季倾看着他们两个人笑了笑“知道了,我争取拿个一等奖,请你们吃饭。” “就等这句话了。”陆川一拍桌子,三个人都笑起来。 回到宿舍,三个人都瘫在了床上,开始各自干各自的事,屋里陷入了沉默。 季倾本来在想着比赛的事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陆凡。 接了电话,还没等季倾开口,那边就传来了陆凡的声音,他那边很嘈杂“季倾,你现在干嘛呢?” “躺着,怎么了?” 陆凡还没开口,手机就被他身边的孟柯抢了过去,说话声音大得季倾听的一清二楚“跟我喝酒心不在焉,还在这偷偷摸摸打电话,陆凡,罚你把这杯干了!” 季倾皱了皱眉头,把手机挪开一点,保持沉默。 陆凡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孟柯,拿回自己的手机“老实一点,孟柯!别乱动!”陆凡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一脸死气。 重新把电话放在耳边,继续跟季倾说话“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趟,我这搞不定了……诶诶诶,别……”话还没说清楚,这边的孟柯挣脱陆凡抓着他的手,跑到躁动的人群里,与陌生人共舞起来。 陆凡抬起的手僵住,嘴里叹了口气“真的,季倾,我现在身心俱疲。” “怎么了?你在哪呢,声音那么乱?”季倾坐了起来,拎起椅子上的外套,一只手穿上。 “在库伦酒吧,我和,孟柯在这。” 听到孟柯的名字,季倾回过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蒋寒,“你们俩怎么一起?” “说来话长,你能先过来一趟吗,我真搞不定他了。”陆凡的语气里只有无奈和疲惫。 季倾答应之后就挂掉电话,走到宿舍门口后停了下来,抿了抿嘴,还是决定走回来拍了一下蒋寒的后背。 蒋寒感受到,摘掉耳机,直起半个身子“怎么了?” 季倾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复杂地看着蒋寒。 “怎么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蒋寒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整个人坐了起来。 “孟柯,他,”季倾的手指不受控地乱摆动,眼神也有些飘忽“他现在,在酒吧,喝多了。陆凡刚给我打了电话。” 听到孟柯的名字,蒋寒的表情就变了,沉默了一下“走吧,去酒吧。”没有多说一句话,蒋寒下了床,穿上外套就拉着季倾一起出了宿舍。 两个人打车到了库伦酒吧,推门而入,浓厚的烟酒气息让季倾难以接受,他捂住鼻子,往里面走,蒋寒在他前面,走得很快。 推开拥挤的人流,蒋寒跟季倾目光搜寻着孟柯和陆凡两个人的身影。 环顾了几圈,季倾看到了坐在吧台的陆凡。季倾拽过还在四处张望的蒋寒,扬起下巴“那边。” 两个人是被人挤过去的,到了吧台,季倾喊了一声陆凡。 陆凡回过头,看见季倾刚要让他过来,余光就看到了一旁的蒋寒,他愣了一秒,随后让他们一起过来。 “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来这了?”季倾被烟味熏得止不住咳嗽,不停地用手在面前挥着。 “因为他呗。”陆凡指了指蒋寒,季倾看向蒋寒。 蒋寒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舞池里的孟柯身上,没有听到两个人说话。 陆凡拍了一下蒋寒的胳膊“喂,你听没听见啊?” 蒋寒回过神,看了一眼陆凡“听见什么?”然后就指着孟柯的方向“你怎么带他来这,他还喝成那样?”蒋寒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陆凡觉得莫名其妙,站起来,用手戳着蒋寒的胸口“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因为你,他才非得过来,来了一句话不说就是灌酒,怎么拦都拦不住。”说着,陆凡呲鼻“蒋寒,我真看不明白你,你现在什么态度啊,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还拽着孟柯不放,你是不是有病啊?” 孟柯是陆凡除了季倾以外,第二个看重的朋友。他是后来通过季倾才知道的孟柯和蒋寒的事情,一开始他就不是很希望他们在一起,但别人的感情,他作为旁观者不能随意插手,所以他一直保持着警惕但不说的态度和立场。 之前还算不错,可是从大二开始,孟柯和蒋寒之间就开始时常出现问题,而每一次的不欢而散,都让孟柯情绪低落很久。陆凡看不下去,本来想跟蒋寒谈谈,可是被孟柯拒绝,季倾也认为他不能插手,这才让陆凡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到今天,他看着孟柯买醉的狼狈模样,他很心疼,现在蒋寒又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挑明了自己的意思。 蒋寒推开陆凡的手“你知道什么,我们两个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凡觉得蒋寒的话说得好笑,他不屑地咬着牙,指着蒋寒的鼻子“你觉得,就现在这个情况,还只是你们两个的事吗?”陆凡眼里都是敌意“你如果处理不好,就别这么折磨他,你倒是活的挺轻松,他呢,醉生梦死,因为你。” 陆凡的话让蒋寒无话可说,他的气势明显退了下去,不再说话。 季倾站在一边,伸出手把两个人分开“行了,别说了,你们两个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季倾推了一把蒋寒“去把孟柯带过来,先回学校再说。” 蒋寒点点头,挤在肆意跳舞的人群里,向孟柯靠拢。 看着蒋寒的背景,季倾坐了下来“他们两个的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现在看到的,并不是全面。”季倾握住陆凡的肩膀,随后拍了拍“这件事本来就很难。他们,都没错。” 陆凡看向季倾,看了好一会儿,陆凡泄了气,冲季倾笑了“你知道吗,季倾,你的理智最吸引我。” “滚一边去,狗屁话。”季倾翻了一个白眼,撤下了放在陆凡肩膀上的手。 蒋寒终于走到孟柯身边,抓住了孟柯的手腕“孟柯,我们回去。”蒋寒的声音被震耳的音乐声吞噬掉,但孟柯感受到了有人抓自己,他迷迷糊糊地转过身,费力地抬起发沉的眼睛,灯光昏暗,孟柯又在一个偏暗的角落,他并没看清是谁。 孟柯皱着眉头甩开蒋寒的手,没有说话,转过去继续跳舞。 蒋寒轻轻叹气,又往前走了一步,再次抓住孟柯的手,用力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孟柯被突如其来的拉拽弄得重心不稳,直接跌进了蒋寒的怀里,他本来想起身推开他,但蒋寒双手紧紧圈住孟柯,让他没办法脱身。 “你谁啊,这么多人都敢耍流氓是吧?”孟柯用力推着蒋寒,试图推开他“赶紧松手,不然我报警了!” 醉醺醺的孟柯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蒋寒低头看着怀里的孟柯,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温柔地蹭了蹭“不松,你报警抓我吧。” 蒋寒的气息扰得孟柯脖子发痒“松开,喘不过气了。” 蒋寒松了手,孟柯摇摇晃晃地在蒋寒对面站直,抬起一只手指着蒋寒的脸“赶紧滚,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别再让我看见你。” 蒋寒看着醉酒的孟柯,笑了笑,随后伸出手握住孟柯抬起的那只手,放进了衣服口袋里“我们回去。” 孟柯被蒋寒这样牵着往外走,蒋寒在前面推开挤在一起的人群,拉着孟柯走到了吧台。 季倾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孟柯已经站不稳了,摇摇晃晃地把脑袋抵在了蒋寒的脖子上,随后下滑到肩膀停住。 “走吧。”蒋寒开口。 “怎么走,他喝成这样怎么回学校?”陆凡开口。 “你们回去,我带他先在旅馆住一晚上。”蒋寒伸出手把孟柯的头稳稳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看了一眼陆凡。 “那也好,明天如果他不舒服,你给我打电话,我给你请个假,好好照顾他。”季倾对蒋寒说。 蒋寒看向季倾点点头“好,”随后又将目光转向陆凡“今天,麻烦你了。” 陆凡并不是很愿意接受蒋寒的歉意,别过头,有些不悦地左右晃着脑袋“赶紧带他休息,他这段时间挺累的,别在这待着了。” 季倾也看向蒋寒冲他示意,蒋寒点点头“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说完带着孟柯踉踉跄跄地走出酒吧。 目送两人离开,陆凡坐了下来,用手抚了抚额头,季倾站在一旁拍着他的背“走吧,咱们得回学校了。” 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刺耳,陆凡没有听清,回过头看了一眼季倾“什么?” 季倾又用力拍了一下陆凡,提高了音量“走了,回学校。” “咱俩喝点?” “我不爱喝酒,这还需要我再跟你说一遍是吗,陆凡?”季倾拍了一下陆凡的脑袋,咬牙警告。 陆凡捂住脑袋“开玩笑,走吧,回学校。” 两个人出了酒吧并没有立刻打车回去,因为天刚刚黑下来,两个人就走到附近的广场闲逛。 因为天气没有完全回暖,所以广场人很稀少,季倾跟陆凡两个人就顺着台阶往上走。 “你最近怎么样,跟女朋友还好吗?”季倾打开了话题。 “嗯,挺好的,”陆凡回复,低着头数着台阶,“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没有那么自在。” 季倾侧过脸看了一眼陆凡“怎么了?” “嗯,,怎么说呢,”陆凡停下脚步,仰起头舒了一口气“我们小事上没有争执,可在原则上却总是矛盾不断,到最后,又要彼此妥协,闭口不谈。” 季倾转了个身,面朝下台阶的方向,他握了握有些发冷的手“原则如果不同确实容易出问题,但总不能一直回避不谈,问题会越来越多,矛盾也会越来越深。” 陆凡叹了口气“这些我明白,我也试过,可是我们总是……”陆凡没有说完,烦闷地揉了揉头发。 “你们,”季倾皱眉“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陆凡用力抿住嘴唇,手也握紧,沉默了一会儿“季倾,你说,到底什么才算是爱情?”说完这句话,陆凡看向季倾,目光装着惆怅。 季倾低头轻笑“你觉得我能给你正确的回答吗?”他摊开手,“我自己的感情都是以分开为结局,你觉得我……” “又不是非得携手余生才是爱情,”陆凡打断了季倾,“真的,在你眼里,什么才是爱情?” 季倾停住,认真地想了想,随后字斟句酌地开了口“爱情,只要两个人合得来,互相喜欢就行吧。” “什么算互相喜欢,怎样才算合得来?” “合得来的话,我觉得不一定要有相同的爱好和习惯,但一定要彼此尊重和理解;至于互相喜欢,这更多的是在彼此相处过程里的一种感觉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季倾回答陆凡。 “所以,爱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不是一堆人,或者只有男女之间的事情,对吗?” “这话什么意思?”季倾没太明白陆凡这话的意思,有些疑惑。 “这就是我和她最大的矛盾点。”陆凡说。 季倾转过来整个人面向陆凡,他低着头,神情低落。季倾开口“说吧,我听着。” “我们两个人交往的这段时间里,让我感觉很多时候,这段关系里被塞进了太多无关紧要的人,”说到这陆凡情绪有些激动,季倾赶紧走过去拍了拍他。 陆凡摇摇头,继续说“举个例子吧,她总喜欢把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说给别人。我不是介意,而是她总会刻意美化,把我们的相处过程包装的,很精美,就像是偶像剧一样,而且只有得到别人羡慕的目光和言语,她才肯罢休,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必要,那些人又不是我们关系中的必要因素,”陆凡无奈地摆动着双手,语气里也都是无奈和不理解。 “可能她,只是喜欢分享而已。” “并不是,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寻求满足感,甚至,我觉得是虚荣心。” “最让我无法接受的一件事情就是,她有一次跟我说有东西要送给我,让我从宿舍下楼,我下去了,结果她周围围着一堆人,阵仗很大,她只是送了我一束花,然后说是惊喜;更好笑的是,她抱了我之后竟然去问一个举着相机的人问‘拍到我们两个拥抱了吗’,我当时,”陆凡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已经回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尴尬和难堪,“我当时只想立刻消失。” 季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凡,只是沉默着。 “这只是其中一件,诸如此类的,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出现了太多次,几乎各种各样,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谈恋爱,更像是在进行一次有剧本和群众演员的恋爱剧,还是荒诞喜剧。”陆凡遮住眼睛,重重叹气“有时候,我觉得窒息。跟她说,她只会说,我不懂她的爱,我不爱她,我……呼,算了,不想说了。” 季倾只能拍拍陆凡“可能,真的,就是,你们对待爱情的方式……” “不,季倾,我觉得这些事在无限突破我的情感边界,让我不舒服。” 陆凡抬起头看向季倾“这个不想说了。还有,你觉得爱情只能是男女之间才可以发生的吗?”陆凡又问了季倾一个问题。 季倾跟陆凡对视,这次他没有一点犹豫“不是,当然不是。”他的语气很肯定,以至于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回答有问题。 陆凡看着他,并没有打算接话,而是在等季倾继续说。 季倾开口“毕竟,爱情的本质是一种对感情的需要,而不是对指定的性别的需要。”季倾把手放进口袋里,低头踩着上下的台阶“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不是必须是两个性别之间的事情。” 陆凡露出一抹笑容“季倾,你把我说迷糊了。” “啊?”季倾回头看了一眼陆凡,随后也露出笑容,“简单来说,我一直认为爱情不应该被性别捆绑,而是听从心的选择。” 陆凡听了季倾这句话也很认真地点头“是啊,所以无论是异性之间,还是同性之间,都有拥有爱情的权利,”他转过头跟季倾对视,非常坚定地说“这点,我深信不疑。” 季倾的眼神里也装满了肯定的回答。同时他也从这段对话里,明白了陆凡和他女朋友之间的第二个问题,应该是无法接受同性之间的爱情。 “虽然,我总是不相信蒋寒能照顾好孟柯,但我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彼此玩玩的。”陆凡继续说着,“同时,我也没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什么不堪。” “他们两个,都是喜欢把话憋在心里的人,什么都不说,都想自己解决,结果适得其反,彼此都会受伤。”季倾开口。 季倾其实知道,陆凡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他的女朋友无法接受孟柯的事情,所以才会和陆凡发生矛盾。但季倾不想把这件事挑开了说,所以转了话题方向。 “我真是不知道,这两个别扭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陆凡无奈地摇着头,耸着肩膀笑了两声。 “所以啊,爱情吗,不就是心的感觉,心动了,自然跑不了了。” “是啊,心动才是爱情最大的杀手。” “你也一个人别想太多了,等不忙的时候跟她好好谈谈,问题是用来解决的,不是用来堆砌成隔阂的。”季倾冲陆凡说道。 陆凡沉默着,缓缓点头。 另一边,蒋寒带着孟柯打车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旅店,定了房间上了楼。 刚进屋,孟柯就跑进了厕所,抱着马桶吐了起来,蒋寒关上门,赶紧进屋给孟柯倒了一杯水。 倒完水,蒋寒走到孟柯身边,把他扶起来“孟柯,起来,到床上休息。” 孟柯此时已经四肢不受控,整个人不停往下坠,蒋寒拖着他很吃力。 好不容易把孟柯放到了床上,帮孟柯脱了鞋,盖好被子。蒋寒就坐在床边,看着醉酒的孟柯。 他叹了口气,伸出发抖的手轻轻捋顺孟柯额前乱了的头发,手指慢慢下移,摸了摸孟柯的眉,划过孟柯的鼻子,点了点他的鼻尖,随后手指停在孟柯微张的嘴唇上。 蒋寒抬眼看着孟柯的脸,目光无法移开,他的眼睛闭着,呼吸匀称,估计是睡着了。蒋寒就这样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似乎怕眼前这个人随时会消失一样。 “孟柯,”蒋寒轻声叫了他的名字,孟柯没有反应,“孟柯,我喜欢你,特别喜欢,超过任何人。” 蒋寒把手贴上孟柯的脸,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所以,别离开我,好吗?” 蒋寒的动作让孟柯感觉到,微微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蒋寒的脸上却无法聚焦。 “是蒋寒吗?” 蒋寒点头“是我。” 孟柯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语气里都是委屈,声音也在颤抖“蒋寒,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是我的错,别哭,别哭,”蒋寒看着孟柯止不住的泪水,顿时慌了神,双手不停地帮他擦拭泪水,心里很难受。 “我,有说过,我不喜欢你了吗?我有做过什么证明我不喜欢你的事吗?”孟柯借着酒意把所有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蒋寒不停摇头“没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手上擦泪的动作依旧没停。 “那你凭什么,凭什么说我不喜欢你,凭什么说我对你不认真,你凭什么随随便便给我的感情下定义!”孟柯支着胳膊坐了起来,和蒋寒面对面。 本就因为醉酒,脸还红着,又因为流泪,眼睛和鼻子也变得很红,孟柯此刻就像是个被丢弃的小猫,委屈,难过都表现在脸上。 “我错了,孟柯,我错了,我再也不对你说这样的话了,别哭了,好不好,我心疼。”蒋寒的声音很轻,他的眼睛与孟柯的眼睛对视,双手握住他的胳膊,怕他不稳而倒下。 “我那样做,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受到别人不堪入耳的谩骂和诋毁,我不希望……” 孟柯的话还没有说完,蒋寒身子向前靠近,吻住了孟柯的双唇。 孟柯被吓了一跳,身子不受控地往后一仰,蒋寒却双手环住孟柯,将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孟柯回抱住蒋寒,回应蒋寒。 两个人的吻缠绵但温柔,蒋寒把孟柯抱得很紧,就像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一样,他吻得热烈但不霸道,他想让孟柯明白他的心意,明白他真的喜欢他。 孟柯迎合着蒋寒,两个人唇齿厮磨,气息交融。 直到孟柯拍了拍蒋寒的背,两个人才结束,孟柯抵着蒋寒的额头,呼吸还有些喘。 蒋寒握住孟柯的手摩挲,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孟柯的鼻尖,呼吸加深。缓了缓后,他开了口“孟柯,跟你在一起,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怎么说,我一点都不在乎。”蒋寒停顿了几秒,“因为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他们;我想要一起生活的人是你,不是他们。” 孟柯反握住蒋寒的手“但我在乎,他们怎么对我都可以,对你,不可以,一丝都不行。” 蒋寒温柔地扬起嘴角,抬起眼睛看着垂眸的孟柯“你不理我,我才会受伤,知道吗?” 孟柯抬眼看着蒋寒炽热的目光,拿起一只手抚着他的脸,眼里忍不住盈满了泪,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蒋寒看着孟柯,抬起下巴,吻住了孟柯落下的泪水,随后将唇轻轻贴在孟柯的眼睛上,额头,最后在唇边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一直在我身边,好不好?”蒋寒温柔地开口。 孟柯用力地点头,双手揽住蒋寒的脖子,头抵着他的肩膀,蒋寒感受到孟柯温热的泪,于是不停地抚摸他的背,把自己的头埋进孟柯的颈窝“我也会一直在,我们一起走,好吗?” “……好。” 那晚蒋寒抱着孟柯,感受着他的气息在自己的身边起伏,他觉得特别安心。 那一晚他没有熟睡,而是一直留意着身边的孟柯。 他怕,害怕他离开,害怕他再次以逃避的方式推开自己。 那天陆凡和季倾回学校的路上,陆凡靠着车窗,情绪不高。季倾也不知道怎么去跟他沟通,所以也就保持着沉默。 下了车,两个人往宿舍楼走着,正巧看到不远处的女生,是陆凡的女朋友。 季倾拽了一把陆凡“她在那,要不你找她聊聊?” 陆凡顺着季倾指的方向看过去,没有动。沉默一会儿“算了吧,我有点累,我觉得还是互相冷静一下比较好。” “你打算冷静到什么时候?就这种情况下去,冷静到最后就成冷漠了。”季倾想劝陆凡,怎么着也要把问题解决了。 陆凡摇头“我们两个现在没法谈,只要开口一定崩。”说着继续往前走。 季倾看着陆凡的背影,无奈摇头,跟了上去。 第二天蒋寒和孟柯都没有去上课,季倾给蒋寒请了假,陆凡给孟柯编了没来的理由。 陆川早起的时候还在问季倾“什么情况啊,你们两个一起出去的,怎么他没回来?” “他临时有事,所以没回来,估计今天就回来了。”季倾没有跟他说事情的实际情况,他觉得还是别说的太多,毕竟他不希望他们成为围观者。 蒋寒和孟柯回来之后,两个人的状态明显都好了很多。尤其是孟柯,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虽然缓和,但对于之前的那几件伤了彼此很深的事情和问题依旧没有挑明解决,或许在他们两个人的心里,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第3章 好久不见 季倾参加决赛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陆凡,陆川,蒋寒,孟柯他们几个专门请了假陪季倾参加比赛。 到了比赛现场,季倾领了自己的号码牌,随后几个人找到位置坐下,等待引领员的示意。 坐在季倾右边的陆凡不停转着脑袋看向周围,人流不少,声音也比较嘈杂。 陆凡拍了拍季倾“紧张吗?” 季倾摇摇头“比赛而已,紧张什么?”虽然这么说,但季倾还是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手。 “看样子绘画专区的人最多,”蒋寒扫了一眼周围拿着画板匆匆走过的参赛选手,开口。 “嗯,毕竟这次的比赛主要是以绘画为主,估计这次不只是市里的大学生参加了,社会面里应该也不少。”陆川搭话。 季倾从左到右看了一圈候场厅,没有说话。 “季倾,你想好了主题没?”蒋寒撞了一下季倾的肩膀,季倾转头看了一眼蒋寒“嗯,想好了。” “关于什么的?”孟柯有些好奇,便问季倾。 季倾想了想,冲孟柯笑笑,随后摇头“等一会儿看吧。” 陆凡不停摇头“啧啧啧,还要保密啊这是?” “滚一边去,就你废话多是吧。”季倾给了他一拳头,陆凡吃痛皱眉“你是我的爷,我多嘴,多嘴。”随后做了用手封口的动作,保持沉默了。 大概候场了一个小时,负责带队入场的人员拿起话筒喊话“请各位参赛人员注意,现在我们开始入场,陪同人员请坐在位置上保持安静。” 季倾听到后,把手机交给一旁的陆凡“拿着。”随后站了起来,往入口走。 “加油!” “放轻松!” “加油啊,我们外边陪着你!” “等你拿奖啊,季倾!” 季倾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四个,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就往前排队进入了比赛现场。 刚刚的候场厅其实就是观众席,面前有一个巨大的屏幕,外面的人可以通过屏幕看到会场里参赛者的实时情况。 这次入围决赛的绘画选手一共二十个人,分别来自不同学校和工作岗位,看着选手的个人简介,大家的画风也各有不同。 主持人宣布了决赛的比赛规则“”因为人员数量较多,所以本次一共分为两轮,现场抽签决定绘画的主题类型,每人一次机会,每人作画的时间在一个小时之内。比赛结束后由评委现场打分,决定获奖作品。” 听了新的比赛规则,季倾愣住了,不是说好自己决定,怎么突然换了规则?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主持人手里的一叠卡片,不知道自己会抽到什么。 场外的四个人也蒙了,两两对视。陆凡摊手“不是,什么情况?现场抽题?这玩的也太变态了。”他没法接受这个突然的改变。 一旁的蒋寒也紧皱眉头“这太措手不及了,万一抽到的不是自己擅长的画风和题材,一个小时根本不够。” 陆川用手拍住额头“这都是什么人想出来的损招,真会创新啊!” 孟柯倒是还算淡定,双手环胸“别担心,我觉得季倾,肯定没问题,相信他。” 其余三个人将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孟柯左右各看了看,随后耸耸肩“信我,季倾一定可以。” 场内,主持人安排好比赛顺序,各个选手依次落座,季倾被安排在了第一组。 其实说实话,季倾是有些担心和紧张的。因为临场发挥本来就有许多不确定因素,即便他现在已经做了这么久的插画师,他也很少会有这样这样的机会,所以他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比赛正式开始,季倾他们第一组的十个人一起上台,按照刚才抽到的序号坐到对应的座位上。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有一张对应号码的卡片,撕开后就是这次绘画所抽中的主题。 季倾是七号,他撕开卡片,看到主题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也许正因为他的这副表情太过突出,所以镜头切了他的特写,场外的四个人看到季倾的脸,不知道他这是在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是,这表情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太懂?”陆凡又是第一个忍不住开口的人。 “大概,算是高兴?”陆川也不确定。 蒋寒跟孟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屏幕。 季倾把卡片交给主持人,随后在计时声响起后,季倾利落下笔。 看着季倾的状态,蒋寒看了一眼陆川“他要水彩。” 陆川冲蒋寒点点头“看样子是,那他抽到的主题应该是风景一类的的吧。” 陆川点点头“应该是,但风景画不太好出彩。” 随后两个人没再说话。 此刻,季倾脑海里浮现的是许竹山的身影,他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自己抽中的主题时,他下意识想到的就是许竹山。 他的画纸上开始越来越满,勾勒出来的线条交织,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季倾神情专注,周围的声响被他排在耳外,此刻的他只听得到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二十分钟后,季倾开始上色。他用了水彩。 大块的色彩被填充在画纸上,他手里的笔被他操纵着,如同舞台上肆意的舞者,而他就像是与之契合的精灵。 在时间倒计时的最后一分钟,季倾完成了作品。他们这一组的画板被推到台上的后面,第二组开始比赛。 第二组结束后,所有参赛者在台下等待,评委上台对作品进行打分。 看着几位评委在台上轻声交谈,台下的参赛者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紧张表现。有的不停搓着手,有的低头晃动身体,有的左右乱看,有的甚至蹲在地上,季倾尽量让自己站得挺拔,但放在大衣口袋的手心早已布满了细细的冷汗。 半个小时过后,评分结束。评委回到评委席,所有参赛者也被提示坐在座位上,等待结果的公布。 坐下来的季倾提了提毛衣的领子,遮住了自己的下巴,下唇也抵在领边,低着头,不停地揉搓自己的手指,听着主持人为比赛结果公布铺垫的说辞。 “好,接下来,让我们由莫老师来宣读这次比赛的获奖名单。” 季倾抬头,伸出双手鼓掌。 “获奖名单是从三等奖开始,随后二等奖,最后一等奖,一共有六位选手入围,请大家认真听,听到自己的名字上台即可。” 莫生说完,就开始念念获奖名单。三等奖三个人,没有季倾的名字。 二等奖两个人,依旧没有听到季倾的名字。 场外的几个人这下坐不住了,尤其是为首的陆凡,他索性站了起来,双臂张开来回踱步“不是,不会吧,季倾不会落选吧?” “您好,这位先生,请您坐好,保持安静。”维持秩序的人员提醒陆凡。 坐在他旁边的孟柯把他拉下来“坐好,你能不能沉稳点,这不还没念完吗,着急什么,不是说了,相信季倾。” 另一边的蒋寒跟陆川虽然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但蒋寒还是紧张地攥着双手,双脚也不停地抖动,陆川胳膊撑在腿上,手捂着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看着二等奖领奖的人走下台,陆川忍不住凑到蒋寒耳边“你说,能不能行啊?” 蒋寒看了一眼陆川,露出紧张的目光“我现在心都快跳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着摇头,随后继续盯着大屏幕。 “好,接下来,让我们祝贺本次比赛第一名,季倾。”季倾的名字出来,外面的四个人彻底放飞了。 “哦豁!季倾牛逼!”陆凡抬起胳膊欢呼,就差跳起来了。 “成了!”蒋寒也激动地喊了一声 “呼——紧张死了!”陆川坐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说什么来着,要相信季倾。”孟柯看了一眼旁边激动地不成样子的三个人,淡定地勾起笑容。 四个人的声音回荡在候场厅里,周围人都转过头看向他们几个,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嘘声,但四个人还是低声笑着互相对视。 季倾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松开了握紧的手,调整好呼吸,站起来走向台上。 接过证书和奖杯,季倾鞠躬,本想和刚才领奖的选手一样直接下台,但是被颁奖的莫生喊住“等一下。” 季倾回过头,看向他“老师,还有其他事吗?” “你能说一说,你这幅作品的创作灵感吗?”莫生冲他颔首示意,随后指了指季倾的画板,“你这幅画的笔风干净利落,甚至有些锋利,但是色彩的填充和交融却又很柔和,我想听听你的创作想法。” 季倾看着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想了一下,他冲他点点头,随后走到了自己作品的旁边。 镜头推近,放大了季倾的画,场外的所有人开始低头私语,陆凡他们几个也惊讶地吸了口气“我去,这,画得,好,好……”陆凡本来想夸一夸,可以专业不同,他说不出来什么,只好接了一句“牛逼。” “情绪表达得真浓,我感觉那束花在动。”蒋寒看入迷了,轻声呢喃着。 “季倾水彩也用的这么顺畅,太厉害了,关键他,把意象和现实把握得好特别。”陆川忍不住赞叹。 季倾的画,主体是一个男生背身举花,背景是还在落雪的一个山崖。 画面上男生举着一整条胳膊,手上拿着一大束红色的花,花朵的颜色十分亮眼,也是整幅画面中唯一的暖色调。 男生的形象并不清晰,是一种意象,而洒落下来的花瓣,零散的飘在空中,散落在男生的脚边。而白雪落在男生的发丝上,肩膀上,多了一份朦胧的冷感。 “我抽到的主题是‘花与风景’。但我选择把花的形象作为我作品的主要表现,所以风景选择了相对冷色的雪山和白雪,这幅画里的男生,我其实没有给清晰的指向,因为我把他看做是一种情感的借代。”季倾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画,随后伸出手指了指画面上的花“这种花是木棉花,在南方,还有气候温暖的地方比较常见,它又叫‘英雄花’,男孩拿着这束盛开的花,面向空荡的雪上,就是在对抗自己心里的恐惧,保持,希望吧。” 季倾说完看向莫生,示意他自己说完了。 “想法很好,创意也很独特,你很有潜力,继续加油吧。”莫生与季倾握手,慈祥地看着季倾,季倾弯腰“谢谢您的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 出了比赛会场,季倾就看到早已在外面等着他的四个人,陆凡上来就给了季倾一个拥抱“季倾,太牛逼了,你太牛逼了!”陆凡激动到不知道说什么,不停地拍着季倾的背。 季倾拉开陆凡,伸出手放在两人之间“我快被你拍死了!” 蒋寒伸出手和季倾碰了碰拳“祝贺,实至名归。”季倾冲他笑笑“感谢。” “季倾,别的不说了,就是这个。”陆川竖起拇指,称赞地看向季倾。 “夸张了,夸张了。”季倾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没看见他们三个刚才那副样子,好像获奖的是自己,激动的旁边人都看我们。”孟柯拿他们三个打趣。 “诶诶,诶,孟柯,这话说的好像你没反应一样。”陆凡搂过孟柯的肩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嘿,我可是一直很淡定,我一开始就知道季倾肯定没问题。”孟柯一脸得意地说着,还顺手给了陆凡一拳。 蒋寒看到陆凡搂着孟柯的手,靠过去把他的手拿了下去“把手拿开。”说着蒋寒把孟柯搂到了自己怀里,拉开了他和陆凡的距离。 陆凡撇了撇嘴“呵,管的真宽。” 旁边的两个人则对视一笑,一副习惯了的表情,而孟柯也低头露出一抹笑,随后握住了蒋寒的手,却不太自然地躲避掉蒋寒温柔的目光。 “好了,我说了,拿一等奖就请你们吃饭,走吧,今天我买单。”季倾拽着几个人出了比赛场地,去了常去的那家火锅店。 到了门口,孟柯和蒋寒走在前面,陆川跟在后面,季倾和陆凡走在最后面,进门前季倾拉住陆凡“陆凡,要不,你把你女朋友叫过来,一起吃顿饭,我们几个还没正式跟她见过呢。” 陆凡听到季倾提起她,犹豫地挠挠头,最后摇头“算了吧,我不想今天因为我们两个把局给搅了。” 季倾明白陆凡话里的意思,所以也没有多说,两个人进了店里。 几个人找了地方坐下,点完菜,就开始涮火锅,边吃边聊。 “季倾,你今天在比赛场那幅画跟你以往的风格真的特别不一样。”陆川打开一瓶酒,开启了话题。 一旁的蒋寒也点头“对,而且我总觉得你这幅画里的男生,”蒋寒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摸着自己的下巴,“怎么看,怎么觉得指向很明显,不像你说的只是意象。” 季倾被蒋寒说得有点心虚,他摸了摸鼻子“指向明显,你觉得像谁?你,他,还是他?”季倾挨个指了指在座的几个人,反问蒋寒。 蒋寒则不急不慢地摇了摇手指“不,都不是,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季倾。” 季倾的手不自觉地摩挲自己的嘴唇,眼神有些飘忽“懂个屁,你就知道瞎猜,吃你的肉,一会儿被他们几个吃光了。”季倾以玩笑的方式逃避了回答。 随后蒋寒也没再揪着这个话题继续,几个人吃吃喝喝,随便聊着。 “对了,下半年实习,你们有什么想法?”陆凡看向他们几个,喝了一口酒。 “看院里安排吧,我没什么想法。”陆川往锅里继续涮肉,不走心地说道。 “我也没什么想法。”蒋寒开口。 “一样。”孟柯举手表示赞同。 “你呢,季倾?”陆凡看了一眼愣神的季倾。 “我?”季倾回过神,“啊,不知道。” “你们什么情况,下半年实习结束就要开始找工作了,对实习你们还这么随便啊?”陆凡一脸恨铁不成钢,撇着嘴。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孟柯看向陆凡。 “我想申请自己创业。” 陆凡的话让他们几个人都有些惊讶。 “你说什么?创业?你拿什么创?”孟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凡。 “别这么看着我,跟个傻子一样。” “好好说话。”蒋寒看了一眼陆凡,让他注意。 陆凡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蒋寒,继续说“我的专业是编程,实习我觉得并不能学到什么,一点用处没有,还不如我自己干点什么,”陆凡填了一点酒,拿起酒杯晃了晃“所以,创业刚好。孟柯,你跟我一起。” 孟柯笑了,靠着椅子打量着陆凡“拉我入伙,你是想让我给你分担点资金吗?” “这话说的,没意思了啊,”陆凡瞪了一眼孟柯“不用你出钱,我跟我爸妈说了,他们支持我,再说我也是有一定经济储备的行吗?”说完,陆凡把酒杯放下。 “行啊,陆凡,深藏不露,一出手就要干票大的。”陆川拍了拍手,然后塞了一口肉进嘴。 “你就知道吃。陆川,亏你跟我还是本家,太没有抱负了。”陆凡露出嫌弃的表情看着陆川。 “去,别拿我寻开心,老子爱吃,但不是只会吃。”陆川指着陆凡“所以注意你的言辞。” 他俩的这两句话把所有人逗笑了,蒋寒调侃他们两个“你们俩,还真是各有千秋。” “反正说定了,孟柯,你跟我一起,不许拒绝。”陆凡伸出右手,等着孟柯跟他握手。 孟柯扬起眉毛,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行,陆总。”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一旁的蒋寒看着开怀大笑的孟柯,也露出了笑脸。 季倾还在出神。 刚才坐车的路上,季倾没事打开了微博,本来想看看许竹山有没有更新动态,点进他的主页,就看到了许竹山裹着石膏和绷带的腿,当下他的神经就紧绷了起来,放大了那张照片。 他又看了看发布的日期,是和季倾打完电话的那天晚上。许竹山还以开玩笑的语气配了文“这下罢工的理由很充分。”底下有人评论“兄弟,代价多少有点大。”“一个月不见,怎么换了皮肤?”…… 季倾并没有觉得好笑,只是眉头紧锁,心里只有担心。所以以至于周围人聊着天,他都没有融进去。 他打开手机,想给许竹山打个电话,问问他,可是又怕许竹山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所以犹犹豫豫,一直没有拨出这通电话。 “诶,季倾!”陆凡在季倾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季倾回过神,看向陆凡“怎么了?” “你怎么了?什么都不吃,什么也不说,在这打坐呢?” “没有,就是有点累。”季倾编了借口含糊陆凡。 “这一上午神经紧张,确实挺累的。”孟柯开口。 陆凡拿起筷子往季倾碗里夹肉夹菜,直到碗里一点空地没有,陆凡才放下筷子“快,赶紧吃点,缓解一下疲劳。” 季倾看着满满一碗的菜,无奈地笑了笑“我谢谢你,陆总。”他调侃陆凡。 “别,爷,你可别这么叫我,我不习惯,再说了,八字都没一撇呢。”陆凡赶紧摆手加摇头。 “快,说了这么多,正经事都忘了,”陆凡拿起酒瓶,倒满了酒,然后示意其他几个人“快,把酒满上,给我们季大帅哥庆贺一下。” 其他几个人利落地满好酒,端起酒杯“来来来,一起碰杯。” 杯子碰在一起的清脆如同助兴,几个人对着季倾说道“祝贺!” “谢谢哥几个陪我,有你们在,我很安心。”季倾喝光杯里的水,放下杯子“今天随便吃,随便喝。” 随后几个人继续说笑。 还没吃完,季倾接到了电话,是许竹山。 季倾看着上次许竹山打给他的那个号码,他以为他在队里有什么事,于是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几个人,他站起身“你们先吃,我接个电话。”随后走出了包间。 季倾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喂。” “在忙吗?”许竹山开口。 “没有,和朋友在外面吃饭。” “啊,那,你先吃,我……” “没事儿,你有事情就说。” “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比较忙。” “嗯,大三,正常。” “嗯,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 说完了客套的话,两个人陷入沉默。 其实季倾特别想问问他的腿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他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合适的理由去问,所以最终没有说出口。 “季倾,你……”许竹山开口,但没说完就停住,没了下文。 “怎么了?” “你学校,是不是,挺大的啊?” 季倾疑惑“啊?呃,还行。” “嗯,我觉得也是。” “不是,许竹山,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季倾被许竹山的话说得迷迷糊糊。 “我说你的学校确实挺大的,以至于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走。” 季倾眼睛放大,微微张着嘴巴,大脑一下子宕机。他咽下口水,不自觉地握紧了另一只手“许竹山,你说,你现在在哪?”季倾的语气里夹杂着不确定和难以置信,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现在的心跳,震动着他胸口。 “你的学校门口,”季倾听到了许竹山的低笑“你能来,做我的导游吗?” 季倾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开心,眼神里闪烁着光亮。“等我,一会儿就到。” “注意安全。” 季倾挂掉电话,回到包间,几个人还在谈着,季倾拿起东西“有突然有点急事,下午的ktv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玩得开心,回来我给你们报销,先走了!” 还没等他们几个反应过来,季倾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被留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是,什么情况,主角跑了?” “吃吧,一会儿直接回学校。”蒋寒摊手,把杯里的酒喝光。 “不去唱歌了?”陆凡问。 “唱什么?你没课吗?”孟柯翻了一个白眼,“赶紧吃吧,一会儿回去休息休息。” 一旁的陆川仰起头“你们吃,我饱了,歇一会儿。” 季倾打了车就往学校赶,原本不长的距离,却让季倾在此刻觉得十分漫长。他看着车窗外已经露出浅绿的树枝,感受着吹在脸上不凉的风,他知道冬天彻底结束了。 到了学校门口,季倾匆匆下车,看着校门口不多的人,搜索着许竹山的背影,可看了一圈,季倾都没看到。 正想掏出手机给许竹山打个电话,许竹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找人吗,帅哥。” 季倾猛得转过头,鼻尖不小心碰到了许竹山的嘴唇,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隔开距离。 时隔四个月再次看到许竹山,季倾觉得有些不习惯。他很认真地看着他,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还不停地晃着头,抿着嘴没有立刻说话。 最后季倾把目光落到许竹山的脸上,对他展开微笑“怎么会来这?” “就,想来了呗。”许竹山歪着头看着季倾,有些害羞地耸了耸肩。 季倾忍住上扬的嘴角,偏过头,舔了舔嘴唇,随后又转回头“你怎么知道我学校的地址?” “问了校长。” 季倾不停地晃动着头,脸上的笑容如何也止不住,他的眼睛心虚地四处乱瞟。 “这么久没见,不打算说点什么?”许竹山盯着季倾的眼睛,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 季倾低头蹭了一下鼻尖,随后对上许竹山的目光: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看着眼前的季倾,许竹山这一路上的疲惫和不安顷刻消失,剩下的只有他藏在心底的那一份思念。 他张开双臂“拥抱,一下?”虽然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可他能感觉自己的双手在抖。 季倾看着许竹山,还有他抬起的双臂,他用力抿住双唇,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视,没有一个人开口。 许竹山以为季倾不愿意,他吐吐舌头掩饰自己的慌乱,勉强一笑“算了,有点肉麻。” 刚要放下手臂,季倾向前迈了一步,给了许竹山一个拥抱。 这倒让许竹山愣在了原地,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双手停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但他又是激动的,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见到了想念的人。 “好久不见,许竹山。”季倾双手放在许竹山的背上,轻轻抚着。 许竹山回抱住季倾,手上的力度下意识加大“好久不见,季倾。” 其实,季倾有好多话想问许竹山。 比如,腿现在怎么样? 比如,援藏队还好吗? 比如,工作顺利吗? 比如,比如……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这段时间有没有在哪一个时候想起过他? 许竹山心里的话都在见到季倾的那一刻得到了答案。 他这段时间并不好,因为只剩他一个人; 他其实不想复健,可他想快点见到他。 他其实很想他,想到腿刚拆了石膏,就定了机票赶了过来; 他想,来看看他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哪怕只是学校。 然而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拥抱,一个沉甸甸的拥抱。 季倾松开手,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拍了一把许竹山的胳膊“是挺肉麻的。” 许竹山也挠了挠头,只是笑不说话。 他本来想开口问问季倾的近况怎么样,但还没说话,季倾的眼睛突然放大,脸上明显慌乱,他抓起许竹山的手腕,往前面的街道快步走去。 “不是,季倾,去哪?”许竹山一脸懵地被季倾拽着往前走。 “带你吃饭,你应该还没吃饭,给你接接风。”季倾说着还不停回头往许竹山的身后看。 许竹山察觉到,也想回头看,但被季倾用力拽着往前走,他没办法回头“怎么了?我其实想……” “附近有一家店不错,我带你尝尝。”季倾现在只想赶紧拉着许竹山离开学校门口,多一秒都不行。 许竹山看着季倾的背影,目光落到季倾拉着他手腕的手,许竹山笑了笑,不再说话,跟着季倾往前走。 季倾突然的慌乱来自于他再熟悉不过的那四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他下意识的逃离,让他心里那份悄然生长的悸动慢慢明晰。 第4章 心脏悸动 被季倾拉着走到了学校附近的特色街区,许竹山的腿走得有些发疼,所以他晃了晃被季倾拽着的手腕,示意季倾:“等一下,季倾。” 季倾回过头,停下,看着许竹山“怎么了?” 许竹山轻轻皱着眉“有点累,走得太快了。” 季倾这才想起来他的腿,季倾赶紧问“不舒服吗?” 许竹山摇摇头“走这么快,都来不及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说完盯着季倾笑起来。 季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只想着赶紧带你去吃饭,忘了带你逛逛了。” “我第一次来,你可是我的向导,嗯?”许竹山看着季倾,冲他挑了挑眉。 季倾了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交给我,包你不虚此行!” 说完,季倾走在许竹山前面,放慢了脚步,开始给许竹山介绍一些新奇的东西,或者带他尝一尝街边的特色小吃,走到一家凉粉店的时候,季倾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许竹山。 “吃凉粉?” 许竹山看了看自己手上杂七杂八的各种吃的,带着笑意地看向季倾,抬起满当当的双手“确定,还要吃吗?” 季倾看了一眼许竹山的双手,笑得肩膀抖动“这都只是前菜,尝尝这里的凉粉和拉萨的有什么不一样。”说完,季倾先一步走进了店里。 许竹山歪了一下头,看着季倾的背影,笑着,藏着一丝宠溺。 进店,两个人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季倾到点餐位置点了店里的招牌煎凉粉,领了号码就走回座位。 两个人坐在店里等着,开始闲聊起来。 “刚才你怎么突然那么着急拉我走?”许竹山把手放在桌子上,问季倾。 季倾眼神躲闪,他碰了碰鼻子“没有,就是想着怕时间晚了,这家店人会很多,没有位置。” 许竹山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看着季倾。 季倾也看着许竹山,他瘦了很多,下巴比之前尖了不少,头发也变长,细细碎碎的都快遮住眼睛,顺着视线,季倾看到了许竹山左眼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有一块淤青。 季倾皱着眉头“你眼睛怎么了?” 许竹山愣了一下,抬起手摸摸自己的眼睛“嗯?怎么了?” 季倾指着自己眼角相同的位置又问了一遍“这,怎么了?” 许竹山明白过来,掩饰地干咳了一下“咳,可能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吧?”说完目光移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季倾看着许竹山的反应就知道他在说谎,他的表情闪过一丝不快,随后恢复正常“嗯,队里最近怎么样?拉图叔,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许竹山手里握着水杯一直没放下。 “学校呢,最近挺好的吧。” “嗯,都挺好的。” “你呢,这段时间怎么样?” “刚才不是问过了,我挺好的。”许竹山冲季倾笑着说。 “许竹山,你那天跟我打电话说过,我是你最重视的一个朋友,对吧。” 许竹山点头,看着表情有些严肃的季倾。 “那朋友之间是不是应该坦诚相待?” “是。”许竹山又点头。 “行,那我再问你一遍,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许竹山看着季倾的脸,还有眼睛里不容质疑的目光,许竹山有点心虚,拿着水杯的手指轻轻敲打着。 “就,和之前一样,只不过今年刚开始,所以事情比较多,就忙一点。”许竹山说完抬头对上季倾的眼神。 季倾眯了一下眼睛,笑容挤在一侧“嗯,嗯,好。”季倾叹了一口气,耸起肩膀,不再看许竹山。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季倾点的餐做好了,他拿着号码起身去领餐。 因为是常客,所以老板给季倾做的两份凉粉都很多,季倾接过来险些没端稳,他欠身说了声谢谢,转身走回座位。 季倾端了一碗不辣的凉粉推到许竹山面前,把筷子递过去“尝尝。” 许竹山看着眼前的凉粉,有看了一眼季倾面前的,他皱了皱眉,接过筷子“为什么,我的这么寡淡啊?” 季倾用眼睛瞥了一下许竹山的腿,然后抬眼看向许竹山“辣的吃得太多,上火。”随后低头挑起自己碗里的凉粉,吃之前故意看了一眼许竹山。 许竹山被季倾整笑了,他看着季倾碗里满满的辣椒和红油“你太双标了吧,咱俩这差的也太多了。” 季倾咽下嘴里的凉粉,看着许竹山一脸等着说法的表情,故意调侃他“有吗?我觉得你脾气那么大,还是吃的清淡点比较好,”随后筷子点了一下许竹山的碗“赶紧吃,尝尝怎么样。” 许竹山不情愿地夹起一块儿凉粉放在嘴里,入口的一点酥脆,还有咀嚼后的软弹让许竹山有些惊喜,他点着头“嗯,挺好吃的,跟在拉萨吃的不一样。” “这是煎凉粉,和凉拌的不一样,它更香。”季倾给许竹山解释。 许竹山点点头“好评。” 季倾笑了笑“多吃点,不够再点。” “你当我是饭桶吗?”许竹山看向季倾,双手摊开。 “我是在尽地主之谊。” “啊~也是,毕竟在西藏的时候你还说过请我吃饭呢。” “你不也说是你的荣幸?” “是是是,季老师请我吃饭,我太荣幸了,”许竹山说完,眼睛看向季倾碗里的凉粉,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凉粉,放进嘴里。 “诶!许竹山!”季倾想要制止许竹山,但伸出的手被许竹山抓住,许竹山一边吃着凉粉,一边露出得逞的笑容。 “嗯,还是季老师的比较好吃。”许竹山咽下嘴里的凉粉,冲季倾挑了挑眉。 “滚蛋,”季倾甩开许竹山的手,把自己的凉粉推到许竹山的面前“既然好吃,那就多吃点。”说完季倾指了指许竹山面前的两碗凉粉。 许竹山看着两碗满满的凉粉,低头捂嘴笑起来“撑死的话,季老师能送我去医院吗?” “放心,第一时间送医院。”季倾挤出一个看戏的笑容。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完许竹山就先吃起来季倾那碗凉粉。 季倾要的是特辣,所以吃到一半,许竹山开始不停喝水,季倾憋住笑容,把季倾的筷子拿下来“别吃了,被辣坏了我可是罪人了。” 许竹山喝着水,不停摇头“这辣椒,真是特色。” 季倾刚要开口说话,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季倾回头,两个女生,他并不认识。 “你好,你是,季倾吗?”其中一个女生问道。 许竹山这时候也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季倾点头“请问,有事吗?” “啊,是这样,今天你的比赛很棒。”说着女生指着自己的手机,上面是季倾介绍自己作品的一段视频。 他有些错愕,微张着嘴“啊,谢谢,谢谢。” “能,跟你合个照吗?”另一个女生开口,说明了两个人的来意。 季倾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许竹山,冲他使了一个眼神,想让他帮帮忙,许竹山接收到季倾的眼神,扬起笑容,站了起来“这样,我帮你们拍。” 季倾听了许竹山的话,看着他,咬紧牙齿,很好,许竹山,你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季倾站起来,跟两个人现在一起,许竹山拿起女生的手机,像模像样地指挥着三个人: “来,靠近一点。” “季倾低一点。”季倾把腿弯了弯。 “季倾,笑一下。”季倾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好,别动,保持。”按下快门,许竹山打量着手机里照片,嘴角勾起笑容“不错,非常好。”然后把手机递给其中一个女生。两个女生跟许竹山说了感谢,就离开了。 剩下他们两个人,季倾抬起脚想踢许竹山,但又想起来他腿受过伤,所以用力给了他一拳“许竹山,你够可以的,真是乐于助人,啊?” 许竹山往后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晃了晃右手,然后抬头看季倾“乐于助人是一种美德。”说完压着自己上扬的嘴角盯着季倾的表情。 “你大爷的美德,许竹山。” “能不能文明点,是不是你只要跟我说话的时候就这么粗鲁?” “不是我的问题,是你说话欠骂,没揍你就不错了。”季倾也坐了下来,偏过头没有看许竹山。 许竹山打开手机,点开微博,过了一会儿把手机屏幕伸到季倾面前,季倾看了一眼,是自己的微博主页。 他看向许竹山“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那个女生关注了你,我扫了一眼你的网名,搜的。”许竹山笑笑,随后拿回手机搜索着什么,然后又把手机递到季倾面前,季倾看了一眼,是自己比赛的那幅画。 他摸了摸鼻子,然后看向许竹山“怎么了?” 许竹山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用手指把画面放大,然后指着画里的那个男生,然后开口问季倾“是我吗?” 季倾眼神躲闪,又蹭了蹭鼻子“不是,你能别那么自恋吗?” 许竹山收回手机,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啊~不是啊,但,”许竹山的目光一直在季倾脸上没有移开“这个男生的衣服,怎么和我现在这件衣服这么像啊?” 季倾有一种被人抓包的窘迫感,他不自在地转着眼睛,没有回答许竹山。 许竹山看着季倾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的心里突然腾升起一股强烈的暖流,从心脏向四周扩散,充盈他整个人。 他突然像季倾靠近,两个人的距离被缩短,再近一点鼻尖就会相碰。许竹山的面孔在季倾眼里被突然放大,他有一点不自然,但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他还是直视许竹山的眼睛。 “画得挺好的,本人很认可。”许竹山漫然的笑容显得他很柔软,狭长的眼睛里闪着点点光亮,里面有季倾模糊的影子。 “我的画还用你认可?”季倾偏过脸,一脸嫌弃。 许竹山也歪过头,抓着季倾的眼睛不放“是,季老师一直很厉害。”他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即使没看他,季倾的余光还是察觉到了。 季倾看向许竹山脸,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别沾沾自喜,我只是以你为原型而已,他并不是你。” “哦~这样啊~”许竹山扬起尾音,不停地上下晃着头“那也没关系,至少,原型是我。”说完笑容愈发得意。 “去去去,”季倾怕自己乱了阵脚,把许竹山推开“那是你的荣幸,你应该感谢我。” 许竹山笑出了声“季老师说的对,我的荣幸,非常荣幸。” 季倾被许竹山调侃得神情非常不自然,季倾蹭了蹭自己的鼻子转过头“赶紧吃,不吃走了。” “吃,我突然觉得,我还能再吃点。”说着拿起筷子,看了一眼害羞的季倾,忍着笑意吃完了季倾那份凉粉。 出了店,许竹山扶着季倾的肩膀“不行,太撑了,你带我去散散步吧。” 季倾看了一眼许竹山,笑了。他看了一眼时间,两点。时间还早,他给蒋寒发了一条信息“我这边还没解决完,帮我请个假。”发送后收起了手机。 “走吧,前面有一个广场,去那转转。” “好。” 两个人并肩走着,下午的风裹着阳光的暖吹到两个人身上,季倾觉得舒服。 “这里比拉萨暖很多。”许竹山开口,随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初见绿色的树枝“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这样的温度了。” 季倾看着许竹山的侧脸,他感受到了许竹山情绪的一点下沉,季倾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感受。” 许竹山转过头看向季倾,冲他笑了一下,点点头。 接下来不长的一段距离,两个人并排走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穿过树枝跑到他们身上的阳光格外明亮,似乎格外偏爱这两个少年,他们的影子在路面被慢慢拉长,此刻的温柔和浪漫被无限放大。 走到广场,因为还在工作日,所以人并不多,季倾带着许竹山走向一个长椅,两个人坐了下来。 许竹山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真舒服。” 季倾转头看着他,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黑色的发丝被勾勒着白金色的光,衬得他的脸更白,样子却温柔了不少。他想伸手碰碰他的睫毛,他抬起手,试探地靠近,快要碰到的一刻,许竹山睁开了眼睛,季倾的手没有来得及收回。 两个人对视,许竹山没有动,而是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手,然后又看向季倾“怎么了?” 季倾赶紧收回手“刚才,看你脸上有个脏东西。” 许竹山坐直,用手蹭了蹭自己的脸,然后看着季倾“还有吗?” 季倾没有看他“没有了。” 许竹山点点头,收回了手。 “许竹山,你刚才关注我微博了吗?”季倾突然问,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 “关注了,好不容易知道了季老师的微博,当然……” 许竹山还没说完,季倾就把他的手机递到了许竹山的面前,屏幕上是许竹山那张腿受伤的照片。 这下许竹山慌了,心里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然后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头,不知道怎么说话。 “所以,现在腿好了吗?”季倾开口。 “好了,不然怎么来?”许竹山心虚地笑了笑。 “所以,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这段时间你发生的事了吗?” 许竹山抿着嘴,仰起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开了口。 “上次给你打电话不是说巡山任务推迟到了二月份,当时拉图叔的身体没办法参加,所以我带队上山,然后在上山的时候脚滑,滚到了一个山坡下,所以摔了腿。” “你腿本来就有伤,你就不能注意着点?”季倾的语气不对,有些冲,他看了一眼仰着头的许竹山。 许竹山有些错愕,他看着季倾“你,怎么知道我腿有伤?” 季倾回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你受伤就这么简单?”他总觉得不对劲,表情有些怀疑。 “嗯,是啊,就是这样,不然呢?”许竹山神情坦然,不像是说谎。 季倾没在追问,只是低头看了看许竹山的腿“恢复的怎么样了?” 许竹山晃了晃自己的右腿,然后说“差不多了,这不都能走了。”他看着季倾,笑着。 季倾还是不放心,毕竟这才过去一个多月,照片上的腿受伤那么严重,怎么可能好的这么快,再加上许竹山连手机和电话号码都换了,他总觉得许竹山没有说实话。但他没说破,只是轻声“嗯”了一声,便沉默不再说话。 “季倾,”许竹山开口,但是没有看季倾,而是低头摸着手腕上的菩提。 “说。”季倾开口。 “你还,会去拉萨吗?”这是许竹山这次来的根本目的。 其实打电话的时候他想过问季倾,可每次话到嘴边他都说不出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当面问最合适。 他说完这句话,眼神偷偷瞄了季倾的反应,他其实很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季倾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沉默良久。 许竹山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季倾,他伸手拍了一下季倾“诶,说话啊。” 季倾低着头,看着手机,随后翻开手机通讯录,“校长的电话换了吗?” “啊?啊,没有,还是原来的那个。”许竹山不知道季倾什么意思,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季倾点头,拨通了阿如拉的电话,手机放在耳边,他面向许竹山。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喂,季倾啊,最近怎么样啊?” “校长,我挺好的。就是一直忙着没有跟您联系,您最近怎么样?学校都还好吗?” “嗯嗯,都挺好的,一切都好。”阿如拉接到季倾的电话很是开心,语气很轻快。 “校长,我想问您一件事,”说着季倾的眼睛依旧看着许竹山。 “你说。” “咱们学校现在,还缺老师吗?” “季倾,如果你回来,我热烈欢迎!”阿如拉听明白了季倾话外之意。 “好,那校长我今年下半年的时候过去,您看方便吗?” 听到季倾这句话,许竹山才明白了季倾的意思,他摸着菩提的手突然松开,悬着的心脏慢慢回落,他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不停上扬。 “方便,你什么时候来都方便!这样,等你来的时候,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这次必须给你接风!”阿如拉听到季倾要再次回到学校,十分激动,答应的也很痛快。 “好嘞,校长,那咱们下半年见!”季倾也笑着回应“校长您也照顾好自己,别太劳累,等我回去。” “好,好。”阿如拉十分欣慰。 “好,那校长您先忙,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两个人挂掉了电话。季倾收起手机,继续看着许竹山,扬起眉毛,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许竹山高兴地仰起头,努力憋笑,随后用力抿着嘴看向季倾,他开心地晃动着自己的身子,眼睛里闪烁着的是喜悦的光。 季倾看着这样的许竹山,心里也很高兴。其实他在和陆凡他们四个聊天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想法,只不过在见到许竹山之后,这个想法被他变成了约定。 “所以,是?”许竹山不太敢确定,还是问了问季倾,想得到他对他的正面回答。 “去呗,至少让许队长把欠我的两次恩报了。”说完,季倾笑着看向许竹山。 “是,这次你去,我一定听从差遣!” 得到了他期待的答案,许竹山开心极了。但他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明显,于是手不停摸着自己的头发,把头转过去,咧开嘴笑了。 季倾知道他在笑,他也笑着。他突然觉得现在的心情很放松,因为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终于不再是一个泛泛忙碌的过程,而是有了一个他可以期待的短暂终点。 三点多两个人离开了广场,原路返回。 许竹山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觉得自己十分滑稽,他用胳膊碰了一下季倾“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个拎包小弟。”说着还抬起双手晃了晃。 季倾嫌弃地笑他“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拎的都是你的东西,我可不敢让许队长帮我拎包。”说完径直往前走。 许竹山在原地愣了几秒,左右看了看手上的东西“还不是你买的。”说完轻笑,跟了上去。 走到学校门口,季倾站住“你在这待多久?” “五点的飞机,今天回去。” “这么快?” “队里忙啊,我这可是偷跑出来的。”说完许竹山笑了。 季倾也被他逗笑“那是得回去,不然你得被通缉了。” “看来这次没办法参观季老师的学校了,”许竹山撇撇嘴,有些失落。 “等你下次来,我一定带你好好看看我参观,给你做向导。”季倾拍着胸口,做了承诺。 “一言为定。” 许竹山把手里的东西都塞给季倾“这些你拿回去,我就不带走了。” 季倾接过“本来以为你能待几天,”季倾无奈叹了口气“看来你真是没有享受这些美食的口福。” 许竹山被他逗笑“那就麻烦季老师,帮我多享受,把它们都吃光。” “放心,浪费我最不能接受。” “好了,你回去吧,我现在去机场,不然晚了堵车。”许竹山看了一眼时间,抬手示意季倾进校。 “等会儿。”季倾说完快步走向校门外的警务室,隔得不远,许竹山能看到季倾在屋里和里面的人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 “走吧。”季倾走到许竹山身边,看着许竹山说。 “去哪?” “送你去机场。”说完季倾就往路边走,伸出手打车。 许竹山转过身跟了过来,“你下午没事?” “作为东道主,我得送佛送到西。”说完季倾看了一眼许竹山。 许竹山听了露出笑容“那就辛苦东道主。” 季倾轻轻耸肩,拦着车“少来。” 坐上车,两个人没再说话。 去机场的路上有二十几分钟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季倾本来就晕车得厉害,所以坐到一半,季倾就发困了,仰着头靠着座椅睡着了。 许竹山关上季倾旁边的车窗,自己向季倾靠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抹掉。 许竹山伸手轻轻把季倾的头歪到自己的肩膀上,季倾动了一下,许竹山以为他醒了,赶紧松开手。他低头看向季倾,发现他没有醒,许竹山松了口气,把自己的肩膀挺直,让季倾靠得舒服些。 许竹山抬头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里的两个人,嘴角挂上了笑。 他拿出手机,把两个人拍了下来,随后把手机放进包里。 车内被夕阳填满,橙色的光包裹着季倾和许竹山。 许竹山看着车窗外渐渐多起来人和车,还有路边店里传来的流行乐,他感觉到了一种时隔很久的安心。 到了机场,两个人坐在候机室,没有说话。 沉默了好久,许竹山先开口“等你回拉萨,我去接你。” “不然我得走回去。”季倾开玩笑。 许竹山也笑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还人情吗?这可不是我要求的。” “不,作为东道主的待客之道。”许竹山说。 “那还挺期待的,许队长。”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但谁都没有看谁。 说着说着,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各位旅客朋友们请注意,飞往拉萨的航班开始检票,请各位旅客到检票口检票……” 大厅里响起了提示语,许竹山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今天辛苦季老师带我转了这个,我一点都不熟悉的地方。”许竹山冲季倾笑笑。 季倾也起身,和许竹山面对面“一路平安。”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别的。 许竹山点点头,握着手里的机票“那,我走了。”虽然嘴上说了,可许竹山并没有动。 季倾点头,拍了一下许竹山的肩膀“去吧。” 许竹山犹犹豫豫,看着季倾的脸,迟迟没有动。 “怎么了?”季倾抬眼看着神情复杂的许竹山。 许竹山挪动脚步向季倾靠近,两个人还有一步之隔的时候,许竹山停下,没再犹豫,抱住了季倾,把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等你。”说完,没等季倾反应过来,许竹山就松开双手,转身跑向检票口。 季倾停在原地,看着许竹山越来越远的背景,情绪下落。 “我等你。” “我等你。” ………… 季倾的耳边不停回响着许竹山说的那句话,身边还有许竹山身上的淡香。 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这一路情绪不佳的原因是什么了。 他舍不得。 舍不得这次短暂的重逢。 而登机落座后的许竹山也怅然若失,他看着还有光亮的云层,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感受到了来自心脏深处的悸动。 第1章 不原谅 转眼,时间推到五月份,季倾的课业也开始进入尾声,开始陆陆续续准备期末复习。 季倾在图书馆复习的时候,接到了季海的电话。 他走到外面,接通了电话。 “儿子,最近怎么样?”季海先开口。 “嗯,挺好的。”季倾淡淡开口。 “忙吗?” “有事吗?”季倾没有再继续跟季海客套,他觉得烦。 季海被季倾突如其来的冷漠惊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季倾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如果没事的话,我挂了。” “等一下,”季海赶紧说话,怕季倾下一秒就挂断了电话,“今天下午咱们见一面,可以吗?” 季倾的牙齿紧紧咬着,拳头也攥起来,“嗯,行,几点?” “五点,咱们也一起吃个饭,毕竟好长时间没……” “知道了。”季倾没有听他说完,直接挂掉了电话,站在图书馆外的台阶,抬起头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赴约之前,季倾给邢梅打了一个电话。 接到电话的邢梅很高兴“我的儿子怎么想起来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妈,这话说的我好像从来不关心你一样。”季倾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嘴角勾起笑容。 电话那头的邢梅也轻声笑着“哪有,我儿子给我打电话,我开心。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想给你打一个电话,问问您最近好不好,有没有想我这个儿子。” “我挺好的,不用担心我。”邢梅坐在客厅,把电视声音调低“我一直都想着我的儿子呢。” 季倾欣慰地笑着,停了一下随后开口“妈,我爸他,最近回家了吗?” 邢梅愣住,手一僵,下意识抿紧嘴唇,随后用平和的语气说“嗯,回来了,最近他不忙,所以回来休息几天。可惜你不在,没法见面。” 季倾知道她在说谎,可并没有拆穿“嗯,是挺可惜的,没事,总会见面的。” “嗯,等下次你回来,我一定得让他回来跟你见一面,吃顿饭。”邢梅跟他保证。 “好。” “儿子,在……” “妈,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我一直是你可以依靠的人。”季倾打断了邢梅,严肃地开口。 邢梅被季倾突如其来的话搅得不知所措,她总隐隐觉得季倾话里有一些言外之意,但她没有问。 “好,我们都是彼此的依靠不是吗?”邢梅依旧笑着,“儿子,妈妈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快快乐乐的。至于其他对我而言不重要。” 季倾觉得心口发堵,他紧紧握着手机,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我知道。妈,我一直都知道。” 挂掉电话的一瞬间,季倾眼角落下一滴泪。 下午五点,季倾准时站在校门口,看到了季海开过来的车。他开门坐到了副驾驶。 “最近瘦了,是太累了吗?”季海上下看看季倾,开口询问。 季倾没有回答,眼睛看着前面。 季海尴尬地轻轻嗓子,转过头继续开车“下半年的实习安排了吗?有什么打算?”他又换了一个话题。 季倾依旧保持沉默,没有理会他。 季海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季倾的态度这么冷淡,“怎么了这是?心情不好吗?” 季倾一脸不耐烦,终于看了一眼季海,伸出手指着他的方向盘“开车的时候别说话分神。”说完没有理会季海难堪的样子,侧过头,靠着座椅假寐。 一路上两个人再没有任何交流。 季海带季倾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一前一后走进季海提前定好的房间。 季倾本来以为只有他们两个,可放房间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季倾抬头看见了屋里的几张陌生面孔。他伸手拽住季海的胳膊,扬了扬下巴“这是什么意思?” 季海冲他笑笑,本想拉着他走过去坐,但季倾甩开了他的手“我自己会走。”随后径直坐在了最外面的椅子上。 季海露出笑容掩饰尴尬,坐在了季倾的身边。 季倾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几个人,两女一男,他们看到季倾的目光,礼貌微笑。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公司里的副手。”季海指了指三个人,然后又看了一眼季倾“这是我儿子,季倾。” 对面三个人点头,正打算做自我介绍,但季倾先开口“不好意思,我想问问,今天你们如果是要谈工作,那我觉得我在这不太合适。”他看着他们几个人,挑了挑眉,等着回答。 对面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随后略显局促地看了一眼季海。季海摇头,随后看向季倾“今天不聊工作,就是普通的聊天吃饭。” “那我挺好奇的,我跟你们能聊什么,啊?”季倾不屑地笑着,看着季海的目光里只有冷漠。 “季倾,你好,我是咱们公司的项目总监,我叫李云,”其中一个女人开口说话“这次,季总让我们几个来,就是想跟你聊聊你工作的事情。” “哦,是吗?”季倾看着说话的女人,随后转头看向季海等他的答案。 季海眼神躲闪,没有看季倾。 随后一旁的另一个年纪较轻的男人继续开口“我是公司的副总,我叫莫俊辉。”他向季倾微微点头示意“季总希望你能来公司工作,正好最近公司开辟了新的业务板块,和你的专业对应,正好可以提前了解公司的运作。” 听他说完,季倾冷哼了一声,随后拍着腿“我明白了,鸿门宴,算吧?嗯?”他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座的四个人,最后停在季海身上。 “季倾,”季海终于露出一丝不快,出声制止季倾的无理表现。“在座的怎么说都是你的前辈,注意你的说话方式。” 季倾不以为意“我说什么了?我还没说什么呢吧?”他无所谓地笑着,看着对面坐立难安的几个人。 “公司现在越来越忙,我的精力远不如从前,正好你也到了实习阶段,去我公司好好锻炼锻炼。” “不需要,我对你的公司并没有兴趣,我之前跟你说过,忘性这么大啊?”季倾听了季海的话心里不舒服。 “不需要你对公司感兴趣,我只是在通知你。”季海的态度也强硬起来,语气里多了一丝命令。 “我也通知你,我不会去,进你的公司,我觉得,恶心。”季倾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两个人,眼神犀利地盯着季海。 季海看着眼前的季倾,心里发慌,他不知道怎么不到一年时间没见,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这么多,他突然恍惚,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儿子。 两个人僵持,旁边的三个人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做什么,想说话却又怕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只好静静地坐在一边。 “我告诉你,你,还有你的公司,跟你有关的一切我都觉得恶心!”季倾的音量提升,声音因为怒气而变得不稳。 “季倾,你知道你现在再说什么吗?”季海此时的表情已经失控,看着季倾。 “我很清楚。”季倾突然平静,随后转过头看向那三个人“你们先走吧,我们有别的事要谈。”说完抬起胳膊指向门口,示意他们离开。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季海,等着他的安排。季海闭眼点头,三个人利索地离开,屋里只剩下季海和季倾两个人。 “说吧,今天为什么这样?”季海揉了揉额头。 “你打算配合我妈瞒我多久?”季倾低着头,一顿一顿地敲打着手指,声音里没有情绪。 季海疑惑“瞒你什么?” 季倾冷笑“需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是吗?”他抬眼看向季海“我想知道,外面的女人对你而言,是有多好?以至于你可以突破底线。嗯?” 季海终于明白了季倾今天的反常,而他也像被人当中撕开面具的亏心贼,不知道怎么跟季倾说。 季倾没有等到季海的回答,便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在我高三毕业那天晚上。” 季海抬头,眼里满是错愕,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时候我真想质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对我妈。”他想起邢梅强颜欢笑的面孔,心里难受。 “季倾,我不是,我只是……”季海想要狡辩,但被季倾的目光堵了回去。 “不是什么?只是什么?是控制不住你自己的身体?嗯?”季倾笑得冷淡“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解释,我不想听,因为你对不起的只有我妈。” 季倾闭上眼睛,靠着座椅“每次看着你们两个在我面前装出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我就不舒服,替我妈不值得,为什么会遇到你这样一个败类!”他有些激动,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清脆的声音环绕在整个房间。 季海羞愧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其实你们没有必要瞒着我,失去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损失。”季倾睁开眼,看着眼前无地自容地季海,“我希望,今天以后,你不要再和我,还有我妈有任何联系。” “季倾,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我做了错事,但我想尽量地弥补你们,我……” “不需要,我也不恨你,我只是不想看见你而已,看见你,我浑身不舒服。”季倾说得云淡风轻,似乎眼前人的种种都和他无关。 季倾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看着门口“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也别让我知道你联系我妈。”说完就往外走。 “等等,季倾。”季海也站了起来“我希望你认真考虑刚才那件事,公司迟早需要有人接管打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希望你可以答应。” “不可能,你公司以后怎么样,你以后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不会答应你。” “季倾,就当是作为父亲对你最后的一个,请求,行吗?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我真心希望你能来公司。” “季海,”季倾喊了他的名字,回头看着现在身旁的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的请求我也绝不会答应。”说完径直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季倾停下,以命令的口吻告诫季海“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我妈知道,我也不希望再知道你联系她。” 一切说清楚,季倾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他终于不需要再压抑自己,去维持三个人的一场闹剧。 出了饭店,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街上的车和人拥挤在一起,喇叭声此起彼伏,季倾觉得烦闷,便走向上次带许竹山去的广场。 广场上人有很多,季倾找了安静的地方坐下,看着喧闹的人群,还有迷离的街灯,他突然想给许竹山打个电话,想立刻打给他。 他拿出手机,还没有拨通,许竹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看着来电显示,突然就笑了。 “喂,许队长今天怎么有时间打电话?”季倾先开口。 “唉,毕竟我不打电话,估计季老师都快忘了有我这么个人存在了吧?”许竹山的语气里多少带点委屈,让季倾听了忍不住想调侃他。 “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作为债主,再忙也不能忘了欠债人。” “是是,季老师说得对。”许竹山笑了起来。 “怎么了,今天给我打电话?” “没事,就是,聊聊天。” “看来是不忙呗,有时间闲聊。”季倾抬起头看着渐渐变黑的天空,“说吧,聊什么?” “就,随便,都行。”许竹山其实根本不知道要聊什么,只不过是今天难得有时间,就给季倾打了电话。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季倾想了想开口“有一只特别傻的猫,在路上碰见一只快要死了的狗,好心把它救了下来,它本来以为狗好了会报答它,结果,狗在养好了身体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咬断了傻猫的尾巴,而这只傻猫却还安慰自己的孩子,说自己断掉的是假尾巴。”说完,季倾冷笑起来,眼角却积满了泪水。 “……你确定,这好笑吗?”午休山觉得季倾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连冷笑话都算不上。 季倾任由眼泪掉下来,砸在自己的手上,却控制着自己的肩膀不要抖动。 “挺好笑的,那只傻猫多傻。”季倾尽力平稳自己的声音,装作轻松的样子。 可电话那头的许竹山却察觉出来了不对劲,“季倾,出什么事了?” 许竹山的话一出,季倾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觉得自己的心口疼得厉害,连呼吸都刺着胸口。 “没什么,可能我真没有讲笑话的天赋。” 许竹山隔着听筒隐隐感觉到季倾吸了吸鼻子,他在哭? “季倾,到底怎么了?说实话。”许竹山有点着急。 “……就是,今天有点累。”季倾擦掉脸上的泪痕,收着声音回答许竹山。 “告诉我,碰到什么事了?” “不是说了,就是有点累。”季倾不想说,所以转移话题“行了行了,聊天别聊我,说点别的。” 许竹山想再问问,但知道他不想说,所以顺着季倾的话继续说“嗯,这些天,队里一直忙着给一位老人搬家的事情。” “嗯?哪个老人?” “是之前援藏队队员的母亲,年纪比较大了,而且住的地方偏僻,不方便。所以我们商量着给她换个地方住。” “嗯,这不挺好的。” “但她本人不愿意,她觉得原来的地方挺好的,自己有感情了,所以一直不同意。”许竹山想到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刚安顿好,让她到学校住。” “校长知道吗?” “就是校长主动要求的,因为那位援藏队的队员和校长也是旧识,所以想帮帮忙。” 季倾点点头“的确,住在学校还方便一些。” “奶奶人很好,等你来了,我带你去见见她。”许竹山语气里很期待。 “许队长,我去了拉萨就是去学校,不用你我也见得到吧。”季倾故意开他的玩笑。 “那,,没有我,你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啊。”许竹山反驳他。 “有校长在啊。”听着许竹山有些着急的声音,季倾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是,是,确实,我在季老师这排不上队。” 季倾偷笑“怎么,许队长还需要排队?” “毕竟季老师一向不太在意我。”许竹山的话就像是在撒娇。 季倾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许竹山,你真幼稚。” “只有你这么说我,季倾。” “那是因为我看到的你最真实。” 说完,两个人都扬起了笑容。季倾看着天空里的点点星光出了神,而许竹山则躺在床上看着对面空荡的床。 结束通话之前,许竹山跟季倾说了一句话“季倾,只要被伤害,无论是谁,都不应该被原谅。” 季倾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了,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挂了电话,季倾的心情好了很多,打车回了学校。 刚下车,季倾接到了陆凡打来的的电话。 “季倾,你在哪呢?”陆凡的声音听着很着急。 “校门口,怎么了?” “来趟酒吧,出了点事儿……”陆凡的话说到一半,季倾就听到了那边酒瓶砸在桌子上的声音,他心里一紧坐上刚才的车赶了过去。 到了地方,季倾跑进酒吧,里面没有了往常的嘈杂喧嚣,取而代之的是随处可见的酒瓶,还有碎片。 季倾眉头紧锁,抬起头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陆凡,身边还有他女朋友徐盈,地上还躺着一个,医生在处理伤口。 季倾走过去,看了一样陆凡脑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怎么回事?” 陆凡没说话,抬起手摸了一下伤口,疼得咧开了嘴。 “我他妈问你呢!干什么了?!”说着还看了一样坐在一旁惊魂未定的女生。 “这不,这不都看见了。”陆凡指了指一片狼藉,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无所谓。 “这怎么回事?”季倾问一旁还在发抖的徐盈,语气并不是很友善。 徐盈看着季倾,脸上残留着惊恐,眼神也很空,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季倾觉得无奈,踢了一脚陆凡“你他妈一天不打架,浑身难受是吗?!”随后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走过去问了问医生“医生,他的伤严重吗?” “我先简单处理一下,位置比较偏,再往里一公分,眼睛就废了。”说着,医生搀扶起躺在地上的人,季倾本来想转头问陆凡话,可眼睛看见露出来的脸,季倾的脸色瞬间变了,是莫俊辉。 “怎么是你?”季倾看着一脸血迹,狼狈不堪的眼前人,神色不悦。 抬起头的莫俊辉看见季倾,神色慌乱,一时间愣住。 “你怎么会在这?”季倾的语气沉了沉追问莫辉。 “我……”他没有说出口。 倒是本来还算安静的陆凡,看见莫俊辉站起来后,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和他面对面对立,把医生推到了一边。 “怎么,认识啊?”说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季倾,眼里都是嘲讽。 “不认识。”季倾回答。 “那,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喜欢勾引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吗,这么难说出口啊,嗯?!”陆凡挑衅着沉默不语的莫俊辉,眼睛还带着猩红。 听完陆凡的话,季倾算是明白了一点,他不禁觉得可笑,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狗,真是如出一辙。 季倾这次没有拦着陆凡,只是现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一只手护在陆凡的一侧。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一次了,怎么,挨打上瘾吗?”陆凡越说越激动,眼睛里的怒火似乎下一刻就可以烧到莫辉身上。 莫俊辉虽然理亏,但依旧表现得挺淡定,不屑地冷笑“你应该把这话说给你女朋友听,不是我。”说完露出了挑衅的神情。 陆凡伸出手攥住莫辉的衣领“我真他妈应该打死你!长得人模狗样,背地里就喜欢干一些下三滥的事!” “把你嘴放干净点,一个巴掌拍不响,这还需要我再教你一遍吗?”说着,莫俊辉目光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徐盈。 “是吗,那我让你试试拍不拍的响!”说着陆凡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干脆的动作,清亮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莫俊辉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看向陆凡“小屁孩,太冲动,不是什么好事。”说完冲陆凡挑衅地挑眉。 陆凡还想打他,季倾拦下了他,然后看了一眼莫俊辉“不想残废就赶紧滚!” 莫俊辉看了一眼季倾,随后又瞥了一眼徐盈,不甘心地离开。 “医生,你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季倾对医生说。 站在一旁被刚才的场景惊得不轻,被季倾叫了一声,才缓过神,正要走过来给陆凡处理伤口,但被陆凡拒绝。 “我不需要。” “你给我老实点,别让我把你困这再看伤!”季倾推着陆凡做到吧台的凳子上,让医生给他清理伤口,而他走到徐盈面前站住。 “解释解释。”季倾指了一圈周围,开了口。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徐盈开口,却因为情绪失控,掩面痛哭。 徐盈含糊不清地说着事情的经过。 徐盈很早就认识莫辉,在她还在上大一的时候。当时徐盈在一家培训机构当音乐老师,莫辉当时正好跟那家机构谈合作,所以总会碰面。后来他们在参加一次音乐分享会的时候遇到,两个人很聊得来,又加上在培训机构打过照面,两个人就熟络了起来。 长期相处后,徐盈对莫辉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但莫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进一步的想法,很喜欢他们之间的暧昧。 后来徐盈跟莫俊辉说了自己的感情,但莫辉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含糊其辞,说过段时间再说。 徐盈没有多想,觉得考虑是很正常的,但过了不到一个月,莫俊辉就告诉她自己马上要订婚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这让徐盈觉得莫名其妙,同时也很生气,一气之下删掉了两个人所有的联系方式。 “然后呢。” “后来那段时间,我认识了陆凡。”徐盈的情绪稍稍缓和,抬起头看着季倾。 跟陆凡相处的时候,徐盈的确想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所以在陆凡跟她表白的时候,她没有太过犹豫就答应了。 “可就在今年开学前,莫俊辉又找到我,说他,忘不了我,想跟我重新开始。”徐盈继续说,“那次,他被陆凡打了。” 季倾想起那次陆凡去医院的事“就是医院那次?” 徐盈无力地点头“是,也是从那次开始,莫俊辉开始频繁联系我。” “那你不能跟他说清楚?”季倾搞不懂,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会变得这么乱。 徐盈沉默了。季倾看着她的反应就知道了原因“所以你没放下他,对吧?” 徐盈点头。 季倾现在很想骂人,他举起胳膊,用力下捶“妈的,都什么事啊!” “今天呢?又是因为什么?” “莫俊辉约我在这见面,我同意了。” “那陆凡呢?” “他自己跟过来的。” 季倾无语,被徐盈的话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徐盈,你脑子没坏吧,你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吗?” “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见个面?还是说只是叙旧?谁相信,嗯?!”季倾不耐烦地摸着头,“你跟陆凡在一起时间虽然不长,但他的性格你也应该知道吧,你这是在往他心上捅刀子!” 季倾的手不停摆动着,看着徐盈,心里气得发堵,可又不好对她说什么太难听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做的有问题,所以我本来这次就是想跟莫俊辉说清楚,但我刚坐下来,陆凡就跟过来,和他打了起来。” “你从一开始就应该说清楚。” 陆凡的伤口处理好,走了过来,手搭在季倾的肩膀上“走吧,困了。”然后垂着头往外走。 “陆凡,”徐盈叫住了他“我们,能谈谈吗?” 陆凡停下,自嘲地笑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侧过脸“徐盈,以后,就当陌生人吧。”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季倾看了一眼徐盈,随后追了出去。 陆凡跟季倾打车回去,一路上陆凡都看着车窗发呆,季倾也只是闭着眼沉默。 下了车,两个人往学校走。 “我是不是挺狼狈的?”陆凡低着头先开口。 季倾没有说话,只是揽过他的肩膀拍了拍。 “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不合适,但没想过结局会这么狗血。”陆凡自嘲冷笑。 “你,甘心吗?” “甘不甘心能怎么样,事情发展成这种地步,总该收场的。”陆凡故作轻松地看着季倾。 季倾点头“无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他知道说得再多也没有用,陪伴对陆凡是最有用的。 “知道了,别这么肉麻,怪不适应的。”陆凡撞了撞季倾的肩膀,笑了。 “这周放假回C市吧,回去放松放松。”季倾提议。 “行,听季帅哥的安排。” “给你疗伤。” “屁,我有那么容易被伤?我怎么也是一个情场小王子。”两个人调侃着,气氛开始轻松起来。 但在楼下分别的时候,陆凡拍着季倾的肩,重重叹息“季倾,我绝不原谅。” “原谅谁?” “所有,我不原谅。” 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季倾看到陆凡眼里的不甘,不是对人,而是对自己的遭遇。 第2章 无法克制 最近有女生追求孟柯,从孟柯参加四月初学院辩论赛的时候开始。 女生是去给舞蹈学院凑观众人数的,本来对辩论并不感兴趣,但她看到台上自信从容的孟柯时,就对他一见钟情,并且展开了追求。 因为孟柯的坚持,孟柯和蒋寒两个人目前的关系除了他们几个人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在外人眼里,两个人都是单身状态,所以有人追也是正常。 女生叫孙颜,目前舞蹈系大二的学生,长得可爱,说话也温柔,但在追求孟柯这件事上却连连下猛药,把孟柯搞得头都大了。 比如现在,她就站在他们宿舍楼下,等着孟柯下楼。 陆凡往阳台下看了一眼,回过头一脸揶揄地看着孟柯:“啧啧啧,孟柯啊孟柯,能给我传授一下秘诀吗,你是怎么做到男女通吃的?” “滚一边儿去,别在这开我玩笑。”孟柯一脸无奈,陆凡的话更让他觉得发堵,坐在椅子上无奈叹气。 “不过,说真的,我倒是觉得,这女生挺好的,要不你……” “陆凡,你是不是欠揍了,嗯?”孟柯给了陆凡一个白眼,警告他闭嘴。 陆凡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但脸上还带着笑。 孟柯其实已经跟孙颜表达过了自己的态度。 当时孟柯和同学一起准备下辩论场,孙颜就跑了过来“学长你好,我是孙颜,舞蹈学院的,能跟你认识一下吗?” 简单直白的介绍和目的让孟柯和旁边的人愣住。一旁的人看出来孙颜的意思,借口有事就先走了。 “我是孟柯。”孟柯礼貌回应,然后打算收拾东西离开,但被孙颜拦住。 “等一下,孟学长。”孙颜站到他面前,拿出手机“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电话,微信都可以。”孙颜仰着头,一脸期待,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孟柯明白她的意思,所以犹豫了片刻,冲她摇摇头,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可能不太方便。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欠身离开。 孟柯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第二天在公共课的教室里又碰到了她。 “又见面了,孟学长。”孙颜笑得浅浅,嘴边的酒窝显得她更加可爱。 孟柯尴尬地冲她点点头,绕开她,选了一个位置坐下。 从那开始,无论孟柯怎么说怎么做,孙颜都不放弃,她只是说“别这么快下结论,学长,只要你还单身,我就有机会不是吗?” 所以事情一直发展到现在,孟柯连出宿舍都成了问题。 “你说,她怎么那么清楚你的情况啊?”坐在床上玩游戏的钱离推了推眼睛,对孟柯说。 “我也想知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她还是坚持,现在都堵到宿舍楼下了,我真是头大。”孟柯觉得自己现在无可奈何,站在孙颜的立场,她没有做错;可站在孟柯的角度,他现在很有负担。 “这样吧,我下去帮你说说。”陆凡穿上外套,下了楼。 见到陆凡,孙颜露出笑容,微微欠身“陆学长。” 陆凡也礼貌地点点头“我想跟你聊聊。” “啊?啊,好,那我们去……” “不用,就几句话而已。”陆凡摆手“你追了孟柯多久了?” “大概一个多月。”孙颜如实告知。 “他应该告诉过你,对你没有想成为情侣关系的想法,对吧?”陆凡说着,看着她的眼睛。 孙颜咬咬嘴唇,沉默,点点头。 “我知道,你只是想努力争取,”陆凡正说着,目光落到不远处走过来的季倾和蒋寒身上。他有些紧张“但你现在的做法已经让孟柯很有压力了。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让对方产生负担感,对吧?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孙颜依旧沉默,不停扣着手指。 眼看季倾和蒋寒就要走过来,陆凡又开口:“今天你就不要再等他了,他没有时间,你回去吧,我们还有课。”陆凡说完就跟她告别,朝季倾和蒋寒走过去。孙颜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你们怎么来了?”陆凡开口。 “下午没事,出去吃饭。”蒋寒开口。 “行啊,最近忙死了,好不容快结课了,出去放松放松。”陆凡笑着说。 “刚才跟你说话的女生是?”季倾越过陆凡,看了一眼孙颜离开的背影。 “啊,一个,学妹,问点专业上的事。”陆凡有点心虚,不敢看蒋寒。 “呦,是吗,不是对你有意思?”蒋寒开起了玩笑。 陆凡看了他一眼,心里呲笑,还在这开我玩笑,你男朋友被人觊觎了这么久都不知道。 但他没说,只是挤出一个笑,指着蒋寒“别乱说话啊,小心我让孟柯收拾你!” 随后三个人大笑起来,蒋寒给孟柯打了电话“孟柯,下午咱们几个一起出去转转,你收拾一下下来吧。”蒋寒说话很温柔,让一旁的陆凡觉得肉麻,搓了搓胳膊。季倾也偷偷笑着。 蒋寒刚挂掉电话,陆凡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孟柯的微信。 “孙颜,还在楼下吗?” “走了,放心。” 五分钟,孟柯下了楼,几个人去了另一个街区的小吃街。 几个人就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这看看,那转转,有说有笑的。正开心着,突然一个女生从身后叫了孟柯。 “学长,这么巧?”几个人回头一看,是孙颜,旁边还有何雨。 季倾有些惊讶“何雨?” 何雨冲他点头微笑“好久不见。” 陆凡和孟柯两个人傻眼了,互相对视一眼,不知所措。 “陆学长不是说,你们有课吗?”孙颜眨眨眼,嘴角浅笑。 陆凡露出尴尬的微笑“我们逃课了。” “巧了,我们也是。”说着孙颜看向孟柯,冲他笑着“孟学长,介意一起玩吗?” 孟柯僵在原地,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说什么,反倒是蒋寒痛快答应“可以啊,正好人多热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孙颜。 几个人就这样一起走,季倾跟何雨走在最后面。 “你们,是朋友?”季倾指了指前面站在孟柯身边的孙颜,看着何雨。 何雨点头“我同系学妹,之前比赛认识的,聊得来,所以就走的近。” 季倾点点头“最近怎么样,下半年有什么打算?” 何雨抬头想了想,随后笑着摇头“还不知道,可能等安排吧。你呢?” “去西藏。”季倾回答的简单。 “嗯,挺好的,如果有机会我倒是也想去。”说完何雨看着季倾。 季倾有些尴尬,但还是礼貌回应“总有机会的。” 何雨笑笑,两个人没再说话。 “学长,尝尝这个吗?”孙颜拿着手里刚刚拨好的板栗,递到孟柯面前,歪头看着他。 孟柯往后退了一下,摆手“不了,我不喜欢吃,谢谢。” 孙颜点点头,又指了指一旁的铁板鱿鱼“这个呢,要吃吗?”说着还用手碰了碰孟柯的手臂。 孟柯皱了一下眉头“不了,我不喜欢吃这些。” 孙颜撅了噘嘴,然后看着孟柯“那学长喜欢吃什么,我们去吃?” 一旁的陆凡瞥了一眼蒋寒,他的脸现在很难看,但陆凡倒是只想笑,觉得这次正好可以好好治治他,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喜欢吃章鱼烧,”陆凡开了口,说着还不忘看向蒋寒,冲他挑挑眉“是吧,蒋寒?” 蒋寒一脸冷气地看着陆凡,但还是不情愿地点头,咬着牙“嗯。” 孟柯看向陆凡,眼神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但陆凡只是笑着耸耸肩,站在一边。 “啊,真巧。我也喜欢吃,”孙颜声音变得轻快,然后抬起手指着前面“刚好我知道这里有一家,做的特别好吃,要不咱们去,看看?” 孟柯看了一眼蒋寒,然后碰了碰他的胳膊,但蒋寒吃着醋,挤出牵强的笑容“学妹都这么主动邀请你了,快去吧。” 孟柯知道蒋寒吃醋了,但对于他的态度他也有些不爽,然后看着蒋寒“确定?” “嗯,快去吧,不然一会儿人多了买不到。”蒋寒强装平静地对孟柯说。 孟柯不悦地点点头“好,这就去。”说着看了一眼孙颜“走吧,正好挺长时间没吃了。” 孙颜自然是高兴的,连忙点头,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 跟上来的季倾还有何雨看着前面的两个人“他们俩,干什么去了?” 陆凡看看蒋寒,随后笑着回答“应该,算约会吧。” 季倾被陆凡说得迷糊,他看了一眼蒋寒,发现他脸上不太高兴,又看了看一脸看戏的陆凡,他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他们两个,确实挺般配的,我觉得可以谈谈的。”何雨看着孟柯和孙颜的背影,说了一句。 陆凡跟季倾对视,两个人心照不宣偏过头用力掩饰自己的笑意,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蒋寒的脸上。 蒋寒看了一眼何雨,“我觉得你跟他也挺般配的!”他用手指了一下陆凡,径直往前走。 何雨被蒋寒不友善的语气吓到,不明所以地看向陆凡和季倾。陆凡笑着冲她摇摇头,开口笑着“没事没事,他就是现在比较有危机感。”一旁的季倾也忍着笑点头,“走吧,咱们也跟过去。” 孙颜和孟柯买完章鱼烧就跟他们几个人走到一起。孙颜吹着章鱼烧,然后看了一眼对面的四个人问:“你们不买点什么吃吗?” 季倾和陆凡摇摇头“一会儿再说。”何雨也表示一样,只有一旁的蒋寒默不作声,眼睛盯着孟柯。 孙颜把章鱼烧递到孟柯嘴边:“快尝尝学长,看看怎么样?” 在场的除了何雨,其余的几个人都愣住,尤其是孟柯,他一个头两个大,现在他只想立刻马上消失。 陆凡站在原地伸手不停压着翘起的嘴角,一脸看戏地看着孟柯,孙颜还有蒋寒他们三个,他就是想看看,蒋寒到底能忍多久。 季倾实在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发展成这个关系,他不知道孟柯怎么就突如其来多了一个如此主动的追求者,而蒋寒应该也不知道。他抬眼看向不悦的蒋寒,替孟柯捏了把汗。 孟柯看向孙颜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嘴边的章鱼烧,不知所措。 “快尝尝。”孙颜又举了举手里的章鱼烧示意孟柯。 孟柯咽了咽口水,犹豫着接过孙颜手里的竹签,对她点点头“谢谢。” 还没等孟柯放到嘴里,蒋寒握住孟柯的手腕,一口吃掉了签上的章鱼烧。 蒋寒嚼着嘴里的章鱼烧,看了一眼孟柯,耸耸肩膀“我也饿了,先替你尝尝。”随后又对孙颜得意地笑笑。 孙颜有些尴尬,但还是保持微笑“那,学长这份给你吧。”孙颜把另一份章鱼烧递给蒋寒。 蒋寒很痛快地接过,“谢谢啊,”然后扎了了一个递到孟柯嘴边“尝尝吧,我替你尝过了,挺好吃的。” 孟柯侧过脸嘴角隐隐发笑,然后打算抬手拿过竹签,但蒋寒移开手,“张嘴。” 孟柯转转眼睛,随后一把拿抢过来蒋寒手里的竹签,小声说了他一句“幼稚。”随后吃掉了章鱼烧。 然后转过头冲孙颜笑笑“很好吃。”孙颜听了很开心,对孟柯笑着说“那以后可以常来。” “还是别了,这么远,以后不一定有机会过来。”蒋寒抢先开口。 听着蒋寒酸得不行的语气,一边的季倾跟陆凡两个人凑到一起,捂着嘴笑起来。而何雨站在两波人中间,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随后几个人一路闲逛,走到一家刚开业的奶茶店,店员正在门口讲解着优惠活动。 “学姐,我想和奶茶,要不要一起?”孙颜拉过何雨的手问她。 何雨看了看“可以,刚好有活动,去看看。” “学长,你们要喝吗?”孙颜看了一眼身后的四个人。 季倾和陆凡连连摆手拒绝,一旁的蒋寒和孟柯也拒绝。 孙颜和何雨两人走到门口,不一会儿走了回来。 “怎么了,没有喜欢的?”季倾看着两个人空空的手问道。 “店员说情侣的话第二杯免费,所以,,,,”孙颜抬眼看向孟柯,“学长能不能,帮帮忙?” 孟柯知道孙颜的意思,可他本意想拒绝。但是觉得帮个忙,如果拒绝又显得自己没有人情,他有些左右为难。 季倾看不下去,推了推陆凡“你去,赶紧给孟柯解围。” 陆凡摇摇头靠过来,在季倾耳边轻声说“别急,先看看蒋寒有什么反应。”说着眼睛一直盯着蒋寒。 “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会儿真出事我看你怎么办。”季倾推开陆凡,走过去“这样吧,我请你们,省得麻烦。” 几个人都看过来,孙颜略显尴尬,连连摆手“不,不用了,学长。”然后又看了一眼孟柯“如果不方便的话就……” “我帮你。”蒋寒开口,然后看了一下孟柯,随后走到孙颜旁边“走吧,我帮你。” 孙颜愣了愣,随后不太情愿地跟上蒋寒。 只有陆凡在一旁不停地笑着,季倾跟孟柯眼神警告他,这才让他稍稍收敛一点。 一晃时间到了晚上,几个人逛的也有些累。孙颜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时间刚好,要不一起回去吃个饭?”说着环视一圈。 季倾实在不想在这种奇怪的氛围里继续待着,拉着陆凡“我们就算了,晚上还有点别的事,就不参加了。” 一旁的何雨看出了孙颜的意思,却也误会了季倾的意思,以为要给孙颜和孟柯独处的机会,所以也表示“我也不去了,回去还要练一练新的舞蹈。” “那,孟学长你呢?”孙颜看着孟柯,眼睛里闪着光,表情很期待。 “我也不了,明天有早课,还有一些作业任务没完成,下次吧。” 孙颜有些失落地轻咬着嘴唇,不甘心地点头“那,好吧,那咱们就回去吧。” “你们先回去,我跟孟柯还有点事要办,晚点回。”蒋寒突然开口,还没等几个人回应,蒋寒就拉着孟柯离开,就给几人匆忙的背影。 “估计今天晚上,他们回不来了。”陆凡露出看穿一切的表情,小声在季倾耳边说,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着两个人上了车,季倾点点头,难得没有反驳陆凡的话。 坐上出租车,孟柯还有些懵,他看向蒋寒“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蒋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向孟柯,眼睛里有着不明的情绪,声音低沉“我们的事。” 孟柯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又没多问,没有继续说话。 下了车,蒋寒拉着孟柯的手走到了他新租的房子里。 “这是哪?”孟柯问蒋寒。 “我们家。”蒋寒回答。 “哈?”孟柯蒙了,什么意思?他没明白。 两个人上了电梯,到六楼。 孟柯就一直被蒋寒拉着往前走,到了房门口,蒋寒打开门,把孟柯抵在墙上,关上门。 蒋寒的气息紊乱,眼神不停在孟柯的脸上游走,最后对上孟柯的眼睛,他抬手抚上孟柯的脸,没有犹豫,吻上孟柯的唇。 孟柯被蒋寒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蒋寒吻得十分霸道,像是要把孟柯吞进自己的身体里。孟柯被他吻得呼吸困顿,他推着蒋寒,可蒋寒没有想要松开的意思,反而双手紧紧搂着孟柯的腰,向孟柯靠近,不断加深这个吻。 孟柯开始慢慢配合着蒋寒,他抬起手搂住蒋寒的腰,两个人亲吻着,气息声充斥在彼此耳边。 短暂缠绵,蒋寒松开孟柯,额头抵住孟柯的锁骨,不停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孟柯的胸口也不停起伏,手抚着蒋寒的背。 “孟柯,你是我的。”蒋寒开口,声音里参杂着委屈。 孟柯笑他“怎么了,我不一直都在?” 蒋寒抬起头,眼里满是委屈地看着孟柯:“可我没名没分啊~你这么好看,哪个小姑娘不喜欢?” 孟柯偏过头,露出声笑了,没有说话。 “你还笑?孟柯,你就一点不心疼我是吗?”蒋寒被孟柯的笑弄得无奈,他歪头看着孟柯,手上掐了一把他的腰。 孟柯舔舔嘴唇,用力拉过蒋寒,两人之间的距离清零。 孟柯勾起笑容,眼神带笑地看着蒋寒,双手抱着他的腰“你这是在吃醋吗,蒋寒?” 蒋寒看着眼前的孟柯,心里的情绪一下子汹涌。蒋寒抱起孟柯,两个人一同倒在床上。 蒋寒撑着胳膊,看着身下的孟柯,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他抬起一只手,理了理孟柯鬓角的头发,随后俯身亲了孟柯的额头,慢慢地,轻轻吻他的鼻子,下巴,最后吻住他的双唇,孟柯搂住蒋寒的脖子回吻着他。孟柯的吻温柔平稳,就像他对蒋寒的感情一样,缓缓的,温柔的,但坚定的。 蒋寒的唇落在孟柯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可以吗?” 孟柯侧过头,吻了吻他的脸“现在不正好是你拥有名分的好机会吗?” 蒋寒听完低声笑了,随后开始亲吻孟柯。两个人目光相对,嘴角上扬。 蒋寒脱掉两人的外衣,十指紧扣。蒋寒紧紧握着孟柯的手不松开。就这样,两人在每一次耳鬓厮磨之时,互诉再无法克制的爱意。 “孟柯,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蒋寒,我永远都是你的,永远都是。” 爱意本就应该如此直白浓烈,太理性太克制,会丢失掉爱情的赤诚。 剩余的几个人打车回了学校。 分别前,陆凡叫住了何雨:“何雨,我希望以后你别再和孙颜说关于孟柯的事情了,毕竟孟柯明确表达过对孙颜没意思,”陆凡看着何雨继续说,“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我觉得我们就有必要好好谈谈了,你能明白吧?”陆凡没有直接挑明,而是暗示何雨。 其实陆凡在那条街上看见她们两个出现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是何雨带孙颜来的,因为来之前何雨套过他的话,而他也知道何雨的私心,不过是想借着机会再跟季倾产生交集。 听了陆凡的话,何雨有些心虚地眨眨眼,随后冲陆凡笑笑“我知道了。” 陆凡没再多说什么别的,直接转身离开。 季倾没有跟陆凡他们几个一起回去,而是原路返回,去了一趟当时路过的那家古玩店。 他回去的时候店家刚好要关门回家,季倾赶紧拦住店主:“您好,能等一下吗?我想,买个东西。”季倾双手合十表示不好意思。 店主回身看了一眼季倾,礼貌微笑“啊,可以,那进来吧。”店主没有犹豫,推开门让季倾进来了。 “想看看什么?”店主打柜台的灯,坐在椅子上问季倾。 季倾低头看着柜台里的各样古玩,目光搜寻着,开口问道“咱们店里,有没有菩提手串?” “有,不过不多。毕竟菩提比较寻常,我很少收集。”店主走过来,在一堆古玩里拿出一串菩提,放在台子上“这串最好,你看看。” 季倾拿起那串菩提手串,每颗菩提珠都有着相似却又不同的纹路,珠子大小均匀,拿在手里盘了两下,感觉很舒服。 “这是金刚菩提吧?”季倾抬头看向店主,店主点头“是,这也是比较常见的一种菩提。” 季倾看着眼前的手串,脑海里浮现出许竹山的脸,他笑了笑,随后问店主“这串菩提多少钱?” 店主思忖了一会儿,“两百给你。” 季倾看着手串,没有犹豫答应下来。 在季倾出门之前,店主忍不住问季倾“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大,怎么会喜欢这些东西?” 季倾揉了揉手里的菩提手串,然后跟店主说“我不喜欢,但有一个人很喜欢。”说完,笑着离开。 出了店,季倾本来想拍张照片给许竹山发过去。但随后一想,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去西藏了,到时候亲自给他更好一点。这样想着,季倾收好手串打车回了学校。 第二天孟柯醒过来,旁边没有蒋寒的身影。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八点半。 这么早,他去哪了? 孟柯本来想给蒋寒打电话,但听到了房门口有开门声,蒋寒回来了。 孟柯转过身,看着蒋寒“干什么去了?”他的声音很沙哑。 “买早饭。”说着拎着饭做到床边。 孟柯想坐起来,可是身上很疲惫。他看着一旁没事一样的蒋寒,突然有些生气,给了他一拳。 蒋寒本来弄着早餐,被他这一拳打蒙了,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孟柯“怎么了,干嘛打我?” 孟柯沙哑着嗓子“还不是因为你!” 蒋寒听出来了孟柯话里的意思,放肆地笑了起来,怎么也止不住。 “你还笑?”孟柯觉得很没面子,又给了他一拳。 蒋寒收好表情,看着孟柯,双手合十表示歉意,然后靠近孟柯,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下次我注意。” 看着蒋寒的脸和眼神,孟柯侧过头,但嘴角却上扬。 蒋寒亲了亲他的耳鬓,揉揉他的头发“先吃饭。”然后端起热腾腾的粥,轻轻吹着。 孟柯看着低眉垂眼的蒋寒,此时的他比以往更温柔。晨光落在床上,包围着两个人,尤其是显得蒋寒更加明亮。 在蒋寒抬起头,带着笑意望向他的瞬间,孟柯想让这个画面成为永远。 第3章 我很想你 和陆凡回到C市待了两天,季倾回了趟家,见了邢梅。 “妈,我今年下半年实习可能会比较忙,所以不能总回来看你,如果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饭桌上,季倾递给邢梅筷子。 邢梅点点头,给季倾夹了菜到碗里“嗯,我知道了,放心吧,不用担心我。” 季倾戳着碗里的饭,看了一眼邢梅“妈,我……”季倾想跟她说自己跟季海见过面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好换了话题“妈,你工作最近忙吗?” 邢梅抬起头“还行,公司里的事情不就是这样,我现在还有精力,想给公司拓展一下板块,所以啊,你不回来,我还轻松点。”说完冲季倾笑。 “妈,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我这个儿子还比不上你的工作重要了?”季倾假装生气,跟邢梅撒娇。 “怎么能,我儿子在我心里可是最重要的,没人比得过。” “妈,如果以后我选择不进你的公司,你会怪我吗?”季倾小心地开口。 邢梅的表情一滞,随即恢复正常“不会,你有你的梦想和追求,我不会要求你一定要怎么样,”邢梅看向季倾,“妈妈说过,我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季倾点头“谢谢你,妈。” 季倾还是没有跟邢梅说自己去西藏的事情,他觉得现在还不是跟邢梅坦白这件事的适当时机,至少应该在他们彻底解决季海的事情以后再说。 当晚季倾订了飞拉萨的机票,第二天一早的航班。 到机场的时候,陆凡止不住吐槽季倾“季倾,说是陪我回来放松,结果扔下我一个人不管。你真是太无情了。” “行了,我这不是因为时间紧。再说了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以后补偿你。”季倾推了一下陆凡,冲他笑着。 陆凡不乐意地哼了一声,双手环胸:“我真不知道西藏到底有什么勾着你,让你这么念念不忘的。” 季倾低头笑了笑,然后按住陆凡的肩膀“你不懂,是向往,这是我这个艺术生的执着。” “是是是,说得真高大上,是我这个IT男不懂。”陆凡耸耸肩。 “行了,我还等着回来看陆总发家致富呢!”季倾笑着说。 “借你吉言,我尽量不赔钱。”陆凡被季倾逗笑。 “好了,不说了,有事随时联系。”季倾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陆凡也收起玩闹的语气和表情,认真点头“一路顺风,等你回来。” 两个人拥抱告别,陆凡目送季倾离开的背影。 出机场前,陆凡给一个人打了一个电话“之前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跟我合作,你稳赚不赔。”说着,陆凡嘴角露出一抹情绪不明的笑。 坐上飞机,季倾看着不断被穿过的巨大云层,心里竟然有些难以控制的激动。他从包里掏出那串菩提手串,放在手里轻轻揉搓,笑了。 拉萨。 许竹山并不知道季倾会提前一段时间回来,所以还在队里忙着。 最近忙着对居住在偏远山林的居民搬迁事宜协商交涉,许竹山忙得黑白颠倒,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每次有一点时间可以放松,许竹山都会想起季倾。 期待着他来,期待着见到他,期待着跟他分享自己这段日子里的生活。 许竹山自从那次从A市回来,就比较明确了自己的感情,他意识到自己对季倾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但达到了哪种程度他还不是很确定。 季倾送给许竹山的那幅唐卡被许竹山夹到了自己工作日记本的第一页,每次翻开他都会轻轻摩挲一番,看到它,就像看到了季倾坐在他面前一样。 正发着呆,许竹山接到了沈清汝的电话。 自从季倾离开,每次回到学校办事情,都是沈清汝和他交接,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就多了一些。许竹山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想从沈清汝那里多了解一些关于季倾的事情。 他一直都认为沈清汝对季倾的感情不一般,所以他就总是迂回地试探沈清汝。不过有一次他倒是很直接的问沈清汝: “沈老师,你觉得季倾人怎么样啊?”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食堂里,许竹山突然开口问沈清汝。 “我觉得他挺好的。”沈清汝也没有多想,“首先,他人长得帅,尤其是眼睛,一直都是亮亮的,”沈清汝边说还边比划,坐在对面的许竹山听到这,眼神变了,但低着头没有说话,继续听沈清汝说。 “其次,他很真诚,对这里的每一个人,还有这里的孩子都很好。” 许竹山点点头“然后呢?” “最重要的是,他很有才华。”沈清汝很认真地说“他的画都很好看,而且他的画都能传达出一种态度和思想,非常厉害。” 对于沈清汝说的这三点,许竹山都很赞成,除了第一点他有些不舒服以外,别的完全同意。 但他还是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沈清汝“看来,沈老师对他印象很好。” “你呢,许队长,觉得他怎么样?” 沈清汝的反问让许竹山没有准备,他蹭蹭鼻子,微笑着回答:“挺好的。” 沈清汝点点头微笑,低头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儿,她从身边的包里拿出那条围巾,递到许竹山面前。 许竹山看着她,一脸疑惑:“这是?” “本来想过年之前给你的,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沈清汝有些害羞,“这里气温低,你又经常待在山上,我觉得你很需要它。” 许竹山有些难为情,他觉得贸然接受一个女生送的礼物不太妥当,所以犹豫了一下,推给沈清汝“谢谢你,沈老师,但我其实不太习惯戴围巾。” 沈清汝有些尴尬,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装作淡定地对许竹山笑了笑“收下吧,原本是给季倾补的生日礼物,后来多出来了一些毛线,就又织了一条。” 沈清汝把围巾推到许竹山面前“之前不是跟你说要给朋友补礼物,就是给季倾,”她顿了一下,“结果买得有些多,想着别浪费了,就织了这条。我放着也没用,你就收下吧。” 听到沈清汝这么说,他不再推辞,但听到她给季倾织了一条,心里并不是很高兴。 “那就,谢谢沈老师了。”许竹山把围巾收进背包。 但后来许竹山一直没有戴过那条围巾。 沈清汝一直到季倾回来之前也没有跟许竹山表明心意。因为当他在送他围巾的时候,还要借着季倾的借口才能送出去,所以他还是想等季倾回来帮她。 许竹山正发着呆,端着药进来的拉图走到他面前“竹山,把药喝了。” 许竹山回过神,接过拉图手里的药,露出一抹苦笑“拉图叔,这药我还得喝多久啊?” 拉图冲他笑着,指了指他的右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刚好点,药不能断了。” 许竹山叹气“唉~真的很难喝。” 拉图被许竹山逗笑“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许竹山挑挑眉“我确实还年轻呢,拉图叔。”说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眼睛弯着,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 “你就应该多笑笑,竹山。”拉图对许竹山说。 许竹山突然想起了那次在县里跟季倾吃凉粉的情景。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多笑笑。” “为什么?” “显年轻,省得你像个老大爷。” “我以为你要说夸我帅。” “帅,帅,简直人间绝色,行了吧。” “咱俩真不正经。” ………… 许竹山的眼里多了一丝浓烈,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叔,咱们这次搬迁还有多少户没有同意?”许竹山问拉图。 拉图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认真思忖“嗯,大概还有十几户,都是跟格桑卓玛一样,对那里有了感情,不愿意离开。” 许竹山点点头“我理解,但那里现在条件太差,不利于他们身体健康,而且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所以搬离是最好的选择。” “再努力沟通看看,给他们点时间。”拉图拍了拍腿,叹了一口气。 季倾到了拉萨机场已经下午两点,虽然睡了一路,但季倾还是觉得有些疲惫。 他掏出手机按下了许竹山的电话。 正和拉图聊着接下来搬迁的事,许竹山听到了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是季倾。还没有接通,许竹山就已经露出了笑容。 “谁打来的?”拉图看着许竹山反常的模样问道。 “啊?啊,一个朋友。拉图叔你先回屋休息会儿吧,咱们晚上再说。”说着拿着手机一路小跑到了外面的院子,按下了接通键。 “季老师怎么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许竹山开口就问。 “怎么,许队长不乐意?”季倾推着行李箱往机场外面走。 “怎么会,能接到季老师的电话我非常开心。” 季倾加快了脚步往外走,他没听太清楚许竹山说了什么。“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你最近在忙吗?”许竹山问他。 “说忙也可以,说不忙也行。”季倾逗他。 “季倾,你在跟我说绕口令是吗?”许竹山低头轻笑。 “对了,我上次说我什么时候回拉萨?”季倾开口。 “六月,你当时不是说这学期比较忙,所以等彻底放假了再过来。怎么了?” “啊,没什么,就是,”季倾故意停顿,然后站在机场南门口“机票定错了,可能没办法按时去了。”说完季倾的嘴角就咧开,等着许竹山的反应。 听到季倾的话,许竹山的失落感突然出现,他握紧了手机,沉默了。 “怎么不说话了,没信号了?”季倾继续开口。 “没有,没事,晚点来也……” “我到了。”季倾没让许竹山把话说完。 “啊?到了?”许竹山愣了不到一秒,立即反应过来“你回来了?!”许竹山的语调上扬,情绪有些激动。 “所以,能劳烦许队长大驾,接一下我吗?”季倾笑着问许竹山。 “等我。”许竹山匆匆挂了电话,回到屋里拿起外套,来不及穿好就往外走“拉图叔,晚上我有点事可能不回来了,你们吃饭不用等我了。” 季倾挂掉电话,站在出口迎着风,闭着眼用力吸气,随后睁开眼眺望远处朦胧的雪山,他勾起嘴角,好久不见,拉萨。 季倾又给阿如拉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拉萨机场,本来阿如拉想来接他,但季倾说许竹山会来,所以阿如拉就没有坚持,只是说回去一定要给他接风。 一个小时,许竹山赶到机场。 他一路都在跑着,虽然右腿依旧很疼,但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赶快见到季倾,越快越好。 他一路跑到南门,越过层层人群,目光着急地搜寻着季倾的身影,在南门的东南角,许竹山看见了低头看手机的季倾。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中间还有一些人,许竹山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他停下,看着不远处的季倾,长舒一口气。 他跨着大步走过去,在季倾面前停下。 “欢迎回来,季倾。”这是许竹山的开场白,略显客套。 季倾扭过头,看见了许竹山,和他面对面。 “许队长现在说话这么客套了?”季倾调侃。 许竹山摸摸鼻子,随后清了清嗓子,看着季倾的眼睛“很,客套,吗?” “嗯,感觉我们不熟。”季倾笑了起来,右眼睑的泪痣也微微动着,一时间让许竹山有些失神。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太会说话。”许竹山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嗯,这么久还没长进,许队长,你得反思反思自己。”季倾依旧逗他。 “季老师不在,没人监督我。” “所以我这不来了。”季倾看了一眼身边的行李箱,依旧挂着笑意。 许竹山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季倾的笑容,眼睛怎么都移不开,无法控制自己。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 他张开双手想要拥抱季倾,这次他没有害怕,也没有犹豫,而是径直走向季倾,给了他一个拥抱。 只是松松的一个拥抱,却包含了许竹山此刻无法说清的许多情绪。 “欢迎回来,季倾。”他只说了这一句,随后松开手。 季倾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温柔且认真地点头:“嗯。” 上了车,季倾没多久就睡着了。 许竹山开得比来之前慢了很多,因为季倾晕车,路途又颠簸,所以他格外注意速度。 他伸手节车内后视镜,视角刚好可以看见熟睡的季倾。 季倾的脸上还有些疲惫,所以睡得很沉,歪着头靠着座椅,怀里抱着自己的背包。 许竹山看着眼前的季倾,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心安再次被许竹山感受到,他格外珍视这种体验,因为这是除了他父母,第一个可以带给他这种感受的人,唯一一个。 一个半小时后,许竹山终于把车开到了学校。阿如拉还有沈清汝已经站在了门口,身边围着之前季倾教过的学生。 许竹山把车停靠在校门外,轻轻拍了一下季倾的手,轻声叫醒他“季倾,醒醒,到了。”季倾眉头轻蹙,揉了揉眼睛,看向一旁的许竹山,有些迷糊地笑起来“我又睡着了。”许竹山点头,拍了拍他“下车吧,校长他们已经在外面了。” 两个人下了车,许竹山走到后面帮季倾拿行李,而季倾朝阿如拉他们走过去。 沈清汝最激动,跑过来给了季倾一个拥抱“季倾,你可真行啊,回来都不和我说!是不是都把我给忘了?啊?”说着不停拍打着季倾的背。 季倾轻轻拍了拍沈清汝:“怎么会啊,姐,我怎么可能把你给忘了,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沈清汝松开他,给了他一拳“就瞒着我一个,以后再跟你算账。” 季倾双手合十低头“我的错,我的错,姐,下次不敢了。别生气了。” 这时阿如拉也走过来,季倾赶紧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校长,好久不见。” 阿如拉也连连点头,紧紧握着季倾的手“你能回来,我真的非常感动,今天一定要给你接风!” 站在阿如拉身后的一群学生也围了过来,为首的是拉吉,“季老师,欢迎你回来!” 季倾看向他们,心里突然发酸,原来师生之间的感情是这样的。他对他们点头微笑“谢谢,老师很想念你们。” 站在季倾身后的许竹山一脸温柔地看着被围住的他的背影。 简单说了几句,阿如拉带着季倾去了学校的食堂,和学校的老师,还有许竹山和沈清汝一起吃饭。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季倾难掩激动,难得主动提出喝酒。 许竹山坐在他的旁边,拽了一下季倾的衣角,小声询问:“你确定你能喝酒?”说完看着季倾。 季倾笑笑,凑了过去“少喝一点可以的,气氛到了不是?”随后打开酒瓶给在座的所有人满上酒,许竹山没有喝。 季倾站起来,端着手里的酒杯,认真地看向每一个人,最后目光落到了阿如拉身上。 “我今天非常荣幸,校长还有各位老师能来为我接风,欢迎我回来,我非常感动,”季倾抿了抿嘴唇,然后调整好思绪继续说“这次回来,我依然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学生,为学校!今天的第一杯,我敬大家!”说完季倾把酒一饮而尽,深深鞠了一躬。 阿如拉赶紧让季倾坐下“快坐下,季倾。别这么客气,我对于你能回来非常感谢,”阿如拉转过头和学校在职的老师一一对视,然后看向季倾“我也不太会说什么,以后有需要一定告诉我。”阿如拉举杯,其余的所有人也都举杯,一同饮酒。 随后在座的各位开始叙旧闲聊,季倾本来就很少喝酒,这次喝的青稞酒,自己又一杯一干,很快他就有些意识模糊了,坐在椅子上都没办法保持平稳。 许竹山把凳子挪过去靠近季倾,伸出手扶住他“你还行吗,季倾?” 季倾的眼神已经开始无法聚焦,看着眼前许竹山模糊的脸,季倾笑笑,冲他摆摆手“可以,没事。” 但许竹山看着他这副样子自然不放心,所以拉过他的胳膊,拿起他的背包,然后转过头看向对面的阿如拉“校长,我先带季倾回宿舍了,他喝多了。” 阿如拉看向已经东晃西晃的季倾,连忙点头“行,快让他早点回去休息休息,这一天赶过来一定累坏了。” 许竹山冲阿如拉点点头,然后对在座的其他人欠身,扶起季倾往外走。沈清汝走过来,抓住季倾的胳膊,想要接过许竹山手里的背包,看着他说:“我帮你吧。” 许竹山看了一眼沈清汝抓着季倾的手,然后不失礼貌地冲她笑笑“没事,我自己就可以,沈老师,”说着把季倾整个人拉到自己身边“先走了。” 沈清汝目送两个人的背影,有些失落。 虽然食堂离宿舍不远,但现在季倾整个人不老实,他又高,许竹山竟有些累,他收紧季倾的两只胳膊“别乱动,季倾。”许竹山皱了皱眉。 季倾仰起头看着许竹山,然后站住“我以为青稞酒不会喝醉,结果这么烈。”季倾捂住自己的胃“但这里很暖。”随后咧开嘴笑了。 许竹山看着眼前醉得不轻的季倾,无奈地摇头“季倾,以后你还是少碰酒吧。”说着扶着他继续走。 “你还说我,许竹山。你自己喝多了什么样,你是不是都忘了?”季倾还不忘说许竹山。 许竹山只能无奈笑着,扶着季倾保持平衡,“是,我还不如你呢。” 季倾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露出满意的笑,就不再说话,靠着许竹山的肩膀,神智昏昏沉沉。 许竹山低头,看向靠着他的季倾,把背包跨到肩上,随后曲腿抬手,把季倾抱了起来。抱着季倾,许竹山不免皱眉,怎么瘦了这么多?他看着季倾的脸,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消瘦了很多,除了醉意,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 他轻声叹气,下巴轻轻蹭了蹭季倾的头发,抱着他慢慢走回宿舍。 推门进了宿舍,许竹山打开灯,把他放到了自己的床上,给他脱了鞋,然后盖好被子,顺手把季倾的背包放到了自己的桌子上,然后转身打开季倾的行李箱,给他收拾床铺。 许竹山正铺着床,季倾就突然坐了起来,用手拍了拍床。听见声音,许竹山回过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季倾对他勾了勾手,开口:“过来。”随后拍着自己的身边,示意许竹山坐过去。 许竹山停下手里的动作,走了过去,坐下,看着季倾问:“怎么了,不舒服吗?”他抬起手摸摸季倾的脸,有些发热。 季倾移开脸,摇头,左右看了看身边,抬头问许竹山:“我的背包呢?” 许竹山伸手拿过桌子上的背包,递给季倾“这呢,要拿什么,我帮你。” 季倾拿过背包,拉开拉链,伸手摸了摸,不一会儿拿出一个不大的棕褐色袋子,随后把背包扔到一边。他把袋子递到许竹山面前,头靠着墙“给你的。”半睁着眼看着许竹山。 许竹山低头看着季倾手里的袋子,又抬头看了一眼季倾,“什么?” “打开看看。”季倾挑起眉,把袋子放到许竹山手里。 许竹山接过,打开袋子,看到东西的时候眼里闪过惊喜,语气里很惊讶“菩提?” 季倾点点头“送给你的。”季倾笑着,随后把手串拿出来,又伸手抓住许竹山的左手,把手串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季倾摩挲着手串,然后尽量睁开眼睛看向许竹山“挺合适的,你觉得呢?” 许竹山盯着手腕上的手串,久久没有说话。 季倾以为他不喜欢,于是指着手串开口“我特意,查过,金刚菩提,很适合男生戴,而且,寓意好,象征着什么,坚强,勇敢……反正就是,一切都好的意思。”说着季倾撇嘴,指着许竹山“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算了,我自己留着。” 季倾想要把他手腕上的手串摘下来,许竹山张开左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温柔开口“喜欢,怎么不喜欢。” 季倾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酒劲依旧很强,他迷迷糊糊倒下去,喃喃自语“不行,头疼,让我睡一会儿。”然后就再没动静。 许竹山依旧握着他的手,看着躺在身边的季倾,还有脸上的淡淡绯红,许竹山把季倾的手握紧,露出笑容。 他看着那串金刚菩提,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身体不断腾升暖流,袭进他的心脏。 他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季倾,目光不愿意离开,他想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许竹山缓缓弯身,凑近季倾,在唇落下前一秒钟,许竹山停下,他感受着季倾起伏的鼻息,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他嘴角浅笑,最终用额头碰了碰季倾的额头。 “终于回来了,我很想念你。”许竹山在季倾耳边低语。 许竹山握着季倾的手直到第二天天微亮。他先醒过来,看着依旧再睡的季倾,露出安心的笑容,神情温柔。他轻轻松开自己的手,把季倾的手放进被子里。 他起身把那串菩提手串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背包里。 如果思念有声音,那么它早已藏在每一次吹在你身上的风里,早已融进每一缕落在你身上的光里。 第4章 心有所想 来到拉萨,正是这里气温最好的时候,趁着这段时间,季倾很喜欢带着学生到学校附近的一处山上去采风写生,他觉得不仅能够让学生走出教室接触真实的自然环境,同时对于绘画创作也是非常好的方式。对于季倾的做法,学校赞同,学生喜欢,效果很不错。 只不过阿如拉叮嘱过季倾“季倾啊,虽然学校旁边的山不算陡峭,但还是不要登得太高,走的太远,还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了,校长。您放心,我有分寸。” 而自从季倾这次回来之后,许竹山回学校的频率明显上升,甚至没事的时候还会主动跟着季倾去写生。 季倾看着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许竹山,拍了一下他“许队长,你什么时候有这种闲情雅致了,还来写生。”说着季倾憋笑看着许竹山。 许竹山一脸诚恳,转着手里的画笔,和季倾对视“我就是想体验体验户外绘画的感觉。” “哦,是吗?但我怎么觉得,你的体验感不佳呢?”季倾冲许竹山空空的画板扬起下巴,一脸笑。 许竹山也看了看自己的画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需要灵感,我还没找到。” 季倾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咳了一下“啊~这样啊,那我不打扰许队长找灵感了。”说完季倾走到学生们旁边,看着他们的绘画情况,不时地给出指导建议。 季倾俯身与学生们相平,说话的时候非常温柔,眼神也很有爱,许竹山看着季倾,手里晃着画笔,随后嘴角勾起,开始在画板上落笔。 巡视了一圈,季倾走回来坐下,看着许竹山一脸专注,季倾忍不住凑过去,本想看看他画得什么,结果许竹山飞快别过画板,一脸慌乱。 “怎么,画什么还不能让人看了?”季倾露出好奇的表情,头还不时地往画板那边探。 许竹山把画板移到身后侧,抬起手遮在季倾眼前“画得太丑了,你还是别看了。”说完神情闪躲,许竹山摸了摸鼻子。 季倾不相信“啊~许队长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正好,可以让我看看,给你提出一点建议。”说着季倾站起来,往许竹山身边走,想要去拿画板。 但许竹山坚持不让他看,所以抬高了手,拦着季倾“不用了,我还没画出来什么,真的……” 许竹山的话还没说完,季倾被许竹山的脚绊住,身体重心不稳,向一边倒去,季倾条件反射地抓住身前许竹山的一条胳膊,把许竹山从座椅上拽了下来,半跪在地上。 许竹山眼疾手快,把自己的胳膊垫到了季倾的头下,季倾的头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许竹山低头看着季倾,紧皱眉头“没事吧?” 季倾缓了缓,摇摇头“没事。”随后抓着许竹山的胳膊坐起来。 许竹山给他清理头上的灰尘,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都说了不要看,你不听。” 季倾拍开许竹山的手,撇了撇嘴没有说话,还把头偏过去不看许竹山。 许竹山的手停在一旁,眨了眨眼,然后凑近季倾,轻声说:“你,生气了?” 季倾不悦地哼了一声,借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然后看了一眼许竹山,挤出一个不算笑容的微笑“没有,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就不打扰许队长创作了。”说完就去看学生,开始准备收拾东西,往山上的地方再走一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灵感。 “哎!你……”许竹山无奈叹气,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他看着季倾的背影,拿出画板,继续画了起来。 季倾让学生们把自己的画板收拾好,正打算领着学生们往山上走,这时候沈清汝给他打了电话。季倾让学生们在一边等等,他走到一旁接了电话。 “喂,姐,怎么了?”季倾开口。 “季倾,你现在在哪呢?”沈清汝问季倾。 “我带着学生在学校附近的山上采风呢,怎么了?” “你大概还要多久回来,我想跟你说点事情。”沈清汝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可能彻还得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情,你现在说吧,姐。”季倾左右踱步,一抬头,看见了还在画着的许竹山。 “是这样,今天不是五月二十一号,所以我想,跟许队长告白。”沈清汝有些难为情地说着。 季倾这才想起来,沈清汝和许竹山他们两个的事情。他一直以来都没有过问过,现在沈清汝突然提起来,但是让季倾脑子有一点短路。 “啊,啊,这是好事,”季倾掩饰自己的无措,“不过姐,你也拖了太久了吧,怎么还没跟他说清楚啊?” “唉,感情的事情如果真的能像吃饭一样容易就好了。”沈清汝轻轻叹气,语气有些无奈。 季倾低头笑笑,然后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的许竹山,继续开口“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许队长应该和你在一起吧,我想你帮我跟他编个理由,让他回学校来,可以吗?” 季倾思忖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看向许竹山,随后回复沈清汝“行,那万一他不信我的怎么办?” “嗯,,,要不你跟他一起回来?”沈清汝说。 季倾抿住嘴唇,露出没有情绪的笑容“我这边走不开,姐,”他蹭了蹭鼻尖“这样吧,要不然我把我的手机递给他,你和他说?” “不不不,季倾。实在不行就等你们回来吧,你在我更有信心一点。”沈清汝打了退堂鼓,改了想法。 季倾无奈叹了口气,调侃了沈清汝一句“姐,平时你对我的那种态度哪去了?怎么现在唯唯诺诺的?” “你少来啊,季倾。等你再遇到爱情,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现在这么小心翼翼的了,”沈清汝突然惆怅起来,“爱情这种感觉,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有谁会背水一战呢?” “所以我不想再尝爱情的苦了。”季倾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如同被醋酸浸泡一样。 “行了,早晚会有人收拾你的。”沈清汝语气里带着肯定,“那你先忙吧,不打扰你了。” “好,我们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发消息。”说完,季倾挂了电话。 “走吧咱们,”季倾回过身,冲学生们招招手,季倾在前面带路,然后背着身对身后的人挥手“许队长,您慢慢画,我们先走了!”说完带着学生们往山上走。 许竹山抬头,冲季倾喊了一句“诶!不带我吗?” “好不容易有了灵感,还是赶紧画吧。”季倾说完,连同身边的学生一起回头看着许竹山笑了起来。 季倾笑得肩膀抖动,他笑意深深,眼眸里面如同洒了星,明晃晃的光落进许竹山的眼里,然后一股脑地跑进了心脏,扎了根。 季倾转过身的瞬间,嘴角下沉,低头给许竹山发了一条消息,随后关上手机,不再让自己的思绪乱飞。 趁着上午的时间长一些,季倾就想尽量带着孩子们多在山上逛一逛,但他记着阿如拉的话,所以走了没多远,在一片开满了格桑花的地方停了下来。 “好多格桑花!”拉吉兴奋地喊了一声,旁边的学生们也都很开心。 季倾走过去,果然,入眼的都是在风里摇曳的格桑花,映着还未彻底融化的雪,显得格外明媚。 “很漂亮,如果喜欢的话,坐在这里画下来吧。”季倾冲学生们说,随后他们一行人都坐下,开始画了起来。 季倾打量了一圈,在抬头向上望的时候,看到了上面的一个房子。 “这里,有人住?”季倾问了问学生,拉吉先抬起头,对上季倾的目光“是,旦增叔家就在上面,”拉吉指着上面的房子,“不过,现在只有他们一家住在这里了。其他人都搬走了。” 季倾听着拉吉的话,点着头,眼睛看向上面的房子,又问了一句“是,旦增贡布吗?” “对!”拉吉点头,然后看着季倾“季老师,您认识他?” 季倾笑笑摇头“不认识,听过。” “旦增叔以前可厉害了,在援藏队待过,还帮过我们好多人,只不过,”拉吉表情有些失落“只不过在一次意外,断了腿。” 季倾看向拉吉“他是,怎么受伤的?” “听我妈妈讲,是在雪里找人冻坏的。”拉吉回想着说道。 季倾点点头“我知道了。”他扫了一圈低头画画的学生“你们在这认真画,别乱跑,我上去看看。有事就喊我。” 学生们冲他点头,季倾就转身顺着一条窄路小心地往上走。 他走到房子的门前,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从屋里传了过来。 “您好,我是乌尼日中学的老师,我方便进来吗?”季倾问到。 “稍等一下。”声音消失,季倾等了一会儿,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给季倾开了门。 季倾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年龄不算大,长发有些杂乱,五官挺端正的,黝黑的皮肤衬得他的眼睛透亮,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堆没完成的织布。 “您是,旦增贡布吗?”季倾欠了欠身问道。 男人迟疑了一下,然后双手合十点头“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季倾回礼,然后礼貌微笑“没有,我就是带学生来这里写生,碰巧看到了您的房子,所以过来看一看。” 旦增带有一丝警惕,但还是保持礼貌“嗯,现在这里就我一家。” 季倾点点头,眼睛又落在旦增的腿上“您认识许竹山吧。”这句话不是疑问句。 旦增听到季倾提起许竹山,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认识许队长?” 季倾点点头“对,他是我朋友。” 听了季倾这么说,旦增的神情柔和了点,推着轮椅指了指门的方向“进来坐吗?” 季倾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于是点点头“好。”随后跟着旦增进了屋里。 季倾四处打量着旦增的住处,地方不大,但被他收拾得干净整洁,屋里摆放了许多织布成品。他目光停留在桌子上,看到了两张合照,一个是援藏队的,一张是旦增一家的。 旦增给季倾倒了一碗茶,递给他“趁热喝。” “啊,谢谢。”季倾回过头接过,冲他微笑。 “你看着不是本地人,怎么认识许队长?”旦增问季倾,把手里的织布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季倾简单跟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随后开始询问旦增的情况“现在家里就你一个吗?” 旦增点点头“嗯,孩子在上学,就在乌尼日,我的妻子在县里的服装厂上班,所以我一个人在家。” “您孩子现在几年级?” “初三了,快毕业了。”提起他的孩子,旦增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不自觉地多说了几句“他学习很好,经常拿奖回来。”说着指了指季倾身后的墙。 季倾回过头看了一眼,一整面墙都是他孩子获奖的奖状,季倾欣慰地点头,然后对旦增竖起拇指“很棒,有机会我还挺想见见他。” 旦增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季倾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他眼神落在旦增脸上,犹豫许久,还是握着手里的碗问了出来,“我想问问你,援藏队之前的事,方便吗?” 旦增听到援藏队,表情凝住,头撇到一边,沉默。 季倾知道自己戳到了他心里的痛处,所以有些愧疚“不好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如果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旦增沉默好一会儿,转回头看着季倾“抱歉,我不想再回想那段日子。” 季倾点头“我明白。许竹,许队长他经常来这里吗?” 旦增点点头,指着一屋子的织布“对,几乎一个星期来一次。这些东西我织完了,许队长都会帮我带到县里的厂里,然后把钱给我。”说着旦增脸上有些歉疚“其实,他不需要这么做的,他没做错任何事。”说完,他重重叹息。 季倾觉得不太好受,下意识地咬紧嘴唇,神情复杂。 “许队长对我的帮助很大,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不止是这双腿废了。”旦增挑起新的话题,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两张合影上。 季倾没有追问,他不想做一个揭人伤疤,刨根问底的人,只是沉默地看着旦增。 旦增欲言又止,随后叹气,拍着自己的双腿,无力地摇摇头“不说了,不想说了。” 季倾对他欠身“抱歉,我不是有意勾起你的伤心事。” “没事,反正也过去了这么久,时间总会冲淡的吧。”旦增闭上眼,感受着落在自己脸上的阳光,怅然若失。 季倾心里也叹了一声,站起身,把手里的碗放到了桌子上,对旦增鞠躬“实在抱歉,今天打扰你了。” 旦增睁开眼睛,露出有些疲惫的笑容看向季倾“没事,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我们真能聊一聊。” 季倾回以微笑“会的,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季倾看了看手表,“那我就不打扰了,学生们还在下面等着我。” 旦增双手合十碰了碰额头“那就不送了,有机会再来。” 季倾点点头,随后出了房间。在他转身的一瞬,旦增的眼角划过一滴晶莹。 刚到外面关好门,季倾回头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许竹山,他有些被吓到。 “你怎么在这?”季倾走过去问他。 “应该我问你吧?”许竹山耸耸肩笑到,“不看着学生画画,跑这来躲清闲吗?” 季倾笑了笑,没有回答许竹山,而是擦过他的肩膀,往下走“走了,该回去了。” 季倾走到下面,看着已经陆陆续续收拾画板的学生,露出了笑容“都收拾吧,孩子们,咱们该回去了。” 许竹山也紧跟着走了下来,站在季倾身后。 “季老师,季老师,你过来。”拉吉从一边跑过来,拉住季倾的手往前面走。 “怎么了?”季倾以为她有什么事就问她。 拉吉没说话,只是拉着季倾往前走,走到前面许多学生都在围着看着什么。 季倾跟着拉吉走过去,拉吉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男生“快让开,让季老师看。” 前面的学生看见季倾过来了,就自动退到一边。拉吉指着前面的画板,看着季倾笑了起来“季老师你看,这是竹山哥哥画的。” 季倾顺着拉吉的手看过去,定睛看清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 画纸上是季倾,围着学生的季倾,就在下面的时候。 其实季倾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许竹山画得还不错,他回过头望向站在远处的许竹山,冲他扬起眉歪头。 许竹山挑眉,笑容慢慢放大。 季倾回过头看着画上的自己,原来自己认真的时候看起来这么温柔,他心里不免感叹了一句。 “季老师,是不是画得很好看?”拉吉眼里带笑的看着季倾。旁边的学生也都夸许竹山画得厉害。 季倾嘴角带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望向许竹山,没有说话,但是冲他很认真地点头。许竹山明白季倾这个动作的意思,随后露出淡淡的浅笑。 随后季倾看了一圈身边的学生,开玩笑“嗯,不过老师还是觉得你们画得更好。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快到学校前,季倾给沈清汝发了消息告诉她。随后收起手机,转头看向一边的许竹山,想了想问他“许竹山,你觉得,沈姐怎么样啊?” 许竹山对于季倾的问题产生一丝不悦,但很快恢复平常,他没有看向季倾,而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 “还行,挺好的。”许竹山敷衍地说。 季倾点点头,然后没再继续说什么。 果然,刚到学校门口,季倾就看到沈清汝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们了。 “回来了。”沈清汝冲他们招招手,然后看了一眼许竹山。 季倾看了一眼两个人,站在学生前面“回来了,我先带他们回去。”季倾和学生们招招手,领着他们往回走。许竹山冲沈清汝点点头,也要跟着季倾往里走,但被沈清汝叫住:“许队长,等一下。” 许竹山停住,看着沈清汝“怎么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说。” “我……”沈清汝看着许竹山的脸,脑子突然空白,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揉搓着,说不出来。 许竹山疑惑,看着沈清汝“怎么,是,有急事吗?” 沈清汝摇头“不是,但也算是,毕竟拖了一段时间了。” “你说,我看能帮上什么。” 沈清汝深呼吸,然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看着许竹山“许竹山,我喜欢你,可以,和我试试看吗?” 许竹山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清汝喜欢的人是自己。他眼神错愕,脸上写满了惊讶,一时间说不出话。 沈清汝抿着嘴,然后低下头“其实,那天给你围巾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但没有机会说出口,”她不敢看许竹山的眼睛,“其实那条围巾就是特意给你的,只给你一个人的。” 许竹山现在真是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 沈清汝深深吐出一口气,抬起头冲许竹山展露笑容,眼睛弯弯的“我想既然喜欢的话,还是应该告诉你。”说完她郑重地点了下头,像是在给自己一个交代,随后盯着许竹山,等他的回复。 许竹山尴尬地摸了摸头发,犹豫几秒,然后向沈清汝欠身“对不起,沈老师,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合适。” 听到了许竹山的回答,沈清汝神情失落,但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你很好,很优秀,是一个很好的女生,但我可能并不是你的最佳人选。”许竹山说着,心里有些不忍。 沈清汝看着许竹山,强装镇定地耸耸肩“谢谢你对我的评价。没关系,我想过你可能会拒绝我,我只是想让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这就够了。” 许竹山点头,还是有些抱歉“很抱歉,沈老师,我真……” “没关系的,你又没做错什么,不需要道歉。”沈清汝的眼睛有些发红,但她还是带着笑“就像你说的,我们可能更适合做朋友吧。” 许竹山点头“嗯,我们还是,朋友。” 沈清汝能看出许竹山的窘迫,她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胳膊,依旧温柔地笑着“好了,不要感觉很愧疚,你只是如实地回答了我的问题而已。” 许竹山抿嘴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沈老师。” “好了,能别总是叫我沈老师吗,感觉很生分,”沈清汝开着玩笑“我比你小一点,以后叫我清汝就好,或者小沈?哈哈哈哈,都可以。” 许竹山笑了笑“还是,沈老师习惯一些。” 沈清汝点点头,指了指学校里“走吧别在这待着了,该吃饭了。”说完沈清汝就快许竹山一步走了回去。 许竹山看着沈清汝的背影,叹了口气,可心里却彻底放松下来。 季倾其实回到办公室就一直在看着校门口的两个人,虽然看到两个人的脸,听不到声音,但季倾还是一直看到沈清汝回来。 沈清汝的状态让季倾明白了结果。季倾迎过去,看着沈清汝,小心翼翼地开口“姐。” 沈清汝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她瘪着嘴,表情委屈地看着季倾“季倾,我被拒绝了。” 季倾有些心疼沈清汝,看着她这副样子,想安慰安慰她,于是主动张开双手,轻轻抱了抱她“没事,姐,你以后会遇到那个对的人的。” 沈清汝靠着季倾的肩膀,忍不住流了泪水,声音颤抖“我现在,是不是很狼狈?” 季倾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没有,我姐这么漂亮,怎么会狼狈!” 沈清汝直起身,擦干眼泪,冲季倾笑了笑,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就你嘴甜。” 季倾冲她笑着,然后弯身靠近她,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好点吗?” 沈清汝撇过脸,嘟着嘴“没事,你姐我没那么容易颓废。” 季倾被她逗笑,轻轻捂着自己的笑容“是,我姐厉害。” “我跟他说了,以后就是朋友,我不会再想别的关系。” “嗯。只要说清楚了就可以了。” 沈清汝也点头。然后拉过季倾的胳膊“快走,陪我吃饭去,饿了。” 季倾被沈清汝情绪飞速变化弄得哭笑不得,他只好被沈清汝拽着走了出去“慢点,姐,别这么着急。” “我情场失意,但饭场必须坚守阵地!” “今天中午要吃什么?” “去看看,我要多吃点,补充能量。” “好,吃不完怎么办?” “不要质疑我的饭量。” “好,好,好,我姐说什么是什么。” ………… 两个人的种种落进站在不远处的许竹山眼里。他握紧了双手,眼睛看着并肩有说有笑的两个人,眼神逐渐坚定。之前那个不太清楚的想法在沈清汝拉住季倾的瞬间,被许竹山确定。 他在这一刻确定,他是喜欢季倾的。 因为对他,许竹山的关注是下意识的,是不自禁的;因为对他,许竹山的原则都会成为他的例外;因为对他,许竹山才会是那个真是的完整的自己。 就像刚才,在沈清汝和他告白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只有季倾冲他笑的模样。 第1章 试探 许竹山拒绝沈清汝的表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队里待着,继续忙着搬迁的事情,倒是偶尔还会跟季倾聊天。 而季倾也没有察觉到有任何反常,还是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带学生们去写生。 在季倾来的第二天,他见到阿如拉回学校,急急忙忙的往食堂旁边的宿舍赶,季倾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跑了过去拦下了阿如拉“校长,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阿如拉摆摆手“没事,就是有个老人腿关节病犯了,刚才去县里买了药带回来。” 季倾想起来之前和许竹山通话的时候,他提起的那个老人,于是季倾就接过阿如拉手上的药“校长您去忙吧,我正好没事,我给拿过去吧。” 阿如拉当时正好有事,所以没有太犹豫就答应了,走之前他叮嘱季倾“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季倾点头,随后就按阿如拉说的地方走了过去。 卓玛格桑是自己一个人住在一间宿舍里,屋外有几盆刚栽好的花,季倾站在窗外探着头,看见了一个有些弯曲的背影。季倾走到门前轻轻叩了一下门“您好,方便进吗?” 等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一张带着皱纹却格外慈祥的脸露了出来。 季倾点头,礼貌微笑“奶奶,您好,我是季倾,给您来送药。” 听了季倾的话,原本有些发愣的卓玛格桑露出了笑容,对季倾点点头“谢谢你,进来坐坐吗?” “您,现在方便吗?” 卓玛格桑点头,闪过身子示意季倾进来。 季倾双手合十冲她点头,跟着她进了屋里。 屋里虽然不大,但被卓玛格桑收拾得井井有条。屋里的桌上还放着一壶刚烧好的热水。 卓玛格桑让季倾坐下,然后给他沏了一杯酥油茶,递给了季倾。 季倾接过“谢谢奶奶。” 卓玛格桑微笑点点头,随后坐在季倾的对面,然后开口“我还没见过你,是刚来吗?” 季倾有些惊讶卓玛格桑流利的普通话,他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不算是,其实去年的时候来过,但那个时候您还没来学校。” 卓玛格桑点点头表示明白“那你,是季倾?” 季倾诧异,眼睛放大了一些,有点磕巴“您,怎么知道的?” 卓玛格桑温柔地低头笑笑“自从我同意下山来到学校,小山每次来看我,提的最多的就是你了。” 季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这样啊。我跟他,是,好朋友。”季倾把手里的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接着问“奶奶,您的普通话说得很流利,您是不是之前去过内地?” “嗯,援藏队刚建立起来的时候我去待过几年,经常要和人交流,所以说的普通话还算清楚。”卓玛格桑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轻轻柔柔的让人舒服。 “奶奶,您也是援藏队的?” “不是,只不过是当时负责援藏队的筹建,所以和援藏队的联系比较多。” 季倾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卓玛格桑,她不停地揉搓着左手的手指,季倾站起来走了过去,把药膏打开,放在手心融化,然后蹲下,帮卓玛格桑轻轻按摩。 “奶奶,你的手这样多久了?”季倾低着头看着卓玛格桑布满皱纹的手问。 “大概上了年纪之后吧,我没太注意,只不过近几年厉害了。” “还是要多注意,拉萨的气温低,您得注意保暖。” 卓玛格桑伸出右手温柔地抚摸季倾的头“你还真是和小山说的一样,是个温柔贴心的男孩子。” 季倾抬头,对上卓玛格桑慈祥的目光,笑着“奶奶,他,都跟你说了点关于我的什么啊?”季倾满脸好奇,想看看许竹山是怎么评价自己的。 卓玛格桑扬起脖子,思忖了一番,然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等有机会,你亲自问问他。” “奶奶,你这是在勾起我的好奇心。”季倾紧紧鼻子,用有些撒娇的语气抱怨。 卓玛格桑依旧笑着,轻轻拍了拍季倾的脖子,没有说话。 “奶奶,您以后会一直住在这吗?” 卓玛格桑摇头“不会,县里给我们安排了住房,但我想过段时间再去。” 季倾点点头,然后冲她笑“多待这日子吧,我还可以经常来看您。” “我们可能真是投缘,第一次见面就能这么亲近。” “大概是。”两个人相视一笑,映着明晃晃的日光。 临走之前,季倾叮嘱卓玛格桑一定要按时擦药,注意保护自己的双手。 推开宿舍的门,季倾看见了正在整理画板的许竹山。 许竹山听到声音,慌乱地转身,双手背后挡住身后的东西。 季倾戏谑地扬起眉,一步步靠近许竹山“呦,干什么亏心事呢,这么紧张?” 许竹山蹭蹭鼻子,眼睛乱瞟“没有,就,收拾,收拾东西。”然后尴尬冲季倾笑笑。 “啊~是吗?”季倾自然不相信许竹山的话,他快步过去,拉开了许竹山的双手,想要看画板上有什么东西,结果许竹山一个转身,躲开了季倾。 季倾看着空荡荡的画板,回过头半信半疑地盯着许竹山“真没干什么别的事?” 许竹山假装淡定地点点头“你不是看见了,什么都没有。” 许竹山赶紧转移话题“你这半天干什么去了?” 季倾撑着桌子开口:“去给一个奶奶送药,顺便聊了聊。” “格桑阿妈?”许竹山开口。 “应该是吧,来学校的老人应该就你说的那一个吧。”季倾耸耸肩。 “本来还打算我带你去看她呢,没想到你自己先去了。” “刚好帮校长给她送药,然后就聊了起来。”季倾看着许竹山,停了几秒接着说“奶奶跟我说,你经常跟她提我,是吗?” 许竹山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咳了一下,然后点头“也没有,就是偶尔说一说你在这的事。” 季倾不相信他,但还是假装点点头“奶奶还说,你觉得我很温柔贴心,”季倾走过来,靠近许竹山,看着许竹山的双眼,缓缓说道“许队长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啊?”说完,一脸坏笑地等着许竹山的回答。 许竹山整个人僵在原地,心里羞涩极了,他看着眼前的季倾,用力抿住嘴唇,没有说话,而是把眼睛挪开,躲避季倾侵略性的目光。 “其实吧,以后你想夸我的时候呢,可以当面,不用偷偷的。”季倾看着害羞的许竹山,禽着嘴角的笑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许竹山咽了咽口水,假装平静,回过头“季老师,这么喜欢我夸你?”然后还冲季倾挑眉。 季倾自然看出了许竹山的意图,他从容不迫,舒展嘴角,挂上明快的笑容“毕竟许队长可没方面夸过我,我还是比较期待的。” 许竹山被季倾说笑了,然后眼神坚定地看着季倾“那我以后一定多夸你,当面夸。” “辛苦许队长。”季倾笑着对许竹山轻快挑眉,一脸少年气,让许竹山看入了迷。 “季倾,你喜欢沈清汝吗?”许竹山突然开口,手下意识握住,但眼睛还是盯着季倾的脸。 季倾被许竹山的问题整不会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许竹山,不知自己该笑还是无奈,他摇摇头“你怎么会问我这种问题?” 许竹山犹豫了一秒,然后开口“看你跟她挺亲密的,你对她,也挺照顾,难道……” “打住,许竹山,你别没事给我乱牵红线,我跟沈姐就是非常好的朋友,仅此而已。”季倾越想越好笑,许竹山什么脑回路。 他看着许竹山继续说“再说,那天沈姐不是跟你说了,她喜欢你,你怎么还把……” 季倾话还没说完,许竹山就打断了他“你知道她喜欢我?” 季倾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抿紧嘴巴,心虚地看向许竹山,沉默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许竹山继续追问。 季倾依旧没说话。 “你知道她会跟我告白,是吗?”许竹山步步紧逼,语气也越来越冷。 季倾张嘴,眨了眨眼开口“就是我上次离开西藏之前,沈姐她跟我说,她……” “然后呢?” “还有那次你带她去县里,她其实是给你准备告白礼物,她本来想校庆的时候跟你说,但说你跟……” “那这次呢?” “沈姐她,问我,你……” “季倾,你什么都知道是吧?” 季倾点点头,“我看你们两个对彼此都挺有好感的,我就以为……” “你从哪看出来我对她有好感的?”许竹山一脸无可奈何。 “就每次,你们不都相处的,挺好的;还有那还,你送她一束花,这不都……” “都什么啊?我什么时候送她话了?!不是,你……”许竹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那束木棉花,不是你送的?”季倾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许竹山无奈扶额,叹了口气“那是去县里,刚好有人在卖,她自己买的,不是我送的。”说完,许竹山看着季倾,眼里在说“明白了吗”。 ”哦,反正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无所谓了。”季倾耸肩。表示并不太在意。 他的反应在许竹山的眼里被放大,他逼近季倾,低头与季倾面面相贴“季倾,你这是什么态度?!” 季倾被许竹山的这一句话说得不高兴了,他皱紧眉头推开了许竹山“你想让我有什么态度?你太莫名其妙了吧,许竹山?”季倾觉得好笑“你没事儿跟我发什么火?” 许竹山愣在原地,微张着嘴,眼里闪过一抹慌张,握紧的手起了青筋。 “我下午还有课,我先走了。”季倾平复自己,看了一眼许竹山,然后擦肩而过,但被许竹山叫住“对不起,刚才是我情绪不对,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季倾叹了口气“无所谓,反正你的脾气不就是这样,一直莫名其妙的。” “季倾,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许竹山发问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两个人背对着,空气里弥漫了良久的沉默。 “除了脾气不可控,都挺好的。”说完,季倾忍不住笑了。 许竹山听到答案的一刻,如释重负,嘴角带笑转过身,拽过季倾,两个人面对面。 “怎么了?”季倾问“我说了,我下午有课。” “你下午不是最后两节,这才刚中午。”许竹山拆穿季倾,冲他挑眉。 季倾偏过头,蹭了蹭鼻子。 “我有东西给你。”许竹山说完,转过身走到自己桌子前,拉开抽屉,拿出东西,转回来走到季倾面前,伸手递给他。 “打开看看。”许竹山开口。 季倾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许竹山接过。 是一张画,上面是季倾。 季倾惊讶,低着头看着手上的画“你什么时候画的?” “就,就是最近,没事的时候画的。” “许队长最近这么忙,还有时间画画?”季倾抬眼调侃许竹山。 许竹山蹭蹭鼻子“再忙也得有时间休息吧。” “嗯,是,看样子,许队长休息的时候都拿来画我了?”季倾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尴尬和害羞。 “啊,开个玩笑。许队长画得,挺好。”季倾赶紧转移话题,眼神不自在地瞥了一眼许竹山。 许竹山虽然没说话,但心却跳得厉害,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还,还可以吗?” “嗯,不过,你怎么有我的照片?”季倾抬头看着许竹山。 “你微博啊。”许竹山笑着回答。 画上的季倾是他高三毕业时候在家随手拍的,这也是季倾的第一条微博动态。如今他的微博有上千条微博,许竹山翻了多久呢?季倾心里有一丝感动。 “嗯,画得挺好的,就是比我本人,逊色一点吧。”季倾开了一个玩笑,然后拍了拍许竹山。 “那是,季老师本人,简直人间绝色。我的水平画不千分之一,呃不,万分之一。”许竹山开始吹起来彩虹屁。 “你大爷的,许竹山,又开始了是吧?”季倾抬腿又想踢许竹山,但又想到他的腿,所以收起了腿,给了他一拳。 两个人大笑起来。 季倾收好画,许竹山盯着他,想了很久,开口“季倾,这周我们一起去趟布达拉宫吧。”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那,你之前一直没去过吗?”季倾有些疑惑。 “不是,你不是没去过吗,带你去转转。”许竹山说。 “也好,那就这周六吧,早点去,可以多玩玩。”季倾答应下来。 “走吧,去吃饭,我饿了。”许竹山搂住季倾的脖子,往外走。 “别压着我。”季倾推开许竹山,走在他前面。 许竹山看着季倾的背影,无声笑了。 周六一大早,许竹山掀开季倾的被子,拍了拍季倾的头:“起来了,季倾,该出发了。” 季倾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许竹山“几点了?” “五点。” “这么早?”季倾拉过许竹山手里的被子,翻了一个身“我再睡会儿。” “再睡,一会儿去了只能看人头了。”许竹山宠溺地笑了笑,拉过季倾“快点,赶紧起来。” 季倾无奈,长叹一口气,不情愿地坐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和许竹山两个人出发了。 一路上,季倾坐在副驾驶上昏睡,一句话没有说,许竹山也没有打扰他,而是尽量控制车速,让季倾睡得踏实些。 开了三个多小时,两个人达到玛布日山脚下。 看着汹涌的人流,季倾靠着副驾车窗,无奈摇头“我突然不想去了。” 许竹山走下车,拽开副驾车门,把季倾拉出来“来都来了,别半途而废。”许竹山拉着季倾的胳膊“先在下面转一转吧,现在旅游旺季,摊位小吃很多,正好没吃早饭。” “许竹山,你打了鸡血吗?我现在只想睡觉。”季倾一脸生无可恋,任由许竹山牵着他往人群里走去。 许竹山每个摊位都停下看看,看到好玩的都会在季倾眼前晃一晃,一脸惊喜地问他“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玩?” 季倾都只是山上地勾起嘴角,点头。然后就被许竹山塞了一怀的新奇东西。 走到一个甜茶铺,许竹山回过头晃了一下季倾“喝吗?” “什么?”季倾眯着眼问他。 “甜茶。”许竹山抬手指了指。 “不了,酥油茶我都喝不惯,这个也算了。”季倾摆摆手。 “他们不一样,等着。”许竹山松开季倾,进了店门,买了一杯甜茶。 季倾有些累,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把怀里的东西塞进背包里,把脸埋进包里,继续闭着眼。 过了一会儿。许竹山走了出来,拍了拍季倾的背“怎么了,不舒服吗?” 季倾抬头“我困,许队长。” 许竹山笑了笑,把甜茶递到季倾面前“尝尝。” 季倾皱了皱眉,显然不太想尝试。他看了一眼许竹山,没有接过那杯甜茶。 许竹山偷笑,先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季倾,对他仰首“尝尝。” 季倾接过来,小心尝了一口,出乎他意料,甜茶的口味还不错,很香甜。季倾点点头“还不错。” “走吧,上山。”许竹山站起来,往台阶下走,季倾蹲在台阶上不起身。 许竹山回头,看了一眼季倾,清清地笑了,伸出一只手“季老师,你现在可比我像个老年人。” 季倾白了他一眼,抓住许竹山的手借力站起来,然后歪头“不好意思,那也是个帅老头。”说完,甩开许竹山的手往前走。 许竹山看了看被甩开的手,低头笑,随后跟了上去。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向上走,遇到人流多的时候,许竹山总会把季倾围在身前,生怕被人冲散,季倾能够感受到许竹山一直户在自己两侧的双手,他觉得两个人现在的氛围,带着一种缓慢的美好。 正走到一个宫殿,季倾正要上最后一个台阶,结果前面的人突然后退,季倾被拥了下来,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贴住了许竹山的身体,许竹山伸出手抱住了季倾的腰,一只脚后撤,稳定住了两个人。 季倾感受到了耳边许竹山有些紊乱的呼吸,他觉得自己的耳朵,还有脸在发烫。 许竹山抱着季倾的双手不愿意松开,他感受着两个人靠近的心跳,还有季倾身上的淡香。 前面的人开始走远,季倾拍了一下许竹山的手“可以,送开了。” 许竹山这才缓过来,松开了自己的手。季倾回过身看了一眼许竹山“刚才,谢谢。” 许竹山摇摇头“走吧,上去看看。” 随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上去。 此时的阳光正好,两个人站着的角度刚好能够看见不远处一座雪山的山尖白雪。季倾拿出手机,对着雪山拍了起来。 而许竹山站在他的身后,举起手机,把他拍进自己取景框。 两个人并没有一路登顶,许竹山不明白为什么,而下山的时候,季倾很轻松的跟许竹山解释“其实,对我而言,无论去哪里,不一定非要到那个最终的目的地才算有意义,我觉得这个过程更重要,享受每一个过程才会快乐。” 许竹山点点头“也是,那你跟我来,享受这个过程吗?”说着,盯着季倾的侧脸。 季倾转过头,冲他笑笑没有说话,然后继续往山下走。 “这是什么意思?”许竹山跟在身后追问,一定要听到季倾的回答。 许竹山和季倾差了两个台阶,他向下,没想到季倾会突然回过身往上走,两个人一上一下,不经意间,季倾的鼻尖扫过许竹山的唇,他像触电一样往回缩了一下脖子,假装没发生什么,而许竹山也感受到了短暂的触碰,身体一阵酥麻,咽了口水。 季倾装作若无其地冲许竹山挑了挑眉“我说了,我享受每一个过程。” 说完,许竹山看着季倾盛着光的双眼,久久无法出神。 季倾见他没反应,在他眼前打了一个响指“诶!走神了,累了?” 许竹山赶紧收回目光,看向别处,正好附近没什么人,风景还不错,许竹山指了指周围“咱们两个合张影吧。” 季倾看了看周围,觉得的确不错,于是点头,拿出手机打开自拍,对着两个人,刚要按下快门,许竹山拿过了季倾的手机。 “我来。”许竹山整个人向季倾靠近,低头抵住季倾的肩膀,两个人脸贴着脸,季倾有一瞬间呼吸停滞,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如此剧烈,下一秒似乎要蹦了出来。他慌乱地眨眼,不自在地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和许竹山。 “笑一个,怎么这么拘谨啊,季老师?”许竹山站在身后碰了碰季倾的肩膀。 季倾掩饰自己的慌乱“哪有我在找合适的角度。” “跟我合照,季老师包袱这么重啊?”许竹山露出坏笑。 “你大爷的,许竹山,你还想不想拍了?这么多废话。” “好,我闭嘴。”许竹山不再打趣,随后调整镜头,“来,123,action!” 许竹山咧嘴笑着,季倾嘴角微微上扬,画面定格。 一个笑得肆意张扬,一个有些含蓄拘谨,两个少年就这样拥有了第一张合照。 许竹山盯着手机里的照片,放大了季倾的脸,仔细地看着。 季倾也凑过来看,“怎么就看我的脸,在找你可以调侃的地方吗?”季倾掐住许竹山的脖子。 许竹山本能地躲开,捂住脖子看着季倾笑了起来“别,痒。” 季倾短暂诧异后,随后露出一抹坏笑,他伸出双手又掐了一下许竹山的腰,许竹山又躲开;季倾又碰了一下他的耳后,许竹山又不得不躲开“季倾,你玩上瘾了是吧?” “许竹山,你这么怕痒啊,啊?”季倾笑得弯起了腰,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 许竹山看着笑得肩膀不停抖动的季倾,摸了摸后脑,然后趁他不注意,在他耳边吹了一口热气,然后跑开。 季倾被许竹山弄得浑身发痒,他追着许竹山“许竹山,你活腻了!” 两个人跑着往山下去,一路上,风在耳边吹过,钻进两个少年的T裇衫,在扬起发丝的那一瞬间,将青春的一角最大化。 合照的时候,许竹山看的是镜头里的季倾,而季倾的双眸里折射出来的是许竹山的身影。 回去的路上,季倾没有多睡,而是跟许竹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季倾,你今年会在这待多久?” “不知道。” “那你毕了业还回来吗?” “不清楚。” “那你毕业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 许竹山被季倾的回答弄得有些无奈,他看了一眼季倾“季老师,你能别这么敷衍我吗?” “我真的不知道,”季倾也看向他,冲他耸耸肩,然后继续看着车窗,看向窗外。 “季倾,你说,如果两个男生谈恋爱,奇怪吗?” “不奇怪啊,有什么奇怪的。”季倾把车窗按了一半下来,闭着眼让风铺在脸上。 “你会喜欢男生吗?”许竹山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非常紧张,他怕得不到一个他想要的答案,更怕季倾觉得他有问题。 季倾没有去深想许竹山问这话的意思,只是想了想,然后开口“我没有设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我觉得感觉大于一切,如果心动了,男女都一样。” 许竹山松了一口气,按了一下车窗控制扭“还有挺长时间的,别吹风了,头疼,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季倾点点头,靠着座椅进入沉睡。 那大概,可以试一试吧。许竹山在心里想着,嘴角缓缓上扬。 第2章 听见心动 两个人从布达拉宫回来之后,许竹山路上接到了队里的电话,还是关于剩余住户搬迁的事。他把季倾送到学校门口就开车赶回了队里,一连两个星期没有回学校,也很少和季倾联系。 季倾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无聊地翻动着手机里的照片。他看着那天在山上两个人的合照,季倾脑海里都是许竹山的那张脸。 要不,去找他?季倾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 犹豫了三秒的时间,季倾收拾东西,背上背包就走出宿舍。 出了宿舍,沈清汝正好走过来。 “干什么去,季倾?”沈清汝先开口。 “啊,出去,转转。”季倾尴尬地握着背包,冲沈清汝笑笑。 “那你现在没事对吧?” 季倾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沈清汝“怎么了姐,有事?” 沈清汝点头,然后把手里的一张表格递到季倾手上“你看一下。” 季倾接过表格,看了上面的内容:转学申请。 季倾皱皱眉,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旦增西图的转学申请表格,”沈清汝停了一下,神情不太高兴“是他父亲给校长的,说是,要让他转学。” “转去哪?”季倾听到这个名字,又看了一眼表格上男孩的照片,很像旦增贡布。 “这个我不清楚,但校长的意思是不同意,”沈清汝抿着嘴,有些疲惫“而且旦增西图本人也不愿意,他不想离开这里,所以……” “是去劝他父亲?”季倾说出了沈清汝没说出口的话。 沈清汝点头“我今天的课比较多,顾不上,而且这件事比较急,所以,你能不能?” 季倾收起表格,随后拍了一下沈清汝的胳膊“交给我,放心,一定办妥。” “那你注意安全,最近风大得厉害,山上的落石很多,很危险。”沈清汝严肃地叮嘱季倾。 “放心吧,姐,我会注意的。你赶紧去忙吧,我现在就去。”季倾说完就匆匆离开。 一路上季倾都没有想通旦增贡布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很为自己的儿子骄傲,为什么突然要让他在这个关键时候转学?季倾猜不透,但他一定要改变旦增的想法。 正如沈清汝说的,上山的路上风十分强烈,吹得季倾不得不扶着山体向前,眼睛里被吹进了各种细碎的杂物,他只好低头艰难向前走。 原本只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耗费了季倾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终于到达旦增家门口,他站稳后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旦增贡布打开了门。看到是季倾,他露出笑容“季老师,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说着带着季倾走进屋里。 季倾在门口拍掉一身的尘土,随着旦增进了屋。 旦增要给他倒杯酥油茶,季倾拒绝了“别忙了,我来是有事和你说。”季倾从背包里掏出那张转学申请表格,放到旦增面前的桌子,自己站在旦增身后。 旦增看到表格,稍稍沉默,随后转过轮椅,抬头看向季倾“怎么了,是缺少什么东西?” “为什么要这么做?”季倾指着表格,看着旦增“上次你还和我说你为你的儿子骄傲,为什么现在要让他转学,理由是什么?” “我没必要和你解释吧,季老师。”旦增语气平淡,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 “是,现在乌尼日的条件的确不算好,但是西图正是学习的关键阶段,你这么突然让他转学,会直接影响他的状态,你考虑过吗?” 旦增沉默,没有回答季倾。 季倾叹了口气,继续说“做事总该有些理由,你有没有考虑过西图?” “我是他父亲,我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旦增开口。 “旦增,你听听你说的话,你不觉得过分吗?!”季倾的情绪上来,语调升高。 “我说了,我没有义务跟你解释,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不可能改变。”旦增转动轮椅,背对季倾。 “好,那你说,你要让西图转到哪?转学之后,你呢,你去哪?” “如果你就是为这件事来的,那我觉得你没必要再说下去了,请离开。”旦增开口,下了逐客令。 季倾生气地双手放在腰间,原地踱步,“好,那我给许竹山打电话,让他来跟你谈!”说着,季倾就拿出手机要给许竹山打电话。 旦增立刻拦下,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这和许队长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不是就看重他吗,那他来,你是不是就愿意说了?” “不要给他打电话。”旦增此刻的表情带着心虚,态度也软了下来。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季倾收起手机,看着垂着头的旦增。 旦增沉默了好一会儿,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再待在拉萨。” “为什么?” “……我,亏欠太多。”旦增的头一点一点下沉,双肩微微抖动。 “什么,意思?”季倾没太明白。 “……我愧对许队长,愧对援藏队。”这句话说出口,旦增彻底崩溃,掩面痛哭。 季倾僵在原地,一时间思绪乱飞“不是,到底怎么了?” “…………当初如果不是我,许队长就不会,因为救我,还有我的父亲,而受伤,”旦增断断续续说着,依旧掩着面抽泣,“今年春节刚过,许队长又因为我,腿摔断了,昏迷了一个月…………我……” “你说什么?”季倾一脸错愕,他想起来许竹山跟他解释受伤时躲闪的眼神,他盯着眼前的旦增,神情复杂。 “苏宁今年给我打电话,让我,想办法,让援藏队完不成巡山的任务,我……” 苏宁?又是她?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揪着援藏队不放? “我就欺骗了,许队长,但我真的没想到,会……”旦增抬起头,满脸泪水,表情痛苦,不知所措“我没想过让他受伤,我……” 季倾看着语无伦次的旦增,脑袋里的信息杂乱没有源头,他握紧拳头“所以,你想逃,是吗?” 旦增绝望的闭上眼睛,用沉默回答了季倾的问题。 “你觉得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季倾替许竹山不值得,他心疼极了许竹山。 “旦增,许竹山对你那么好,甚至因为你一直活在自责里,你就这么对他?!” “不,不,不是的,我……” “那是什么?旦增,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但许竹山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比我了解,你觉得你所做的,真的对得起他?” “我……” “算了,我不想跟你再说什么了,”季倾拍着桌子上的表格开口,“不管怎么样,你走我不拦着,但西图说了不愿意离开,你没权利替他做决定。这是学校的意思,也是阿如拉校长的意思。” 季倾出门之前留给了旦增一句话:“旦增,问题是用来解决的,困境是需要自己摆脱的。别让自己成为任何人手里的工具,也别伤害任何对你好的人。” 季倾离开后,站在旦增家的门口停了好久。他没想过,原来在那段时光里,许竹山的视角才是最单纯的,而真正受伤的从始至终都是他。 季倾虽然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过程经历了多少事情,牵扯了多少人,但他清楚,许竹山一直都在用尽全力保护着每个人,而他却被不停伤害。 季倾心疼他的情绪又出现,比之前更为强烈,强烈到他只有捂住胸口才能浅浅缓解一点。 季倾原路下山,走到了之前那片开满格桑花的地方,找了避风的地方靠着,眼睛看着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花,季倾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季倾被风吹得身上发冷,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半。 季倾整理被风吹乱的衣服,往山下走,下山虽然省力,但被巨大的风推着,季倾觉得脚下十分不稳,好几次都跌倒。 真是事事不顺,下个山也不省心。季倾拍着身上的土,有些无奈。 “季倾!” 季倾猛然抬头,看着在向上走的许竹山,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季倾看着站在坡下的许竹山,大声问他。 “沈清汝说你来了这,我不放心。”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有什么不放心的。”季倾觉得有点好笑,他扶着山体继续向下走。 许竹山站在原地等他下来。 风依旧刮着,一股巨大的推力拥着季倾向下,季倾没有走稳,脚下如同没了摩擦,飞速下移,许竹山赶紧往上跑了几步,接住了季倾。 季倾稳稳地落进了许竹山的怀里。 许竹山搂住季倾的腰,季倾的头发扫过许竹山的眼角,鼻子撞上了他的上唇,双手悬在半空中。 季倾靠着许竹山的胸膛,整个人僵住,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自己该做些什么。 许竹山没有管其他,只是搂着季倾的腰,故意和季倾贴近。 许竹山胸口的跳动似乎连接了季倾身体的神经,他觉得此刻自己的呼吸频率在和他心跳统一,让他不由得放松下来。 可他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厉害,就像刚入嘴的跳跳糖,噼里啪啦的。 季倾深吸一口气,两手放在了许竹山的背上,头侧过靠在许竹山的肩膀。 “没事吧?”许竹山轻声开口。 季倾没说话,反而开始轻轻拍着许竹山的背。 许竹山以为季倾不舒服,想松开他。但季倾抱着他“别动。”说完继续拍着他的背。 许竹山觉得奇怪,但让季倾继续抱着“怎么了?” 季倾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喜欢去问别人的私事,尤其是揭人伤疤的事。他有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说自己现在的情绪,所以他选择沉默,只是轻轻拍着许竹山的背。 “不是,到底怎么了,说话。”许竹山有些着急,也开始轻轻抚摸季倾的背。 就是因为许竹山这样的一个动作,还有他温柔的语气,让季倾一下子更加难过,有些想流泪。 “别问了,就是心情不好,让我抱会儿。”季倾掩饰自己的异常,平静开口。 “好,那咱,回去抱行吗,这风太大了,我感觉快被吹走了。”许竹山开着玩笑,轻轻揉了一下季倾的头。 季倾笑了一下,松开了手,盯着许竹山笑,随后撇过了头。 许竹山在前面走,伸出一只手给季倾“抓着,不然一会儿滑倒了。”季倾没有犹豫,伸出手握住了许竹山的手腕。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缓慢下了山。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今天是格桑阿妈的生日,所以想着回来看看她。” “今天?!”季倾有些惊讶,然后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还早,要不去县里给奶奶买点礼物吧,我都不知道。” 许竹山回头看着季倾,挑眉笑起来“这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见家长?” 季倾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随后狠狠给了许竹山后背一拳“又开始了是吧,许竹山!” “我去,季倾,你下黑手是吧?”许竹山吃痛皱眉,指着季倾。 季倾摊手,歪头挑眉。 许竹山看着他,轻声笑笑,抬手搂过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往前走,“阿妈都准备好了,你去,她就很开心了。” “许竹山,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啊?”许竹山低头看向身边的季倾,露出明朗的笑容。 “不,正,经!”季倾说完,甩开许竹山的胳膊,径直跑进学校里。 “诶!季倾,你能不能给我个正经评价!”许竹山追着季倾,笑意洒了一路。 第3章 格桑花的花语 七八月份的拉萨,最是宜人。季倾前段日子在学校里打量了许久,他特别想把学校后面的那一块空地种上花,做一个简单的花园。 季倾最先和卓玛格桑说了这个想法,卓玛格桑非常高兴,觉得他的提议非常不错。“阿季你的这个想法很不错,不过还得等些日子,现在太冷,还不合适。” 季倾点头“嗯,我想着等七月末的时候,正好那个时候孩子们也不忙了,可以一起种花打理这个花园。” 得到了卓玛格桑的支持,季倾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计划怎么安排这块地了。闲暇的时候他就上网搜哪些花适合高海拔地区生存,把搜到的合适的花品种记录下来,并且把各种花的生长习性还有种植培养要求一一记录;同时他还把花园的设想画了下来,看着画板上的不大但温馨的花园,季倾觉得这个花园已经成形,甚至栽种的花正在向他摇曳着。 规划好以后,季倾给陆凡打了电话。 “有什么指示,季大帅哥。”陆凡没等季倾跟他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季倾出乎意料地挑起了眉毛,嘴角浅浅勾起,轻声笑了一下“现在已经跳过了寒暄的环节了呗,果然开了公司就是不一样了,陆总。” “别,千万别这么说,季大帅哥可比我厉害多了。我这不是作为一个多年老友该有的默契而已。”陆凡这边看着手里刚拟好的合同,声音有些疲惫。 “你最近怎么样?听起来不太好。”季倾问他,顺便站起身走出办公室,往学校后面的空地走。 “挺好的,忙起来总比无所事事好的多,”陆凡检查着合同里的款项,揉了揉眉头,“你呢,快一个月没联系,也挺忙的吧。” “还行,都是一些琐事,没什么大事。”季倾慢步走着,回答了陆凡的话,但没有继续找话题。 “季倾,我这边安顿好了的话,你回来帮我呗。”陆凡合上合同,整个人陷进椅子里,轻轻松了口气。 “怎么,人手不够,需要我来凑?”说着,季倾忍不住笑了几声。他找了个阳光铺满的墙,斜着身子靠上去,“我怕是专业不对口。” “说正经的呢,没开玩笑。”陆凡开口,“孟柯和蒋寒最近一直有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他们,我这公司又接了项目,还有基础完善什么的,一堆事情,弄得我焦头烂额,你回来,我会轻松不少。”说完这一串,陆凡的眉毛都快拧断了,声音里也都是无奈。 “孟柯蒋寒又怎么了?”季倾听到两人又发生了问题,不自觉心头紧了紧,这两个人有问题就绝对小不了。 “唉,我觉得,他们俩,应该是要黄了,”陆凡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两个人都倔得要死,当初是怎么凑一块儿的?”陆凡后面还想细说,可觉得终归是人家的私事,不好过多说辞,于是话被吞了下去。 季倾无奈地摩挲着下颌,迟迟不知道怎么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陆凡继续开口“说真的,季倾,你回来吧,帮帮我,我再这么下去,真要撑不住了。” 季倾抿抿嘴唇,没有立刻回答。 “季倾,你不能见死不救啊,现在兄弟有难,到了你插刀的时候了。”陆凡有些戏精,听得季倾忍不住调侃他:“我没说不回去吧,你这再往下,怕不是要道德绑架我了吧?” 季倾自然知道陆凡现在肯定是到了难处,不然不会这么坚决地让自己回去帮他;可季倾现在还是放不下这边,他想着,起码把花园弄成,这个不能错过。 季倾靠着墙,咬咬牙,随后缓缓开口“我这边还有点事必须处理完,给我一个月吧,一个月之后我回去。” 听到季倾松口,陆凡终于露出了笑容,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没问题!你回来的机票我给你定,我到时候去接你!” 季倾笑着摇头“你啊,陆凡,你可真是懂职场的。” 两个人随后简单聊了聊,就挂断了电话。 季倾收起手机,直起身子,余光瞥见卓玛格桑正在那片空地处,躬着身不知道在做什么。 季倾小跑过去,站在卓玛格桑后面喊了她一声:“奶奶!” 卓玛格桑身子僵了一下,侧过头看到了季倾,冲他笑了笑,随后缓缓起身。“阿季,下午没课吗?”卓玛格桑拍了拍手上的土,迎了上来。 季倾向前搀住卓玛格桑的手肘搭话:“您慢点,”季倾站到卓玛格桑的身侧,“今天没课了,想着过来看看,规划一下之后花园的布局,然后就看到您了。” 卓玛格桑笑笑,“那咱们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季倾也冲卓玛格桑笑笑,顺势抬起手,指着面前的空地继续说:“我打算多买一些花种,把这块地多分几小块儿,每块种上一种花,看看到底哪些适合这里的水土气候。”说完季倾侧低头看向卓玛格桑,问她:“您觉得怎么样?” 卓玛格桑点点头“很好,拉萨的花品啊,不多,如果真能在这片地上多种上几种出来,会很赏心悦目。” 季倾笑着点头,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了花开的景象,心里忍不住激动,以至于有些出神,所以当感受到身边有人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颤了一下身体。 “走神了?”许竹山侧过身子看了一眼季倾,随后冲格桑卓玛点头“阿妈。” 季倾转了转眼珠,没说话。 卓玛格桑也冲许竹山笑笑:“小山啊,你有一阵子没回来了,最近很忙吧。” 许竹山点头,脸上挂着明显的疲惫。 季倾往后退了一步,拉过卓玛格桑靠近许竹山,他则站在许竹山身后,默默盯着他的侧脸,继续保持着沉默。 许竹山的头发长了不少,发尾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灰尘,衣服大概有些日子没换了,皱巴得明显,整个人累得没了以往的精神气。 季倾不知道自己处于一种怎样的心情,虽然见过狼狈的,或者脆弱的许竹山,可时隔多日看见如此辛苦疲惫,季倾心里酸涩得厉害,原本盯着许竹山看的他,不自觉地抬手抚平了许竹山衣服的褶皱。 许竹山感受到了季倾的举动,回过头垂眸,没有出声。站在一旁的卓玛格桑也顺势看了过来,眼神流转在许竹山和季倾两个人身上,虽然没说话,但眼底的笑意深长。 “你们两个聊,我先回去了,站久了,有点儿累了。”说完,卓玛格桑就转身离开了。 季倾发觉自己的举动不太合适,迅速收了手,抬头对上了许竹山的目光。 “最近在忙什么?”季倾先开口。 卓玛格桑离开,许竹山的肩膀松懈了下来,整个人松弛许多,而疲惫也更明显。他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不方便说?” “不,只不过不知道怎么说。”已经是晌午,太阳烈得发烫,季倾皱着眉,用手遮在眼前:“回宿舍说。”说完就往前走,许竹山慢慢跟在他身后。 回了宿舍,季倾给许竹山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随后靠着桌子,等许竹山坐下。 许竹山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季倾旁边,低头没开口。 季倾把水推过去,示意许竹山“喝点儿。” “好。”许竹山应了一声。 “说说吧,最近。”季倾淡淡开口,但没有看向许竹山。 “还是那些事情,队里的事比较杂。”许竹山说得含糊,低头握着水杯。 “嗯。”季倾知道他是不想说,所以没有一味地追问。 “你怎么样,最近还好吧。”许竹山握着水杯,依旧低头。 “嗯。” 许竹山默默点头,随后屋子里陷入了沉寂。 季倾一直盯着窗外,当日光照满玻璃窗,他开口打破了沉默“许竹山,下午去县里。” 许竹山抬头,侧过脸看向季倾,眼神有些疑惑“怎么,有什么事儿?” “天气这么好,去逛逛。反正你下午没事,正好蹭你的车。”季倾转过来,手指敲着桌面,冲许竹山扬了下巴。 许竹山轻轻笑了,把水杯放下,缓身直立,单手拍了拍季倾的肩膀“季老师,这么久没见,发布任务的能力有很大提高啊—”许竹山说这话是时候是浅浅笑着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目光轻快地在季倾的脸上跳跃,就像是看着自家小猫那样温柔。 季倾对上他的目光,有些傲娇地歪了一下头:“人总得有成长,不是吗?”说完,季倾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背包,先许竹山一步走出宿舍。 “跟上,许队长,今天带你下山活动筋骨。” 许竹山难掩笑意,单手叉腰,低下头用力地下压上扬的嘴角,他略带宠溺地摇摇头:“他还真是,回来见他,的确是个好的解决办法。”低声呢喃了一句,许竹山迅速跟了出去。 “竹山,这件事情现在肯定是没有办法立刻解决的,与其在这僵持,你不如先回学校吧,休息两天,后面咱们再商量。”拉图在许竹山挂掉苏宁的电话之后,语气落寞地对许竹山开口。许竹山自然明白拉图的心思,他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躲不过的,加上居民易地搬迁的事情,一堆棘手的事情压在了援藏队的每个人身上,而作为队长,许竹山又没有任何头绪,他觉得自己很糟糕,可他又不能表现在出来。 许竹山握着手机,抬起头看了一眼会议室里所有的援藏队员,心底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我回学校和校长好好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想一些解决办法。” 其实拉图说让许竹山回学校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季倾,他知道季倾并不能帮他解决问题,可就在那个当下,他特别想见到他,立刻马上。 这一路近两个小时的车程里,许竹山一直在脑海里闪现他和季倾的经历过的点滴,虽然不多,但每一幕都是珍贵的,独特的,他开始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季倾对他而言的“不同”。他的开心,不开心,甚至很多他自己觉得是在揭伤疤的事情,他都不会对季倾避讳,甚至在很多个时候,季倾在,他就能够感受到心安。这是许竹山太久没有体会过的一种安全感。 在许竹山把车子停在校门口的那一刻,他心里反复起伏的情感回落进心里,回落到心里最为柔软的地方。于是这份情感终于有了明晰的名字:喜欢。而这份情感的客体是季倾。 许竹山开动汽车,季倾熟练地系好安全带,顺便把车载空调的温度往低调了调,然后关紧车窗。 许竹山侧头看了一眼他,忍不住开玩笑:“季老师,你这是打算体验冷藏室的温度吗?” 季倾自然听得出来许竹山话里的打趣,头靠在座椅上:“这样清醒点。” 许竹山这下有点不解,还有点想笑“不是,你睡觉保持什么清醒?” 季倾伸出手指着许竹山手里的方向盘:“开车,别啰嗦。” 季倾的反常让许竹山明显有些接不住,他愣了愣,看着季倾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转过头,开启了车。 今天许竹山开得依旧不快,他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后视镜里的季倾,想开口,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竹山,你有四十多天没回来了,这好像是第一次这么久。”季倾先开了口。 许竹山有些诧异,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等着季倾继续说。 “也没跟我,,我们联系,”这句话说出口,季倾有点结巴,但很快恢复平常,“最近队里的事情应该挺麻烦,对吧。”季倾没有抛出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他没有看许竹山,但他在等许竹山的回答。 “嗯,有些棘手,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办。”说完,许竹山面露苦涩。 “说说吧,不说出来,怎么知道能不能解决。” “前段时间不是和你说过易地搬迁的事情,原本进展挺顺利的,但是旦增贡布他一直不愿意。” 听到旦增贡布的名字,季倾皱起了眉,又是他。 “上一次,我去找你,他家就在那,你也知道那里十分不安全,尤其是冬天,大雪封山,他们取暖用电都是问题,所以一直在跟他沟通,可他不同意。”说到这,许竹山抬手揉了揉额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什么理由?” “他说那座房子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念想,他不愿意......” “这算什么理由,难道出事了就愿意了?”季倾的语气有点冲,许竹山有点被吓到,他伸手按了一下他的手腕:“这都怪我,如果当初就能够给他们换一个住处,也不会造成.......” “这跟你没有关系,许竹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是意外,不是你能控制的。”季倾的语气收了一点,他坐直了身子“除了他,其他人都愿意搬迁了吗?” 许竹山点头,“算是吧。” “就这件事吗?” 许竹山迟疑了一下,点头。 季倾叹了口气,伸出手抓住许竹山的肩膀“许队长,可以解决的,相信我。” 许竹山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话说,快到了吗?我感觉,我要撑不住了。”季倾话风突转。 许竹山有些紧张“怎么了,不舒服?” “晕车。” 许竹山这下才明白,季倾刚上车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所以保持清醒就是为了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不然呢,我这是第一次坐车没睡觉。” “用心良苦,季老师。” “一会儿你买单。好的,有许队长这句话,我突然觉得不晕车了。”季倾突然戏精,边说边冲许竹山咧嘴笑了一下。 “好,我买单。”许竹山自然明白季倾不希望自己煽情,他也就选择了附和。但他明白,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感受。 到了县里,是下午两三点钟,太阳还高挂着,明晃晃的阳光晃得季倾睁不开眼睛,他下车用手遮着前额,等许竹山把车停稳。 许竹山下了车看着季倾的背影,加快了脚步,在快要靠近他的时候,许竹山把手里的脑子扣在了季倾头上。 季倾摸头转身,“哪来的帽子?” “天这么热,戴上。”许竹山没回答季倾的问题,看着季倾,抬起手给他调整了一下帽子。 “谢了。” “走吧,先去吃饭。”许竹山提议,季倾点头“还吃凉粉,想吃了。” 许竹山点头,两个人并肩往那家凉粉铺走。 一路上人不多,季倾左右张望,许竹山看了他一眼,问他“找什么呢?” “这没有卖花的地方吗?” “你要买花?” “也不一定,花种也行。” “是要送人?送谁?”许竹山多了一丝警惕,还有一点不安。 季倾摆手“不是,就随口问问。” “有,吃完饭带你去。” 到了凉粉铺,两个人坐下,许竹山开口“季倾,你这次待多久?” “……还不能确定,”季倾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今年事情比较多,有画稿邀约,比赛,还有朋友的事情,所以,我也不清楚。”他慢慢说着,眼睛一直看着许竹山。 许竹山点头“那的确待不了太久。” “怎么,许队长希望我待久点?”季倾半开玩笑地打量着许竹山。 “是。”许竹山直直地看着季倾,神情严肃,还有些复杂。 这让季倾有点尴尬,正好凉粉做好了,他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凉粉,在两人面前放好。“许队长放心,我这随时随地回来,再说……”季倾试图让眼下的氛围轻松一点儿,所以仍旧没有很正式地说话,但说到一半儿就被许竹山打断了: “季倾,你毕业了,能……”许竹山声音有些凉,他抿住嘴唇,右手的大拇指揉搓着食指的关节,“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许竹山还是泄了气,他原本想说的是:毕业了能不能一直就在西藏。可他觉得这话太自私了,无论以怎样的身份来说,都对季倾是一种无理的要求。 “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想好。”季倾耸了耸肩,有些无奈“许竹山,越临近毕业,我就越发现自己很迷茫,真的一点儿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季倾神情有些落寞,手里的筷子迟迟没有动。 “这很正常,跟着你的心走就好,没什么所谓的对错。”许竹山冲他笑笑,随后指了指他的碗“快吃,一会儿还要逛。” 两个人吃完,走进了集市。 “刚才人还不多,现在怎么这么挤!”季倾被人流裹挟着,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许竹山尽力推开两个人身边的人群,将自己转到季倾身前,让季倾跟在后面,“这个时间段逛集市最合适,人肯定多。你跟着我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前移动,因为许竹山比季倾高,所以在他身后,季倾很难看到前面有什么,反倒是满眼都是他的头发,是有点长,该理发了。 “许竹山,你要不去剪剪头发吧,有点长了。”季倾开口。 但因为人有些多,集市上又比较热闹,声音嘈杂,许竹山并没有听到。 季倾走到许竹山旁边,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喂,许队长,你要不去剪个发?” 许竹山摸摸头“怎么了?” “长了,你不觉得麻烦?” “我还以为是影响了我的帅气。”许竹山说完,嘚瑟地冲季倾眨眨眼。 “滚蛋,你是不是一吃凉粉就不正经啊,许竹山!太自恋了,啧啧。”季倾感觉到无语,摊开手给了许竹山一个白眼。 “诶,季老师,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难道我不帅吗?”许竹山突然低头,将整张脸向季倾贴近,低眸扫视着季倾,知道抬眼对上季倾的双眼,许竹山才再次开口:“你仔细看看,我难道不帅吗?”说完,勾起嘴角,扬了扬眉。 许竹山的突然靠近,让季倾的条件反射地后倾了一下,双眼放大,但他还是很快掩饰住自己的慌乱,假装淡定,他把手覆在许竹山的肩膀,淡淡一笑:“帅,许队长简直帅得不可描述,头发再长点,可以回原始丛林了。” 许竹山被他逗笑了,直起身对他说:“那就听季老师的,理发,”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有突然停下,季倾正要回身跟上,就跟折返回来的许竹山撞在了一起,季倾的额头蹭过许竹山的鼻尖,他紧急刹车,同时双手护在两人身侧,怕站的不稳。 许竹山自然也感受到了转瞬间的触碰,身体有些发麻,可咽了一下口水,随即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鼻尖,眼神躲闪。 “怎么又返回来了?”季倾问他。 “我想说,理发的建议是你给的,那理发这件事儿能不能也由你来做?” “许队长,你想难为我可以直说。”季倾被气笑了,“你哪只眼睛觉得我有理发师的天赋啊,许竹山?” “左眼,还有右眼。”许竹山一边说一边认真地指了指自己的两只眼睛,嘴边明显忍着笑。 “许竹山,你这副嘴脸真是有点儿欠揍!”季倾给了许竹山一拳,“理不理随你,我要逛集市,没时间管你。”说着,自己往前快步走,头也不回。 还真是,有点可爱。许竹山双手抱臂,看着眼前那个一米八几的男生,暗自感叹了一句。随后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两个人慢慢悠悠地闲逛了几个小时,六点多的时候,两个人开车回了学校。 回去的路上季倾没有跟许竹山聊天,而是系好安全带就闭上了眼睛,丢给许竹山一句话“到了叫我。”便很快睡着了。 开启车前,许竹山看着闭着眼的季倾,此时太阳挂在了山头,阳光也逐渐被晚霞收割,柔和的光落在车窗上,又落在季倾的额头,眼角,鼻子,还有嘴唇,使他整个人都显得慵懒柔和,像是熟睡的猫。 看着他,许竹山心里有一股莫大的安心和舒适,似乎只要季倾在,他就能够让这种感觉持续下去。 回程许竹山开得依旧慢,只是想让路程不那么颠簸,不想吵醒季倾。直到回到了学校,许竹山车子停在校门口,但没有熄火,他把关掉,把自己这边的车窗开了半扇,然后坐在驾驶位,转头看向还在睡的季倾。 其实,许竹山和季倾很少有这样的相处时刻,上一次这么看他,还是在他这次刚回来的时候,现在还是很瘦,但没了那些疲惫,状态好了很多。 许竹山伸手拨了一下季倾额前的一些乱了的头发,“季倾,你会,喜欢我吗?” 许竹山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他赶紧看了一眼季倾,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 的确,他没喜欢过男生,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男生,他不知道该怎样把自己的这份感情合适地表达出来,也不知道这份感情是不是能够给他一个所期待的回应。所以,他不敢轻而易举地表态,他需要一个机会,也要给季倾一个过程。 许竹山收回手,视线也落在了车窗外,校门口的一处墙角有几株格桑花开得正盛,许竹山想起来下午季倾说的话,于是他轻声下车,走到那几株花的旁边,小心翼翼地蹲下,看着被余光笼罩的格桑花微微舞动,他出神了好一会儿。 “许竹山!”季倾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下了车,朝许竹山走过来。 “醒了?”许竹山看了一眼季倾,随后继续看着眼前的花。 “不是说到了叫我,你到自己跑出来了。”季倾揉了揉有些杂乱的头发,眼神还有点散,“看什么呢?” “花。”许竹山站起来,指着那簇花。 季倾顺着看过去,眼里有一丝惊奇闪过“格桑花?!” “我一直没注意过这里,竟然开了花。”季倾语气轻快,转头对许竹山说。 “我也是刚看到,挺好看的。” “以后往那片空地多栽点,会更好看。” “真要弄个花园?” “我像在开玩笑?” “没,季老师一向说到做到。”许竹山打趣,“所以季老师,能劳驾您给我理个发吗?” “你就不怕剪完之后见不了人?”季倾想想都觉得好笑。 “我相信你。”许竹山很认真地回答季倾。 “有多相信?”季倾依旧半开玩笑地问许竹山。 “如果百分制的话,百分之九十九。” “怎么还扣了百分之一?” “……怕季老师骄傲。”许竹山歪头笑了一下。 “嗯,那我得努力赚那百分之一。”季倾也笑了笑。 季倾随后转头看向那几株格桑花,而许竹山的目光落在了季倾的身上。 其实那百分之一,是留给自己的勇气,将喜欢说出口的勇气。 第4章 想告白 早上五点钟还不到,季倾就醒了。他坐起来靠着墙,看着对面床上还在熟睡的许竹山,走了神。 自从那一次从旦增家里回来,季倾脑海里就总是不时地出现那天两个人的对话,还有参杂着的关于许竹山的过往。他其实很想知道,许竹山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自从来了拉萨,遇到了诸多的事情,季倾了解的都是许竹山的过往碎片,他无法将这些碎片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过去,也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向许竹山本人询问,让那些残缺的部分得到完整。 季倾每每想到这些,心里总是觉得矛盾。他明明和许竹山认识了没有多久,明明两个人没有相处多长时间,也不应该会产生多少交集;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却让他觉得,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地,想靠近那个人,那个自己连他过去是都不了解的人。 季倾搞不明白自己现在属于什么状态,但他清楚,自己对许竹山的感觉,跟陆凡他们,很不一样。 昨天是两个人时隔一个多月后的见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生疏,反而许竹山的变化却十分明显,变得温柔多了,减少了紧绷的状态。 其实他明白,许竹山并不会因为旦增贡布这一件事而那么憔悴,一定还有别的事情,但他不说,季倾就不会去追问。 季倾这半年的任务也并不轻松。上半年参加A市的比赛获奖后,他接到的邀约合作明显增加,再加上即将毕业,季倾打算开工作室的事情也需要提上日程,这些事情积攒起来,让季倾感到未有过的力不从心。 想到这,季倾无声地咧了咧嘴,许竹山,咱们两个还真是,算有难同当了。 想到这,季倾眨了眨眼,随后下床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一下,拿上背包出了宿舍。 即使入了七月份,早上的拉萨还是寒意明显,季倾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 他要去找旦增贡布。 季倾走到旦增家门口的时候,额前的头发,睫毛上都挂满了细小的冰霜,他双手叉腰,大口喘着气:“看来,还是得多运动,这也太弱了。”季倾自己都难以接受自己现在这般“虚弱”的身体素质,难得吐槽自己。 “季老师?!” 听到有人喊自己,季倾回过头,他看着眼前的男孩,愣了几秒,有些迟疑地开口“是,旦增,西图?” 看见男孩点头,季倾礼貌微微点头。“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么早?” 西图抬起胳膊,晃了晃手里的药包说:“给我父亲拿药去了,上次的吃完了,去拿了新的。”说完朝季倾走过来,“季老师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季倾抿了一下嘴,抬眼看向西图:“西图,咱们俩能聊聊吗?” 西图有些惊讶,但还是郑重点头“没问题,进屋来吧,季老师,外面太冷了。”说着准备打开门,但季倾伸手拦住了他“等一下,”季倾停顿,随后接着说:“你父亲在家吗?” 西图点头,然后笑笑“在,他现在应该在用织布机织藏毯,今天有一批要送到县里。” 季倾点点头,随后拦过西图“那咱们先别进去了,外边说吧,进去打扰他。” “西图,你知道你父亲想让你转学的事情吗?”季倾开口。 “……知道的,但我不愿意的。”西图的神色暗了几分,声音也有些低沉。 “老师知道,所以特意过来劝你父亲的。” “真的吗,季老师?!”西图眼睛顿时放大,人也激动起来。 季倾笑着点点头,抚了抚西图的肩膀“但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如果你知道的话,能告诉老师吗?” “季老师,您说。” “你父亲有跟你说过为什么转学吗?” “我问过他,他只是说要让我离开这里,去更好的地方上学。” “那有说,让你转到哪里吗?” “说是B市,离这里很远,要坐飞机才能到。” 季倾听到这点点头,然后继续问:“那,最近,家里有没有来过什么人?” “没有,但我听过爸爸接过一个电话,叫……苏,宁,大概是。” “苏宁?” “嗯,因为那天我刚从学校回来,父亲正在打电话,但情绪不对,声音很冲,我就在院子里待了好一会儿才进屋,屋里好多东西都被父亲摔在了地上,也就是那天,父亲跟我说了转学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季倾拍拍西图的肩膀,“咱们进去吧。” 西图领着季倾进了屋子,透过窗户,季倾看到了旦增弓着的背。 “爸,季老师来了。”西图开口叫了旦增。 旦增没有反应,依旧做着手里的工作。 西图有些抱歉地挠挠头,冲季倾尴尬地抿抿嘴。 季倾回以微笑,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摇摇头说:“没事儿,你去把药煮了吧,我跟你父亲聊聊。”西图点头,随后转身出去。 “旦增,我想跟你聊聊,关于西图,还有许竹山。” “没什么好聊的,季老师。” “你能别逃避问题吗?无论是关于西图,还是苏宁,许竹山,我觉得……” “够了!”旦增没让季倾把话说完,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推着轮椅转过来,眼神里有压着的怒气,“季倾,你并没有资格过问这些事情,这和你无关。” “有关系,你不仅在伤害西图,还在利用许竹山的愧疚!”季倾也握紧了拳头,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旦增,我是不清楚你和苏宁到底在做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停止你现在所有的行为,就当不为了你自己考虑,也为西图考虑考虑,”季倾叹了口气,松了肩膀,但语气还是很硬:“旦增,我希望你,能跟我坦诚地聊一聊,虽然我年轻,但我也是个有判断力的成年人。” 旦增轻蔑地笑了一声,眼睛依旧没有看他“季老师,你以什么身份来要求我?” “没什么身份,只是站在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希望你想清楚。” 季倾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旦增的面前,继续开口:“旦增,我希望你认真想想,许竹山对你,对你们一家如何,你比我清楚,我不知道苏宁到底给了你怎样的好处,又或者你们之间有什么约定,让你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许竹山,破坏援藏队的工作。你真的觉得这样做对吗?” 旦增沉默,把头撇向一边。 “关于易地搬迁,这不是小事,是切实考虑你的情况,你一直住在这里很不方便,无论是就医,还是日常生活,以后西图上了高中,甚至大学,你自己一个人留在这,谁照顾你?” “我希望这不是你的本意,况且如今援藏队工作本就难以推进,你作为曾经的队员,起码应该做到配合吧。”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不会搬,”旦增终于开口,他的双手交叉相握,“如果一定要让我离开这里,只有让西图转学,否则不可能。” “你……”季倾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懊恼地锤了一下桌角,左右踱步。 “季老师,你只不过是一个支教的老师,所以很多事,我希望你适可而止,别插手,别多管。”旦增语气依旧冷漠,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情,你回去吧,以后,也别再过来了。”说着,旦增抬起手臂,作了请季倾离开的手势。 季倾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门外的西图不知道站了多久。季倾看到他神情很是落寞。 季倾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和西图说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西图,老师还有事情,先走了。”季倾摩挲着大腿,有些不自在地开口。 “季老师,我爸爸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季倾没有说话。 “季老师,我能做什么,帮忙吗?” 季倾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他有点心疼眼前这个孩子。 他摇摇头,拍了拍西图的肩膀,往外走了出去。 在门外,季倾站了一会儿,烦躁得很。他胡乱地揉搓头发,叹了口气。 “季倾!” 季倾转过头,看见许竹山气喘吁吁地朝他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季倾有些惊讶。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许竹山走到季倾面前,单手放在腰上,微低头看着季倾的眼睛。 “我,就,咳,早上醒得早,随便溜达溜达,然后……”季倾说得支支吾吾,手指不自在地拨弄额前的头发。 “散步走了这么远?”许竹山舔了舔嘴唇,憋着笑,“不是,季老师,你体力真好。”说完许竹山冲季倾伸出了大拇指。 “去你大爷的!”季倾抬腿踢了他一脚,“许竹山,你又想找打了是吧?!” 许竹山抬腿拍了拍裤脚,随后向前走了两步,抬胳膊压在了季倾的肩膀,拦着他往下走“我的错,这不是大早上起来,脑袋还没有更新,季老师大人大量,别生气。”季倾抓过他的手腕,把他甩开“少来,许竹山,你就会马后炮是吧?” 许竹山不恼反笑,抬着被甩开的胳膊,装作满是歉意的模样“我的错,我的错,季老师,咱先回去吃饭呗?饿了。” 季倾撇了撇嘴,继续往下走。许竹山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个人的影子在此刻,刚好因角度平行。许竹山看着两个人并肩的影子,伸手碰了碰季倾影子的手,嘴角勾起明朗又隐匿的笑容。 回了学校,两个人直接去了食堂。 “谢谢你,季倾。”两个人刚坐下,许竹山就坐得端正,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 季倾低着头,原本就不太顺的心绪,在听到许竹山这句话之后更加复杂。他低着头,手里的筷子不停地翻弄着盘子里的菜,没有说话。 “季老师,菜快被你翻烂掉了。”许竹山伸出筷子,轻轻敲了敲季倾的餐盘。 “许竹山,”季倾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随后快速恢复平静,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到底……”他看着此刻许竹山一脸的温柔,眼神里都是澄澈,他就突然不忍心说出口,去揭他的伤疤。 你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 “你到底饿不饿?”季倾歪着头,用筷子指了指许竹山的饭菜,“刚才还喊着饿,还不趁热吃。” 许竹山笑着点头,“是,季老师说得对,这就吃。”说完立刻夹了一大筷子的菜,塞进嘴里。 嘴被塞满,许竹山明显咀嚼得有些费力,两腮鼓鼓的,像仓鼠。 “许竹山,你真是,哎……”季倾的语气里带着他自己没有察觉到一点的宠溺感,他嘴角淡淡上扬,从衣服口袋拿出一张纸巾,伸手递给许竹山,随后开口调侃他:“许队长,咱吃饭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啊,怎么着也是个队长。” 许竹山好不容易把饭咽下去,依旧有点口齿不太清楚:“吃饭当然要大口,这才有满足感,我们队里都这么吃。”许竹山接过纸巾仔细擦了擦嘴角的饭菜残屑,继续说:“季倾,不管怎么样,真的,很感谢你。自从你来了拉萨,我感觉,我,呃,学校有很大变化,嗯……” 看着许竹山认真又有点笨的模样,季倾心头起起伏伏的,既想笑,可又忍不住心疼他。他也才二十三岁。 “许队长,你打算把感谢说多少次啊?你跟朋友都是这样相处的?”季倾开口。 “不是,你知道我,很少这么正经地说这种话,反而现在正经起来,倒有点不习惯。”许竹山不自然地摩挲着脖子。 “我知道,”季倾也认真起来,他放下筷子,“许竹山,你不用总是和我说感谢,你对我也有很多帮助,很多。朋友,不就应该是这样,互相帮助。你别总是很有负担一样,这样……” “没有,我没有觉得这是负担,我很喜欢……就是,很喜欢朋友的,关心。”许竹山紧急刹车,扭转回了话题,他有点心虚,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季倾的脸。 “嗯,这就好。”季倾没有注意到许竹山的异样,继续说“今天去找旦增,他还是不愿意搬走,说除非他儿子转学。我也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实质性的忙。”季倾神情暗了几分。 “没关系,后面的工作我会继续做的,总会有办法。”许竹山露出安慰的笑容,随后示意季倾“快吃饭吧,不然凉了。” 季倾点点头。“许竹山,你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今天笑挺多的。” 听到这,许竹山又露出笑容来,只不过有点贱兮兮的,他冲季倾扬了扬眉毛“怎么,被哥的笑容迷到了?” 季倾浅翻了个白眼“许竹山,你还真是……” “不正经,是吧?是不是想说这个?” “有自知之明。” “不,这叫默契。”许竹山说完大笑起来,肩膀止不住抖动,仰着头,笑得爽朗。 “你小心点,别栽过去!”季倾无奈地开口。 哪有那么多开心事,只不过是在你身边,可以暂时做回真实的自己。 刚吃完饭,季倾接到了莫生打来的电话。 “莫老师,好久不见。”季倾先开口问候。 “好久不见啊,季倾。”莫生乐呵呵地回应季倾,“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莫老师。您来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是这样,A市上半年的那场艺术比赛的反响不错,所以市里面打算在下半年再组织一场,同时也多挖掘像你一样的优秀创作者。” “我能帮什么忙吗?” “是这样,下半年,我要跟我的夫人出国旅游,同时在国外也有学术交流的项目要推进,这边评委的位置就需要有人来替我。”莫生说。 季倾从话里自然听出了莫生的意思,但他是犹豫的,上半年才获奖,作为一个新人,突然成为评委,肯定会影响比赛的权威性。 季倾思忖了一下,开口:“莫老师,那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只不过我觉得我的能力还是不能达到评委的标准,恐怕不合适。” “季倾,你自从比赛结束,在网络上的作品,还是和各大公司的合作,都是许多人有目共睹的,相信我,没问题的。”莫生并没有顺着季倾的意思,反而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季倾抿了抿嘴唇,没有立刻回答。 莫生大抵感受到了他的犹豫和顾虑,于是退让了一步“这样吧,季倾。评委的话我另找他人,但你作为特邀嘉宾参与这次比赛的评审,怎么样?这样不仅能让你增长经验,也能给这次的大赛带来一些曝光率。” 听到莫生做了退让,季倾也不好再说什么拒绝,于是便答应了。 “好,你答应了,我的心就放下了一多半。这次大赛预计在八月份开始筹备,九月末开始,一共举办三场,不过你只需要参加绘画专区的,绘画专区预估是比赛一周,但你也清楚这种比赛总会有特出情况,所以预估这次比赛从筹备到收尾大概需要两个月左右,你如果时间充裕,就尽快回A市吧。” 季倾皱了皱眉,最终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原本要再待一个月,再回去帮陆凡,现在倒好,又来个事,时间又被压缩。季倾着实觉得头疼,一个两个的都紧逼着他回去。 他挂了电话,转身看看靠在不远处的许竹山,莫名地烦躁。 许竹山感受到了季倾的目光,抬起头,顺便冲他笑笑,然后缓缓朝他走过来:“怎么了,有事?” 季倾点点头,单手插兜,叹了口气:“上次我参加的那场比赛,下半年要增开一场,有人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当特邀评委。” “那不是挺好的,什么时候?” “下星期就要回去。”季倾盘算了一下,现在是七月中旬,晚一周回去,回家再收拾准备一周,差不多就要开始准备工作了。 “这么急?”许竹山很意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暗了几分。 季倾抿嘴点头,有点自嘲地笑了笑“我每一次离开拉萨,好像,都是这么突然。” 许竹山没有立即接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许队长,在想怎么给我送行吗?”季倾拍了一下许竹山,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许竹山双手半插在衣兜里,撇了撇嘴,轻轻叹了口气“呼—是,季老师这次离开肯定得送行,上次你不告而辞,这次总不能故技重施吧?” “诶,许竹山,这会儿你倒是显得有文化了是吧?开始文绉绉地讽刺我是吗?”季倾假装生气地咬着牙,又踢了许竹山一脚。 许竹山看着季倾发狠的表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可爱,他躲开季倾的脚,抬起一只手揽住季倾的肩膀“季倾,你怕不是真属驴吧?怎么这么爱踢人?” “你欠踢,许竹山!”季倾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伸出一只手搭在了许竹山的背上。 “是是,季老师说的对,我还是得提高自己的表达能力,争取……” “屁,许竹山,你少来,我看你是没法正经了!” 许竹山揽着季倾往宿舍走,听着他的话,许竹山不禁笑得大声,他故意凑到季倾的耳边,吹了口热气“咱们这么熟了,太正经才假不是。” “滚蛋,许竹山,顶着这张脸,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这种话?” “季老师,看来你对我的脸很满意啊,”许竹山侧过脸,双眼直直地盯着季倾的脸,顿了顿接着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夸我了。”说完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冲他笑。 季倾给了他白眼,搭在他后背的手用力地拧了他一下“许竹山,你已经自恋到无可救药了!” “嘶——”许竹山被拧得皱了眉,“季倾,你下黑手!”许竹山伸出右手打算揉揉被拧的地方,结果一下子摸到了季倾的手。他感觉自己的手指突然过电,电流直达心口,他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季倾。 季倾自然感受到了许竹山的手,他的手不受控地微微抖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升温,他尽力平复自己。他又拍了一下许竹山被拧的地方“活该——”说完,季倾本打算顺势抽出自己的手,结果许竹山直接用手压住了他的手,再一次靠近。 许竹山看着季倾,狭长的眼睛里映出季倾的脸,季倾在许竹山的眼里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措。 “怎么?”季倾挑眉,眼里的光闪了闪,就跳进了许竹山的眸子里,许竹山的心跳快了半拍。 许竹山拉开一点距离,松开季倾的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算了,我的帅气是很难让人不嫉妒。”说完,他笑意盈盈地冲季倾扬了扬眉。 季倾被他逗笑,趁机把他推开“许竹山,你是长得还可以,但没有达到让我嫉妒的水平。” 许竹山双手环胸,不以为然地撇嘴“是,我们季老师自然是更是一筹。” “这句话,季老师认可了。”季倾笑了起来,眼睛弯起来,黑色的眸子里闪亮极了,淡金色的头发衬得他更加明朗。 如此的季倾,再一次让许竹山失神。 “季倾,这次你要走多久?”许竹山开口问他。 “两个多月吧,比赛结束了,我应该就回来了。” “……十月份,十月份能回来是吗?”许竹山又问。 “嗯,差不多,回去还要先把毕业的事情弄完,之后就会轻快一点。” “花园,怎么办?” “呼——”季倾吐了口气,觉得的确遗憾,明明马上就能着手打理了。“只能往后放一放了。” 许竹山沉默。 “好了,许队长,赶紧想想怎么给我践行吧。”季倾拍了一下许竹山的肩膀,仍旧笑着。 许竹山笑得有些苦涩,他尽力表现得轻松,刻意耸耸肩“放心,送季老师这可是大事,一定安排妥当。” “拭目以待。”季倾打了一个响指,随后大步往前走“快走了,回宿舍休息。” 看着季倾的背影,许竹山整个人垮了下来。 有些话,要说出口了,不然想留住他,都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季倾!”许竹山叫住走了一段距离的季倾。 季倾停下回头“怎么了?” 许竹山看着他,用力地握着双手,呼吸有些急促,他稳着步子向季倾走过去,在离他一步远的位置停下。 “怎么了?”季倾又问了他一遍。 许竹山抿着嘴,低头,呼吸乱得他张不开嘴。 你可真完蛋,许竹山!他自己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喂,不是,说话啊?”季倾见状凑过来打算看看他怎么了,刚好许竹山这个时候抬起了头,他的头发飞快地扫了季倾的下巴,而两个人的鼻尖真切地挨到了一起。 季倾的眼睛霎时放大,想要立刻弹开,结果被许竹山拽住了胳膊,他微微抬眼,目光从季倾的嘴唇上移,最后在季倾的眼睛处聚焦。 “别动。”许竹山声音有些颤,拽着季倾胳膊的手,手心早已经布满了汗。 他的呼吸在季倾的周围散开,季倾能够感觉到许竹山呼吸得不顺畅,不稳的气息把他搅得也开始不自在,他也不敢乱动。 “季倾,你……”许竹山的眼睛又垂了下去,他不敢看季倾,看着他,许竹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季倾感受到许竹山有些热,以为他不太舒服,他伸出手扶住了许竹山“你,又不舒服了?” 许竹山摇摇头“季倾,你,有喜欢的人吗?”说完这句话,许竹山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快又乱,不受控。 季倾还是和许竹山拉开了一点距离,他被许竹山的问题问住了。 喜欢,怎么定义? 在一起舒服就算吗?见不到就想就算吗?一见到心跳加速就算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季倾结巴地开口。 许竹山依旧没有看他“就,随便问问。” “你觉得怎么算喜欢?” “……做什么下意识想到的都是他,见到他就很开心,在一起很放松,愿意和对方说自己经历的事情,愿意对方走进,自己的禁区……很多,总之在你的世界里,他最特别吧。” 季倾点点头,没有说话。 见季倾没有说话,许竹山有些不安,他松开手,站直,抬眼看着季倾。 “特别的人,是有,但,不知道算不算喜欢。”季倾无奈地耸耸肩。 许竹山看着季倾,眼睛里的情绪复杂得像打了死结的线团,他开口“什么意思?” “我都很久没有谈过恋爱了,已经不知道什么算喜欢了。” 许竹山被季倾的回答逗笑了,觉得莫名的可爱,可转念一想的确。 “昂~季老师的意思,我明白了。”许竹山说完,推着季倾接着往宿舍走。 “不是,什么,你就懂了?”季倾跟着往前走,“你怎么莫名其妙地问这种问题?你这是,有情况了?” “秘密。” “切。” “想知道?” “爱说不说。” “那不说了。” “许竹山,你滚蛋!” “季老师,咱能文明点吗?” “不能。” “行,你厉害。” “不是,你说不说?” “你想听吗?” “……” “那我就不说了。” “许竹山,你的头发什么时候剪?” “等季老师有时间。” “我没说给你剪。” ………… 不是莫名其妙,只不过是提前给自己打气。 耍些小心思,一个想和你告白的秘密。 第5章 骑马 季倾离开前一周,课程安排依旧正常,不过少了一些平时的琐事。许竹山也一直留在乌尼日中学,难得显得无所事事。 “许竹山,援藏队最近没什么事情吗?”季倾枕着双臂,侧过头问许竹山。 “有。不过就算我回去了,目前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许竹山说完,自嘲地笑了一声。 “总有办法解决,你也别太压着自己。”季倾安慰他。 “季倾,你骑过马吗?”许竹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没有,上大学以前我几乎一直宅在家,很少出去旅游。” “我带你去骑马,去不去?”许竹山说着来了劲,“蹭”的坐了起来。 “现在?!你确定?”季倾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许竹山。 许竹山眼里满是期待,冲季倾点头“对,现在。” 季倾转了转眼睛,随后快速起身,冲许竹山摆了一下头“走!” 就这样,两个人临时起意,驱车前往帕里草原。 “怎么突然想去骑马了?” “这个月份骑马,温度刚好。”许竹山盯着前面的路,开口说。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骑马?” “小时候,跟我爸妈学的。”许竹山淡淡地说。 这是第一次听到许竹山在清醒的时候提到“爸妈”这两个字,季倾情绪有些复杂,但没有表露,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还有,你不是要回去了,等你回来天气就冷了,怕你受不了。”许竹山侧过头冲季倾笑笑。 “考虑的很周到啊,许队长。”季倾冲他竖了大拇指,随后也笑笑,然后把胳膊搭在车窗边撑着头。 “路挺远的,你不睡一会儿了吗?” “不了,晕车的毛病不能总惯着,有时候也需要调教调教。”季倾半开玩笑。 许竹山听了被逗笑:“哈哈哈哈哈哈,季老师,不愧是老师,嗯,有一套,真棒。”说完更是笑得肩膀止不住抖动。 “许竹山,你应该庆幸你现在开着车,不然……” “又要踢我,是吗?”许竹山坏笑,语气里满是肯定。 “……”季倾只觉得无语,“专心开你的车,闭上你的嘴。” 许竹山笑笑,随后目光回到正前方,一路没再说什么。 虽然季倾嘴上说着不睡,可终究抵不过晕车的难受,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他整个人侧着身子陷进座椅,双臂环胸,呼吸声很浅,以至于许竹山一开始总用手探他的鼻息。 “我没死。”被许竹山试探了几次,季倾才懒懒地甩了几个字。 这话让许竹山笑了,伸出的手指弹了一下季倾的额头,“你不说,我还真怕。” “滚蛋,开你的车,到了叫我。”季倾闭着眼给了许竹山胳膊一拳,抬手指了他一下:“别让我揍你。” 看着浅睡的季倾,许竹山默默地勾了勾嘴角,随后摇上车窗,把暖风调了调,加快了车速。 因为走的公路,所以一路上很稳很顺,季倾睡得踏实。许竹山不时会偏过头看一眼他,随后再继续开车。 两个小时,两个人抵达帕里草原。 许竹山把车停稳,熄火。但他没有立刻叫醒季倾,而是把他的座椅调低了一点,然后看着他。 今天的天空有些发阴,连日光都是灰白色的,所以投进车里的光很暗,落在季倾的脸上,才能看出浅浅的阴影。 季倾的睫毛很长,但并不卷翘,反而是直直向下的,而且颜色不黑,有点灰白,随着起伏的呼吸,睫毛也被细微带动;他的眼角有一颗痣,很小,刚好藏在外眼角的褶皱里;季倾的唇也很薄,放松的时候依旧还是紧闭着,唇峰倒是明显,像是放了一颗小珠子。 整张脸带着一股凉意,和他平时的温柔反差明显,但并不是冷漠的模样。 许竹山仰过身子,把头靠在季倾座椅的左边,伸手拿出手机,拍下了一张两个人的合照。 许竹山看着照片,心里不免自嘲一句,怎么每次都是搞偷拍,像个狗仔一样。 不过他心里是高兴的,又多了一张跟季倾的合照。 许竹山收好手机,轻轻拍了拍季倾的胳膊,缓声叫他:“季倾,到了。” 季倾睁开眼睛,定了定焦,随后坐直起来:“这么快?” “走的公路,肯定快。”许竹山指了指季倾那边的车窗“那边,就是帕里草原。我们一会儿去那。” 季倾点了点头,两个人便下了车。 风有点大,季倾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许竹山看了他一眼,折身回去打开了车门,随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了一件外套,锁车后走回来。 他把衣服递给季倾,看了一眼他略显单薄的卫衣,把手里的衣服往他面前凑近,“把这个穿上,这会儿气温还比较低。” 季倾没说什么,直接接过穿在身上。 许竹山打量了一下季倾,撇了撇嘴:“季倾,你这太瘦了,衣服都撑不起来。” “许竹山,你说这话的时候,能先掂量掂量你自己吗?”季倾抬眼上下扫了扫许竹山,“你再站得直点儿,跟路边的电线杆没什么区别。”说着,季倾顺手指向公路边的几根电线杆。 许竹山耸耸肩,摊手“是,是,咱俩半斤八两,这总行了。” 季倾摇摇头,“你啊。”随后好笑地叹了口气。 “走吧,过去看看。”许竹山走过来将胳膊压在季倾的肩上,揽着他往前面走。 “起来,沉。” “你刚还说我瘦呢。” “许竹山,你真是个诡辩高手。” “谢谢,季老师又夸奖一次。” “……无赖。” “这个我也听懂了,季老师。”说着,许竹山伸手抓了几下季倾的后腰,季倾条件反射地扭了一下身子,他踢了许竹山一脚“你大爷的,许竹山!你没完了是吧?”说着,他也抓住许竹山的腰,抓了几下。 “诶!痒——季倾!”许竹山被抓痒,止不住地笑起来,他用力推开季倾的双手,然后向前跑,边跑还不时回头看季倾。 “许竹山,你最好别被我追上!”季倾单手叉腰,气息微微有些急,但嘴角却是一直上扬着,未曾下来过。他抬起另一只手,指着许竹山奔跑的方向,“许竹山,你死定了!” 跑了一段距离,许竹山放缓了脚步,整个人转过来,面向季倾,咧着嘴开怀笑着,原本冷峻的面孔,此刻被开心占据,整个人在被阴云笼罩的草原上格外耀眼。 季倾一边朝他走,一边看着不远处的许竹山。他看着刚刚不停缩小,渐渐模糊的许竹山,此刻在一点点放大,一点点清晰,而此刻的许竹山,笑得露出了牙齿,眼睛里含着晶莹的东西,整个人变得有了生气。 他就应该这样,多笑。季倾想。 笑得好傻。季倾又想。 的确,有几分姿色。季倾又冒出来一个想法,自己被逗到,低头摇头笑了。 “笑什么?”许竹山问他。 季倾慢慢地走近他,在他身旁站定,两个人一个面朝前,一个面朝后。 “笑你傻。” “嗯?”许竹山不解,摸了摸头,转头看向季倾“什么意思?” 季倾低头笑笑,舌尖抵住腮边,眼睛上下转动,随后突然绕到许竹山身后,双臂把他锁住。 许竹山明显被偷袭到了,没有站稳,向后一仰,两个人一起倒下了。 “你偷袭我啊,季倾。”许竹山没生气,语气也算轻快,眯着眼睛侧过头,余光搜寻着季倾的脸。不过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季倾的胳膊。 “我刚说了,在笑你傻。”季倾并没有真的用力,胳膊和许竹山的脖子还有不小的空隙。 “哦~是吗?”许竹山说着,挑起眉毛,他挣脱开季倾的双臂,整个人快速翻身,季倾没有抓着的东西,原本还坐着,现在直接摔倒,躺在了草地上。许竹山双手撑在季倾头的两侧,两个人四目相对。 许竹山有些得意,勾起一边嘴角,歪起头,但没有说话。 季倾自然懂他什么意思,他无奈地笑笑“你可真幼稚,许竹山。” “季倾,我可比你大。”许竹山被季倾说得哭笑不得,他弯曲了小臂,两个人的距离缩短一半,许竹山盯着季倾的眼睛,等着季倾的回应。 季倾不在乎地耸耸肩“是,年龄的确是,但那,”季倾顿了一下,伸手指着许竹山的心口,然后露出坏笑:“你的心理年龄可能比我小,不止一点。”说完,季倾忍不住乐了,用手覆住自己难以控制表情的脸。 许竹山被季倾整得哭笑不得,宠溺地摇晃着头“季倾,你赢了,我说不过你。” 季倾手放在唇边,压着总想翘起来的嘴角,看着许竹山:“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跟你学的,满意吗?”季倾笑着回答,随后左右看了看,“许队长,能起来了吗?不累吗?” 许竹山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季倾,他故意把胳膊向里挪了挪“不累,不起。” 季倾目光在许竹山脸上转动,最后看向许竹山的眼睛,缓缓开口“你确定?” “确定。怎么,你想干吗?”许竹山带笑地看着季倾。 季倾目光下移,停在了许竹山的腰间,他撇嘴坏笑,伸出双手抓了他的痒。 许竹山应激反应,下意识地去推开季倾的手,结果整个人不稳,向季倾倒过去,季倾慌忙地想用双手撑住他,但没有撑住,许竹山还是倒了下来。 许竹山的唇角亲到了季倾的右下颌,这一下瞬间的触碰,让两个人的身体僵住。 许竹山抿住嘴唇,呼吸滞住,不知道该干什么。 季倾的瞳孔明显放大,双手紧握,身子挺得笔直,一动不敢动。 沉默了几秒,许竹山硬着头皮装作没事,快速从季倾身上爬起来,坐到一边。他尴尬地揉揉头发,不好意思看季倾,别过头开口:“抱,抱歉,压到你了。” 季倾也赶紧整理好状态坐起来,干笑了两声“咳,咳,没事,没事。”说完不自在地伸手蹭了蹭耳朵。 “那个,骑马的地方在哪?现在赶紧过去看看吧。”季倾开口换了话题,缓解尴尬。 “哦,哦,就在,前面,走吧。”许竹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 季倾也起身,站稳后点点头:“那走吧。” 许竹山走在前面,季倾留出一段距离跟着。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脑子里都是刚才的那个“意外”。 许竹山伸手扶了扶额头,相比尴尬,他更多的是害羞。对,就是害羞,虽然只是那么一下,但许竹山的脸真的红得明显。 至于季倾,他到还算比较好。想到刚才的情景,他只不过是摸了一下被许竹山亲到的下颌,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的情绪在心口开始乱窜,酥酥麻麻的。他摸了摸胸口,吐了口气。 到了马场,许竹山和季倾直接去找了负责人,说明了两个人的来意,负责人很热情地带着他们两个到马场里挑马。 “你们不常骑马,挑温顺一点的,不容易受伤。”负责人用带着藏语的调子说着蹩脚的普通话,一匹一匹地指着拴着的马“草原上的马都野惯了,可不能脱缰,不然收不住。”说着,还做出了人仰马翻的动作。 季倾和许竹山被逗笑了,许竹山跟在负责人身后问:“那您给我们选两匹马,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负责人点点头,牵出来两匹藏马,把缰绳分别递给季倾和许竹山。 季倾牵着的马,通体金黄色,马尾是深棕色,鬃毛顺长,虽然个头不是特别壮,但挺直站立,很有气场。季倾小心翼翼地捋顺着马背,试图拉近两人的气场,尽快熟络。 许竹山的马,通身红棕色,马尾是棕黑色,其余的地方看着和季倾的大差不差,他也摸了摸马背,马并没什么反抗,随后许竹山又拍了拍马背。 穿好护具,两个人和马场训练员学习了基本的上马,下马,握缰绳这些事项,就开始上马尝试。 许竹山上马山把护具摘了,但没有立刻骑马跑起来,而是等着季倾上马之后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晃。 训练员跟着季倾,随时帮他调整,慢慢熟练。而许竹山就在后面陪着。 “许先生骑过马?”训练员转身看向许竹山开口问他。 许竹山点点头。 “那正好,您可以来教他,熟悉的人教,掌握得更快。”训练员牵着季倾的马朝许竹山走过来。 许竹山看了一眼季倾,季倾抬头对上了许竹山的目光,没有说话。 “怎么样?”训练员开口。 许竹山看着季倾,等他开口。 “可以。” 许竹山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季老师,这回得叫我老师了吧?” 季倾笑笑“是,许队长,不,许师傅。” 许竹山翻身下马,走过来握住季倾的手“手这样,抓缰绳更紧更稳,这样收紧,然后再放松,就有点像刹车,”说着指着他的腿“马镫踩实,骑马往前的时候才能稳得蹬住,但别一直特别用力,适当放松,就相当于汽车的油门。”许竹山仰起头看向季倾“这样好理解吧。” 季倾点头“通俗易懂。” 许竹山松开手,抬手示意他“骑着走两圈,试试看。” 季倾照着许竹山和训练员说的,慢慢骑马在近处走,一点点熟悉。 “季老师不错,学得很快啊。”许竹山在身后大声说道,季倾回头冲他笑笑。 许竹山重新上马,拽动缰绳,骑马奔跑起来。 马蹄声在马场上回荡,季倾收紧缰绳,让马停下,转身看着许竹山骑马奔驰的身影,一时间失了神。 许竹山的外套灌满了风鼓起来,头发肆意地在风中飞扬,他的神态坚定且自若,马在他的指挥下格外配合,他仿佛就是生在这草原上。 他才23岁,本就应该如风一样的年纪,他就应该这样自由自在地活着,这样快乐。 季倾抿紧嘴唇,心情有些复杂。他拿出手机,放大焦距,拍下了许竹山骑马的身影。 一圈很快,许竹山骑马回到原地,停住缓冲,他抬手捋了捋被吹乱的头发,冲季倾扬扬下巴示意。 “许队长,不错啊,骑马这么厉害。”季倾给他鼓掌。 许竹山笑笑“这么捧场,季老师。” “陈述事实。”季倾摊手。 离开前,季倾和许竹山一起在马场外围附近的草原上,骑了两圈。两个人并排,但中间隔得比较远。骑马驰骋的感觉,让季倾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感,仿佛整个草原都属于他,他的全部身心都属于自己。 马速很快,风也越来越冲,吹得季倾眼睛有些睁不开,但灌耳的风声,带给他极大的快感;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许竹山,许竹山也刚好转过头,许竹山冲他挥了挥手,季倾点点头。 就这样,两个正青春的少年,在草原上肆意奔驰,风吹起来的不止他们的衣服,不止他们的头发,还有他们洋溢的鲜活感,还有他们向往自由的灵魂。而他们,正在一点一点地冲破灰蒙的界点,抵达充满光亮的地方。 从马场出来的时候,天还很亮,不过太阳已经开始下滑。广袤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际,太阳光此刻如同金缕,均匀地平铺在草原的每一处。 季倾停下来,拿出手机拍下了此刻眼前的景象。刚收起手机回身,就看到许竹山也举着手机,很明显是在拍他。 “许竹山,你偷拍我?”季倾朝他走过去,伸手想要拿他的手机,被许竹山躲过“不给,我可没拍你。” “那让我欣赏欣赏你的作品,总行吧。”季倾依旧抬着手。 “不行,”许竹山摇摇手指,手机藏在身后“这是个人隐私。” “许竹山,你怎么这么小气。”季倾不再执着,他转过身,看着太阳一点一点下落,黄昏的氛围越来越强,太阳光浓度拉高,成了浓稠的橙黄色,拨开了笼罩一天的灰蒙。 “许竹山,你站过去。”季倾回头冲许竹山示意。 “干吗?” “过去,别废话。”季倾抬手让他往前走。 许竹山跨步过去,站在了季倾的斜前方。 “背过身去。” 许竹山转过去,背对着季倾。 “脸,脸回过来点儿。” 许竹山动了一下脑袋。 “下巴,抬起来点儿。” 许竹山照做,但不明所以:“不是,你要干吗?” “闭嘴。” 许竹山抿住嘴巴,没了声。 季倾打开相机,找了找角度,拍下了许竹山的照片。 看着成片,季倾觉得还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拍我?”许竹山揣着兜走过来,打算看一眼季倾拍的照片,结果季倾关掉手机,推开许竹山“是啊,但不给你看。” “季倾,你拍我,我还不能看?” “这是我的手机,个人隐私。” “……幼稚,”许竹山啧啧两声,摇摇头,“你可真幼稚,季倾。” 季倾傲娇地撇嘴,露出一副“那又怎样”的表情,冲许竹山挑眉。 “行,季倾。”许竹山咬了一下嘴唇,随后掏出手机,刚对准季倾,就发现季倾也拿出了手机,对着他。 “许竹山,你才是真的幼稚鬼!” “彼此彼此,季倾。” 说着,两个人都按下了拍摄键。 拍完,季倾打开和许竹山的微信聊天框,把照片发了过去。 “叮——” 许竹山打开弹出来的消息:“[图片]” 他点开图片,是刚才两个人互拍的那一张。 虽然动态的模糊感很强,但和此时的氛围极度适配,许竹山的半张脸被手机挡住,嘴巴咧开笑着,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但青春感扑面而来。 许竹山笑着存下照片,然后把他拍的发给了季倾。 季倾收到照片点开,照片里的自己露着上半张脸,眼睛微微弯着,夕阳的一点细碎的光刚好落在瞳孔,折射出点点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眉毛,还有一半额头,看上去,真像一个来旅行的明朗少年。 “许队长,技术可以啊。” “季老师也不错。” “你拍我那张怎么不发过来?” “那你先把偷拍我的发给我。” “我没偷拍你,季倾。” “许竹山,说谎可不是好孩子。” “谢谢您,我是成年人。” 两个人同时抬头,笑了起来,眼睛里映射出对方清晰的面孔。 从草原回到学校已经很晚了,季倾下车的时候感觉很疲惫。 许竹山走过来,看着他“累了吧。” 季倾点点头“是,真的挺累。” 许竹山笑了出来:“等你习惯了,就不这么觉得了。” “但愿是。”季倾捶了捶腰,撇撇嘴。 “回宿舍吧,休息休息。”许竹山说。 季倾点点头,慢悠悠往回走,许竹山跟在后面。 到了宿舍,季倾直接扑倒在床上,舒服地舒了口气:“呼——活过来了。” 许竹山倒了两杯水,拿过来递给季倾“起来,喝点水再躺下。” 季倾摆摆手“不喝,让我瘫一会儿。” “一天都没喝水,快起来。”许竹山敲他的床沿,又强调了一遍。 季倾叹气,不情愿地爬起来,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随后把水杯塞给许竹山,又躺了回去。 “季倾,你可真虚。”许竹山把杯子放到桌子上,靠着桌子,调侃季倾。 “许竹山,你欠揍了是吧?” “你还有力气吗?” “……”季倾抬手指着许竹山,“你别激我,我不吃那一套。” “明天还出去吗?” “去哪?” “不知道。” “那你问我。”季倾觉得无语,“许竹山,你没话找话呢?” “是。” 这一个字让季倾不知道说什么了,索性闭了嘴,屋里陷入了安静。 “明天给我剪头发吧,季倾。”许竹山低着头,淡淡地开口。 “我给你剪头发,你不怕出不了门啊?”季倾自己打趣。 “我相信你。” 季倾愣了愣,然后坐起来,看向许竹山。许竹山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空杯子,手指不停摆弄着,有些落寞。 季倾站起来,走到许竹山对面,坐在椅子上“光相信不行啊,剪头发得有装备的。”说着,季倾手里做出剪刀,吹风的动作,冲许竹山笑。 许竹山淡笑了一下,点点头说:“行,明天去弄一套。” “季倾,后天几点飞机?” “六点半。” “嗯。” “季倾,……” “怎么了?” “……没什么。”许竹山摇摇头。 “莫名其妙。”季倾踢了一脚许竹山,“没事儿睡了。” 季倾重新躺回床上,半盖着被子,闭起了眼晴。 许竹山靠着桌子,看向季倾的方向,整个人有些恍惚。 刚回来不久,刚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现在又要突然离开。 许竹山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他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记得关灯,许竹山。”季倾突然冒出来一句,随后又没了声响。 许竹山回过神,勾了勾嘴角“知道了。” 他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哪怕只够让他们之间再多说几句话。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分离和告别,可许竹山还是希望,季倾能够在他的身边待的久一点,如果可以,他希望以后都有他在。 所以,有些话要尽早开口。 第6章 等你回来 因为昨天的疲累,季倾醒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他揉了揉眼睛,许竹山没在宿舍。 他翻开手机,看到沈清汝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回拨过去。 “姐,不好意思,我刚睡醒,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怎么了?” “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沈清汝的语气并不活跃,甚至有点低沉。 “好,我一会儿去办公室,你等我一会儿。”说完,两人挂掉了电话。 季倾简单洗漱收拾之后就快步赶到了办公室。 进了屋,季倾看见沈清汝正在看着窗外发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季倾走到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怎么了姐,这么低沉?” 沈清汝回过头看着季倾,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把手机递给了他。 季倾有些疑惑地接过手机,低头一看,手机里有一张照片,季倾抬头“这是?” “你看看。” 季倾把照片放大,照片有些模糊,看着时间挺久的了,季倾皱着眉问:“怎么了,这是什么照片?” “这是援藏队的照片。”沈清汝开口。 季倾很惊讶,眼睛睁大,抬头问道:“援藏队?什么时候的?” “10年春节的时候,上面还有我爸妈。”沈清汝说着,伸手指了指照片上第一排最边上的两个人。 季倾点点头,目光左移,看着陌生且不算清晰的面孔,季倾又问:“这些呢?他们都是谁啊?” 沈清汝摇摇头“我也不认识,但这个,”沈清汝指着照片中间的位置,划了划“第二排正中间的男人是老队长贡布吉安,他右边是旦增贡布,左边这个,是苏宁。” “苏宁?!”季倾放大照片,拉近苏宁的脸,但五官看不太清楚,大概轮廓是有的,像是个上学的学生。季倾眉头紧皱,“她看着和许竹山差不多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公司?” “这里,这个人,”沈清汝把手指放在了苏宁身后的人身上“苏宁的叔叔,苏安,他是当时和援藏队谈合作的人,苏宁现在的公司,以前应该是他控股。” 季倾点点头,随后又看了看,在苏宁旁边找到了许竹山,那个时候的确青涩,还有些瘦弱。看着紧挨的两个人,加之苏宁的笑容,季倾似乎能把之前的事情多少串在一起。 不过,阿如拉校长不是说许竹山12年才来的拉萨?季倾有些疑惑。 “姐,你怎么突然想给我看这张照片?” “前几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想跟我好好聊聊,”沈清汝叹了口气,“我之前不是说过,我来西藏和家里人有些矛盾,有很长时间没有联过系。所以我妈主动给我打了电话。” 季倾点头。 “后来我妈就给我发了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我妈说,这是她和我爸最后一张合照。” 季倾顿时错愕,整个人愣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沈清汝摇头苦笑:“她一开始知道我来西藏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很反对,只是让我务必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因为她和我爸曾经一直在西藏工作;可是后来跟她说我是在这工作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一直催着让我回去,而且态度很坚决,所以闹了不愉快。” “……我之前,只知道我爸是死于一场意外,但,并不知道意外,是发生在这里。” 季倾看着沈清汝,喉咙被堵住,不知道说什么。 “我妈把照片发给我之后,才告诉我。” 2010年底,苏安和援藏队签了拍摄拉萨宣传片的合同,在春节前他们公司的人和援藏队一起沿着规划好的拍摄路线走,沈清汝的父母是主要的拍摄负责人。 那天出发的时候天气很好,除了风大,其他都符合拍摄的要求。 在登上一座雪山的时候,风越刮越厉害,人往上走得困难,机器更是没有办法跟进,只能放在半路上,沈清汝的爸妈就带着相机继续跟进拍摄。 可雪山上毕竟危险,那个时候的气候多变,雪山崩塌是常有的事。他们刚走没多远,一大片雪直接砸了过来,推翻了好几个人,苏安和沈清汝的父亲被推到了山路的最边缘,贡布和许竹山过去拉他们,可还没等拉住,山上的雪又塌了一部分下来,所有人都被砸倒,苏宁和旦增他们几个人被推出去,撞在了山路内侧的护石网,强烈的撞击让他们晕了过去;而另一边的四个人好不容易拉上了手,却因为作为支撑点的山石松动,让沈清汝的父亲和贡布两个人直接滑了下去,而许竹山本身就很瘦,力量不多,左边抓着苏安,右边拽着贡布和沈清汝的父亲,十分吃力。 沈清汝的母亲是被雪埋住的,她用力扒开压在身上的雪后,艰难地朝许竹山爬过去,伸出手死死拽住他的双腿。 最先被拉回来的是苏安。他整个人趴在了路上,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快帮忙!”许竹山冲苏安喊了一声,苏安的确过去帮了忙,打算去拉沈清汝的父亲,可就在他伸手的那一瞬间,他被一个人推了下去,没有一丝防备地,直直地摔了下去。 “谁推的他?” “苏宁。” 季倾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发麻,眼前有些发黑。 沈清汝的母亲亲眼看着苏宁把苏安推下山,然后不管不顾地往山下跑,她连质问苏宁的时间都没有,就看着苏宁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迷蒙的视线里。而本能的求生反应,让苏安胡乱地扯了几把沈清汝的父亲和贡布,结果,本就难以抓牢的几个人全都脱手,三个人全都掉了下去,许竹山当时半个身子悬空着,恨不得整个人都下去,想要抓住他们。 听着沈清汝的陈述,季倾觉得自己的体温在一点一点下降,双手攥得青筋凸起。 “许队长当时差点跟着跳下去,是我妈,把他拽回来的。”沈清汝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眼里闪着泪。 后来,许竹山发疯了一样去山下找人,找了两天两夜,最后找到了几个人的尸体。 “我妈当时伤心过度,和其余的人一起被救护人员带到了医院,昏迷了一个星期。” “很讽刺的是,那年我刚好作为交换生到国外学习,还和朋友在国外玩得很开心。”沈清汝笑得悲痛,季倾听得难受。 这和之前阿如拉说的那些话连了起来,曾经的那些事情似乎在一点点展开。 “那,苏宁后来就没有再被调查吗?” 沈清汝摇头,满脸苦涩。 沈清汝的母亲当时带着她父亲的骨灰盒直接去公安局报案,可什么证据都没有,空凭她一个人的说辞,根本无法立案。 沈清汝揉了揉眼睛,怕眼泪落下来,继续开口:“这些当时我妈一句都没和我说过。她只是告诉我,我爸出了意外,原委我现在才清楚。” “……后来呢?”季倾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我妈工作调回了I市,转做幕后的剪辑运营工作,”沈清汝疲惫地叹了口气“家里现在没有一台相机,全被她扔掉了。” “姐,”季倾轻轻地拍了拍沈清汝的手背“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 “没事,我在听到这些事的时候很惊讶,一时间没法消化。想了好久,才找了你,跟你聊一聊,现在好多了。” 季倾抿嘴,表情严肃,没有说话。 “这算冥冥之中吗?”沈清汝轻声说了一句。随后看向窗外“时隔这么久,我来到了我爸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也许吧。”季倾回答,“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留在这,还是回去?” “我想我应该回去一趟,陪陪我妈,”沈清汝长舒一口气,随后转过头,目光坚定的看向季倾“然后和她好好谈一谈。” 季倾微笑点头“会好的,姐,一切都会好的。”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季倾还是忍不住开口“姐,阿姨当时确定看到的只有苏宁一个人推了苏安吗?” 沈清汝点点头“当时雪被风刮得漫天都是,虽然看不清人脸,但当时一堆人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又是长发,不会看错的。”沈清汝抵住额头,神色疲惫,“我不明白她怎么会那样做,也不清楚她现在为什么还要揪着援藏队,处处为难。” 季倾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想弄清楚。 和沈清汝聊完,季倾的心情沉重了很多,复杂了很多,整个人像是没了力气。 他很心疼沈清汝的父母,心疼她父亲的无辜遇难,明明只差一点。 他更震惊于苏宁,那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怎么能对自己的亲人下狠手,她又为什么那么做,旦增知道这件事吗,当时他有没有醒过来? 他更心疼的,是许竹山。他一直都活在自责里,可他明明最无辜,他什么也没做。 是不是善良的总要受最多的伤? 他现在很难过,心口疼得厉害。 “季倾!” 季倾抬头,看见了站在宿舍门口的许竹山,他笑着靠着门,正午的风吹着,许竹山的衣服随风浮动,头发也是,连眼睛里的光也轻快地波动。 如此澄澈的人。季倾心底叹了气。 “干什么去了?” “回了趟办公室,你呢,早上干什么去了?”季倾走过来,现在他面前。 “搞装备。”许竹山笑笑。 季倾愣了一秒,随后笑了“效率真高,许队长。” 许竹山很赞同,露出了“那是自然”的表情,随后直起身“走吧,回屋剪头发。” 两个人进了屋,许竹山脱掉外套坐在了椅子上,松散地靠着椅子“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季老师。” “许竹山我可提前说了,剪坏了后果你自己承担。”季倾手里拿起剪刀,擦了擦。 “没事,你剪成什么样都行。” 季倾伸手抓了抓许竹山的头发,还有点湿,他拍了一下许竹山“你什么时候洗的头?” “就刚才,你没回来的时候。剪头发之前不都得洗吗。” “你也不怕感冒,这么凉。”说着开始给他修理头发,动作很慢很轻,季倾觉得自己的手像刚安上的假肢。 “我可没那么虚。”说着他拿出手机,打开相机看季倾,看着季倾不太流畅的动作,笑了起来“季倾,你的手从来没这么不利索过吧。” 季倾弹了一下他的头“许竹山,你最好把嘴闭上,不然真给你剪坏。”说着,“咔嚓”一剪刀,剪掉了一撮头发。 许竹山做了用手拉拉链的动作,把嘴闭了起来,手机也收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二十分钟,头发剪完,最后收尾的时候,季倾用理发器给他修理整齐。 许竹山掏出手机,照了照四周,满意地点头:“我就说你没问题,”许竹山看着干练清爽的短发,突然仰起头,和季倾对视“季老师,你很有天赋啊。”说完冲他笑笑。 季倾伸手把他的头抬起来,指着手机,“好好看你的头发。” 许竹山把手机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自然地抬手拉过季倾,季倾上半身前倾,左脸贴近许竹山的右脸,他侧过头,刚要问他干什么,许竹山按下了快门,照片定格。 “许竹山,你能别总突然袭击吗?”季倾拍了一把他的脖子,“你这样真的像个狗仔。” 许竹山低头看手机,嘴角浅笑“这不拍的挺好的,你看,”许竹山递过手机,季倾凑近,两个人头挨头,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是不是,刚好拍出了咱们两个的帅气。” “许竹山,你太自恋了,这可不招人喜欢。” “招人喜欢干什么,招你喜……咳,那个,”许竹山紧急刹车,“照片发你。” “嗯。” “许竹山,”季倾站起身,细微地吐了口气:“你能不能,认真照顾自己。” 许竹山听了季倾的话,怔住,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诶,你听见了吗,许竹山?”季倾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许竹山抿抿嘴,转过头看向季倾“怎么突然说这个?” 季倾盯着他的眼睛,脑子里全是关于许竹山的过往,心口翻涌着酸涩,还有压不住的难过。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越来越想知道许竹山的过去,可他也清楚地明白,许竹山不主动说,他就不能主动去撕开他的伤疤。 “没什么,随便说说。作为朋友,关心关心你。”季倾别过头。 许竹山沉默了一下,站起来,面对季倾,近一步把两个人的距离清零,他低头看着季倾“季倾,跟我谈恋爱吗?”他的眼睛里闪过慌乱,呼吸急促得有些乱。 这话一出来,季倾瞬间被定住,抬眼看向许竹山,一脸不可思议:“你刚才,说什么?” 许竹山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实现依旧停留在他脸上,“和我谈恋爱吗?” 许竹山此刻的脑袋里空空如也,除了这句话,什么也不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站起来那一刻,脑子里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脱口而出,没给他犹豫的时间。 周身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裹着季倾,让他无法顺畅地呼吸,他的手握紧,手心里一点一点冒出汗珠,脑子里所有思绪缠成了乱糟的结。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没有说话,只有缠在一起的,此起彼伏的杂乱的呼吸声。 沉默了好久,许竹山垂下眼眸,低声开口:“季倾,我不是突然起意,我有认真考虑这件事情,”许竹山的肩膀松了下来,“我没有喜欢过谁,也,没喜欢过,男生。”说着,许竹山抿了抿嘴“……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安心。” 许竹山断断续续地说完之后,并没有抬头,他现在不太敢看季倾,他不敢去想季倾现在是什么表情,什么想法。 季倾看着近在咫尺的许竹山,心跳的频率一直停在二次函数的最高点,震得他耳朵发麻。 喜欢许竹山吗?季倾在心里问自己。 他承认,自己对待许竹山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可到底多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他没有搞明白。 况且,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男生谈恋爱。 季倾很认真地在想,可想不顺,理不通。 “没关系,我知道对你来说,挺突然的,你或许并没有……” “许竹山,”季倾打断许竹山的话,他看着他,平静地开口:“那天你问过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我不知道什么算是喜欢,”他顿了顿,继续说,“后来你说,在自己心里特别,就算喜欢。” 听到这,许竹山抬眼,对上了季倾的眼神,眼里的暗淡褪去了几分。 “你对我来说,的确不一样,”季倾深吸一口气“但我不知道这种‘不一样’,现在有没有达到,可以和你换一种关系相处的程度,所以,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听了季倾的回答,许竹山并没有觉得失落,反而松了口气。毕竟,他没有拒绝。 许竹山带笑点点头“好。” 季倾咬了咬嘴,手不自然地揉着头发,他把脸转到一边“你去洗头吧,头发碎屑冲冲。” 许竹山看着眼前有点慌乱的季倾,抬手压下上扬的嘴角,“嗯”了一声。然后打算转过身去打水,结果被椅子绊了一下,撞到了季倾,季倾回过神,赶紧抬手“小心!”许竹山本来已经扶住了桌子,但看到季倾抬起的手,他故意朝季倾倒过去,整个人压住了他。 “许竹山,起来。” “抱歉,没站稳。”许竹山立刻站起来,抬起双手,略带“歉意”地笑笑。 “快去,洗完了吹吹。”说完季倾转身走到床边,随后躺下。 许竹山出了门,季倾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蒋寒打了个电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季倾,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蒋寒接到季倾的电话挺意外,但挺高兴的。 “最近太忙了。”季倾回答他。 “嗯,怎么了,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季倾抿嘴,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怎么今天这么反常?”蒋寒放下手里刚送过来的文件,“陆凡前几天和我说,你马上快回来了,怎么,是有什么事回不来了?” “不是,我明天就回去了。” “这么快?几点到,我跟陆凡去接你。” “就你们两个?孟柯呢,他不来?”季倾装着漫不经心地问蒋寒。 蒋寒那边明显沉默了一下,“他,他也去。你回来,我们肯定都得去接啊。” “蒋寒,你跟孟柯好好的,听见没?”季倾没有说破,只是叮嘱了一下。 “嗯,知道,不用担心。”蒋寒的声音有些冷,季倾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 “蒋寒,你跟孟柯,怎么在一起的?”季倾终于问了出来,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有个朋友,他跟我打听,我这也没经验,所以,打电话问问你。” “昂——这样啊。” “嗯。” “就是,互相喜欢,所以就在一起了。”蒋寒就简单地一句话概括。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喜欢才在一起的,你能不能别这么敷衍?”季倾有些无语。 “不是,怎么敷衍了?你得抓住重点,是‘互相喜欢’,如果两个人有一个人没感觉,那怎么能在一起。” “……就只是互相喜欢而已?”季倾听了皱紧眉头。 “当然不是,”蒋寒笑了出来,“季倾,你好歹是谈过恋爱的人,怎么还得我跟你把谈恋爱这事儿解释那么清楚啊?” “我又没和男生谈过恋爱,这是我的盲区。” “谈恋爱,季倾,是谈恋爱,是跟人谈,又不是跟性别谈,明白吗?”蒋寒收起了松散的语气,态度认真了许多。 “道理我明白,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和性别没关系,只不过我,,我那个朋友他现在不太,适应。” “之所以要和那个人在一起,谈恋爱,甚至之后的一生都和那个人一起,不是因为性别,而是两个人刚好的磁场,这种磁场只有你们两个之间有,一旦换了人,就会消失,”蒋寒说着,脑海里一幕幕地闪过和孟柯的回忆,“我之所以和孟柯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我所谓的‘性取向’是男生,而是因为孟柯这个人,我喜欢;跟他在一起,我能明确感觉到我对他是爱情;说得如果过一点,即便一开始遇见他,他不是男孩,我也会喜欢。你懂我意思吗?”蒋寒说完,叹了口气。 季倾安静地听完,没有立刻说话。 “谈恋爱,心动是萌芽,喜欢是开始,而爱,才是恋爱的成果。”蒋寒又说了一句,“而喜欢的迹象太多了,都是下意识的,很多时候当局者根本察觉不到。” “我明白,可喜欢真的很难说清楚。”季倾被说得有些乱,脑子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需要好好理一理。 “无论怎样,别用性别去定义该不该喜欢,用心去感受,那个人,你是不是喜欢,这才是正确的。” “蒋寒,你可以开大师课了。”季倾开玩笑地说。 蒋寒低头笑笑,神情有些苦涩“旁观者,一向清醒;可自己陷进去的时候,理智像被狗吃了,不管不顾的。” 季倾知道,他这是在说他和孟柯,他开口:“无论有多大的问题,都别用最不该的方式去解决,尤其是伤害到彼此的方式。蒋寒,我真心希望你和孟柯能走到最后。” “……我知道了。” “别光知道了,得保证。” “……行,我保证。”蒋寒拿他没办法,“明天几点到?” “晚上九点多。” “行,到时候机场见。” 说完两个人挂了电话。 季倾回想着刚才蒋寒说的话,走了神。以至于许竹山开门进来的时候,下了他一跳。 “怎么了,吓着了?”许竹山冲季倾笑笑,拿毛巾擦着头发。 “没有,刚走神了。”季倾坐起来,指着他湿漉漉的头发问:“你没吹?” 许竹山摇摇头“不喜欢那个风,吹着不舒服。” “你也不怕风大,吹得你偏头疼。”季倾站起来,走到桌子旁,拉开抽屉,把吹风机拿出来,递给许竹山“你头发短,几分钟的事,不然枕头都湿了。” “不吹,你还不如让我出去晒太阳。”许竹山指着窗户,外面的太阳正盛,屋里被填满了光,亮得透彻。 “那也行,”季倾放好吹风机,“走,晒太阳。” “不是,真去啊,我就随口一说。” “我可不是随耳一听。”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宿舍,走到了学校后面的那块空地,卓玛格桑也在。 “奶奶!”季倾喊了一声,朝她走过去,许竹山在后面跟着,把手里的毛巾收了起来。 “阿季,小山。”卓玛格桑看见他们两个,缓缓站起来,对他们笑笑,“你们怎么来了?” “晒太阳。”许竹山先开口。 卓玛格桑有些惊讶“晒太阳?” “他刚洗完头发,让他吹干他不愿意,说要晒太阳。”季倾指了指许竹山湿着的头发,向卓玛格桑解释。 听完,卓玛格桑点点头。 “阿季是不是要走了?” “嗯,回去有些事情要处理。” “什么时候回来?” “十月份,应该就能回来。” 卓玛格桑点头,拉过季倾的手,温柔地拍了拍“有时间要多打电话,奶奶惦记着你。” 季倾点头“会的,奶奶如果想我了,可以给我打视频,那样就可以看见我了。” “那我可能得需要小山帮忙了。”说着卓玛格桑歪头看向季倾身后的许竹山。 “为什么?”季倾有点疑惑。 “奶奶的屋里只有座机电话,没办法打给你视频。” “没事儿,阿妈,我之后一回来就过来,您就给他打电话。”许竹山走过来轻轻捏了捏卓玛格桑的肩膀,轻快地说。 “好。”卓玛格桑拍了拍许竹山的手,随后看向季倾“阿季,回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奶奶。您也是,手一定要注意,还有膝盖,药记得勤换。” “好。”卓玛格桑欣慰地笑笑,眼里依旧是如常的温柔。 许竹山揉了揉卓玛格桑的肩膀,继而看向季倾“放心,阿妈我会照顾好的。” 季倾看着许竹山,安心地点头。 正午的光加上三个人的笑容,让人似乎看到了生活里的安然。 “季海,季倾马上毕业了,他的毕业典礼别忘了。”邢梅给季海打了电话。 “好,我知道了。”季海这边摆手让助力先出去,“你最近,还好吧?” “这就不需要和你汇报了,我没别的事,先挂了。”邢梅并没打算跟他多说什么,打算挂断电话。 “等等,邢梅。”季海急忙开口,“你听我的,行吗,去国外把手术做了,别硬拖着,这不是……” “我的身体我清楚,你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就够了。” “邢梅,如果你不做手术,我现在就给季倾打电话,告诉他,所有事。” “你威胁我?” “……”季海没有说话。 “我再说一遍,季海,我们的事情,别拉季倾进来!”邢梅加强了语气,没有退让的意思。 “邢梅,算我求你,你别这么固执,行吗?你难道想让季倾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去一个母亲吗?!”季海情绪有些激动,他尽量压着自己的声音“那就是意外,不是你的责任,你没必要把命赔出去!” 邢梅没有回答季海,直接挂掉了电话。 “邢梅,我要你这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你就是一个杀人凶手,见死不救,就是帮凶!” “你们一家都不得善终!” ………… 那段如同废墟的回忆再一次涌进邢梅的脑海,女孩和女人脸上悲痛欲绝的表情和止不住的泪水,就像刀子刮着她,如同要把她的心刮烂。 她闭上眼睛,泪水滑落。 “我把命赔给你们,行吗?” “我嫌脏!” …… “张医生,医院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 早晨六点,拉萨机场。 许竹山,季倾,还有沈清汝。 “姐,你其实不用来送我的,这么早又这么远。” 沈清汝拍拍季倾的胳膊,冲他笑笑“上次就被你偷跑掉了,这次必须来送你。” 季倾也笑笑,伸开双臂给了沈清汝一个拥抱“姐,照顾好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清汝点头,拍拍季倾,轻声说:“你也是,这两个月可别忘了我。” “怎么会?我姐这么漂亮的美女,谁会忘?”季倾松开手,开玩笑地说。 “你啊,以后可别这么随便对别的小姑娘。”沈清汝捶了他一拳,假装给他一个白眼。 两个人都笑了。季倾移过目光,看向许竹山。 许竹山正盯着大屏幕的航班信息发呆,季倾走过去,拍了一把他的后背。 许竹山回过神,看了一眼身后的沈清汝,开口:“聊完了?” 季倾点点头。 “到了,发个消息,”许竹山抿抿嘴,“如果可以,打电话也行。” 季倾被他的样子逗笑,他没有立刻回答。 “你回来之前也记得说,嗯,我来接你。” “也只有你能来接我。” 许竹山被季倾这话说得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太高兴“这话听起来这么勉强呢?” 季倾还是笑着“实话而已,总不能让校长来接我,是吧?” 许竹山咬牙露出勉强的笑容,一脸“很好”的表情。 “好了,快登机了,走了。”季倾看了一眼时间,开口。 许竹山拉住他的行李箱,拦住了季倾“等一下。” 季倾抬眼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昨天的事情,别忘了认真考虑。”许竹山认真地看着季倾,目光闪烁。 季倾看着许竹山,心里像被偷了一块,不大,可却空落落的。 “知道了。”季倾点头回应他,“真得走了。” 许竹山还是没放手。 “许竹山,我,该走了。” 许竹山伸出手把季倾圏进怀里,头埋进他的肩膀,呼吸的温热钻进了季倾的身体,有些痒。 季倾抬手抚着许竹山的背,没有说话,因为这一刻沉默更适合。 “我等你回来。” “好。” “记得打电话。” “好。” “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别……” “你今天真啰嗦,许竹山。”季倾打算松开他,但许竹山的手并没有松开,依旧抱着他。 “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许竹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松开手,低头看着季倾,“记得想我。”说完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你真肉麻,许竹山!”季倾踢了许竹山一脚,随后拽过行李箱“走了。” 他转过身,和沈清汝挥手示意,沈清汝也招手。 他背对着两个人,带走了巨大的失落感。 飞机起飞前一刻,季倾收到了沈清汝的消息。 “许队长挺好的,可以好好考虑考虑[眨眼]” 季倾看着这条消息笑了,仰起头靠着座椅,感受着飞机起飞的抖动。 下一次,会带着答案回来。 第7章 冲突 “住手!” “都把手松开!” 原本热闹的场馆一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两个扯在一起的年轻人身上。 现场的保安赶过去,试图把两个人拉开,但两个人僵持着,谁也不愿意先放手。 “赶紧把手松开!这是比赛的地方,不是你们动手打架的地方!”保安强行把两个人拉开,隔在两人中间。 莫俊辉抬手整理被蒋寒扯皱的衣服,满脸不耐烦。 蒋寒则双手放在腰间,一脸冷气。 这边陆凡和孟柯刚从卫生间出来,边走边聊,就顺着人群的目光看见了这一幕。两个人见状,赶紧先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孟柯拉过蒋寒,看了一眼他眼角的淤青,又回过头看着对面的莫俊辉,眉头锁紧。 而陆凡一看见对面是莫俊辉,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往前走了几步,不屑地抬眼“你怎么在这?这不是你应该待的赛区。” 莫俊辉并没有看陆凡,而是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看向保安“他寻衅滋事,我只是正当防卫,我还有事,如果需要做笔录,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说着,他递给保安一张名片,打算离开。 陆凡快步绕到他的前面挡住了他,摆明了不让他这么离开。 “这么久没见,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莫俊辉不屑一笑,看着陆凡。 陆凡握紧拳头,眼神也凌厉了许多。 保安见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怎么管,索性口头警告了几个人别再惹事,然后就开始让围观群众散开,各自准备比赛的相关事宜。 “到底怎么回事?”孟柯拽了一下蒋寒的胳膊,语气不太好。 “他动过我们比赛的资料。”蒋寒开口。 听到这话,孟柯直接来了火,还没等其余的几个人反应过来,直接过去踹了莫俊辉,不小的冲力让莫俊辉退了好远。 “孟柯!”陆凡拉住了孟柯,冲他摇摇头,孟柯这才没再继续。 “莫俊辉,卑鄙的事情做惯了,狗改不了吃屎是吧?”陆凡开口,随后伸手“U盘给我。” 莫俊辉不怒反笑:“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我拿了你们的东西。” 蒋寒走过来,“别跟他废话,直接报警。”说着他拿出手机打算打110。 “没问题,不过你最好能百分百确定我真的拿了你们的东西。”莫俊辉的语气嚣张得厉害,眼神里充斥着挑衅。 陆凡示意蒋寒让他收了手机。随后抬头看向莫俊辉:“好,那就当是一场误会,不过你出现在我们的赛区,确实得有点正当理由吧。” “没必要跟你说。”莫俊辉拍掉身上的土,打算离开。 “莫俊辉,你别嚣张的太久,人总得学会低头看路,不然,哪天摔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陆凡挤出一丝冷笑,双眼不屑地扫了他两眼。 莫俊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没有情绪地回复:“那我,祝你们好运。”说完直接离开。 一天前。 “您再宽限我几天,过了这几天,我肯定……” “行了,莫俊辉,别这么多废话。”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听腻了这段说辞,直接打断了莫俊辉的恳求。 “你当初信誓旦旦地答应我,一个月之内一定把钱还上,这都两个月了,怎么,你当我是做慈善的?” “孙总,您相信我,这次我肯定,一定能把钱还上。” “行了行了,这话说了多少遍,耳朵都起茧子了,宽限你几天可以,但有个条件,”孙盛名掐灭了手里的烟,嘴里吐出烟圈“帮我办件事。” “……您说。” “你这次是在A市组织的青年创新文艺比赛担任评委吧。” “是。” “我的公司科技部门也参与了,但是我知道比赛竞争激烈,所以,帮我清清路。” “您希望我怎么做?” “这次比赛的名单我看了,大公司不多,但新秀不少,实力不错,你把他们的参赛作品做做手脚就行,这个要求能做到吗?” “可是赛区管理比较紧,恐怕……” “那就是你的事了,条件我说了,至于接不接,你自己决定。”说完,孙盛名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之前,孙盛名又说了一句:“除了钱,你也别忘了,你的丑事多着呢。” 莫俊辉捂住眼睛,懊恼地捶了一拳门框。 “陆凡,你就让他这么走了?”蒋寒还生着气,语气也有点冲。 “你确定他真的动了咱们的比赛资料了吗?”陆凡开口。 “我在上传资料的时候特意设置了安全密钥,只要有人动过就会留痕,而且我查过了监控,只有他进过咱们的候场室。” 陆凡垂眸,若有所思,没立刻说话。 “如果被泄露出去,咱们这次就白干,直接陪跑。”蒋寒越说越生气,一旁的孟柯紧紧拽着他,“行了,你冷静冷静。” “一会儿去监控室把监控录像备份拿到,剩下的,我来处理。”陆凡说完掏出手机,径直走出了场馆。 “诶!陆凡!”蒋寒喊了他一声,然后一脸又气又无奈地看着孟柯“不是,他什么意思?一点也不着急呗?” 孟柯被他逗笑了,手搭着他的肩膀,碰了碰他眼角的淤青,不厚道的笑了出来:“怎么,觉得自己白挨打了?” 蒋寒傲娇地偏过头,没说话。 “行了,陆凡说了他会解决,别瞎担心了。”孟柯牵过蒋寒的手,“去上点药。” 蒋寒站着不愿意动弹,孟柯用力晃着他的胳膊:“快点,怎么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 “去,说什么呢?”蒋寒听这话顿时来了劲,牵着孟柯手胳膊直接揽住他的腰,一把把孟柯贴近自己“要是也是你,我的小媳妇儿。” “这会儿来劲了是吧?”孟柯弯着胳膊捅了一下蒋寒,蒋寒终于露出笑容,抬头在孟柯的眉心落下唇印。 “蒋寒!”孟柯被偷亲,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他推开蒋寒,指着他“你又来是吧?” 蒋寒举着双手,一脸得意地耸耸肩:“孟柯,你太大意了。”说完走过去想拉孟柯的手,被孟柯甩开;他把胳膊搭在孟柯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好了好了,不闹了,一会儿还得辛苦我的孟哥给我上药呢。” “滚!我才不管你!” “我错了,孟柯。别不管我。” “滚!” “不。” “你站在属狗了是吗?” “也不是不行。” “……再叫一声哥。” “哥,孟哥,孟哥哥?” “停,可以了。蒋寒,也就我知道你私下有多闷骚了。” “这不才显得我在你这特殊吗。” “……” “喂,徐叔。”季倾正在整理着手里参赛人的信息登记表,突然接到了徐峰的电话。 “季倾啊,还在忙大赛的事情吗?” “嗯,怎么了徐叔?” “工作室的事情。” “最近太忙,您不给我打电话,我都忘了。”季倾把手里的表格交给一旁的人,示意了一下就出了评委室。 “徐叔您继续说。”季倾走到一处拐角,等徐峰继续说。 “是这样,工作室所有手续的注册,和审批已经完成了,但最终需要法人过来最后签字确认。” “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五点半之前。” “好,我知道了,徐叔。最近辛苦你了,一直帮我忙前忙后的,等一切都步入正轨,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哪的话,叔叔能帮上忙已经很知足了,行了,没别的事情了,你先忙吧。” 挂掉电话,季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往评委室走,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从对面走过来的莫俊辉。 莫俊辉也看见了季倾,礼貌性地冲他点点头,随后打算推门进去,但被季倾拦了下来。 “你这一下午干什么去了?” “有些私事,处理了一下。” 季倾没再多说,侧过身推开门走进去,莫俊辉紧随其后。 “季老师!” 季倾刚准备坐下,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他立刻回过身。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探进头,头发有些散乱,看不太完整她的模样。 “你是?” “我是报名这次参加比赛的选手。” 季倾点点头,示意她:“进来说,是有什么事吗?” 女生走进屋里,手里攥着什么,脸上还有泪痕,衣服上有不少泥点,鞋子渗着水。 屋里除了季倾,莫俊辉,还有其他几个同是在评委室整理报名信息表的人。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说话。 女生用手蹭了蹭脸黏在脸上的发丝,把散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抬起眼睛看着季倾。 她的眼睛泛着红,还有些泪水蓄在眼底。季倾皱了皱眉,轻声开口:“怎么了?” 女生松开双手,里面是一个团得皱巴的纸,她用手把它尽力摊平,递到季倾面前:“季老师,这是我的报名表,现在送来,还来得及吗?”她的声音很颤,带着一丝哭腔,整个人像是刚受完委屈。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还没等季倾开口,莫俊辉先说了话,“我们大赛组委有具体明确的要求,提交报名表的时间截止今天下午三点之前,现在已经四点了,我们没办法收。” 女生看了一眼莫俊辉,然后收回目光,垂下头看着手里的表格,沉默了。 季倾听了莫俊辉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他看向眼前的女生“表格,为什么成了这样?你能说说原因吗?” “我家里人不同意我参加比赛,趁我不在家把我的表撕了,我跟他们起了冲突,所以……”女生依旧低着头,但泪水掉落在那张报名表上,季倾看到了。 他接过女生手里的表格,小心翼翼地对折收好,“这里还有多余的表格,拿张新的填上你的信息就好了。” 女生抬起头,眼里有些惊喜:“真,真的吗?” 季倾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示意身后的人拿张新的报名表过来。 “谢谢您,季老师!谢谢,真的……” “季倾,我是绘画专区的主要负责评委,比赛的规定是面向所有人的,你这么做,对其他人不公平。”莫俊辉拦下了递过来的那张表格,冲着季倾说道。 “她不过来晚了一个小时而已,况且,现在还没有开始比赛,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影响。” “如果这样,制定的规则还有什么意义?!”莫俊辉有些不快,声音也大了不少。 “你好好说话,别对我喊,我不是给你工作的。”季倾皱着眉,不愿意看他,而是径直拿过那张表格,转手递给了女生“坐那,把表格填了。” 女生接过表格,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莫俊辉,随后坐到一旁开始填表格。 “季倾,你这么做,很不合适。” “你不是说了,你是主要负责人,如果可以,你可以选择取消我的评审资格,”季倾抬眼看了莫俊辉一眼,轻笑一声“我没意见。” “你别挑衅我,”莫俊辉压低声音,“你没必要因为私事和我在这过不去。” “莫俊辉,我没你想的那么幼稚。”季倾面对他,眼里充满不耐烦,但表情平淡。 “怎么了这是?”两个人正僵持着,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职场女性的打扮,带着墨镜,一头长发利落地理在耳后。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一齐聚焦,落在她的身上。 看着眼前的人,季倾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像。 “苏姐?”莫俊辉朝女人走过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外面下着雨,我直接让司机去接的我,不然你跑一趟多麻烦。”女人摘下墨镜,环视了一圈,随后看向莫俊辉“刚才你们怎么回事?” 莫俊辉简单地说了一下刚才的事情,苏宁眉头明显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她抬起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目光落在女生的座位上。 “你叫什么?” “……苏晴。”女生开口。 “真巧,我也姓苏。”苏宁抬起头,看着屋里的几个人,没有情绪地笑笑“我叫苏宁,这次大赛的赞助商,之一,你们可以叫我苏姐。” 苏宁的话音刚落,季倾愣住了。 苏宁?也是苏宁。 “苏晴,嗯,好名字,”苏宁走到女生身边,拿起她还没填完的表格,轻飘飘地打量了几眼,“字写的,也不错。但大赛的规定,还是得遵守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破例。”说着,苏宁满不在乎地把表格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下次吧,下次可得守时。”说这话的时候,苏宁的脸上挂着笑,可就是让人觉得她冷得难以靠近。 “赶紧回去吧,雨好不容易停了,一会儿再下起来,你又要挨淋一次。”苏宁整理了几下苏晴的衣服,冷淡地看着她,神情不容人拒绝。 “她是突发情况,况且没有晚多久,给她一次机会吧。”季倾开口,低头看了一眼被苏宁扔进垃圾桶的表格,身声音发凉。 “你是?”苏宁回过头,看向季倾。 “季倾。” “啊~我知道你,上次比赛的冠军,是吧。”苏宁露出微笑:“本人比视频更帅,有才有颜,不愧是莫叔推荐的人。” 苏宁的话让季倾听着别扭得难受,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也好,季倾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苏宁看了一眼坐着的苏晴,又看了一眼莫俊辉“不就只有她一个吗,别那么计较了。就当是,”苏宁故意停顿一下,看了一眼季倾“给季老师个面子。” “好了,大家别那么拘谨,我只不过是各个赛区都看一看,没别的意思,大家继续忙,我去别的赛区看一看。”苏宁说完冲莫俊辉点点头,便直接离开。 季倾看着苏宁的背影,若有所思。 苏晴填完表格,向季倾鞠躬表示感谢,季倾连忙拉起她“别这样,我只不过希望,喜欢绘画的人别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期待你的表现。” 苏晴连连点头,随后告别季倾离开。 一切恢复正常,所有人继续整理报名信息,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从评委室出来,季倾看见了在外面的陆凡。 “孟柯和蒋寒呢?”季倾朝陆凡走过去。 “蒋寒受了点伤,他们俩先回去了。” “怎么了?”季倾开口问道。 陆凡把事情的经过跟季倾说了一遍,季倾皱着眉头“莫俊辉不会就因为徐盈的事情故意跟你为难吧?” 陆凡摇摇头:“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我不能让我们的成果浪费。” “那你打算怎么办?” “放心,处理好了,就等着有人来收拾烂摊子了。”陆凡一脸胜券在握,勾过季倾的肩膀“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出去吃饭,饿了。” “行,你说办妥了,那就是办妥了。” “俊辉,那个季倾,什么来头?莫叔叔这么看好他?” 晚上,苏宁和莫俊辉一起吃饭,她突然提起了季倾。 莫俊辉放下手里的刀叉,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清楚我爸怎么认识的他,但我倒是在他爸手底下打工。” “是吗?”苏宁看着他,有些探究的意味,“那看来,他家的确不一般。” 莫俊辉没有否认,而是转移了话题“姐,你今天怎么同意了那个女孩重新填报名表?你不是最讨厌这种搞特殊的吗?” 苏宁冷着脸笑笑:“是,不过,不能拿自家人开刀。” “自家人?什么意思?”莫俊辉被说得有些懵。 “……没什么,都姓苏,没必要为难。”苏宁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莫俊辉,继续说:“反正就她一个,没什么大影响。” 莫俊辉点头“这次回来,你打算待多久?” “看情况吧,这次回来不只是为了这个比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莫俊辉不明所以,但他知道苏宁的性格,不说出口的事情,谁都别问。 “对了,你和那个,徐盈?是吧,最近还联系吗?”苏宁低头切着牛排,说得很随意。 “……没有,没什么好联系的,本来就是逢场作戏。”莫俊辉听到徐盈的名字,脸色瞬间难看不少,不愿多说什么。 “果然,莫俊辉,不怪孙盛名那么看中你。”说这话的时候,苏宁的语气很少讽刺,她始终没有看莫俊辉。 莫俊辉看着眼前的苏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勉强撑笑“姐,玩笑可别这么开,怪没意思的。” “我可没开玩笑,莫俊辉,”苏宁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我只是想提醒你,孙盛名是什么货色的人,你比我清楚,跟他走得太近,你不会有什么好处。” 莫俊辉当然知道,但现在的他就是被困住的羔羊,除了听话,没别的办法,他只能怪自己当时太过大意,被孙盛名抓住了十足的把柄。 “我知道,放心姐,我有分寸。”莫俊辉冲苏宁笑笑,随后举起酒杯跟苏宁碰了杯“别生我气,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别生气。” “要是被莫叔叔知道,非揍你一顿。”苏宁无奈地白了一眼莫俊辉:“快吃,一会儿早点回家,今天太累了。” 季倾和陆凡分开,回到租住的房子已经快十点,他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沈清汝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怎么样,最近还好吗?”沈清汝接起电话,直接开口。 “挺好的,你呢,姐,最近怎么样?” “也挺好的,我上星期刚回家,现在在家陪我妈。” “嗯,回去陪陪阿姨也好,多待几天。” “嗯,怎么,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急事?” “也不算是,就是想问点事情。” “什么事?” “就是之前你给我看的那张照片,有没有清楚点的,我想,再看看。” “你等一下,我家里应该有之前洗出来的,我找一找。”沈清汝走到书房,在拿出一本相册,仔细地翻了一会儿,“这样我给你录个视频发过去,你看看,可不可以看清楚。” “好,辛苦你了,姐。” “这有什么的,小事。不过,你怎么想起来要看照片了?” “我今天,看见一个人,很像,苏宁。” “苏宁?”沈清汝听到她的名字,很是震惊“你在哪见到的她?” “我不确定是不是她,但,很像。”季倾不敢说得太肯定,毕竟之前看照片也只不过是大致轮廓,况且过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样子变化大不大。 “这次回家和我妈聊天,她有提到过,苏宁的手指上有一处纹身刺青,当时我妈还因为好奇,特意问过她,她当时只是说那是随便纹的。” “那阿姨还记得是什么图案吗?” “一把小刀,就纹在右手中指的第三个关节,我妈还问过她疼不疼。”沈清汝回答。 “好的,我知道了姐。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不打扰你了。”说着,季倾准备挂掉电话。 “等一下,季倾,”沈清汝站在书房里,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说:“你最近,跟许队长,联系了吗?” 沈清汝这一问,把季倾的嘴堵住了。 自从回来那天落地给许竹山发了信息,这近一个月还真没顾上跟他好好聊天,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姐,你怎么这么八卦啊?”季倾回避问题。 “许队长可都跟我说了,他喜欢你,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沈清汝怕被母亲发现,轻手轻脚地拿着相册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上次从机场送你,你刚走,他就跟我说了,一个大男生,我第一次见他眼神和语气都那么温柔。”沈清汝的声音压得很低,本就像是告白的话被她用这种声音和语调说出来,就显得更暧昧,听得季倾耳根发软。 “那他,还说什么了?”季倾追问,心里有些期待。 沈清汝自然听出了季倾的那点急迫,她捂着嘴偷笑,然后故意卖关子“想知道?你又不是没有他的电话,自己打给他问问不就知道了。毕竟当事人的陈词,肯定比我这个传话筒更有感情。对吧?” “姐,你调侃我?” “没有,好了,想知道的话,自己给他打电话问,我先睡了,挂了。”说完直接挂掉了电话。 “诶……”季倾有些无奈,但刚才沈清汝的那几句话的确勾起了他的那点心思,于是打开微信,发了语音申请。 几乎没有一秒,许竹山就接通了电话“喂,终于有时间了,季老师。” “许队长应该也挺忙的吧?” “是啊,最近特别忙,忙得总失眠。”许竹山故意装可怜地叹气。 “忙什么呢,很要紧的事情吗?”季倾以为又是援藏队出了什么事,急忙问他。 “很要紧。” “别卖关子了,快说,是不是援藏队又……” “不是,是想你。”许竹山堵住了季倾后半句话。 “……许竹山,我挂电话了。” “那我再打回去。” “……”季倾没回答,但嘴角已经翘了起来。 “叮——”许竹山发过来一条消息。 “[图片]”一张星空图。 “好看吗?”许竹山问他。 “今天晚上吗?”季倾看着照片问他。 “嗯,刚拍的。” “挺好看的。” “我好看还是这张照片好看?” “许竹山,你够了。” “你好不容易主动给我打个电话,我不得引起你的兴趣,多和我聊一会儿。” “别把我说的那么无情,最近是真的很忙,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意思是,过了这段时间就能天天打电话了吗?” “许竹山,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喜欢说些肉麻的话?能不能正常点?” “我这是在好好表现,争取你早日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跟我谈恋爱啊,这么重要的事,你可千万别忘了。”许竹山语气加重,生怕季倾真的忘了。 “那不一定,现在这么忙,没准……” “季倾,你要是敢忘了,我现在就订机票飞过去找你!” “你现在都会威胁人了,许竹山?长进了不少啊?” “不敢,怎么敢威胁你,我现在是个没有身份地位的人。” “许竹山,请你把嘴闭上,说的话乱七八糟的。” “好,那你说,我听着。” “……不知道说什么。” “那就都不说话,就这样待一会儿。” 两个人都保持沉默,听筒里只能听到两个人平稳的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偶尔还有许竹山那边传来的风声,这种默契的安静,让两个人都觉得安心。 “许竹山。” “嗯?” “没事儿,怕你睡着了。” “季倾。” “嗯?” “没事儿,就是听你还在不在。” 两个人就这样陪着对方。 一个看着窗外,只有一点月亮。 一个站在山上,满眼的星光。 第8章 风波 自从那一次之后,季倾没再见到过苏宁出现在赛区,他也没办法去核实那个苏宁,是不是和拉萨有关的苏宁。 大赛进行的一切都还算顺利,尤其是虚拟区域设计,绘画和舞蹈这三个赛区,在比赛的这段时间,一直有热搜冲出来,增添了不少话题,讨论度也不断升高。 “季倾,我怎么觉得你们赛区至少有一半的人是因为你,才来比赛的。”许竹山翻看着微博上有关这次大赛的内容,跟季倾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这完全是在瞎分析。”季倾趁着换场,走到后台的候场区休息,听到许竹山的话笑了笑。 “没有吧,你真应该看一看你们比赛现场的重播,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你。”许竹山说这话的时候,流露出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醋意。 不过季倾倒是听出来了,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他压了压声音开口:“许竹山,你这话听起来,有点别的意思。” 许竹山把电脑推到一边,整个人靠着援藏队会议室的凳子,故意重重叹了口气:“是,我也觉得有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 “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想什么了?”季倾继续反问他,眼睛里有些亮光轻快地闪着。 “想我。”虽然是简单的两个字,但许竹山说出口之后,不由得被自己的话激起了鸡皮疙瘩,有点嫌弃地撇了撇嘴。许竹山,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 “许竹山,你够了。”季倾抬手捂住眼睛,一脸无奈,“你最好正常说话。” “知道了,最近我的嘴和脑子不太和谐,各管各的。”许竹山尴尬地揉搓着头发。 “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嗯,刚从林芝回来,去那和巡山队一起巡山,顺便交流了一下最近的工作。” “又去巡山?这个月份也需要巡山吗?” “嗯,主要是以前山上有许多住户,这次去是检查现在上面有多少废弃的住房,打算到时候上报,和拉萨这边的一起拆除,不然有安全隐患。” 季倾点点头:“那这次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今天早上刚开了个会,把各个村县的情况统计了一下;而且旦增也同意搬迁了,这下就等着统一时间,安排车辆和人员进行搬迁的工作了。” “旦增同意了?!”听到这个消息,季倾难免惊讶,他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嗯,就是我刚回学校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件事,不过,提了条件。” “什么条件?” “西图不是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他想等西图毕业再搬走,不然去了县里离学校太远,不方便。” “他这么说的?”季倾皱了皱眉头,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对。我觉得他说的,的确是一个问题,所以答应了他。”许竹山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钟表,“好了,我一会儿还有其他的事,就先不说了。” “……嗯,那你忙吧。”季倾本想跟他迂回地提一提苏宁,但听他有事,就没有多说便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季倾抬头间看见了莫俊辉的身影。他站在黑色的幕布外面,在跟人打电话。 季倾原本没有打算过去,但两个人的距离并不太远,季倾能听到一些他说话的内容。 “孙总,我的确是拿到了他们参赛的资料,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种局面……” “陆凡?他们的团队只有三个人,没有……” 陆凡?季倾听到陆凡的名字,他下意识地往莫俊辉那边走了几步。 “孙总,您别担心,只不过是进入了复赛,我再想想办法,一定……” “莫俊辉,我就让你办这么一件事,搞砸的话,对你应该只能是雪上加霜,明白吗?”孙盛名的语气并不好,他沉着声音,警告莫俊辉。 “您放心,一定达到您说的要求。” “手段得多一点儿,你也是个有经验的人,就别让我总教你了。”说完,孙盛名直接挂了电话。 莫俊辉的脸色很难看,正打算离开,转过身却瞥见了不远处的季倾,他的表情露出一丝心虚,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转身离开,还是走过去说点什么。 “季倾,你,怎么,在这?”他还是向季倾走了过去,说话有点不自然。 季倾上下打量着他,然后抬起头,看着莫俊辉,没有回答。 “我刚,刚好路过这,就看见,你在这,下一场比赛应该快开始了……” “你是打算在这和我没话找话吗?”季倾看着眼前的莫俊辉,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神态不对。 “没有,只不过是过来提醒你。”莫俊辉有些尴尬。 “莫俊辉,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吗?”季倾向莫俊辉走近,露出不屑和玩味的表情:“一看就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样。” 季倾没有管他什么反应,说完便直接离开,留莫俊辉一个人在原地。 此时的莫俊辉心里的复杂情绪愈发难以压制,他的拳头紧握,眼底黑得看不清任何波动。 刚走出来,季倾就在走廊拐角碰见了孟柯。 “季倾!”孟柯冲他挥挥手,朝他走了过来,“怎么样,这两天很累吧?我们光比赛都快吃不消了。”说着,孟柯摊开手,摇着头。 季倾拍拍他的胳膊,对他笑笑:“再坚持坚持,快结束了。” 孟柯点点头,“这次比赛,我们差点连初赛都进不了。”说完一脸无奈。 “为什么?” “比赛的资料被人动了手脚,很多细节的编码被替换和删减,几乎整个设计都白费了。”孟柯想想就生气,“要不是陆凡及时处理,这次我们直接白费。” “知道谁做的吗?” “叫什么,莫俊辉。” “那你们没报警处理?” “没,”孟柯摇摇头,“当时蒋寒打算报警,但陆凡拦下来了,说他来处理。” 季倾回想刚才莫俊辉的那几句话,他看向孟柯,有些严肃:“最近你们一定注意,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你们的参赛作品一定要保管好,你们的赛区不同于我们,你们的是热门,况且大多数都是公司参赛,免不了竞争,甚至恶意竞争,一定要注意。” “好了,知道。”孟柯拍拍季倾,“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等这次大赛结束,一起出去聚聚,放松放松。” 季倾点点头,露出笑容:“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孟柯原本冲季倾笑着,结果突然收起笑容,“先这样啊,季倾,我先回去忙了,之后联系。”还没等季倾说话,孟柯转过身就小跑离开了。 季倾还在纳闷,等他转过身,看见何雨和孙颜,他就明白了。 “季倾。”何雨先跟他打了招呼。 季倾看了看迎面走过来的两个人,礼貌性地点点头:“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我们也参加了这次大赛。”何雨对季倾笑笑。 “嗯,那挺好的。”季倾点点头,“不过你们的赛区不在这,怎么到这来了?” “我有个朋友,她在这个赛区比赛,过来看看她。”孙颜开口解释。 季倾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间说:“不过马上开始比赛了,你们估计得等一等。” “好,那我们先去后台,你快去忙吧。”何雨拉过孙颜,季倾说。 “嗯,那我先走了。”说完,季倾加快脚步往比赛现场赶过去。 赶到现场,季倾落座,翻看这场比赛的人员信息,翻了几页,看见了苏晴的名字。仔细看看她的信息,年龄只比他小了一岁,可学历栏填的是大一,他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她至少应该大三了才对。 “季老师,今天是复赛最后一场,可能需要您上台做个简单的总结。”正低头看着,身后过来一个现场流程组织的人员,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通知他。 “总结不是应该找莫评委吗,他是主要评委。”季倾皱了皱眉。 “莫老师今天临时有事,说最后一场就由您来主持,所以这个总结也需要您来。” “……好,我知道了。”季倾点头,随后工作人员就离开了。 复赛的环节是由各位参赛选手自己准备关于“影”的主题的绘画作品,不过需要现场作画,最终进入决赛的名额是十个。 季倾和其他评委一起看着场上的选手,不时地互相交流,对各个选手进行打分和评议。 比赛进行到一半,季倾正和评委一起讨论着这次主题的合理范围,突然就听到现场的窸窣声越来越多,后来开始变得很吵,他抬起头,看见台上好几个人都站了起来,面面相觑,一脸惊恐。 季倾赶紧站了起来,跑上舞台,一看是有人昏倒在地,季倾蹲下一看,是苏晴。 他赶紧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还有,他掐住苏晴的人中,缓了好一会儿,苏晴的头动了一下,然后眼睛缓缓睁开,季倾刚打算松开手,可苏晴却表情突然变了,她一把拽住季倾的手腕,挣扎着坐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季倾,仿佛想要立刻吃了季倾一样。 现场导播赶紧把直播掐断,大屏幕也关掉,场控也赶紧赶过来,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季倾以为她是应激过度,也没害怕。他看着苏晴,然后轻声开口:“苏晴,你还好吗?” 苏晴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拽着季倾,然后呆滞地转过头,看着四周围着却不敢靠近的人,她的眼神冰冷,周围人看见她的眼睛,都下意识地往后退,生怕自己受到什么意外伤害。 场控的工作人员赶过来,先让观众及时退场,其中几个人疏散开其他参赛的选手,另一个主要负责人带着医护人员蹲下,检查苏晴的情况。 苏晴并不配合,只是死死抓着季倾的胳膊不松开,医护人员看向季倾,季倾伸出手想要拿开她的手,因为抓的紧,所以季倾用了些力气,“苏晴,让医生检查一下。” 医护人员刚要看她的头部有没有什么问题,结果苏晴直接推开她的手,开口说话:“别碰我。”没有喊,只是很平静,把头也转向一边。 苏晴双手撑着地有些费力地站起来,因为还没有彻底缓过来,所以有些不稳,季倾伸手扶住了她:“小心。” 苏晴看着扶着自己的那双手,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季倾的脸,没有血色的唇张了张,把手撤了出来,随后有不太流利地转了个身,看着身后都围着她站着的人,她把他们每个人都扫了一眼,随后低下头扯了个难看的笑容,笑声也夹着几分奇怪。 场控人员见状觉得不放心,还是要求让医护人员赶紧带着苏晴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不然出了什么问题,对于比赛来说影响太大。 医护人员上前打算和苏晴说说话,结果刚凑上前,还没等开口,苏晴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的匕首,她低着头,举着手里的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声音颤抖:“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她的手也哆嗦着,刀拿得并不稳,医护人员也不敢上前,所有人呼吸一紧,不知道怎么办。 站在身后的季倾见了,赶紧上前,抓住苏晴的手臂,伸出手想把刀给抢下来,但季倾的突然动作,让苏晴瞬间失控,她一下甩开季倾的手,直接把那把匕首贴在自己的脖子上“别碰我!都离我远点!” 这个时候的苏晴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凌乱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她半张脸,她的衣服上还有未干的颜料,明亮鲜艳的颜色和她发白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都是骗子,凭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从面颊滑落,“凭什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突如其来的崩溃是因为什么,但都十分害怕她真的做出自残或自杀的举动,一个个都不敢轻易说话,甚至动一下都怕。 季倾离苏晴最近,他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声音放低,语气柔和:“苏晴,没有人骗你,你这次比赛表现很好,努力肯定可以进决赛的,先把刀放下来,可以吗?” 苏晴听见了季倾的话,转过了身,她撩起挡住眼睛的头发,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痕,她抬眼看着季倾:“……季老师,帮我个忙,行吗?” 季倾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好,你说。” “我想见苏宁。” 季倾愣了一下,不敢确定是不是她。 “就是那天的那个女人。”苏晴补充道。 “好,但你答应我,先把刀拿下来。”季倾说着,赶紧看了一眼场控人员,对方明白季倾的意思,赶紧给苏宁打了电话。 “好。”苏晴冲季倾笑笑,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她收起了那把匕首,然后缓缓地坐到了地上,“我在这等她。” 见状,所有人松了口气,都一起等着苏宁过来。 等着的时候,苏晴抬起头,看向季倾“季老师,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话吗?” 季倾点点头,拿出手机递给了她。 “谢谢。”苏晴接过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等了几秒,对方接了。 “颜颜,是我,”苏晴开口,她双眼涣散,“你能帮我回家拿点东西吗?” “我的药。”苏晴的语气很轻,不带什么情绪。 简短说了几句,苏晴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季倾。 季倾看着她,眉头紧蹙,他开口:“苏晴,地上凉,起来坐在椅子上,行吗?” 苏晴摇头。 季倾叹了口气,抬起头想让苏宁赶紧过来。 等了十分钟,保安带着苏宁赶了过来。 见她来了,在场的人像看见了救星,赶紧给她让了路。 苏宁看了看在场的人,随后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苏晴:“你要见我?” 苏晴听见苏宁的声音,没有抬头,而是直接站了起来,她没有回答苏宁,而是自顾自的地抓过苏宁的右手,仔细地看着。 苏宁被苏晴的动作弄得不舒服,想要抽回手,但苏晴用力抓着“别动。” “这个刺青,的确很好看。”苏晴点了点苏宁手指上的那个“小刀”的刺青图案,嘴角扯着,没人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 “你要见我,有什么事?”苏宁有些不耐烦。 “没什么,”苏晴抬起头看着苏宁的脸,“你跟他,的确更像。”苏晴说着,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把那把折叠匕首打开,没有一丝犹豫的穿过了苏宁的右手背。 苏宁惊叫一声,整个人瘫坐在地。苏晴松站在原地,看着定在了苏宁手上的匕首,还有不停流出的血,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她自己满意的笑。 医护人员赶紧上前,采取紧急措施,随后搀扶着苏宁往外面走。场控报了警,赛区的保安看住了苏晴。 季倾还没有回过神,刚才那一幕让他呆立在原地,他没想到苏晴会做出这种事。 “季老师,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场控人员走过来和季倾说。 季倾看了一眼他,点点头。随后目光落到不远处的苏晴身上,而刚好,苏晴也回头看向了他。 目光交汇的瞬间,苏晴冲他笑笑,笑容里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就是单纯的笑着,丝毫没有伤人之后的惊恐,害怕,甚至是愧疚。季倾皱着眉,心情复杂。 这个苏宁的确就是在拉萨时常被提及的那个人。 可苏晴和她之间又有什么关系,苏晴为什么这么做? “苏晴!”比警察先来的,是孙颜。 看着凌乱的现场,还有被看起来的苏晴,孙颜还没来得及缓一缓,就愣住了。 “怎么回事?”孙颜看着苏晴。 “没事,”苏晴对孙颜笑笑,随后看了一眼孙颜的手上,“药带来了?” 孙颜点头,把手上的一袋药递给她,随后又递给她一瓶水,满脸担心:“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不舒服了?” 苏晴喝着药,摇摇头,咽下去之后开口:“习惯了,今天情绪可能不太对。”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孙颜看了看她身边不远处的几个保安,随后放低了声音“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他们怎么都看着你?” “颜颜,我有点累,先不说,可以吗?”苏晴晃晃孙颜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撒娇。 孙颜自然不放心,皱着眉,神色也不太高兴。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我晚点去找你。”苏晴眼神示意她放心。 孙颜只好顺着她“如果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知道了,快回去吧。”苏晴依旧笑着。 目送孙颜离开,苏晴的笑容收了起来,看着手里的药,眼神不明。 苏晴在现场被现场问了一些问题之后,被带回了警局做进一步调查。 季倾回到评委室,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事情。正烦着,手机响了,许竹山打来的。 “怎么了?”季倾开口问他。 “你们比赛的直播突然断了,怎么回事?”许竹山有些着急,担心季倾出什么事情。 “没什么。”季倾简单说了一下原因,避开了苏宁的事。 “那就好,”许竹山松了口气,“今天你们的比赛真是,挺热闹的。” “什么意思?” “除了你们赛区出了状况,还有一个,现在微博里讨论度非常高。”许竹山开口。 季倾打开电脑,点进微博,果真是,一点进去就看见了“A市青年大赛”高居热榜。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季倾一边点开相关词条,一边问许竹山。 “有人在其中一个赛区被爆出了丑闻,似乎和这次大赛的一个评委有关。” “莫俊辉?”季倾下意识就开口说了他的名字,他也翻到了有人发的现场手机录像,但很模糊,声音也比较杂乱,不过下面的评论倒是说得很详细。 “没想到,手都伸到创业的大学生身上了,真是够贪心的。” “这种人也能当评委?肯定有背景吧。” “这一看就是收了人家公司的好处,而且还不少。” “这家公司用这种烂手段,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就当是提前规避掉一个糟糕的选择。” “听在现场的人说,那个男人长得挺正派的,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从里面烂了。” “我在现场,出事的时候,他没在,全程没露过脸。” “出这种事,比赛还能办下去吗?估计黄了吧?” “别的不说,他们这么做,估计都能判几年了吧?” “看那个公司的公关了吗,撇得真干净,一看就是‘老油条’。” “这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 往下翻着评论,季倾一脸无奈,心累得很:“他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止比赛的事情,现在有人爆料他个人私生活也有问题。”许竹山继续说,“而且有证据。” 季倾刷新了内容,果然,看见了许竹山说的内容,他大致看了一眼,没点进去,而是把电脑推到一边。 “我想,这次投资商估计得紧急开会了。”季倾开口。 “如果真的停止比赛进度,那这么久,你们不就白准备了。” 季倾叹了口气,揉了揉头发“这都没什么,主要这场大赛对于整个市来说都很重要,出了这种事,挺棘手的。” “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不是你能左右的,看接下来的事态走向吧。”许竹山安慰季倾,“你没事就好,其他的,我没那么关心。” 季倾笑笑,没说话。 “这次你回去只是为了帮忙,我不希望你被牵扯上什么事情,”许竹山说着,停顿了一下,“别觉得我狭隘。” “我知道,我明白。”季倾回答,“许竹山,还是在拉萨好。” “你别把自己弄得太累了,走之前不是说好的,照顾好自己。” “嗯,放心,还算是能活蹦乱跳的。”说完,季倾笑了笑,电话那头的许竹山也笑了笑。 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季倾关上电脑,把东西收拾好,出了评委室,去找陆凡。 刚出门,还没走多远,就看见走廊的一头已经被堵住了,一堆记者挤在一起,这片的十几个保安都拦在那边。 估计是冲着莫俊辉来的,季倾没有过多理会,径直从另一头走了出去。 找到陆凡的时候,他们三个正好在聊天。季倾朝他们走过去。 “什么情况?”季倾直接问陆凡。 “就是给他点教训。”陆凡挑起眉,冲季倾笑笑。 “他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你没想过之后的后果?”季倾其实很担心陆凡他们,毕竟相比之下,陆凡他们几个不过是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而莫俊辉帮忙的是个有些实力的公司,他怕陆凡有麻烦。 “我知道,所以这次我们并没有直接出面。”陆凡拍拍季倾,“我不过是让孟柯故意黑了我的电脑,然后插进去了莫俊辉动我们参赛资料的监控视频,”说着,陆凡一脸笑意地看了看孟柯和蒋寒,“然后顺便放了一些关于他的不太好看的资料。” 季倾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们。 “那个公司倒是够快的,直接把自己摘干净了,只留他一个人背黑锅。”蒋寒补了一句。 “对了,你们赛区是不是也出问题了?”陆凡开口问他。 季倾点点头。 “你没什么事吧?” “没有,选手的事,警察在处理。” “真够乱的,这次大赛估计需要中止一段时间了。”蒋寒撇撇嘴。 “如果只是中止还算好的。”陆凡勾了勾嘴,“不过对咱们而言,都没什么所谓,出了这么个事情,比赛的奖也没什么含金量了;不过,现在咱们有了讨论度,对之后的工作也有点帮助。” 季倾只是听着,没说什么。 “走吧,一起出去吃饭,饿了。”孟柯开口提议。 “也好,这么多天累坏了。”蒋寒附和。 “行,今天我请客。”陆凡拦过季倾,几个人往外走,刚走几步,季倾的手机又来了电话。 “喂,妈。” “儿子,比赛的事还好吗?” “放心妈,没事了。” “那就好。我刚才看了微博,看着情况很乱,我担心你受牵连。” “没有,妈,我没事。” “嗯,我明天去A市,咱们和你爸一起吃顿饭,你有时间吗?” 季倾握着手级,沉默了一下,随后还是开口同意“好,明天你到了,我去接你。” 简单几句,随后挂了电话。 “阿姨打来的,有急事?”陆凡问他。 季倾摇头,“没事,就是随便聊聊。”季倾收起手机,“行了,走吧,难得你主动请客吃饭。” “哎,季倾,你这话说的我很抠门似的。”陆凡压了一下季倾的肩膀,表示不满。 “有吗?”季倾拿开他的胳膊,随后看向孟柯和蒋寒,“我有这意思吗?” “陆凡,你这是自己承认了吧。”蒋寒开口,随后笑了起来,一旁的孟柯也跟着笑。 “行啊,你们几个一伙的呗?”陆凡指着几个人,“今天必须让你们瞧瞧,我这个陆总也不是白当的。” “呦,还陆总,陆凡,咱们公司上下加起来不到二十个人,你这,顶多算个‘小队长’。”蒋寒开他的玩笑。 “嘿,蒋寒,”陆凡捶了他后背一拳,“我是少给你工资了?你还开我玩笑!” “行了行了,赶紧走,一会儿又堵车了。”季倾笑着看他们斗嘴,催着他们。 莫俊辉那边就没那么好过了。 莫生打过来电话,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莫俊辉,你这一天天都在干些什么?嗯?评委不好好当,给我捅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还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什么时候能干点正事!” 莫俊辉就听着,不反驳也不解释。 “你把事情都给我原原本本说一遍!” “爸,您不都看到了。” “我让你说!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行为惹了多大的麻烦?!” “知道了能怎么办?您这不是正教训着我呢?” “你说得倒是云淡风轻,弄不好你是要进去的!”莫生被莫俊辉气得眼前发黑,不停在屋里踱步。 听到这,莫俊辉不说话了。 “这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工作,出格的事情你敢再碰!听到了没有?!” “工作,呵,哪还有什么工作。”莫俊辉嗤鼻。 “那你就老实地在家待着,那也别去。听我电话。”说完,莫生挂了电话。 莫俊辉坐在酒吧的卡座,把手机扔到一边,“加酒。” 莫俊辉抓着杯子的手起了青筋,他看着杯子里的酒,映出了他冷冽的眼神。 酒杯里的酒被一饮而尽,他抓过手机,拨通了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 “给我办几个人,”莫俊辉倒满一杯酒,“死不了就行。” 似乎是怕对方有顾虑,他又说了一句:“放心,钱只会多给。” “等你的好消息。” 第9章 风波2 大赛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停止继续举办,季倾也因此提前结束了自己忙碌的“打工”生活。 机场。 “妈!这里!”季倾提前半个小时赶到机场接机邢梅。 看着鱼贯而出的人群,季倾目光搜寻一圈,看见了走在后面的邢梅,他往前走了走,提高声音喊她。 邢梅抬头看见了季倾,摘下墨镜,赶紧冲他挥挥手,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儿子,等久了吧。”邢梅和季倾走到一起,邢梅立刻抱住了季倾,季倾弯腰,温柔地拍拍邢梅的背,“没有,也刚过来。” 邢梅松开他,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圈季倾,皱起眉头:“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又没认真吃饭休息?”邢梅看着消瘦了不少的季倾,满眼心疼,语气里也都是嗔怪。 季倾拉过邢梅的手,轻轻晃了晃,对她笑着:“好了,妈,难得来看我,别说我了。” “你啊,怎么能不说,一不在身边就这样,我怎么放心?”邢梅欲言又止,一脸担忧。 “我错了,妈。”季倾抬手揽住邢梅的肩膀,另一只手拿过行李,两个人往前走,“我保证,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一定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好不好?”说着,季倾歪过头,冲邢梅露出笑容。 “你这话说了多少遍,自己都不记得了吧?”邢梅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季倾还是笑着,揉了揉她的肩膀“好了,不生气了,现在就去吃饭。” 刚走出机场,季倾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季海,他的脸瞬间黑了。 看见他们出来,季海快步赶过去,看了眼季倾,随后看向邢梅:“累了吧,餐厅定好了,现在过去吧。” 邢梅点点头,随后拉着季倾的手,几个人上了车。 上次之后季倾一直没有说话,都是季海在说,说着公司最近的工作,自己的生活,还有一些有的没有的琐事,听得季倾觉得烦,可碍于邢梅,他只好闭着眼,假装睡觉。 “好了,别说了,小倾睡了。”邢梅对季海的话并不感兴趣,看见季倾闭着眼,便提醒他别再说了。 季海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随后没再出声音。 到了餐厅,服务员领着几人到了预定的位置,三个人落座,季海示意服务员直接上菜,随后三个人的餐桌陷入了寂静。 “季倾,这次大赛的事情,你没受牵连吧。”季海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季倾开口问。 “受牵连,就不会坐在这了。”季倾没抬头,只是轻飘飘地开口说了一句。 邢梅对于季倾的反应和态度有些惊讶,她拍了拍季倾的手腕,“怎么了,今天说话这么奇怪?” 季倾看向邢梅,随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季海,他自嘲地笑笑。 “妈,其实瞒我这么久,挺辛苦的吧。”季倾目光落在邢梅神情有些错愕的脸上,眼底有一丝心疼。 “其实,去年我跟他,见过一次。”季倾没有喊季海“爸”,他觉得这个称呼季海不配,他舒了口气,“还有,高考结束我就知道了。当时,我就在门外。” 季倾说出来,并没有觉得多难过,只是觉得突然卸下了身上压了很久的包袱,反而轻松了好多。 “其实你们没必要这么做,真的,”季倾低着头,握住邢梅的手,“没必要为了我,委屈彼此,尤其是你,妈。”他抿抿嘴,“你这么委屈自己,我觉得我很没用。” “别说了,儿子。是我的错,没有想过这些问题……”邢梅看着季倾,心里很是自责。 季倾连连摇头,紧紧地握着邢梅的手“妈,别和我道歉,我只是希望你是自由的,不要因为任何事和人困住自己,委屈自己,对你自己不公平。” 他说完又抬起头看向季海,情绪很复杂:“而你,真的,让我失望。” 季海只是听着,除了抿住嘴沉默,他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 “今天这顿饭,并没有必要聚在一起,我之所以会答应来,就只是为了把这件事当面说清楚,省得以后麻烦。” “还有,至于你的公司发展成什么样,都别来找我,我不感兴趣;我妈,你也别打扰了,你们现在也不需要因为瞒我,而勉为其难地聚在一起,为我营造一个温馨的假象,真的,都是成年人了,都直接一点。” 邢梅的泪水滴落,落在了季倾的手腕,季倾抬起手轻轻给她擦掉,“没事,我只是觉得,我儿子,真的不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小孩了。”邢梅摇摇头,欣慰地笑着。她转过头,看向季海,平静地开口:“季海,过去的事我不想再多说什么,我们的确一直牵扯得太久了,就和小倾说的一样,以后别再联系了,没什么意义。” 季海看着邢梅,又看了看季倾,妥协地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好,我明白了。但,邢梅,有些事情还是要说的,别拖了。” 邢梅自然是知道季海话里的意思,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后看向季倾,“儿子,你不是明天要补拍毕业照,你先回去收拾收拾,顺便给我订一下酒店,我和你爸单独再说点,公司上的事情。” 季倾明白,点点头“好,一会儿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说着,季倾看了一眼季海,起身离开。 确定季倾的确离开后,季海把话挑明:“邢梅,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的身体别再拖着了。” “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季海有些生气,“去年过年你差点醒不过来,如果不是你助理给我打电话,你真出了意外,我怎么交代?”季海说着,意识到情绪有些激动,他放软了语气:“就算,和我没关系,你自己也不在乎,那你就当,为了季倾考虑考虑,行吗?” 邢梅依旧沉默,没有回答。 “我知道,那年你公司的事情成了你的心结,但你如果垮了,你公司怎么办?那是你的心血。” “或许就如当年那个孩子说的,我就该没什么好下场。”说着,邢梅讽刺地冷笑一声。 “那不是你的错,当时主要负责那个项目的不是你,况且,那个男人就是畏罪自杀,他做错了事,承担不起,和你,和你们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他就在我面前,亲手把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他跪下来的时候,血不停地往外流,我从没见过那么多血……”邢梅回忆着让她痛苦的那段记忆,闭上了眼睛。 “那是他自己选择的,你只是去劝说他,他没脸活下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不要再说,我不想再想这件事了。” “好。如果你想让我不再打扰你,出现在你和季倾的生活里,我就这一个条件,去国外,把手术做了。”季海的态度坚决,语气也很强硬。 邢梅看着对面的季海,有些无奈:“你没必要这么做。” “我可以不出现在你们身边,但我要确保你们都是健康平安的。”季海看着邢梅,表情严肃。 “……我知道了。”最后还是邢梅妥协了。 第二天下午,邢梅陪着季倾一起在学校里最后转了一圈,在学校门前拍了合照。随后邢梅以工作出差的理由,告诉季倾自己要出国一段时间。 “你别忘了答应我的。” “一定,认真吃饭,好好休息。保证您回来看见一个强壮的我。”说着,季倾举起胳膊,做了一个展示肱三头肌的动作,把邢梅逗笑。 “最好是。”邢梅不舍地给了季倾一个拥抱,季倾也弯腰把头埋进邢梅的肩膀,“妈,在国外,务必照顾好自己。” “好。” 转身离开的时候,邢梅终究还是落了泪,她还是害怕这一去是否能平安回来。 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车,季倾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感觉有什么在扼着他的呼吸。 他刚转身打算回学校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带走,手机响了,陆凡打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喂,怎么了。” “季倾,出事了,出事了……”陆凡口齿不清,语气里夹着从未有过的慌乱。这让季倾心里一紧,“等着!”挂了电话,他立刻拦了一辆车赶去医院。 感到医院的时候,季倾问过急诊科的护士,才赶到陆凡他们在的位置。 跑过去,看见陆凡和蒋寒浑身是血,陆凡的胳膊还渗着血,蒋寒的卫衣后面也被撕裂,后背一道很长的刀口,这让季倾十分担心。看着他们满眼无神地靠着墙,他抬头,手术室显示“手术中”,还没来得及缓缓,季倾赶紧走过去,压低声音“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副模样?里面躺的谁?” “……孟柯。”陆凡双手攥在一起低着额头,声音颤抖。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去了?” “一会儿再说行吗?等,孟柯,做完手术。”陆凡抬起头看了一眼季倾,他满眼猩红,刚才应该是哭过。 季倾无奈地揉搓着头发,随后又指了指他们两个:“你们两个,伤口赶紧去处理,这我守着。”说着抓起两个人,把他们交给急诊临床的护士,让她带他们去让医生给处理,他又小跑回手术室门前,等着手术结束。 没过多久,陆凡和蒋寒的伤口处理完就急忙赶了过来。 孟柯的手术进行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 病床被推出来的时候,三个人齐刷刷围了上去,但是被助手医生拦住:“别在这拦着,你们先听医生说具体情况,我们现在要把病人赶紧送到病房。” 几个人听了赶紧让开,让医生把孟柯推走。 “医生,情况怎么样?他,目前状况怎么样?”蒋寒急忙开口问。 医生点点头:“现在没什么大碍,刀穿过的位置比较偏,没有伤到肝脏;如果再往上两寸,手术就不会这么顺利,你们年轻人,自己的命别太不当回事了。” 陆凡和蒋寒点头,陆凡又问了一句:“那他现在需要开些什么药,或者营养液?” “一会儿开了单子,直接去缴费处领就行,后续需要什么我会在通知你们,现在要等他休息醒过来。”医生叮嘱几句,随后陆凡跟着去领单子缴费,季倾和蒋寒赶去病房。 “先别进去了,在外面说清楚。”季倾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孟柯,拦住了想要进去的蒋寒。 蒋寒抿了一下嘴,转过身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季倾也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等他的回答。 “有人找麻烦。”蒋寒开口。 “谁?” “不清楚,现在公司的刘律师正在警局跟进调查。” “那你们怎么受伤这么严重?” “对方都是混子,下死手,我们又没什么防备……” “在哪碰到的?” “公司对面的一个胡同。” “你们去那干什么?” “我们常去,里面有家拉面很好吃,我们就像往常一样打算去吃饭,结果还没进去,就遇上了那伙人。” “之前没有过是吧。” 蒋寒点头,把背挺直,后面的伤口拽得他有些疼,“他们大概七八个人,堵我们三个,手里都带着家伙……” 季倾垂眼,下意识就想到莫俊辉,他攥紧拳头,心里有了盘算。 “我知道了,后期警局应该还要你们配合调查,注意你们俩的伤口。”季倾看了一眼蒋寒,叮嘱了一句。 蒋寒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陆凡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把手里需要拿药的单子递给蒋寒,随后张望了一下病房,开口:“你去拿药,我去一趟警局,做笔录。” “我也去吧,咱们两个都在场。”蒋寒站起来,想跟着一起走。 “别了,我去就行,你在这守着孟柯。”陆凡转过身打算走,季倾叫住了他:“注意点儿伤。” 陆凡点点头就离开了。 “我去拿药,你进去看孟柯。”季倾拿过蒋寒手里的药单,转身离开。 蒋寒轻声走进病房,一点一点靠近躺在病床上的孟柯,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还有手上挂的点滴,蒋寒心里堵得厉害。 他走到病床边,慢慢坐了下来,静静看着呼吸微弱的孟柯。 蒋寒满脑子都是孟柯握着匕首倒在他面前的场景,他现在连眼睛都不敢闭上。他颤抖的手极轻地碰了一下孟柯的手指,然后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对不起,对不起……” 季倾取完药往回走,在不远处看见了苏晴。顺着她走的方向,季倾看见了“精神科”的牌子。 既然出现在医院,说明苏晴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处罚,但她出现在“神经科”,不免让季倾有些疑惑,但着急回去看孟柯,他也就没有过多想,加快了脚步赶回季倾的病房。 把药交给蒋寒,叮嘱了他用量之后,季倾找了个借口离开,出来之后直接给莫俊辉打了一个电话。 “季倾?有事吗?”莫俊辉接到季倾的电话很诧异,毕竟在大赛期间都没给自己大过一个电话。 “有,找个地方坐坐。” “现在?” “嗯。” “去哪?” “库伦酒吧。”说完季倾就挂了电话。 往楼口走着,季倾又看见了苏晴,这次苏晴也看见了他,冲他挥了挥手。 “你怎么在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苏晴笑笑,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药还有一张检查单说道:“看病。” “怎么了?” “没什么,老毛病。”苏晴一脸平常,没什么情绪,她又问季倾:“你呢,季老师,也生病了?” “没有,看个朋友。”季倾回答她。 苏晴点点头,“嗯,季老师,真遗憾比赛取消了,我还想你能给我颁奖的。”说完冲季倾笑笑。 季倾也露出笑容,随后想起了苏宁的事,他没忍住,开口问她:“那天,你为什么那么做?” 苏晴先是愣了一秒,随后反应过来,她挑起眉毛:“啊,该怎么说?”她沉默了一下,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右手,“就是觉得不公平。” 她的话让季倾很迷惑:“什么意思?” “她是我姐,”苏晴开口,顿了一下补充,“我们一个父亲。”说完,她扯了扯嘴。 “是不是很扯?”苏晴看了一眼季倾,“反正我觉得挺扯的,不过它就是事实。” 季倾愣住,脑子里的信息炸开,一时间很乱。 “所以我讨厌她,尤其是第一次见面,她差点毁了我的参赛资格。” “父亲总提她,但我没见过她的照片,也没有听过她的名字。直到那天晚上父亲喝多了酒,说她叫苏宁,说她手上还有一个刺青,是当时和他前妻的定情信物……”苏晴脸色阴沉,她冷哼了一下一声,“呵,他还说,我不是个正常人,我去比赛肯定白费。” “所以,我就想着,我到底要看看这个苏宁,是不是真有那么好……” “刀穿过她手的时候,我没什么感觉,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有什么损失,”苏晴突然笑了,看着手里的一袋子药,“就像他说的,我不是个正常人。” 季倾站在她面前,听着她一点点,断断续续地描述,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谢谢你,季老师,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参加不了比赛,也可能会伤害自己。” 季倾摇头,“你很好,有艺术天赋,但我希望你以后别再做这么极端的事情了,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别人。” 苏晴原本想说什么,但咽了下去,换了笑容,冲季倾点头,“好,不会了。” “快回家吧,好好休息休息。”季倾说。 “好,季老师,我能留一个你的电话吗?”苏晴拿出手机,递到季倾面前。 季倾有些犹豫。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如果之后有画画上面的事,能方便咨询你。” 季倾听了她的话,还是输了他的电话号码,“别总叫我季老师,我们年龄差不多,叫我季倾就行。” 苏晴点头,“谢谢你,季倾。”随后跟他挥挥手转身离开。 看着苏晴的背影,季倾叹了口气,随后赶往库伦酒吧。 “怎么要找我来这坐,不应该是跟你的那几个朋友?”莫俊辉推了推眼镜,看向坐在对面的季倾。 “你应该比我清楚。”季倾没打算跟他绕弯子,他盯着莫俊辉的脸,眼里都是质问。 “发生什么了?怎么就,我比你清楚了?”莫俊辉喝了一口酒,摊开手,一脸无辜。 “莫俊辉,现在就我跟你,你没必要藏着。你做了什么,不用我点你。” 莫俊辉收起了笑意,放下手里的酒杯,整个人靠在卡座的靠背,“没有证据的事情,别说的这么笃定。” “你现在做这些事除了两败俱伤,你还能有什么好处?!” 莫俊辉沉默,没有开口。 “现在还有一个人躺在医院昏迷不醒,今天醒不过来,你就得搭一条人命。”季倾故意这么说,紧盯着莫俊辉的反应。 莫俊辉明显慌了一下,但还是故作镇定德开口:“你说跟我这些,我能帮到什么吗?”说着,莫俊辉低着头拿起酒杯,晃着。 “你最好别再有下一次,这次有人替你顶罪,下一次进去的就是你自己。”季倾语气冰冷,但还是克制着情绪。 “季倾,我现在呢,没什么可怕的,”莫俊辉喝光杯里的酒,抬起头看向季倾,“所以,看见陆凡不好过,我就开心。其他的,不重要。” “莫俊辉,我不是来劝你的,只是警告你,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一定让你自己亲自坐到审讯室的椅子上。”季倾开口。 “季倾,你不觉得,你这话说的太可笑吗?”莫俊辉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凡事都要讲证据,我什么都没做,打人的,挨打的,都不是我,别自以为地扯上我。” 莫俊辉左右不承认他跟这件事有关,季倾自然不信,但他的确没有什么证据,现在都要等警局那边的具体情况出来,才能定。 “你最好能一直这么得意。”季倾甩下这句话,起身准备离开。 “季倾,和你无关的事情别插手,引火上身,得不偿失。”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说完,季倾头也不回的离开。 莫俊辉看着季倾离开,压制的怒火直接顶出来,他把杯子摔碎,酒瓶也推到地上,一地碎片和酒水。服务员赶过来,看着满脸怒气的莫俊辉,也不敢说话。 莫俊辉看着眼前的服务员,又看了一眼地上,一脸无所谓“没事,都记上,一会儿结。” 季倾从酒吧出来,给陆凡打了电话,打算问问他现在进展怎么样。但陆凡电话显示忙音,他就只好先打车赶回医院。 “莫叔叔,您怎么来了?”苏宁见到莫生,感到十分意外,“您不是在国外吗?” “听说你受了伤,就赶紧过来看看。”莫生坐在椅子上,“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出了这种事情?” 苏宁简单很莫生说了事情的经过,莫生听了有些生气:“比赛的安保工作做得太不仔细,怎么能让带刀具进场?!” “您别生气,莫叔叔,我这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日常生活可能不太方便。” “这些天在医院有任何需要都跟莫叔叔说,叔叔给你安排。” 苏宁点点头,冲他微笑:“谢谢叔叔。” “叔叔您提前赶回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还不是我那个儿子,就知道给我添乱。” “俊辉?他怎么了?” “算了,不提了,你好好养伤,叔叔过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了,还有事情要忙。” “好,您快去忙,我这没什么事。” 简单寒暄了几句,莫生就匆匆离开了。 苏宁自然知道莫俊辉的事情,毕竟他成这个样子,苏宁也出了不少力。莫生离开没多久,她给孙盛名打了个电话。 “苏总,您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这次做得不错,不过,你知道的,我想要看到的结果,不只是这种。” “我明白,但这种事急不得,得慢慢来,要温水煮青蛙,不然被察觉到了就没乐趣了。” “我自然相信孙总,期待你下一次的好戏。” “放心,苏总,会越来越精彩的。”孙盛名笑了几声,“不过,也希望苏总别忘了,您和我的约定。” “放心,等一切都结束,该是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行了,孙总,我还有其他的事,之后再联系。” 苏宁挂断电话,给杨毅打了电话。 “杨毅,给我订一张九月底去拉萨的机票。” “好。” 挂掉电话,苏宁看着手机映出的自己,她勾了勾嘴,都要解决的。 季倾回到医院,蒋寒和陆凡都守在孟柯的床边。 季倾轻手轻脚地走到陆凡身边,拍了一下他,示意他跟自己出来。两个人走出病房,关上门。季倾开口问陆凡:“怎么样,有什么进展?” “对方咬死是临时起意,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必须找证据,不能平白无故被人打了,还不知道为什么,太憋屈了。况且,孟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能随便算了!” 季倾点点头,他握住陆凡的肩膀拍了拍:“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第10章 预谋 比赛虽然提前结束,但季倾没有改变回拉萨的时间,而是选择先把工作室的事情安排妥当,同时也帮着陆凡公司的事情。所以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时间,一下子又被填满。 “徐叔,咱们工作室的装修最近快收尾了,您看有时间的话,把招聘信息也发布一下,我趁着这段时间把人员固定了,好让后续工作陆续开展。”季倾一大早就赶到工作室,去看了看装修和布局的情况,顺便给徐峰打了一个电话。 “好,我这边把招聘信息整理出来发出去,时间的话就安排在九月十一号吧,工作室差不多得九月初才能彻底完成装修和布置。” “好,辛苦了,徐叔。”挂掉了电话,季倾收到了微信消息,许竹山发来了。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季倾依次点开,看到后眼里多了惊喜。 那片空地上已经种满了花,真的成了一片小花园。 照片应该是学生拍的,所以有些模糊。里面大多都有许竹山的身影,有他弯腰培土的侧身,有坐在地上看花的背影,还有他和几个学生一起开心浇花的模样,还有一张,里面是他和卓玛格桑的合照,两个人被拍得格外温柔。 “怎么样,季老师?花园还不错吧[表情]。”许竹山又发了一条消息,配了一个挑眉的表情。 季倾笑着看着那几张照片,随后给许竹山打过去电话。 “怎么样,季老师?还不错吧?”许竹山笑着接通电话,语气里带了点小得意。 “何止啊,简直是太不错了。”季倾回答他,嘴角带着笑。 “最近,还好吧?” “嗯,挺好的,你呢?” “也挺好的。” “嗯。”季倾嗯了一下,没再说话。 “那,比赛,结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许竹山问这句话的时候,手恨不得把手搓烂了,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断断续续的。 季倾自然能明白许竹山的意思,所以他沉默了一会儿,在想怎么说。 听筒里是他们两个彼此的呼吸声,许竹山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得那么紧张,所以把手机拿开,离自己的耳朵远了一些。 “还是十月份。”季倾开口。 听到他的回答,许竹山其实有些失落地抿住嘴唇,但还是回应了一声。 “因为我这边的工作室已经准备好,需要招人,需要做好安排;还有,这边朋友遇到点事情,需要帮忙,所以这段时间还是挺忙的。”季倾和许竹山说明原因。 “嗯,”许竹山点头,可手却把手机攥得更紧,“再忙,也要注意休息,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你也是。”季倾笑笑,他怎么会听不出许竹山声音里的失落,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对了,援藏队的工作最近怎么样?”季倾找了个别的话题。 “除了搬迁,最近在讨论新兴产业发展和推广的问题,挺棘手的。” “我相信许队长,没问题的。”季倾笑笑。 “谢谢啊,季老师。”许竹山扯出一个笑容,“好了,你忙吧,先挂了。” “诶,许竹山。”季倾开口。 “嗯?怎么了?” “……没什么,有事了,打电话。”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季倾地摇摇头,现在这嘴怎么这么笨。 “没事的话,不能打吗?”许竹山反问了他一句,随后笑了。 “许竹山,你明知故问是吗?”季倾被他这句话说笑了,“没事的时候,不能打,行吗?” “别,季老师,我多嘴,”许竹山笑着道歉,“不给你打电话,我的手机怕是没什么用处了。” 虽然嘴上说玩笑话,可季倾听了心揪了一下,心疼他,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许竹山,我的手机常开。” “这是你说的,那你可别嫌我烦。” “你别太啰嗦就行。” “那不能光听呼吸声吧。” “许竹山,你诡辩起来真是越来越驾轻就熟了。” “还行,这多亏季老师。” “你还真是……” “好了,季倾,说认真的,”许竹山收起玩笑,认真地说:“等你回来。” “……嗯,知道了。” 挂掉电话,季倾站在空荡的房间里,他环顾四周,看着白净透亮的一切,心里舒展,但更多的,是想念拉萨的白雪,还有那里的,人。 从工作室出来,季倾打车赶去了医院。 孟柯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蒋寒和陆凡也两天没合过眼。不过孟柯醒过来却让两个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孟柯,你吓死我了,知道吗,我第一次这么害怕。”陆凡顶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声音也有些哽咽。 一旁的蒋寒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握住孟柯的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手指。 孟柯的脸色依旧苍白,也没什么力气,只是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声音虚弱地开口:“这不是,没事儿了。” “我去找医生过来,让他给你检查检查。”陆凡拍了拍孟柯的手腕,站起来出去找医生和护士过来。 屋里就剩下蒋寒和孟柯两个人。 蒋寒依旧低头,他不敢抬头看孟柯。孟柯的手指蹭了蹭蒋寒的手背,蒋寒这才缓慢地抬起头,望向孟柯。 “对不起,”蒋寒的声音有些沙哑,整个背弓着,他握着孟柯,“对不起,都怪我……” “好了,”孟柯也握着蒋寒,“这不是没事了,你和陆凡怎么样,伤口处理吗?还疼吗?” 蒋寒摇头,满脸都是自责,眼睛泛着红。 “怎么,要哭了?”孟柯抬眼,看着没精神的蒋寒。 原本就绷得很紧的蒋寒,被孟柯一句话说得一下子落泪,泪水在他垂眸的一刻落下,滴落在两个人相握的手上。 “真的,对不起,孟柯,我没保护好你。”蒋寒看着孟柯,看着他虚弱的神情,还有苍白的脸,心里眼里的心疼快溢出来了。 孟柯摇摇头,想撑起身子坐起来,可刚一动,伤口处的的拉扯感,让孟柯下意识地皱眉。 “是不是伤口疼?”蒋寒赶紧起来,想要看他的伤口。 孟柯握着他,示意他没事。 “我也没保护好你们,你们也受了伤。”孟柯冲蒋寒笑笑,抽出手轻轻擦着他脸上的泪痕,“好了,一会儿陆凡回来,该笑你了。” “他哭得比我厉害。”蒋寒吸了吸鼻子,终于露出了笑脸。 “我可真荣幸,把你们两个给整哭了,这可百年不遇。” “再也别遇了,虽然年轻,但我的心脏也经不起再来一次了。”陆凡接过话,和医生一起走到孟柯的床边。 “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开口,顺便掀开孟柯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口有没有什么问题。 “还行,就是没什么力气。” “嗯,刚醒过来正常。伤口还是有些脓水,最近别乱动,按时吃药擦药,消毒,吃饭清淡点,补充营养的话就先输营养液,之后我再过来。”医生简单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医生刚出门,季倾也刚好赶过来,他冲医生点点头,随后进了病房。 “醒了?”季倾走上前,看了看孟柯,顺便把手里的饭递给陆凡和蒋寒。 “医生刚才怎么说?” “还是需要静养,最近不能下床。”陆凡回答。 季倾点点头,“的确得多注意,你们两个今天回去休息吧,我留在这。你们也两天没合眼了,身体吃不消。” “没事,在这靠一会儿就行,你工作室进展怎么样了?”陆凡放下东西,靠着桌子,示意季倾坐下。 季倾摆摆手,看了孟柯一眼,随后开口:“嗯,差不多了,等装修完就准备招人了。” 陆凡点点头。 “看守所那边呢?有什么新进展吗?”季倾问。 陆凡看了一样孟柯和蒋寒,随后看向季倾:“那条街有监控,能看到他们提前踩点过,不止一次,所以可以说明有预谋,不是临时起意,”陆凡转过身倒了杯水,“查过领头的人,他有前科,惯犯。” “其他的呢?”蒋寒追问。 “他们几个都是亲戚朋友,所以一个咬死,其他的也都不开口。”陆凡握着水杯,递给蒋寒,“让孟柯喝点儿。” 接过水杯,蒋寒眉头还是皱着,他把吸管插进杯子里,扶着孟柯起来半靠在身后的枕头上。 “警察和委托的律师都说,可能是有人蓄意报复,我想了想,的确也就是这么一种可能。”陆凡继续说,“不过至于是谁,不太好下结论。” “毕竟在大赛上风头出的有点高,难免惹着人。”陆凡笑笑。 “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季倾开口。 “……找点别的办法。”陆凡对上季倾的眼睛,嘴角勾起。 季倾知道陆凡有了别的想法,他看了眼面面相觑的孟柯和蒋寒,随后点点头。 陆凡和季倾一起从孟柯的病房出来之后,一起打车去了找事的人的住的地方。 “我问过警察,他说这几个人都是闲散人员,没什么正经工作,不过偶尔会在工地上打打零工,他们是在工地打零工认识的。”陆凡跟季倾解释,“然后伤了孟柯的那个,年龄不算大,四十岁,他家就住在工地。” 季倾点点头,没说话。 “我想去看一看,万一能多知道点什么,总是有用的。”陆凡补了一句。 “希望是。”季倾回答他。 “季倾,其实我猜过是谁。” “但是因为没证据,所以没告诉他们两个,是吗?” “嗯,蒋寒那个性格,我说了,他肯定坐不住。”陆凡无奈笑了一声,“至于警局那边,进展太慢,所以总得主动出击。” 季倾拍拍陆凡的肩膀,冲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我说过,一个都跑不了。”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到了目的地。刚下车,两个人的脚就踩进了泥里,陆凡皱住眉头,赶紧拉着季倾往旁边走,随后眼睛四处打量。 “这么空旷?”这个工地看起来已经废弃挺久的了,不过还有挖掘机,铲车停在这,有几幢烂尾楼,也因时间太久而被晒得褪了色,甚至有的地方都开始要脱落。 “这看起来不是人能住的地方,太危险了。”季倾也皱着眉头,跟在陆凡身后。 陆凡在前面不停张望,抬起头的时候看见其中一幢烂尾楼的四楼,有个小孩坐在边上,太阳晃得厉害,陆凡看不清他的模样,他转过头叫季倾,同时抬起手指着那个孩子的地方:“季倾,你看那,有个小孩!” 季倾看过去,的确是。“快过去看看。” 两个人一路小跑过去,又小跑着上楼,到了四楼,两个人都有些喘,那个孩子也听到了他们两个上来的声音,转过头看向他们两个,是个大概十岁的小女孩。 “小朋友,就你一个人吗?怎么,跑到这上面来了?”陆凡朝她走过来,小女孩没有动,只是看着他们。 季倾拉住陆凡,“等等,让她过来,别过去。”说完,季倾又对小女孩说:“你能过来吗,那边,太危险了。” 小女孩笑笑,随后冲他们两个挥挥手,“你们可以过来,和我一起坐在这。” 陆凡和季倾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后快步走了过去。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女孩身边,陆凡先开口:“你一个人过来的?” 女孩点点头,随后指着下面不远处一个有些破乱的地方说:“我家,在那。” 陆凡和季倾看过去,就在这幢烂尾楼的对面,有三四间平房,但外面看上去并不像是有人长期居住的样子。 “你爸妈呢?”继续问。 “我家里只有我和我爸。”女孩平静地开口,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波动。 “……那,你爸没在家吗?”季倾问道。 “可能又出去有长期的活儿了吧,好几天没回来了。”女孩耷拉着肩膀,一脸习以为常。 季倾点头,随后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陆凡。 “那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女孩摇摇头,看着自己家的地方,淡淡开口:“习惯了。” “所以,你经常会到这里来坐着?”季倾问她。 女孩点头,然后没有说话。 陆凡和季倾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总觉得作为陌生人,不停地问问题显得不太合适,索性也保持了沉默。 “你们也是来找我爸要钱的吗?”沉默了没多久,女孩再次开口,同时左右看了看他们两个。 陆凡和季倾有些惊讶,四目相对。随后陆凡低下头看向女孩:“你爸叫什么名字?” “李杰。” 听了这个名字,陆凡抬头向季倾眨了一下眼睛,随后又说:“是经常有人来找你爸要钱吗?” “嗯。” “那,你不害怕吗?” “不会,因为来的每个人都不是很凶,”女孩勾起嘴角,“有的时候他们还会给我带些好吃的。”说着她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两根棒棒糖,递给季倾和陆凡,“呐,这就是之前他们带给我的,我在医院的时候都没办法吃,送给你们吧。” 犹豫着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棒棒糖,季倾看见了她手背上,胳膊上的针眼,嘴角下沉,“你生病了吗?” “嗯,好久了。好像七岁开始,我爸就总是带我去医院,好的时候待的时间短,不好的时候就会很久。”说着,女孩瘪了瘪嘴,但还是没什么太多情绪。 “你们是我见过的来的这些人里,长得最好看的,所以棒棒糖就给你们了。”女孩冲两个人笑笑,眼睛弯弯的,眉毛尾巴的地方还带着颗痣。 刚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莫叔叔也挺好看的,但跟你们感觉不一样,他总是穿着西装,看起来就是有钱人。” “莫叔叔?是,你爸的好朋友吗?”陆凡问。 “嗯,应该是,反正每次他来,我爸都挺开心的,我也是。” “他长什么样子啊?”季倾询问。 “嗯,,个子很高,戴着眼镜,头发总是那样梳上去。”女孩做了个手把刘海翻过去的动作,边做还笑了笑。 这下季倾和陆凡就能确定是莫俊辉。 “那他最近一次过来是什么时候啊?” “嗯,好长时间没见他了。” “那他,之前来都是干什么?” “给我爸送钱。”女孩说,“所以每次他过来,我爸都特别开心,我也就特别开心。” 后来从工地出来,季倾回头看了好几次女孩家的地方,他的心头裹着说不上来的酸涩。 “所以,大概率会是他做的。”陆凡说。 季倾点头,叹了口气:“我在你们出事那天去找过他,但没证据,所以他不承认。” “我一会儿回去去趟看守所,看看我能不能和李杰聊聊。”陆凡拍拍季倾的肩膀,随后两个人打车离开。 陆凡和季倾一起打车赶到了看守所,和看守人员说明情况后,陆凡走了出来给刘律师打了个电话,随后和季倾坐在外面等着。 “你确定这样李杰会松口吗?” “会的,他不是个多坏的人,跟他女儿聊天能感觉出来的,”陆凡看着手机里三个人刚才拍下的合照,还有女孩单独的照片,“如果不是他女儿,他应该不会故意犯罪。” 陆凡说着,情绪有些低落,他看着照片,叹了口气:“你看,她笑起来多好看。……季倾,你说,为什么这种难事总落在本就一身泥泞的人身上呢?” “……命运也喜欢欺负人,是吗?”陆凡咬着嘴,神情落寞。 季倾也同样,他觉得烦,这让他想到了许竹山,想到了旦增,想到了乌尼日中学的学生,他觉得压抑,思绪缠得他脑子乱糟糟的。他轻叹一口气,拍了拍陆凡的背:“……之后,如果我们有时间,多去看看她。” 陆凡点点头,没再说话。 没过多久,刘律师就赶了过来。陆凡和他说明情况后,刘律师就跟看守人员一同进入见李杰。陆凡和季倾继续在外面等。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刘律师就出来了。 “怎么样,刘律师?”陆凡凑上前问。 “他说了,把前因后果都跟我说清楚了。” 刘律师把李杰讲的,和莫俊辉通电话还有谈条件的事情原本的告诉了陆凡,同时刘律师说:“现在他没有收到莫俊辉答应的给的那笔款项,所以光靠他一个人的证词是不够的,得有实质性的证据。” “好,我知道了。”陆凡点头,随后又开口:“那现在就按他之前说的临时起意把他先放了吧。” 刘律师看着他有些惊讶,陆凡知道他的想法,就赶紧接着说:“这样才能不打草惊蛇,让莫俊辉把钱给他,之后的事情才好办。” 听完后,刘律师点点头:“行,那后面的流程我跟进,你就先回去,他们出去之后的事,你在随时和我沟通。” “行,那就辛苦了,刘律师。” 一行人从看守所出来后就分开了,季倾接到了徐峰打来的电话,需要回去看一下招聘信息的事,而陆凡就打车回医院。 “有事随时联系。” 季倾回到工作室,看见了徐峰正在里面坐着,他推门进去:“徐叔。” “来了。”徐峰见了他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招聘信息递给他,“你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或者修改的地方。” 季倾接过招聘信息翻看了一遍,随后点点头,“行,按着要求就可以,最近就发出去就可以了。” “好。”徐峰点点头,随后季倾出去给邢梅打了个电话。 “妈,这几天在国外怎么样?” “嗯,挺好的,就是比较忙,都没时间跟你联系。”邢梅示意给她换点滴的护士先别说话。 “别太累了,注意休息,国外是不是吃不太惯?”说完,季倾笑了笑。 “是有点,不过还能接受。”邢梅也笑笑,随后问季倾:“最近忙什么呢?” “工作室不是要开了,在忙着收尾的工作。”季倾转过身抬头看向工作室的牌子,轻轻扬了扬眉。 “好,等我这边忙完就回去看看,我儿子的工作室。” “不应该是看我吗?” “对,主要是看你,工作室是次要的。” “好,我等你回来,妈。” 简单说了几句,两个人挂掉了电话。季倾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刚好下午一点钟,想着没什么事情,他打算去古玩市场看看,买一些适合放在工作室的摆件,因为离得不远,索性就走着过去。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人并不多,不过进入九月的下午并不太热,偶尔还有风吹过来,有些风铃应着它唱着,令人觉得惬意。 季倾慢慢走着,每个摊位都驻足一会儿,看见觉得有趣的都会凑近看一看,然后会和摊主聊一聊。 逛到一半的时候,他看见有一个摊位摆着彩釉的瓷盘。瓷盘不是圆的,而是正方形的,棱角处带着点圆弧,有的还有些磕碰似的小豁口,这让季倾来了兴趣,他走上前弯腰仔细看了看。 摊主看他看得认真,主动搭话:“小伙子,对这玩意儿感兴趣?” 季倾抬头看向摊主,冲他笑笑:“也不算,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都是些小物件,摆在家里当装饰挺不错的。”摊主继续说。 季倾点点头,随后目光锁定一个灰黑色的瓷盘,盘子不大,灰色的里,淡黑色的面,上面还有些浅白色的花纹,釉上得并不匀称,甚至有些地方应该是火候没有把握好,裂了纹,还有些凸起的纹路;不过就因为这样,才让这瓷盘显得特别,季倾指了指它,开口问摊主:“这个我能看看吗?” 摊主站起来拿起瓷盘递给了季倾。 季倾小心接过,他放在手心里仔细看着,在光影下,盘子上的裂纹处露出金丝一样的亮,这让季倾有些惊奇,“我还以为这是裂开的。” 摊主冲他笑笑:“人为的,划开以后勾了金边在里面。” 季倾勾起嘴角,拿着瓷盘很满意,他把瓷盘递给摊主:“这个,我要了。” 买下瓷盘之后,季倾又逛了一会儿,没什么喜欢的,便打算原路返回。 走到古玩市场的入口时,季倾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徐盈。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季倾并不认识。 季倾看着两个人在说什么,徐盈的脸色并不太好,甚至跟对面的人有些肢体上的推搡,季倾其实没想多管闲事,但刚要从旁边绕过去,就看见对面的人给了徐盈一巴掌,声音不小,附近的摊贩和路人都朝他们看过来,徐盈捂着脸觉得很窘迫,打算离开,但对面的人拉住她的胳膊不愿意松开,两个人就在原地僵持。 季倾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掉了那个人的手,看了那个人一眼,倒是他先惊讶了。 “苏晴?!”季倾看着戴着帽子,穿着严严实实,神情带着疲惫的苏晴,眼里都是惊讶:“你怎么在这?”说完,他回头看向徐盈,“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徐盈满脸不耐烦,看着四处投来的目光,没有说话。 “苏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季倾看着苏晴,等她的回答。 “我只是来警告她,少做恶心人的事情。”苏晴的话说得平静,且声音不大,只有他们几个能听到,但苏晴落在徐盈身上的目光却很凌厉。 “没有证据的事情你最好别乱说。” 苏晴从背包里掏出六七张照片摔在徐盈的脚下,“乱说?我打你那一巴掌都是轻的。”苏晴走上前几步,盯着徐盈,“我告诉你,不管是谁让的,你都赶紧收手,我没时间陪你玩,下次我再看见你,我就不止送你这一巴掌了。”说完,她转过身离开。 季倾看了一眼徐盈,走低头看看她脚下的几张照片,“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私家侦探的活?”话里自然是有些揶揄的成分。 徐盈看向季倾,脸上没什么表情:“看我笑话是不是特别开心?” “那倒没有,我对你的事情并不是很好奇,也没什么兴趣。不过就是觉得,你不愧是能跟莫俊辉走到一起的人。”说完,季倾冷哼了一声。 “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便说说。走了。”说完,季倾转身离开。 出了古玩市场,季倾在一家奶茶店门口看见了苏晴,她拿着一大杯奶茶站着,看见季倾后,朝他走了过来。 “你还没走?”季倾开口。 苏晴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奶茶。“你认识她?” “嗯。” “她为什么跟踪你?” “这我不知道,一开始,我倒是以为她对我感兴趣的,”说着苏晴笑笑,随后接着说,“谁知道打的是别的算盘。” “你的想法挺奇特的。”季倾也笑笑,“你们之前认识吗?” “认识,大一的时候一个宿舍的,后来,我休学重新开始上的大一,就没什么联系了。” “那她跟踪你,为什么?” “不知道,总归不是什么正经事。”苏晴吸了一口奶茶,撇撇嘴,“三分糖还这么甜。”说完,把奶茶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季倾站在一旁,看着苏晴带点儿潇洒的动作,不禁笑了笑,“你当时还不如不买。” “没关系,以后都不碰了。”苏晴摊开手,表示无所谓,“你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我工作室在附近,过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摆件。” “我能去看看吗?” “可以。”季倾点头,随后两个人一起往季倾的工作室走。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休学吗?” “生病。”苏晴回答。 季倾点点头,没再细问。 “季倾,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奇怪的。”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苏晴突然侧过头看向季倾,问了他一句。 “嗯?”季倾愣了一下,随后摇头:“没有,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不为什么,可能是习惯了,身边人都这么觉得,所以就……”苏晴有些无奈地笑笑,没把话说完。 “别想的太多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被别人理解的地方,你又没做什么坏事,觉得你奇怪,是他们的问题。”季倾看着苏晴,扬起眉毛,示意她“不是你的问题”。 “或许吧,其实我没那么在意别人说什么,想什么。”苏晴开口,她抬起头,伸手遮住落在脸上的阳光,“我现在连自己在想什么,要干什么都不清楚。” 季倾听着,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问苏晴:“你为什么喜欢绘画?” “它能让我放松,带给我任何人,任何人都带不来的快乐,还有满足。”苏晴回答。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脑子,很乱。”苏晴指着自己的头,无奈地笑笑,“家里的关系还一团糟,我也一团糟,哪有时间去想以后的打算。” 季倾看着她,欲言又止,他抿抿嘴,没再说话。 很快,两个人走到了季倾的工作室外面。 “记住插画室。”苏晴仰着头,念出来季倾工作室的名字,“名字的确挺好记住的。”说完转过头露出一个笑容。 季倾也笑笑,随后上前拉开门:“进来看看。”苏晴点点头,跟着季倾走进屋里。 徐峰看见季倾进来,冲他点头,看见他身后的苏晴,明显愣了一下,季倾看出来徐峰有些惊讶,“徐叔,这是我校友,苏晴。” 苏晴冲徐峰倾身示意,“您好,我叫苏晴。” “你好你好,那你们聊,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先走了。”徐峰点点头,随后看向季倾,跟他示意就离开了。 苏晴站在原地,眼睛四处看着,“还要多久装修完?” “快了,月底收工,然后就是布置工位了。” “季倾,我觉得,我还是叫你季老师更合适。”苏晴转过来,看向季倾。 “为什么?” “我现在还是个学生,你已经开始开启了个人工作室,成了我的前辈了。” 季倾被苏晴说笑了,他看着苏晴:“别了,我不习惯别人叫我老师,很奇怪。” “那叫你季老板?”苏晴笑笑。 季倾笑着摇头,“你现在和第一次见太不一样了。” “这样更好一点吧,”苏晴勾勾嘴角,“季倾,我能来你工作室工作吗?” 季倾并没有犹豫什么,反而肯定地点点头“如果你想,可以。” “这么相信我吗?”苏晴有些惊讶于季倾的回答。 “你有能力,我为什么要拒绝?” “你看见过我做的那件事,也不会觉得我很坏吗?” 季倾知道她说的是苏宁那件事,他摇摇头“不觉得。”季倾回答的时候,语气里很冷,因为他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和沈清汝当初聊天的情景,想起许竹山,他就觉得苏宁受这点伤不值一提。 苏晴的惊讶又多了许多,她看着眼前的季倾,心里对他的看法变了一点,她意识到,他并不是只有表面上看到的的那股温柔。 “等我的工作室开张,你来当第一个员工吧。”季倾淡淡开口。 “……那我真的要叫你季老板了。”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笑。 陆凡这边,他上了车就给蒋寒打了个电话“蒋寒,我这边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处理,医院那边你先多照顾着,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你也一样,有事打电话。” 挂了电话,陆凡让司机直接开车去孙氏集团,他要去找孙盛名。 “酒店定好,其余的按我说的安排好,等我消息。”发完信息,陆凡关掉手机,抬头看着窗外飞速后移的树木,眼睛里也多了盘算的意味。 第11章 反击 陆凡到了孙盛名公司楼下,和前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随后前台便给孙盛名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孙总,前台有人来找您,说是想和您谈谈合作的事情。” “谁?” “陆凡。” 听到陆凡的名字,孙盛名皱了皱眉,想了一下随后开口:“让他进来吧。” 得到许可,陆凡冲前台的工作人员点点头,随后不紧不慢地跟着领路的人往孙盛名的办公室走去。 “孙总。”陆凡站在门口,很自然地开口叫了孙盛名一声。 孙盛名没有立刻抬头,也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看着手上的文件。 陆凡也没有因此而觉得尴尬,只是平静地站在门口,等着,等孙盛名开口。 过了一会儿,孙盛名合上文件,缓慢地抬起头,看向门口的陆凡,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进来坐。” 陆凡点点头,随后关上门走了进来,坐到了孙盛名的对面。 “你来找我,谈合作?” “是。” “不怕我再有什么对你不好的算计?” 陆凡一直勾着嘴角,眼睛看着孙盛名的脸,“孙总,既然我能来,当然就不会担心您做那种有失身份的事,”陆凡捕捉着孙盛名的反应,“之前的事,我觉得大家都没必要放在心上。毕竟,合作共赢才是重要的。” “没想到,你虽然年轻,但头脑倒是挺清醒。”孙盛名看着陆凡,眼里多了一丝意外,“那你就说说,想跟我,怎么合作?” “这样,孙总,我定了酒店,谈生意,酒店比这更合适。我们到了酒店再细说,您看怎么样?” “不错,生意场的事情还算了解。” 说完,两个人就一同去了陆凡定的酒店。到了酒店,孙盛名跟在陆凡身后,陆凡在前面按下了电梯,同时左右看了看陪同在孙盛名身边的几个人,他垂下眸想着什么。 “孙总,我想合作的事情,咱们两个谈就够了,至于他们,”陆凡在出电梯后,指了指孙盛名身后的人,“就不需要进去了吧?” 孙盛名回头看了看,冲他们抬抬下巴,随后几个人明白,就停在了门外面。 见状,陆凡才推开了门,和孙盛名两个人一同进去。 进了屋,两个人面对面坐下,两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本合同,孙盛名低头瞥了一眼,嘴角夹着一丝不屑,他冲合同扬了扬下巴,“功课提前做得还不少。” “和孙总合作,诚意总要拿得足。”陆凡勾起嘴,露出官方的笑容,“不过,孙总,谈合作之前,我有点儿别的事情想跟你谈谈。” 孙盛名挑挑眉,双手交叉放在翘起的腿上:“嗯?想谈什么?” “谈谈关于莫俊辉的事情。” “他?有什么好谈的。”孙盛名眼里露出不屑,脸色也有些嫌弃。 “莫俊辉不是孙总的人?毕竟当初的事情都是他背下来的。”陆凡看着孙盛名。 “那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了,跟你就没必要细说什么了吧。” “的确,我也不会不识趣地多问什么,不过还是想跟孙总确认一件事,”陆凡的手指敲着腿,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孙盛名的脸,“之后我和莫俊辉发生些什么事,希望不会影响到咱们之间的合作。” 孙盛名看着眼前年纪轻轻的陆凡,心里生出些不可思议,同时觉得他的确有些城府,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沉默了不久,他突然笑了,“我们之间既然要谈合作,当然不会因为一些无关人员受到影响。”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咱下面就聊聊合作的事情。”陆凡也笑着,眼底里沉下去一丝没被察觉到的玩味。 两个人在屋里待了两个小时,谈得也确实很顺利,于是当场确定了合作的意向,合同也就顺理成章地签下。不过在推杯换盏之间,孙盛名喝了不少酒,虽然不算多,但出来的时候,还是陆凡搀着他走出来的。 门外的几个人早已离开,是被陆凡故意找借口支开的,陆凡松开孙盛名,两个人相对而站,孙盛名拍拍陆凡的胳膊,指着他:“小子,你,有做生意的天赋,以后咱们的合作少不了。” 陆凡扯出一丝笑脸,“主要是孙总给我机会,以后咱们多了解,合作共赢。” “孙总,时间还早,您看您是回公司,还是回家休息,我给您叫辆车。” “先回家,休息休息,好久没喝得这么开心,还有点儿晕了。”孙盛名摇摇头说。 “行,那我给您叫辆车,送您回家。” “嗯。” 说完,两个人一同走出酒店,陆凡在路边拦了一辆车,把孙盛名送了上去,关上车门后,陆凡走到司机驾驶位的车窗外,弯下腰,跟司机交换眼神,司机对他点点头,开动发动机。 “师傅,您慢点开,”陆凡假装叮嘱,随后又探了探脑袋,“孙总,您一会儿把地址告诉司机,不然司机再开错了路。” “好,你也回家休息吧,咱们之后联系。”孙盛名冲他摆摆手,随后车窗上摇,车驶离出陆凡的视线。 目送车子离开,陆凡才露出了真正的笑脸,有趣的都在后面。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合同,笑意直达眼底。 医院这边,孟柯睡着,蒋寒在一旁坐着,看着孟柯的好不容易有些血色的脸,心里有了一些踏实感。他一直握着孟柯的手,不过是轻轻的,怕让他睡得不舒服。 其实这段时间忙了这么久,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单独的像这样待在一起,更别提聊天;不过蒋寒是满足的,只要孟柯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安心踏实。 “孟柯,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蒋寒低声呢喃,看向孟柯的眼神里是清澈的坚定。 看得入神,蒋寒的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皱着眉直接按断;刚要把手机收起来,电话再一次打过来,还是挂断;第三次打过来,蒋寒觉得烦,直接把手机关机,扔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谁打过来的?”孟柯睁开眼,开口问。 蒋寒摇摇头:“陌生电话。” 孟柯点头,随后握着蒋寒的手轻轻捏他两下,“那你皱着眉头?” 蒋寒睁大眼睛,露出笑容,稍稍把手握紧了一点,“没有,习惯了。” “蒋寒,我们之前说好的,所有事一起解决,所以,别跟我撒谎。”孟柯看着蒋寒,等着他的回答。 蒋寒双手握住孟柯的手,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握着孟柯,“我知道,不会骗你。” “蒋寒,出院之后,跟我回趟家吧。”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孟柯突然开口。 蒋寒错愕地抬起头,表情惊讶,他张了张嘴,一时间大脑没有反应过来,看上去有点儿傻。 “嗯?”孟柯晃了晃手,“听见了吗?” 蒋寒突然朝孟柯凑近,单腿屈膝,整个上半身俯在孟柯面前,“……你想好了?” 孟柯看着如此近的蒋寒,冲他挑眉,“不然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蒋寒的呼吸发颤,胸膛起伏得厉害。 “蒋寒,你想好了吗?”孟柯反问蒋寒,眼里带着温柔。 蒋寒看着孟柯,轻声地笑起来,低身亲了一口孟柯的嘴唇:“爱上你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蒋寒,你这嘴可真甜。”孟柯伸手碰了碰他的下唇,冲他笑着说。 蒋寒勾嘴,低下头又轻轻啄了一口孟柯的嘴角,“甜吗?” 孟柯伸手勾过蒋寒的脖子,深深地吻住蒋寒,随后松开,满脸笑意,“特别甜。” “孟哥,我还是觉得,你更甜。”蒋寒说着,看着孟柯的眼神变了不少,多了些耐人寻味的意味,孟柯自然懂,他掐住蒋寒的后脖颈,佯装恶狠的语气开口:“蒋寒,趁人之危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话说得挺硬气,可孟柯这幅样子,再加上呼出的丝丝缕缕的气息扑在蒋寒的面颊,着实让蒋寒觉得暧昧,搅得他心发痒。他腾出一只手抓过孟柯掐他脖子的手,“我可没这个打算,但孟哥,你现在倒是勾起我这个欲#望了。” “那你自控力太差了,蒋寒,”孟柯抽回手,随后枕着双臂,挪了挪身子,“要是哪天,你碰见个比我帅的,说点好听的,那你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被勾走了?”孟柯说完,故意转过头不看他,但脸上明显压着笑意。 “孟柯,你少来,”蒋寒把手撑在孟柯身侧,“别拿这种事开玩笑,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说完,咬了一口孟柯的耳朵。 孟柯吃痛,回过头“蒋寒,你属狗的?这么爱咬人?!” “下次再说这种话,可就不是咬耳朵了。”蒋寒撇撇嘴,在孟柯的脸颊落下一个吻,随后起身,坐在椅子上。 “你怎么突然决定让我跟你回家了?”蒋寒开口问他。 孟柯沉默了一会儿,撑着手臂想坐起来,蒋寒按住他,皱紧眉头,“医生都说了,别乱动,老实躺着。” 孟柯无奈憋嘴,重新枕着胳膊躺下。 “不是突然决定的,想了很久了。”孟柯开口,随后歪头看着蒋寒,露出了一抹笑容:“毕竟,这么好看的男朋友不带回家看看,亏大了。” “啧,孟哥,这算是官方认证了吗?”蒋寒听了孟柯的话,明显开心起来,眼睛都亮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我之前跟你在一起是闹着玩的?”孟柯被蒋寒这一问搞得有些无奈。 “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你好像从来没这么认真说,我是你男朋友。” “意思是,缺点仪式感呗?” 蒋寒点头,但又随即摇摇头,“不全是,我倒没有那么在意仪式感,只是觉得自己突然有了名分,很开心。” “蒋寒,你这话说的,让我觉得,我之前跟你的关系好像很见不得人。”孟柯扶额,叹了口气。 “你这样想过吗?”蒋寒低着头,声音也有些低。 孟柯愣了一下,他知道这是蒋寒心里的一个小结,他看着蒋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他勾勾手说:“把手伸过来。”说着摊开手,等蒋寒伸手。蒋寒握住孟柯的手,“怎么了?”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孟柯看着蒋寒,“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之所以不公开,是考虑到了很多方面的原因,我觉得别人怎么说我都可以,但对你不行,我不想那些话也会砸在你身上。” “我不在意的……” “我在意,特别在意。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别人就不能诋毁你。” “我知道,孟柯,”蒋寒抬头,看着孟柯的眼睛,“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恋爱是我们俩的事情,跟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我就是想光明正大地牵你的手,给你拥抱,吻你,我们就是普通的情侣。” 孟柯点点头,“我知道。” “我不希望你把自己,把我们框在那些无关的人设下的规矩里。”蒋寒看着孟柯,眼神坚定。 “我知道,所以我想明白了,之前是我太胆小了,我总觉得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 “乱说,你只要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了。”蒋寒伸开手和孟柯十指紧握,“公开吧,孟柯,我是你的男朋友,以后我们并肩站在一起。” “……好。” “你之前和叔叔阿姨说过了吗?” “没有。” “那你就敢带我回家?”蒋寒笑着发问,“这时候你怎么没想那么多?” “反正‘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早一点儿,他们准备的时间就久一点儿。” “……孟柯,你再说一遍,谁是‘媳妇’?”蒋寒眯起眼睛,握着的手突然加了力度。 孟柯不以为意,扬起下巴,看着蒋寒“怎么,你不想见?” “你知道我说的是别的意思。” 孟柯憋着笑:“这不就在我面前呢?” “孟柯……你真的欠收拾了。” “哎,哎,开始没大没小了是吧?赶紧叫哥。” “哥?”蒋寒另一只手戳了一下孟柯的腰,“叫哥?”说着又戳了一下,孟柯怕痒,就往旁边挪,忍不住笑起来,“蒋寒,你这是在趁人之危!” “是吗?”蒋寒不肯罢休,又戳了一下他,“那你说,谁是媳妇?嗯?” “……你。”孟柯推开蒋寒的手,嘴上依旧不松口。 “谁是?”蒋寒又捏了一下他的腰,“你别逼我。” “蒋寒!你把手给我拿开!”孟柯笑得扯到了伤口,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不说是吧?那我就不。”说着,蒋寒又轻轻抓了抓孟柯的手心。 “行行行,我,我,是我,行了吧,别闹了,扯着伤口了。”孟柯无奈改口,扯到伤口让他笑不出来。 蒋寒一听,立刻紧张地站起身来,脸色也变了:“扯到伤口了!快,我看看,有没有出血!” “停,你别动,别碰,让我缓一缓。”孟柯皱着眉,对蒋寒摆摆手,蒋寒只好把双手缩了回去,“对不起,孟哥,我忘了,不该这么逗你的。” “这会儿知道叫哥了?”孟柯笑着,但声音有些发抖,“没事,不过受伤期间,的确,不适合调#情#。” “我下次注意。”蒋寒重新握住孟柯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脸颊,“快点好起来吧,孟柯,我不喜欢这,尤其还是你躺在这。” 孟柯笑笑,看向蒋寒的眼神温柔至极。 陆凡一个人来了酒吧,坐在吧台点了一杯酒,随后开始放空。 正走神,突然有人拍了一下陆凡的后背,陆凡回过神转过头,是孙颜。 “陆学长?”孙颜看见他很惊讶,“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你怎么在这?” 陆凡对她点点头,随后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你现在不应该在学校吗?” 孙颜吐吐舌头,神色有些心虚,“下午选修课,没意思。” 陆凡点点头,“就你自己?” 孙颜点头:“是,你也一个人?” 陆凡摊开手,撇嘴笑笑。 “那我在你旁边坐,可以吗?”孙颜指着陆凡右边的空位,冲他笑笑。 “当然,随便坐。喝点什么?我请你。” “其实,我不会喝酒。” “那你怎么跑这来了?”陆凡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问他。 “没来过,所以想进来看看,酒吧到底什么样子。”孙颜拨弄这头发,掩饰着自己的一点尴尬。 陆凡被她的话逗笑:“挺,不错的,”说着他冲吧台服务员招手,“给她调一杯莫吉托,少加冰。” “谢谢学长。”孙颜笑笑,随后托着下巴看着调酒师调酒。流利连贯的动作让孙颜觉得厉害和新奇,看得入了神,直到调酒师把酒杯推到她面前,她才接过,说了声谢谢。 “尝尝,看看能不能喝得惯。”陆凡看了一眼那杯酒。 孙颜拿起喝了一口,入口有些凉,随后是柠檬的酸甜,加了酒的缘故,入喉便带了点苦和丝丝辣。孙颜不住地点头,又喝了一口,“蛮好喝的,没有我想得那么辣那么苦。” 陆凡笑笑,“以后如果你来不知道喝什么,就可以点这个,一杯一般不会醉。” 孙颜笑笑点头。 “学长,你们现在毕业了,工作是不是特别累?” “嗯,跟在学校当学生肯定不一样,毕竟,工作没那么随心所欲。”说着,陆凡低头喝了一口杯里的酒。 “就像我们两个喝的酒,”孙颜指指自己的酒,又指了指陆凡的酒,“你喝是为了消愁,我就是单纯好奇。” “我怎么就是消愁了?” “你的眉头都快拧成一条了,学长。”孙颜看向陆凡,并用手指着自己的眉毛示意他。 陆凡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随后低下头笑笑,没说话。 “学长,孟学长,最近,怎么样?”孙颜开口。 “他,在忙工作。”陆凡顿了一下,“怎么,你还想不打算放弃?” 孙颜抿抿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地想了想才说:“也不是,就是想跟他方面道个歉。” “道歉?为什么?” “我觉得之前总是制造各种巧合跟他产生接触,应该给他带去了不少困扰,我挺抱歉的。”孙颜叹了口气,“其实,辩论赛不是我第一次见他,我之前就听说过他的,但那个时候好多人都在骂他,说他……但我觉得他很好,无论是打比赛的时候,还是上课,他永远很冷静,很有礼貌。” “你知道他之前的事?” 孙颜点头,“他们都说孟学长性取向不正常,说他如何如何的,我觉得那群人才是有问题,”孙颜又喝了一口酒,“跟他们无关的事,总喜欢自以为是地乱说。” “那你怎么想的?” “上一次,咱们在夜市碰到的买一次,他旁边的那个男生,是不是孟学长的男朋友?”孙颜看着陆凡,很平静地开口。 陆凡倒是有些惊讶,他扬了扬眉毛:“你看出来了?” 孙颜轻声笑笑,“很明显的,”孙颜抬头回想着当时的场景,“那个男生一看就喜欢孟学长,明显得就快直接告诉我了。” 陆凡也笑着,想到蒋寒的脸,就更止不住,“的确,凡是跟孟柯有关的事,他都很在意,尤其是你这样对孟柯有好感的人,他更是一级警备。” 孙颜被陆凡的话说笑了,她赞同地连连点头,“……不过我觉得,他们两个,的确挺配的,而且都挺帅的。” “孙颜,你就是觉得他们两个帅吧。”陆凡挑眉,一脸“我看出你的小心思”的表情。 孙颜倒没解释什么,只是耸耸肩:“的确是,我是个肤浅的人,学长。” “那这么大一个帅哥做你面前,你都没夸一句。” “学长,你很在意这个?” “学长也肤浅,就爱听别人夸我。”陆凡双手交叉,一脸傲娇。 “学长,你的帅还用我夸吗?这不已经是事实了。” “会说。”陆凡和孙颜碰杯,随后杯里的酒被他一饮而尽。 刚喝完,他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电话“喂。” “陆哥,事情办妥了。” “好,辛苦了。”说完,陆凡挂掉了电话。 他叫过吧台服务员,把两个人的酒钱结了,随后冲孙颜微笑:“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先走了。” “嗯,今天谢谢学长。”孙颜跟他挥挥手。 陆凡刚要离开,孙颜突然叫住他:“学长,有时间的话帮我约一下孟学长。” 陆凡愣了愣,随后笑着对她点点头:“知道了,走了。” 沈清汝在家待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跟她母亲说清楚了自己的想法,选择继续回到拉萨,而她的母亲也同意了。 “汝汝,妈妈不想过多干涉你的生活和你的规划,但你一定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走的前一晚沈清汝的母亲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 “我知道,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是,我已经毕业了,找到了现在最喜欢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能够在还热爱它的时候认真对待。” “好孩子,妈妈一直为你骄傲。” 沈清汝看着她母亲已经带有皱纹的脸,突然鼻子发酸,眼泪落了下来,她依偎进她的怀里,“妈,有时间我会常回来的。” “好,”她的母亲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语气轻柔,“妈妈如果想你了,也可以去找你。” “嗯。”沈清汝擦掉眼泪,心里的那个想法愈发强烈。 孙盛名挨了打,受伤还不清,醉眼朦胧得没看清对方模样,只听见了其中两三个人临走前留下的话音:……“我看差不多了,莫哥特意强调过,可别给打死了。赶紧撤……” 孙盛名的皮外伤严重不说,右腿动弹不了,孙盛名连连叫唤,在对面靠着墙,看着这一情形的洛独,脸上没什么情绪,她掐掉手里的烟头,随后漫不经心地过了马路。 “先生,您还好吗?”洛独半蹲,推了一把躺在地上呻吟的孙盛名。 “快,快,帮我叫救护车。”孙盛名拉住洛独的手臂,语气里带着恳求。 洛独点头打了120的电话。 人送到医院,就被抬进了急救室,洛独在外面等着。看着周围没什么人,他拿出手机给陆凡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 “怎么样,合作的事情想好了?”陆凡接到他的电话,嘴角勾起,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漫不经心地敲着腿。 “不然不会给你打电话。”洛独回答。 “我说过,跟我合作是最好的选择,于你,于我都是。” “我今天看见了你的人打了孙盛名。” 陆凡愣了一秒,随后笑笑,“这么巧?那你想表达点什么?” “你还是老样子,能动手的事情绝不动脑。”洛独的话里带刺,听得陆凡并不舒服。 “洛独,你的嘴真够损的,”陆凡冷哼一声,“我这么做,只有我的打算,只不过是借刀教训他而已。” “莫俊辉吗?”洛独开口。 “聪明。”陆凡开口,“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谁让他动了我的人。” “陆凡,我把孙盛名送医院来了。”洛独开口,随后听筒里是一阵沉默。 “不过,我不会破坏你的计划,既然说了跟你合作,那自然只会帮你锦上添花,不会画蛇添足的。”洛独继续说,她抬眼看了一眼急救室,“还有,合作我答应了,但我也有条件。” “……你说。” “……算了,你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洛独叹了口气,没说出那个条件。 “洛独,咱们也就两年没见过,你的嘴真是越来越毒。”陆凡无奈地笑笑,“你是不是跟电脑打交道久了,不知道怎么跟人交流了?” “随你怎么说,我先挂了,之后你有事给我打电话。”还没等陆凡回答,她就挂了电话。 “这个家伙,还真是,一点儿没变。”陆凡无奈笑笑,继续翻看手里的文件。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医生出来,洛独走了过去。“你是家属?”医生打量了她两眼问道。 “不是,路过帮忙的。”洛独开口,“人有事儿吗?” “皮外多出淤青,头部也有撞击伤口,但程度不高,最严重的是右腿骨折,需要住院。”医生简单说了孙盛名的情况,随后接着问:“那后续是你……” “我会让他及时跟家里联系,一会儿我再去缴费。” 医生点点头,随后离开。洛独进了急救室。 孙盛名看着陌生的面孔,先是一愣,随后又动了动眼睛,“是你送我过来的?” 洛独点头,淡淡开口:“你挨打的时候我刚好路过,但一个人不敢上前,等他们走了,我才帮你打了120。” “谢谢你,小姑娘。”孙盛名疼得酒意早就退去,他看着打着石膏的右腿,脸色并不好看。 洛独瞥了一眼他的腿,“这是有人故意报复你吧?” 孙盛名没说话,但是冷哼了一下,恶狠的咬着牙齿。 “我听他们走之前给人打过电话,叫对方,莫哥。”洛独引出这个话茬,便不再说话,而是看着孙盛名,等他的反应。 孙盛名明显是信了的,眼里的怒气已经十分明显,但他还是克制着,他看向洛独,“不管怎样,今天谢谢你,小姑娘。” “算咱们有缘吧。”洛独双手环在胸前,淡淡地说。 “你留个联系方式吧,之后我……” “不用,没准儿,之后还会碰到呢。”洛独堵住孙盛名的话,随后看了一眼满脸淤青的他,“你好好休息,你的急诊费我给你付了,之后记得给你家里人打电话。” 洛独挑挑眉,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开,但刚转过去,洛独想到了什么,随后又转过来看向孙盛名,“你最近,还是注意点的好,爱用这种手段的人,不会就这一次。”说完洛独就离开了。 出了医院,已经是夕阳时候,洛独把头上的脑子向下压,打车离开。 看守所这边,李杰以寻衅滋事被拘留了一周后放了出来,回到家的时候,刚好看见了他女儿身边有两个人,他不认识季倾,但陆凡他眯着眼细看就认出来了,他急忙跑过去,推开陆凡,同时看了一眼季倾,随后把他女儿拉到身后,自己隔在中间。 “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别牵扯到我闺女。”李杰当然知道自己理亏,在派出所看见了陆凡和他女儿的照片时,他不知道有多害怕,生怕陆凡对他女儿有什么算计。 陆凡看着眼前十分紧张的李杰,又转过头跟季倾对视一笑,他指着旁边开口:“过来聊。” 李杰犹豫着,但被季倾一把拉过来,随后看了一眼身后满脸疑惑的李萌萌,冲她露出笑容:“你先回家等你爸,我们聊会儿。” 李萌萌咬紧嘴唇点点头,但人还是站在原地。 “听话,我们就聊一会儿,好吗?”季倾摸摸李萌萌的头,李萌萌看了一眼李杰,李杰对她点头,随后她才一步一回头的走回了屋里。 “李杰,按你的年龄,我都能叫你一声叔了,所以我也不跟你说些有的没的,”陆凡看门见山,“我知道有人出钱让你整我,我只是想你想一想,你女儿的病是不是真能靠你干这种事治好,这次是没出人命,出了人命,是要拿命抵的。” “所以呢,你想干吗?”李杰开口问他 季倾看着十分憔悴的李杰,随后先开口:“别当替罪羊。” “这次你替他把事情办成了,钱估计还没拿到,对吧?”季倾继续说,“拿了钱,也收集他指使你的证据,这是我们想让你做的。” “凭什么?”李杰觉得季倾的话说得幼稚,“我凭什么听你们的?” “你觉得,如果我们不松口,你真能这么容易出来?”陆凡有点不耐烦,他看着李杰,“你不做,你的钱也未必能拿到;但你做了,钱能拿到,我还会给你找份工作,带你女儿离开这个破地方。” “你真以为你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人?说得好听,年纪轻轻的,倒是长了张好嘴。”李杰嗤鼻。 “信不信由你。但你不做,你就真想当替罪羊,你女儿真能等你一年半载?”陆凡拿着李杰的软肋,处处紧逼,“毕竟她才十岁,你忍心?” 李杰沉默了,他怎么舍得,李萌萌对他而言就是命根子,他的拳头握紧,最终还是泄了气。 “我们又不是让你干什么坏事,不过是让该承担责任的人承担责任而已,对你,也没有任何坏处。”陆凡拍拍他的肩膀,“我觉得,你帮他做了那么多事,应该知道不被他察觉。” 季倾和陆凡离开之前,陆凡叮嘱李杰:“尽快吧,我不想看他得意太久。我就需要你坐这么一件事,结束之后,我会说到做到。” 坐上出租车的那一瞬间,陆凡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李杰,他心里的那股怒气才真正开始向外散开。 一切不过才开始。 第12章 等待 在李杰约见莫俊辉之前,莫俊辉被孙盛名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趁着天黑,几个保安直接把莫俊辉从值班室的后门拖出来,扔到了一条几乎没有人路过的街上。 “垃圾东西,惹我们老板,你也配!呸!” 莫俊辉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他想爬起来,可一动,身上处处都传来剧痛,让他止不住地呻吟。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空荡无光的街道,视线一点一点模糊,最后没了意识。 莫俊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旁边的凳子上坐着洛独。 洛独租的房子就是在孙盛名公司后面的那条街,也正巧那天她刚租完房子出来准备吃东西的时候,碰见了被打得快不行了的莫俊辉。 其实洛独走过去的时候,踢了莫俊辉一脚。她光是看着他那张脸,就觉得恶心。还真是亲生的,长得这么像。不过即使再恶心痛恨,她还是告诉自己清醒点,毕竟这点伤,才哪到哪。 “醒了?”洛独瞥了他一眼。 “你是?”莫俊辉看着眼前的人,带着鸭舌帽,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他根本看不清洛独的模样。 “我送你来的。”洛独回答,随后对上莫俊辉的眼睛,“你这是惹了多大的事,被揍成这样?” 莫俊辉没回答,反而偏过头收回了目光。 “对了,钱我替你交的,等你好了,记得还我,”说着洛独掏出手机,“电话号说一下,省的你跑路。” 莫俊辉说了自己的电话,洛独给他打了过去,“行,一会儿把我的电话存上,不然我给你打电话,你再以为我是骗子。”洛独说完,缓缓起身,“你现在需要在医院里养着,一会儿给你家里人打电话过来照顾你吧,我先走了。” “等一下,你叫什么?”莫俊辉叫住洛独,“……等会儿存你电话总不能无名氏吧?” 洛独轻笑,背对着莫俊辉,“先叫我债主吧,等你还了钱再问我叫什么。”说完就直接离开了。 出了莫俊辉的病房,洛独走到楼道的第一个拐角,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陆凡,身边还有一个人,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怎么在这?洛独拿出手机直接给陆凡打了一个电话。 “喂,怎么了?” “你回头。”洛独开口。 陆凡回过身,四处张望,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往正前面看,我在你对面。”洛独无奈。 陆凡按她说的,看见了洛独,看着对面的洛独,陆凡一下子觉得太陌生了,这和他印象里的那个女孩简直是两个人。 “你的表情太夸张了,离这么远我都能看清楚。”洛独忍不住吐槽了他一句。 “不是,洛独,你这两年都干嘛了?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活着,还能干嘛?”洛独回答,“先不说别的了,莫俊辉在医院呢,昨天我送他过来的。” “洛独,你可真是活菩萨,昨天送孙盛名,今天又是莫俊辉,我可真佩服你。” “你别在这阴阳怪气的,我懒得理你。你把这个精力用在他身上更合适。” “一会儿去我公司坐坐,咱们俩聊聊?”陆凡开口问她。 “嗯,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先过去,正好去你公司把早饭吃了。”洛独无奈撇撇嘴,谁让自己倒霉,总遇到这种事。 “我公司不管早饭。” “我买了去你公司吃,行吗?” “没问题。” 挂掉电话,洛独摆摆手就离开了医院。 “你朋友?”季倾看陆凡挂了电话,走到他旁边问道。 陆凡点点头,随后拍拍季倾,“你先去看病房,我一会儿过去。” 陆凡找到洛独说的病房号,先站在门外看了一眼,看着胳膊,腿都打着石膏的莫俊辉,陆凡不以为意地挑起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直接推门走进去,莫俊辉闻声睁开眼,看见是陆凡,他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怎么才没多久不见,就躺在这了?”陆凡语气讽刺极了,眼神里待着戏谑,上下打量着莫俊辉。 “来看我笑话,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 “别,看你笑话着实没什么意义,我就是单纯探望探望,”陆凡摸摸鼻子,“说来也巧,我朋友前两天受伤也在这家医院,你这没过几天也来了,算,另一种巧合吧?”陆凡说得轻飘飘的,但话听起来就是有别的意思。 “看你受伤的确不轻,这胳膊,”陆凡说着用手攥住莫俊辉打了石膏的右大臂,莫俊辉吃痛却躲不开,“石膏挺沉的吧?”陆凡露出轻蔑畅快的笑容,然后瞥了一眼他的腿,随后低下头盯着莫俊辉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莫俊辉,我跟你的事情,你牵扯到了我朋友,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说完,陆凡松开手,俯视着躺在床上没有还击之力的莫俊辉,“你最好别让我找到证据是你背地里做的,不然我饶不了你。”随后他就直接离开了。 莫俊辉看着陆凡的背影,手掌紧攥,青筋凸起。 走到孟柯的病房门口,陆凡刚打开门,就看到蒋寒正在帮孟柯换衣服。 “啧啧啧,蒋寒,你这真是贤惠。”陆凡打趣,随后走了进来。 “滚蛋,别在这乱说话。”蒋寒给了陆凡一个白眼,轻柔地给孟柯挽起袖子,把扣子扣好,然后冲孟柯笑笑,而孟柯也一脸温柔地看着蒋寒。 季倾坐在另一张空床上,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互动,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许竹山。 最近这么忙,他们两个联系少了很多。季倾打开手机,翻看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季倾皱了皱眉头,差不多每一次都是许竹山主动跟他说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或者问他在做什么,而季倾都是回答的那一个。 季倾心里叹了口气,他其实并不喜欢手机聊天,因为这种“文字换文字”的交流让他觉得不真实,有的时候甚至觉得不踏实。他打开许竹山的朋友圈,看到背景图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笑容,是在马场两个人互拍的照片。看着照片里笑着的许竹山,季倾心里有点发麻,他知道这是想念的感觉。 是的,他已经开始想他了,而这种想念正在一点点侵袭着他的心。 “受不了~受不了~”陆凡故意搓搓胳膊,随后坐到季倾身边,“咱们两个在这,真是自讨苦吃。” 季倾被陆凡的话拽回了神,他笑笑:“你自己这是又动春心了吧。” “别别别,你还是说我点儿别的吧,这心可不敢乱动了。”陆凡捂住心口,装着委屈可怜的模样,“我这小心脏已经受不起折腾了。” “一边儿去,你可真够恶心的,陆凡。”季倾推了一把陆凡,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怎么就恶心?嗯?怎么就恶心了?”陆凡凑过来,胳膊搭在季倾的肩膀上,“我这张脸难道不应该是用帅来形容吗?” “陆凡,你别让我扇你。”季倾推掉陆凡的胳膊,“你自恋得让我想动手。” “别,爷,我不说了。”陆凡手动闭麦,随后问季倾,“你工作室怎么样了?” 季倾点点头:“差不多了,打算九月中旬招一些人,然后就正式运营。” “不错,以后我还得仰仗爷的扶持了。”陆凡笑着冲季倾挑挑眉,被季倾给了一个白眼,“可别,你都是陆总了,还需要我扶持?你在讽刺我。” “季倾,这话说得没意思了,我这是真心话,毕竟以后你要是真成了艺术家,我可能吹一辈子。” “借你吉言。” “对了,你还打算去西藏吗?”陆凡突然问。 “当然。”季倾几乎没有犹豫地开口,“十月份我就回去。” “不是,你工作室都开了,还回去?那工作室怎么办?”陆凡皱了皱眉,“还有,你答应过我,帮我处理公司的事情的。” “这不还有一个月呢,有什么事就赶紧给我安排,不然过这村没这店了。”季倾对他笑笑。 “季倾,西藏有什么好的?你这来来回回的两年了,我感觉你的心都不在这儿了。”陆凡撇嘴吐槽他,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听这话的意思,是我冷落你了呗?”季倾揽过陆凡的脖子笑着说。 “我可不敢,我算谁啊,我……” “够了啊,陆凡,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了,你又不是不能去西藏找我。”季倾打断陆凡的矫情说辞,揉搓着他的脖子。 “我是真不明白,之前你说去找灵感,这都找两年了,还没找够?季倾,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那边有喜欢的人了?”陆凡眯起眼睛看着季倾,等着他回答。 季倾拍了一下陆凡的脑后,“你的脑袋里除了这点事儿,就没别的了是不是?”季倾无奈,“我就是喜欢那儿,想多待一段时间,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也就是阿姨出国了,不然我肯定跟她告状,然后不让你回去。” “陆凡,你要是敢让我妈知道,我饶不了你。” “我要是想说,你第一次去的时候就说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没再说什么。 陆凡转过头,看着蒋寒和孟柯,“你俩差不多得了,咱们办完出院再你侬我侬成吗?” 季倾被陆凡逗笑了,蒋寒则选择无视他。他小心翼翼地扶孟柯站起来,但还是有点牵扯到伤口,孟柯皱了一下眉头,但飞快恢复平常,不过还是被季倾看到。 “慢点。实在不行,再多住几天,医生不是也建议多修养几天吗?”季倾看着孟柯还有些僵硬的身体,有些担心。 “没事儿,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在这待着,太不舒服了。”孟柯笑笑,握着蒋寒的手腕站稳。 “孟柯,你别逞强啊,反正公司还没忙到让病号上班呢。”陆凡看着孟柯的状况也是有些担心,眉头紧蹙着。 “谁说我出院就要工作了,我回家养着。”孟柯无奈撇嘴,随后挑起眉毛看向陆凡,“你现在要是让我工作,三倍工资我可能考虑考虑。” “得,我多嘴,”陆凡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连连摇头,“唉,跟你们在一块,就知道怼我。”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就欠怼。”蒋寒拉过孟柯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嘴上说了一句陆凡。 “行,你也来是吧。我真是,太卑微了。”陆凡扶额假装无奈。 “行了,我去办出院手续,你们赶紧收拾东西。”陆凡站起来,指了指他们还没收拾的东西,随后走出病房去办手续。 季倾看着蒋寒和孟柯十指紧握的手,想起刚才陆凡说的话,你是不是在那边有喜欢的人了? 许竹山,现在真想见你。 陆凡很快就办完了出院手续,正低着头看着手续上的信息往回走,前面就有人拦住了他,“学长!” 陆凡吓了一跳,他抬起头,很惊讶:“孙颜?”说着,看见她身后有一道目光投过来,“她是?” “我发小,苏晴。”孙颜赶紧拉过苏晴,向陆凡介绍,随后指了指陆凡,“晴,我们学校学长,陆凡。” “你好。”两个人礼貌点头示意。 “你们生病了?还是来看人?”陆凡问。 “来拿药的,你呢学长?”孙颜看着陆凡手里拿着的单子,开口问他。 “呃,啊,来帮个朋友办出院手续。”陆凡没有直接说是孟柯,他多少还是担心他们几个见面,“那你们先忙,我就先过去了,有时间再聊。”陆凡说着挥挥手打算离开。 还没等孙颜说什么,陆凡抬头就看见了季倾跟蒋寒孟柯他们三个人已经往这边走过来了。陆凡倒吸一口气,得,服了。 陆凡夹在两边人的中间,处境很尴尬。 “陆学长,你说的朋友,就是孟学长?”孙颜走到他旁边,开口问他。 陆凡点点头,“也好,要不你现在跟他,聊聊?” “孟学长,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跟你说两句话。”孙颜看向孟柯,随后又看了一眼揽着孟柯的蒋寒,“不会太长时间,就几句话而已。” 孟柯背过手,捏了一下蒋寒的手腕,示意他没事。蒋寒犹犹豫豫地松开了手。 季倾看到苏晴后,两个人相视笑笑,没有说什么。 “就在这吧,他走路还不太方便。”陆凡看向孙颜,随后其他几个人对视了一下,都自觉地退到一边,季倾则是拽着蒋寒往一边走,“行了,她又不会吃了他。” “孟学长,好长时间没见到你,没想到你受伤了,还住了院,没能来看看你。” “没什么,小事。你想和我说点什么?” “跟你道个歉,之前总是制造机会和你见面,打扰到你,我很抱歉。”孙颜面带歉意,眼神诚恳。 孟柯赶紧摆手,“没关系的,你不用这么自责,喜欢这件事本来就没法控制的。” 孙颜微笑着点头,随后看向蒋寒的方向,“学长,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的。” 孙颜突如其来的祝福,让孟柯愣住,随后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见了蒋寒也正在看向这边,孟柯明白了孙颜话的意思。 孟柯笑笑,“会的,谢谢你。” 孙颜摇头,脸上带着笑:“别人说的话我希望你别在意,我希望你能坚持你热爱的事,还有你爱的人。” 孟柯也郑重点头,“会的,我希望你也是。” “能拥抱一下吗,学长。”孙颜张开双臂,就是单纯地想做个告别,为自己的心动。 孟柯抿抿嘴,随后露出微笑给了孙颜一个拥抱。 “学长,希望你越来越好。” “你也是,孙颜。”孟柯温柔地拍了拍孙颜的背。 松开手,孙颜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学长,记得替我和你的他解释,我没有别的想法。” 孟柯看向蒋寒,随后转过头冲孙颜点点头。 两个人看着彼此,孙颜看着眼前的孟柯,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梦,唯一不变的,梦里梦外,这个温柔好看的男孩都没有属于过自己。 跟孙颜她们告别,陆凡打车回了公司,孟柯和蒋寒回家,季倾打算回工作室,几个人就这么分开。季倾看着他们上车之后才自己等车来。 车还没到,他接到了沈清汝发过来的消息。 “[图片]” “[图片]” 季倾点开图片,嘴直接下沉,眉间闪过不高兴。 “许队长病了。”沈清汝又发过来一条消息。看到这条信息,季倾给沈清汝打过去了电话。 “他怎么弄得?”季倾的语气有些急。 “前两天突然发烧了,今天刚退的。”沈清汝接过电话,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压低了声音回答季倾。 “怎么还发烧了?” “听他们队里的人说,他连着一个星期没怎么休息,然后前两天回学校的时候,在门口晕倒了。” 又是这样。季倾生气地抓抓头发,“那他这两天状态怎么样?” “一开始烧得厉害,吐到胃空了,人都糊涂了,后来输液两天,吃了药才好一点,”沈清汝站在门口,回过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休息的许竹山,“降央医生说他过度劳累,加上情绪不稳定所以导致的发烧。” “季倾,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忙完这阵就回去了。” “嗯,回来之前打电话。对了,你别说我偷拍了许队长的照片给你。” “知道了,姐,这几天辛苦你了。” “怎么,这是家属口吻吗?”沈清汝打趣,嘴角的笑意明显。 “姐,你又开我玩笑是吧。”季倾无奈笑笑,但心里其实是开心的。 “好了,不逗你了,”沈清汝笑笑,随后想起了什么,又继续说道:“对了,等你回来,我有事跟你说,还是关于苏宁的事情。” “什么事?” “电话里讲不清楚,反正你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再说。” “好,对了,姐,许竹山要是再有什么事情,你,记得,告诉我一下。”季倾的话断断续续的,说得他感觉不好意思。 沈清汝在电话那头听得倒是挺开心,嘴角疯狂上扬,怎么也压不下来,“昂~行,那不好好睡觉,不认真吃饭,这些,用不用说啊?”说完沈清汝捂着嘴笑出了声,她赶紧回头,生怕打扰到许竹山。 “姐,你又来是吧?”季倾被沈清汝调侃得害羞了,“我说正经的呢。” “我也没说什么不正经的吧?”沈清汝现在脑子里都是季倾心虚好笑的模样。 “行,姐,我服了,你说的都对,我闭嘴,我闭嘴。”季倾算是没辙了,觉得自己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说话,但他的确担心许竹山,毕竟他有什么都不会主动说。 “好了好了,姐不说了。”沈清汝收起笑脸,语气也正经不少,“放心,你回来的时候,一定见到一个健健康康的许竹山。” 说完,两个人挂了电话。 季倾看着发灰的天空,叹了口气,真是开始放不下这个人了。 季倾给徐峰打了个电话:“徐叔,招聘的事情提前安排吧,我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陆凡回了公司,看见洛独正坐在公司的接待位置上发呆。陆凡朝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全副武装的洛独,“你打算就这样跟我聊天?” 洛独摘掉帽子和口罩,顺手捋好有些散乱的头发,“不好意思,习惯了。” 陆凡看着眼前的女孩,忽然就觉得时间留给他的记忆有些恍惚。 两年前的她留着一头金黄色的长发,扎着总是有些塌的半高马尾,总喜欢穿淡灰色的衣服和水洗牛仔裤;一句简单话都能逗得她咧开嘴笑许久,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能冒出星星,两颗虎牙显得她十分幼态。 那个时候,她只要站在那,就很清爽美好,和如今大不相同。 “你这两年一直待在国外,我要是不联系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洛独勾勾嘴,却没带什么情绪,“在哪不都一样,都是一个人。” “你为什么突然答应帮我?” “不算是为了帮你,帮我自己而已。”洛独低着头,摆弄着手指,“谁让这么巧,他就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一开始陆凡没有反应过来,刚想问什么意思,然后突然瞪大眼睛,“你是说,他?” 洛独点头,抬眼看了一下陆凡,“别这么惊讶,这种事不应该挺常见的。” “不,真的太巧了。那你,不打算,见见他?” “见是要见的,只不过得选个我喜欢的方式。”洛独对陆凡笑笑,“陆凡,我都快忘了我以前什么样了。所以之后合作,你可能要重新适应一下。” “无论怎样,你都是你自己。”陆凡轻轻拍拍洛独的胳膊表示安慰,“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来我公司吧,位置都给你留好了。” “我不想,”洛独拒绝,“我不想当个打工仔。” “不过你放心,答应合作就不会反悔,但我很好奇,你当初针对莫俊辉,就只是因为那个女生?” “你把我看得太狭隘了,洛独,”陆凡笑笑,“当初只不过是一时气头,并没有真想怎么样,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我的界限,那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长长记性。” “我公司几次出事跟他有关系,事不过三,我从没真的计较过;但我朋友他也敢碰,那就是他不长眼,后面我会让他更后悔。”陆凡说着的时候语气轻松平淡,但眼里有股不容置疑的神色。 洛独挑眉,露出一丝笑,“陆凡,之前打电话那么说你,的确是我想简单了。你现在,扮猪吃老虎这一套玩得挺不错的。” “算不上,我说过他们都得付出点代价。” “的确,犯错的人理所应当要付出代价。” “慢点,慢点,别急,”蒋寒刚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就看见孟柯下车躬身的时候压到了伤口,表情不对。他赶紧过去拉住他的胳膊,语气里有些急切:“动作别总是这么大,伤口还没完全好呢。” 孟柯笑笑,反手握住蒋寒的手,对他点头,“知道了。” “你这两天先住这儿,把伤养好。”蒋寒牵着孟柯慢慢走,“这两天公司的事我和陆凡处理就行。” “还真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躺尸。” “静养,静养,什么躺尸,乱说话,小心我堵你嘴。”蒋寒语气里虽然有些不满,但表情却是宠溺的。 “蒋寒,你别让我扇你,这几天你的嘴才是在乱说。”孟柯无奈撇嘴,但心里是高兴的。 他刚说完,蒋寒低头亲了他一口,然后得意地看着孟柯,“怎样,你现在扇我吧,嗯,来。”说着他把脸凑到孟柯面前,闭着眼睛,嘴角还带着一抹得意的笑。 孟柯觉得无奈又好笑,“怎么就小一岁,多这么多幼稚。”他握着蒋寒的手,“走了,赶紧回屋,累了。” “你现在觉得我不成熟了呗?” “你自己看看你那样,很成熟吗?” “那你跟那个孙颜拥抱,我还没说什么呢!” “你要是说什么了,那更幼稚。” “孟柯!你再说一遍!” “你,幼稚。” “孟哥,你不爱我了。” “蒋寒,请你滚。” “我错了,不说了。” 许竹山直到傍晚的时候才醒过来,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随后撑着胳膊靠在墙上。 屋里就他一个人,看着还算亮的天,他长舒一口气。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点开和季倾的聊天框,看着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停留在上周,许竹山有些落寞。 他现在在干吗?这几天是不是很忙? 诸多顾虑,让他想打电话的心思收了起来,于是点开相册翻看两个人的照片,看着照片里的季倾,许竹山才觉得情绪好了一些。 正看得入神,沈清汝回来了。 “醒了,许队长。”沈清汝把打好的饭放在桌子上,“正好,吃饭之后把药吃了。” 许竹山收起手机点点头,“辛苦了,沈老师。” 沈清汝摇摇头,“没什么,这几天你还是要好好休息,多睡觉,按时吃饭。” 许竹山点点头。 “沈老师,你这次回家没多待几天,陪陪叔叔阿姨?” “嗯……他们嫌我烦,所以,我就回来了。”沈清汝笑笑,但眼底带着点不自然,她看着许竹山,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许队长,谢谢你。” “嗯?”许竹山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总之,谢谢你。”沈清汝不知道该怎么跟许竹山说出那段过去,她不想让他再一次陷进那段回忆,再次自责内疚。 “说得我不知道怎么接了。”许竹山笑笑,随后也就真没再说什么。 沈清汝看着许竹山吃完药,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许竹山看着窗外放空,心里觉得莫名疲惫。这时候季倾给他打了电话,看到季倾的名字,许竹山先是愣了一秒,随后赶紧清嗓,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样,随后才忐忑地接过电话。 “喂。”许竹山先开口。 “最近忙什么呢?”季倾坐在工作室外面的台阶上,一只手撑着脑袋,语气装的轻松。 “还是老样子,没别的事,你呢?最近,是不是挺忙的?”其实许竹山是想知道,如果不忙的话,为什么不跟他聊天。 “忙啊,忙吧,但应该没你忙。”至少没到生病的地步,这句话季倾没说出口,但在心底里可是说得声音挺大的。 “季老师,你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别扭?”许竹山听着季倾的语气并没有往常那么自在,“你怎么了?” “许队长,你想多了,我没怎么,挺好的,吃的好,睡得好,身体,也特好。”季倾故意咬重“身体好”这几个字,脑子里不知道骂了许竹山多说句。 “那,挺好的。”许竹山听着季倾的话,眉头却疑惑地皱在了一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本来想再说点什么,但没说出口。 听着许竹山的沉默,季倾本来就在尽力控制的情绪,开始一点一点往外冒出来。 “许竹山,你真没什么想跟我说的是吗?” 季倾这一句话让许竹山愣住,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没什么有趣的,或者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他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应该,说点什么?”许竹山弱弱地问了一句。 季倾听了他的回答气笑了,生气,无奈,还有心疼,算了。“许竹山,你又生病了,对吧。”这是陈述句,他只不过是告诉许竹山,我知道你生病了。 许竹山扶额,原来不对劲的感觉在这。他抿抿嘴,等着季倾继续说。 “你听听你的鼻音多重,还有说话的声音那么干,我不说,你打算就这么瞒过去呗!” “没有,主要是小事,没必要……” “啊~是小事。许竹山,什么算大事?你展开说说,什么是大事?” 许竹山本来想解释,但突然意识到季倾这一连串的责怪其实是在担心自己,反而低声笑了。 “不是,笑什么?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嗯,嗯,我在听呢。”许竹山回答,但笑声却越来越明显,他捂着额头的手都有些颤。 “听你笑得这么开心,是好的差不多了,我也懒得跟你说话,挂了。” “等一下,季倾!”许竹山赶紧收起笑容,“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真的,我不笑了,别挂电话。” 季倾没说话,还有些生气。 “我想你之前说,你最近有挺多事情要做,所以没敢打扰你,而且我就是发烧了,不严重,真的,就睡了一天,现在一点儿事情,咳,一点,咳,咳,都没有了。”话说的太多,许竹山的嗓子发干,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关键时候拆我链子,许竹山蹙眉。 “……吃饭了吗,药吃了吗,体温量了吗?还有……”虽然生气,但季倾听他咳嗽还是担心,言语间的担心明晃晃的。 “季倾,你是不是,很担心我?”许竹山打断了季倾的话,十分认真地问道。 “废话,不担心你,我会跟你在这啰嗦这么久。”季倾撇撇嘴。 “是作为,朋友的关心吗?”许竹山追问。 “……不然呢?” 许竹山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那就谢谢季老师的,关心。” 季倾感受得到许竹山语气的落寞,他心里乱七八糟,烦闷地抓了抓头发,想开口,却又被堵住。 “好了,我说了,我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好了。”许竹山开口,随后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原本英气的双眼垂落,“你忙的话,就挂掉电话吧。我这边……” “许竹山,你真是……呵——算了算了,挂了。”季倾听着许竹山的话,心口更加发堵,情绪也像被冷水泼了,凉了。他气鼓地挂掉电话。 季倾抬起头,叹了口气。的确得快点见面了,这种见不到还被左右情绪的感觉,季倾一点都不喜欢。 而许竹山这边也好不到哪去,听着电话传来的忙音,许竹山愣了很久。他觉得这一刻心是空的,连呼吸都带着钳制感,割得喉咙疼,他皱了皱眉,迟缓地把手机放下。 “小山,”卓玛格桑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东西,“今天感觉怎么样?” “阿妈,你怎么来了?”许竹山立刻换上笑容,抬起手接过卓玛格桑手里的东西,“我没事儿,好多了刚吃了药。” 卓玛格桑点点头,随后坐在床边拉过许竹山的手,眼神温柔地看着许竹山,“憔悴了这么多,你总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 许竹山握住卓玛格桑的手,笑着摇摇头“我这不挺好的,就是累到了,没什么的。您别太担心了。” “傻孩子,怎么不担心?你这一个月不是受伤,就是发烧,还都那么严重,你就算年轻,也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卓玛格桑叹气,言语之间既无奈又心疼。 “是我不对,阿妈,我保证,嗯,算了,我尽量,不再出现这种情况了。”许竹山晃晃卓玛格桑的手,笑得像个小孩子。 卓玛格桑抚摸着他的手,随后松开拿起桌子上的饭盒,“我熬了一点菌菇排骨汤,你喝点,补充营养。” 许竹山点点头说:“好,我最喜欢喝您熬的汤,一绝。”说着竖起来大拇指,倒是把格桑逗笑了,她盛出一小碗,笑着说:“等阿季回来了,让他也尝尝。” 听到这话,许竹山笑容消失,神情暗淡不少。 “对了,最近你们有没有联系?阿季最近怎么样?”格桑把碗递给许竹山,开口打听季倾的近况。 “有联系,他,挺忙的。”许竹山说得支支吾吾。 “嗯,等你们再联系,记得告诉他,我等着他回来,给他熬汤喝。”格桑说着的时候满脸笑意,而许竹山却怎么也提不起笑容,只是默默点头。 “怎么了,刚才还挺开心,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格桑看出了许竹山的异样,便开口问他。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许竹山摇头,手里拿着勺不停搅着碗里的汤,可却怎么也不喝下去。 “你们两个闹别扭了?”格桑问。 “没有,阿妈。我们,有什么可别扭的。”许竹山扯扯嘴角。 “之前提起阿季,你都是眉飞色舞的,怎么今天这么反常?”格桑觉得不对劲,“跟阿妈说说,怎么了?” 许竹山叹了口气,手里的动作停下,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久,随后才抬头看向卓玛格桑,“阿妈,我想他了。” 格桑愣了愣,想这句话总像是有别的意思,她笑着看着许竹山的脸,轻声开口:“阿妈,好像不太懂你的这句话。” “阿妈,我喜欢季倾。”许竹山开口。 “……现在懂了。”格桑笑着点头,随后摸了摸许竹山的头,“傻孩子,那,阿季知道吗?” 许竹山点头。 “那他怎么说?” “他说等回来了再告诉我,他的答案。” “所以,你是在等他,还是等一个答案呢?” 许竹山看着格桑带笑的目光,心口一下被击中,“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如果你是在等他,那你需要给他时间;如果你在等一个答案,那你其实随时都可以问他。明白了吗?” 许竹山似懂非懂,“不太懂,但觉得我应该是在等他,那个答案是什么,其实没那么重要,对我而言,他更重要。” 听了许竹山的回答,格桑很欣慰地露出了笑意,她拍了拍许竹山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慢慢来,你们,更要慢慢来。” 许竹山点头,刚才的所有低落一点点散去,他慢慢喝着那碗排骨汤,慢慢来。 当你真正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等待是必经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给双方的确定期,确定是否是真的喜欢,确定是否真的愿意接受喜欢。 第13章 回答 “张医生,邢梅的手术什么时候安排?”季海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就给负责邢梅手术的张医生打过去电话。 “这段时间在给邢总规律作息和饮食,按目前的状况来看,这周日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那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目前比较稳定,手术条件也比较好,不过毕竟是进行肿瘤切除,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 “好,我知道了,一切都交给你,辛苦了。” 挂掉电话,季海给助理A打电话让他订了这周六飞国外的机票。 刚挂了电话,正好助理B过来敲门:“季总。” “进。”季海看了一眼来的人,“怎么了?” “季总,事情查清楚了。”来的人把手里的资料递到季海的面前,“那对母女现在住在C市的郊区,女孩现在在一家公司工作,是基础职员,她的母亲目前身体情况不太好,主要是精神状态不稳定,之前在精神病院治疗过一年左右;还有,邢总到现在为止每年给她们汇款至少两次,每次金额都不小。” “那女孩现在工作稳定吗?”季海开口,手里翻着关于那对母女的资料信息。 “嗯,已经工作了一年多了,工资也算稳定,足够她们两个人生活。” “我知道了,订明天飞C市的机票,上午开完会我要回去一趟。” “明白。”说完助理转身离开。 八月还剩一个多星期就过去,季倾让装修人员把工期赶了出来,装修提前完成,基本的工作设备也都陆续安装完成,剩下的就是人员招聘,他打算过几天就开始着手办这件事情。 孟柯在和蒋寒的租的房子里待了一个星期,伤口恢复得不错,本来想回公司帮忙,但被蒋寒直接拒绝:“不行,你这才刚好一点儿,我不是说了,公司最近没什么大项目,公司又不是只有咱们三个。” “我真没事儿了,你看我这也能走,也能蹦的,再这么躺着,脑子都快退化了。”孟柯走了几步,又跳了两下,证明自己真没什么事情了。 但蒋寒还是摇头,表示不同意:“不行,不行,”他撩开孟柯的衣服,指着他的伤口,“你看看,这还这么明显的缝合痕迹,回公司了,你肯定受不了,我不同意,你也别说了。” 孟柯看着蒋寒很坚决,只好作罢地撇撇嘴,“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吧,反正我现在一个病号,打不过你。” “呦,你还要打我?”蒋寒单侧眉上扬,一把搂过孟柯,“你还要,打我?” 孟柯无奈地皱着眉头,弹了他一下,“嗯,不行啊?” “行,当然行,怎么不行啊,”蒋寒勾着嘴笑着,随后接着说:“不过得给点儿奖励。”说完仰起头,努了努嘴。 孟柯看着索吻的蒋寒,笑了出来:“蒋寒,你满脑子都装了这些东西是吧?” 蒋寒摇头,“当然不是!满脑子都是你。”说完还得意地笑了。 “不行,鸡皮疙瘩起来了。”孟柯假装有些嫌弃,但话里还是带着笑意的。 “亲一个,孟柯。”蒋寒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像极了等待投喂的小狗,眼里闪着光。 孟柯俯身吻了蒋寒,本来想起来,但蒋寒却追着加深了这个吻,是温柔的,但带着急切,带着占有欲。 “孟哥,好喜欢你。”蒋寒蹭着孟柯的脖颈,丝丝热气扑在孟柯身上,气氛的暧昧值上升。 “我也喜欢你。”孟柯抵住蒋寒的额头,温柔地回答他,“等我好了,就一起回家。” “好。” 这天早上蒋寒刚出门没多久,孟柯躺在床上休息,突然有人敲门。他没多想,以为是蒋寒忘了什么东西回来拿;可又一想,他有钥匙。 于是孟柯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一下,是个中年女人,看模样不太友善。 孟柯犹豫了一会儿,把门打开:“您走错了吧?”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孟柯,随后开口:“你是孟柯吧。” 孟柯有点惊讶,他迟疑了一下点头:“对,我是,您找我?” “也不算,其实是来找蒋寒的,”女人回答,随后看着孟柯,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是他妈。” “呃,啊,阿姨您好,他在公司,您如果有事可以去公司找他,他……” “他,是一直都,和你住在这里吗?”女人打断孟柯的话,开口问他。 “呃,不是,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所以借助在这。”孟柯觉得自己背后发麻,说话都有些不利索,“那您,要进来,坐坐?” “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请进。”孟柯把门打开,侧过身子,让她进了屋。 女人打量了一下不算大的房间,摘掉丝巾放在了沙发上,站定转过身:“既然碰到了,我想可以跟你聊聊。” 女人的语气和神色,让孟柯觉得情况不太好,但他觉得这确实是必要的。所以他点头,等着女人继续开口。 “蒋寒总跟我提起你,说,他想带你回家。”女人并没有特别开心的意思,反而不愿看孟柯,她叹了口气继续说:“你说,你们在一起能走一辈子吗?” 孟柯的手攥紧,但情绪没什么起伏,也没有说话。 “以后要面对的恶语流言,冷眼议论,还有诸多的困难,你觉得能扛得住吗?”女人继续说,她回过头看着孟柯,“你们现在年轻,觉得没什么,但以后呢?” 孟柯对上女人的视线:“阿姨,以后的事情我无法预料到多少,但我想说,我们两个既然决定了,那就会认真的好好的……” “是,你们两个决定了,但你有想过我们吗,我们这些做家长的,我们该怎么办?”女人脸上的落寞越来越明显,眼里开始有了泪光,“我们就只有蒋寒这么一个儿子,他和你在一起,我们家里受了太多指指点点,我们的脊梁都快被戳烂了。你知道那帮人怎么说他吗,说他变态,心里龌龊,甚至……唉……”女人说着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汹涌而出。 这让原本很坚定的孟柯,慌了。他之前的顾虑还是发生了,甚至一直在发生着。 看着情绪失控的女人,孟柯感觉周身的无力感愈发强烈,以至他连嘴都张不开。 “上个月,他爷爷过来闹,把家里弄得一片狼藉,说如果不处理好这件事,就不认他这个孙子。” “他爸,因为这件事打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只要回家就要挨打;他从不说什么,但就有一个要求,不要看出来有伤,他怕,你知道。” “孟柯,算阿姨求你,你们分开,行吗?如果,你有什么条件,随便提,我尽量满足,只要你能同意。”女人眼里的哀求看得孟柯心里难受,他觉得喉咙火辣得疼,疼得他说不出什么。 “阿姨知道你很好,但你们在一起带来的结果,并没有很好,甚至把我们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们真的承受不住这些恶意,还有伤害。”女人擦掉眼泪,整理一下情绪,“我不希望看着我们这个家就这么被撕碎,我也不想蒋寒以后就这样蓝挨打才能回家,我……” “阿姨,您别说了。”孟柯终于开口,他自然能够明白,这些伤害对于一个家庭的影响有多严重。他不敢想蒋寒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和伤害,他之前的顾虑真的就这样发生在蒋寒身上,他接受不了,也不允许。 “我刚才的确,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孟柯的手就一直紧紧攥着,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是我没有考虑到,这件事带给您家的后果,我为此道歉;……我会处理好的。”孟柯郑重地鞠躬道歉,弯下腰的那一瞬间,孟柯感受到了伤口挤压带来了痛感,他没有皱眉,反而希望再痛一点,好让他清醒过来。 起身站直,孟柯控制着自己的神情,“阿姨,今天您来的事情,我不会跟蒋寒说,我希望您也不要告诉他您见过我;今天,辛苦您,能告诉我这么多。” 女人看着眼前的孟柯,她是心疼的,毕竟他也是个孩子。哪怕他态度强硬点,她也不会这么内疚;但她真的没有办法,她不能让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掀翻,她也不能让自己家里的每个人背上不该有的骂名。 “孩子,对不起,阿姨只能这么做,也谢谢你,能够理解我。”女人拍了拍孟柯的肩膀,泪水再一次滑落。 女人离开后,孟柯像是断线的木偶,整个人松垮下去,手也松开,长久的攥握,导致没了知觉。 的确,我能带给他的,好像从来没什么好的。孟柯自嘲地咧了咧嘴角,眼泪从眼睑滴落。 季倾刚好结束了今天的面试,接到了陆凡打来的电话:“今天出去吃饭?” “怎么,你不忙了?”季倾看着椅子,揉了揉眼睛。 “再忙也得吃饭啊,更何况是跟你吃饭。”陆凡收拾着桌子上的资料,准备离开。 “说得好听,什么时候?” “你等着,我去接你。” “啧啧,果然是不一样了啊,陆凡,”季倾笑着调侃他,“现在已经自带老总的气派了。” “那你感到荣幸吗,老总亲自接你。”陆凡也没恼,附和着季倾的玩笑话。 “太荣幸了,够我吹一阵子了。” “得,打住,我怕被你吹爆了。”陆凡笑笑,“行了,不说了,等着我过去。”说完挂掉了电话。 放下手机,季倾打开电脑,翻开微博,浏览着最新的新闻还有八卦消息,本来没什么兴趣,突然下滑刷新到一则最新动态:苏氏集团的前世今生:苏式千金的那些事儿。 封面是苏宁的照片。这让季倾立刻点了进去,进去之后大大小小,或真或假的信息扑面而来,让季倾一时间接收不过来。 上面有苏宁接受过的采访,还有一些媒体偷拍的私人信息,加之各种揣测文字的铺述,让苏宁成了多数网友的赞叹对象。 “我去,这真厉害,才26岁就全控股一家上市公司。” “她这真是大格局,父亲失踪,母亲病逝,叔叔丧生,啧啧,天选的女总裁。” “谁能想她这一路走过来有多难!” “不过,她父亲失踪这么多年还活着吗?” “估计她母亲也是思人成疾才病逝的吧,这很感人。” “不过她这私生活的确是有点乱啊,这么多男人……” “你有钱也可以。” “同上。” “人家长得好看,再说了他们这都是偷拍,真真假假的。” “不过她叔丧生是为了救她吧,不然一起去,怎么就她自己回来了。” “这种意外,谁能说得准。” …… …… 看着这些信息,还有网友的留言,季倾只是紧皱眉头,假的大概比真的多。不过这种事她不可能自己主动推给媒体吧? 季倾搜索关于苏氏集团之前的各种新闻,关于苏安的已经只有苏安在西藏丧生的信息,其余的就是关于苏安与他弟弟苏康之间或真或假的报道。看着稂莠不齐的资料和新闻报道,季倾对于苏宁的事情就更加疑惑。 “原来,她爸妈和她叔叔之前也一起去过拉萨。”季倾看着其中一篇关于宣传西藏发展的新闻报道,里面有一张苏安和苏康夫妻的照片,下面是关于他们采访的记录。 “苏氏集团董事长苏康:我们这次是代表集团来西藏考察,找一找适合在这里发展的项目,同时尽自己的能力帮助西藏加强与内地的联系交流。 记者:那贵集团有没有通过这次考察做出发展或者合作的决定? 苏氏集团总经理苏安:我们打算发展旅游项目,虽然现在这里的开发还不算多,但这里的特色风俗都非常适合发展旅游业。 …… 随后,季倾又查了一下苏安和苏康两个人的基本信息。两个人是兄弟,苏安比苏康大七岁,直到死之前都没有结过婚,而苏康和他妻子,也就是苏宁的母亲结婚之后恩爱,只有苏宁一个女儿。苏康是在2006年失踪的,他失踪大概两个月左右,苏安就全盘接手了苏氏集团,并且更换了集团里大部分董事和核心职工。 季倾想到沈清汝之前说的那些话,觉得这里面的事情越来越多,可他仅凭这些根本没办法知道多少真实的内容。 正在发着呆,陆凡推开门走进来,进了季倾的办公室,陆凡看见季倾没察觉,便冲他打了个响指:“帅哥,想什么呢?” 季倾回过神给了他一巴掌,“你进来没声的?” “这得问你,发什么呆呢?”陆凡在他对面坐下。 季倾摇摇头,眼睛还盯着电脑:“没什么,想点事儿,”他退出浏览器打算把微博也退出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许竹山微博更新的消息,他立刻点了进去。 是上个星期更新的。 “等待。”简单的两个字,底下配着一张照片,是那片空地花园刚刚开放的格桑花。季倾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嘴角忍不住上扬,眼睛里也闪出了跳跃的亮。 “看什么呢,一脸这种表情。”陆凡看着季倾这副模样,起身想看季倾的电脑,但季倾手疾眼快直接把电脑合上,“什么也没有,走了,吃饭。”季倾站起身走过来推了一把陆凡,“快点儿,饿了。” “是,我的爷。”陆凡笑笑,任由季倾推着他往前走,“想吃什么?” “就咱们俩吗,蒋寒和孟柯呢?” “孟柯还在养伤,蒋寒得回去照顾他。”陆凡开口,随后长叹一声:“唉——” 季倾被他逗笑了,拍着他的肩膀“怎么,羡慕了?” “那倒不是,现在哥的志向早就不在情场了,哥得闯事业。”陆凡得意地挑眉,走到车前给季倾开了副驾的车门,“请吧,爷。” “啧,就是不一样啊,气派。”季倾冲陆凡竖起大拇指,随后上了车,关上车门,陆凡也上了车。 “安全带。”陆凡提醒季倾,“季倾,你这安全意识有待提高啊。” 就是简单的一句话,让季倾又想起了许竹山,那张熟悉的有些不清晰的面孔又开始占据季倾的脑海。 “回去认真学驾驶本,你这安全意识还很薄弱啊。” 季倾拉过安全带,低下头的瞬间,嘴角又勾起。 “想好了吗,吃什么?”陆凡开口问季倾。 “随便,都行。反正就咱们两个。”季倾抱臂,闭着眼靠着座椅。 “跟我吃饭就这么随便?”陆凡撇撇嘴。 “差不多的了,陆凡,我看你是最近受刺激太多了吧。”季倾抬了一下眉,“不一直都这样。” “是,是,我的问题。去咱们学校那条街吃煎凉粉吧,挺久没去了。” “……行。” 到了地方,两个人找地方坐下,陆凡问了季倾吃什么,随后就去点餐。 季倾盯着对面的空位又走神了,直到陆凡端着凉粉回来坐下,他才回过神。 陆凡把加辣的一碗推到季倾面前,把筷子递给他:“你今天状态不对,怎么总是走神?有什么事了?” 季倾接过筷子,摇头撑起眉头:“没有,可能最近工作室的事情忙的吧,有点累。”看着自己碗里的加辣的凉粉,季倾抬头又看了一眼陆凡对比下显得寡淡的凉粉,笑了出来,他指着陆凡的凉粉:“不是,你什么时候改吃这么清淡了?” “最近喝水少,上火了,吃辣的火上加油。”陆凡无奈撇嘴,“对了,季倾,我们几个从去年开始一直在研究新的网游项目,我想你帮我设计一下游戏宣传海报还有游戏人物场景的草图,你有时间吗?” 季倾点头,“什么时候要?” “我们游戏打算明年这个时候推上,然后就得提前一两个月宣发,所以不算特别急。” “行,到时候你把你的游戏设计,主题还有内容安排都发给我,我看看怎么弄。” “好嘞,季倾,有你,我真是太幸福了。” “滚,我这可是需要报酬的。”季倾给了陆凡一个白眼。 “必须的,让我们季大画家劳心劳力的,必须丰厚报酬。”陆凡笑得傻里傻气的。 “对了,你这次回西藏走之前告诉我,我送你。虽然还有一个月,但我可怕你偷着跑了。”陆凡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放下手里的筷子,提醒季倾。 “……知道了,不过我可能得提前走。”季倾也放下筷子,双手撑着桌子,“我打算月初回去。” 这话一说出来,陆凡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皱着眉头,一脸惊讶和无奈:“为什么,怎么突然这么早要回去?那边有什么事儿?你去那边不就是支教,哪有那么急?” “那边缺老师,校长,前两天给我打了电话,希望我尽快回去。”季倾撒谎了,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眼神也变得飘忽。 陆凡凑近,眯起眼睛:“你又撒谎,季倾。” 季倾抬眼,“这有什么好撒谎的,你不都把任务安排给我了,我在不在不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自从大二开始,你去了西藏,咱们之间联系的明显少了,而且见面都不方便,你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回去?” 季倾低下头,看着碗里的煎凉粉,问自己:是啊,为什么要回去?因为他。 “因为还有一件事情没给答案。”季倾缓缓开口,语气里夹着温柔。 “什么事情?” “行了,别刨根问底的了。”季倾抬头,“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吧。”季倾先一步起身,去前台结账,陆凡紧跟在后面。 “你不够意思,季倾。有事瞒我。”陆凡抱怨。 “合适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说。” “切。” 下了班蒋寒就去买饭,回了和孟柯的住处。 “孟柯,今天感觉怎么样,我买了章鱼丸子,你快尝尝。”推开门,还没见到孟柯,蒋寒就已经开始碎碎念叨了。 走进客厅,蒋寒没看到孟柯,他放下东西转身去了卧室,也没有孟柯,不过床上倒是有他的衣服,收拾了一半儿。 蒋寒蹙起眉头,心里隐隐不安。他掏出手机,给孟柯打电话,手机铃声从客厅传过来,孟柯没有带手机。 他打算出门找他,结果刚出卧室,就听到了开门声,孟柯回来了。 “回来了?”孟柯看见蒋寒露出了笑容。 “你去哪了?”看见孟柯,他的不安少了点儿,但还是担心他,“回来你不在,手机也没拿,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孟柯笑着走过来,拍了拍蒋寒,“我就是待得有点无聊,出去走走。”说完就往沙发走过去,把自己陷进里面。 他看见了蒋寒带回来的东西,伸手指了指:“买的什么?” 蒋寒走过来打开,然后坐在孟柯旁边:“章鱼丸子,趁热吃。”他扎了两个递给孟柯,孟柯接过塞进嘴里,冲蒋寒竖起大拇指,示意他好吃。 “你收拾衣服是要干吗?”蒋寒开口问,手上重新扎了一串丸子递给孟柯。 孟柯接过递到蒋寒嘴边,“吃一个。”蒋寒咬了一口,等着孟柯说话。 “我朋友报名了一个比赛,这两天准备集训,他想让我去做一段时间的技术顾问。”孟柯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样啊,”蒋寒松了口气,但随之又担心起他的身体,“那你的伤行吗?集训估计挺累的,你……” “放心,好多了。”孟柯笑笑,朝蒋寒勾了勾手,蒋寒会意,整个人靠过来,孟柯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别太想我了。”孟柯开着玩笑,却用力抓紧了蒋寒的手。 “怎么不想?你不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不踏实。”蒋寒反握住孟柯的手,话语里带着失落。 “那你要去多久?” “嗯,,这要看他们具体情况了,如果不好,可能早点儿,好的话,可能就晚点儿。” “那我希望他们连半决赛都进不了。” “你这样会让我很没面子,我去做了技术顾问,他们连半决赛都进不了,那我这太差劲了。”孟柯被蒋寒整笑了。 “那我能去找你吗?” “不能,集训期间不可以有外人随意进出,可能连电话都不能打。” “家属也不行?!”蒋寒顶顶肩膀,有些不满。 “你属于哪种家属?”孟柯笑着发问。 “你在明知顾问,孟柯。”蒋寒低下头,伸手捏了捏孟柯的脸,亲了他一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家属?” “……弟弟。”孟柯笑着回他,还得意地歪起了头。 “你再说一遍?” “你比我小,不就是弟弟?” “你再说一遍,孟柯。”蒋寒有些不开心,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不说了。”孟柯也并不觉得舒服,他推开蒋寒,“累了,没意思。”说完起身走回卧室,继续收拾东西。 蒋寒被留在原地,愣了神,随后站起来跟了过去。他倚着门,“什么时候走?” “后天。”孟柯没有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低着头回答。 “这么快?那我送你。” “不用,我明天得先回家一趟。” “那,用我,跟你,回去吗?”听孟柯说要回家,蒋寒心里怦怦跳,有些紧张,但更多是期待。 “……不用,我自己回去。”孟柯手里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回去告诉他们一声,不多待。” “啊,啊,这样啊,那你……” “我明天回家,如果时间长我就不回来了,直接坐车去我朋友那。”孟柯拉上气象拉链,拽起皮箱,看了一眼蒋寒。 “那,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蒋寒挠挠头,不知道再说点什么。 “知道了。”孟柯把皮箱推出来放到门口,他背对着蒋寒,压着心里的难受,尽量平静地开口:“晚上我跟朋友约好了吃饭,太晚的话就不用等我了。” “那我送你过去。”蒋寒直起身朝他走过来。 “不用,你去了,他们免不了一顿打听我。”孟柯回过头,对蒋寒笑了一下,“你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走了。” “诶……”话还没说出口,干脆的关门声堵住了蒋寒,他垂手叹了口气,走回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他拿过买的吃的打算接着吃,结果没拿稳全洒在了茶几上,蒋寒急忙找纸,茶几上却没有,他打开抽屉,拿出新的纸抽把茶几清理干净。 清理完他要关上抽屉的时候,看见了放在纸抽下面压着的一条丝巾。 那是他送给他母亲的。 蒋寒拿出丝巾,看着门口的行李箱。他攥紧丝巾,拿起手机打了电话。 “你是不是来找过我?” 陆凡跟季倾出了凉粉店打算在夜市走一走,但陆凡临时接到合作方的电话,只好回公司加班。 “我先把你送回去,我在回公司。” “不用,回去也没什么事情,我在这边溜达溜达,你回去吧。” “那行,你注意安全。”陆凡跟季倾挥挥手就开车离开了。 季倾一个人在夜市里闲逛,其实他没什么感兴趣的,只不过是自从那天和许竹山通了电话,他就心不在焉的,不是发呆就是走神,除非忙起来,才能把许竹山挤出脑袋。 慢悠悠地走着,他脑子里全是去年许竹山一个人跑来找他的情景,那个时候送他去机场,大概就已经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好了没有。”季倾自言自语,拿出手机打开两个人的聊天界面,打了一连串的字,可修修改改到最后一个字也没法出去,这让季倾有些烦躁。 他犹豫了一会儿给沈清汝打了一个电话。 “喂,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沈清汝正在宿舍看书,接到季倾的电话还有些惊讶。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姐?”季倾笑笑。 “那倒不是,只不过你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我还不太习惯。”沈清汝合起书,下床倒水。 “是不是打扰你了?”季倾挠挠头,有些抱歉。 “没有,我还以为这个时候你们……”沈清汝喝了口水,后面的话被吞掉,季倾没听清。 “对了,姐,我再过两天就回去了。”季倾开口。 “提前了?”沈清汝放下水杯,“许队长知道吗?” “他,,还没跟他说。”季倾撇撇嘴。 “你们两个没在一起吗?”沈清汝这下有些急了,她看了一眼时间,快八点了。 “我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啊,姐。”季倾没有明白沈清汝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去A市了,这个时间应该早到了。”沈清汝开口,随后她皱眉,“他不会没跟你说吧?” “我知道了,那我先挂了,姐。”季倾急匆匆地挂掉电话,拦了一辆车就往机场赶。 他给许竹山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显示手机关机,这让季倾更加着急。路上催了几次司机尽量快点开。 到了机场,季倾一路飞奔,跑到接机口,季倾看着稀疏的人流,搜索着许竹山的身影,可整个接机口都跑遍了也没有,他又去值班大厅,让工作人员用广播喊了许竹山,但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见他的人影。 季倾整个人焦急得不停踱步,“他能去哪?他哪也不熟悉。”站在原地想了想,他又打车回了学校附近。 到了学校门口,季倾下车就开始找许竹山,他的目光不停寻找着,生怕疏漏一点就错过许竹山,可从校门口一直走到那条夜市的尽头,也没有看到许竹山的身影。 季倾很害怕,许竹山就来过一次,对这人生地不熟的,手机又没电了,他能去哪? 因为着急,季倾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不稳。他胡乱地抓着头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这个时候沈清汝给他打过来电话:“季倾,你见到许队长了吗?” “没有,给他打电话关机,我也不知道他能去哪。”季倾现在是又担心着急,又生气,“等我看见他,非揍他一顿,不提前说一声,现在连个人影儿都找不着。” “别太着急,可能他先去办别的事情了。”沈清汝也很担心,但还是让季倾冷静下来。 “唉,真是,”季倾叹气,“那我先回去,实在不行我再去警局报个案。”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也许他办完了事情,可能找了旅馆先休息了,你别太着急了,他不会出什么事的。”沈清汝宽慰季倾。 “我知道了,姐。时间也不早了,我找到他再告诉你,你也别担心了。”季倾说完挂了电话,打车回了工作室。 八月末的晚风已经开始带了凉意,但街上依旧热闹,只是季倾却觉得很吵,他把车窗往上摇了一些,闭着眼,感觉有些疲惫。 到了路口,季倾下车。路边的灯不算太亮,不过也能看清路。他拖着步子往前走,揉了揉酸胀的眉头,心里还是担心许竹山。 “季倾。” 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季倾站住了脚。当他抬起头,看清站在不远处的人的模样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季倾迈着大步向他走过去,还没等许竹山反应过来,季倾一把搂住了他。 “许竹山,你他妈吓死我了!”季倾的胳膊圈住许竹山,他感受着许竹山温热的体温,刚才所有糟糕的情绪才彻底消散。 许竹山被季倾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但他感受到了季倾身上传来的慌乱,他抬手轻轻抚拍着季倾的背,语气轻柔:“对不起,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手机没电了。” 季倾深深呼了一口气,他推开许竹山,给了他一拳:“你他妈下次再这样,我非揍你一顿!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许竹山看着眼前的季倾,额头上的汗珠还在,脸上因为焦急涨得发红。许竹山凑上前,拿出纸巾,抬手帮他擦掉汗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你来就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你对这又不熟,要是……” 许竹山把季倾圏进怀里,把头埋进季倾的颈窝,手抓着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季倾回抱住许竹山,拍了拍他,不忍再说些什么责怪的话,反而轻声询问:“……身体好点吗?吃饭了吗?” “没事,就是发烧而已,那天打完电话就没事了。”许竹山回答,“还没吃。” “我带你去吃饭。”说着季倾想松开,但许竹山不愿意,还是紧紧抱着季倾。 “不用,让我抱一会儿行吗?” 季倾只好任由他抱着,“你怎么找到这的?” “你微博简介。” “你怎么想起来这儿了?最近队里没事吗?” 许竹山松开季倾,点头,然后开口:“队里把搬迁的准备事情处理完了,就等着九月中旬一起搬了。所以近期没有什么要紧事。”说完,许竹山仔仔细细地看着季倾,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怎么了?”季倾看许竹山这么看自己,疑惑地问他。 “你又没好好吃饭吧,怎么比在拉萨还瘦?”许竹山皱起了眉,他伸手捏了捏季倾的胳膊,“你看看,你这胳膊都成骨头架子了。” 季倾拿开许竹山的手,笑着说:“许竹山,你说得太夸张了,我明明比在拉萨的时候壮,我在这有时间就健身。” 季倾说完也看向许竹山,迎着光,许竹山的脸清晰地映进季倾的眼底,让季倾恍惚了一下,明明才一个月没见,怎么感觉像是好久没有见过了。 “好了,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说。”季倾指了指工作室,随后向前走打开了工作室的门,许竹山转身跟着进了屋。 季倾把灯打开,顺便拿起水壶打算烧点水,但许竹山拦下了:“你别忙了,我就坐一会儿。” 季倾回身,看向许竹山:“那你一会儿去哪?” “找个旅店住。”许竹山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 “许竹山,你这次来,真没事?”季倾把水壶放到桌子上,和许竹山面对面,等着他的回答。 许竹山点头,“真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说完许竹山冲季倾笑笑。 “我下周就回去了。”季倾开口,然后看着许竹山,“如果是来找我,你没必要跑这一趟。” 许竹山低下头,两只手的手指摆弄着,不知道怎么接话。 季倾走近他,“所以,是来要我的答复的?” “不是。”许竹山很快开口,生怕晚一点就让季倾误会。他站起来,看着季倾很认真地回答:“我不是为了那个所谓的答案来的,我只是想来看你,你别多想;我没有想逼你给我什么答案,我知道这件事的确需要时间去考虑,毕竟……” “许竹山”季倾开口,整个人靠在桌子上,开口问他:“那天你和沈姐送我去机场回去的时候,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许竹山蹭蹭鼻子,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就是随便聊聊。” “行,那我也不说了。”季倾挑起眉毛,故意转过身假装收拾东西。 “……我就告诉她,,我喜欢你,我想你再回到拉萨的时候,也能,喜欢我……” 季倾低着头笑了,他清了清嗓子,回过头:“没了?” “有。我跟还她说,‘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怕他会因为我是男生,所以不愿意接受我;但我不在乎,我告诉了他我的想法,即使他最后拒绝我了,也没关系,只要别不回来了,我都能接受’。” “那天你给我打完电话,阿妈来看我,她说要慢慢来,我想的确是,但我真的想见你,所以,抱歉。” “许竹山,我们,试试看吧。”季倾看着许竹山略带倦意的面容,慢慢开口,目光落在他黑色的双眸。 许竹山心跳漏了一拍,瞳孔也随之放大,他露出惊讶的神色,转而是惊喜,眼睛里小露出愈发清晰的亮光。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想好了?” “怎么,你反悔了?”季倾看着他,扬起眉。 “没有!”许竹山开心地嘴角无法抑制地上扬,原本冷清的脸此刻显得温柔许多,狭长的眼睛也带上了喜悦,“我,我,就是,有点,等一下,”许竹山激动得语无伦次,他转过身,不停用手揉搓着脑后的头发,“你让我缓一下,我有点,激动。” 季倾被许竹山手足无措的样子逗得大笑了起来,他把摊着的手收回抱在胸前,笑意满脸地看着许竹山,嘴上也不忘逗他:“许竹山,你至于吗?” 许竹山回过身,看着笑得很开心的季倾,一脸认真地点头说道:“至于,太至于,我觉得有点不真实。”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季倾,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每一处他都想伸手去轻轻触碰。 “那,我现在就是你的男朋友了,对吧?”许竹山舔舐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微微颔首,眼睛里装满了季倾,像是个受宠若惊的小狗。 季倾有些傲娇地撇头,但嘴角却是勾着笑的,他假装咳了一声,然后回过头,挑起眉毛,话语里带着笑,“难不成你想当我女朋友啊?”说完季倾忍不住笑,指了指许竹山的脸开口:“许竹山,你现在看起来真傻。” 许竹山也露出了笑容,他盯着季倾的脸,突然压低声音贴近他,“季倾,我渴了。” “刚要烧水,你说……”话还没吐槽完,许竹山的唇贴住了季倾的唇,季倾的眼睛顿时瞪大,上半身条件反射地向后仰,身体失了平衡,许竹山察觉到,于是伸出双手,一只揽在季倾的腰间,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让他和自己贴近。 他没亲过人,这是第一次,他紧张到在抖。 他没被亲过,这是头一回,他紧张到忘了呼吸。 季倾看着许竹山的脸被放大到极限,他的眼睛闭着,睫毛跟着呼吸在轻颤。他能感受到许竹山的小心试探,还有夹杂着的一丝慌乱;他又何尝不是,他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快把耳朵震聋了。于是他闭上眼睛,回应许竹山,一点一点地。 许竹山感受到了季倾的回应,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季倾无比清晰真实的面孔,他才真切地意识到,他们两个的关系真的发生了变化。 这个吻虽然笨拙青涩,但却是他们两个之间无言的默契,传递着他们彼此由心动开始蔓延的爱意。 许竹山不舍地停下了缠绵在唇边的吻,他抵住季倾的额头,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屋内的气氛多了一些暧昧。 “季倾,谢谢你。”许竹山的手握着季倾的脖颈,语气温柔。“我没喜欢过谁,你是第一个,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你满意,但我会努力给你我能给的。” “许竹山,你好像在做演讲宣誓。”虽然嘴里吐槽,但季倾抬起头抱住了许竹山,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他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两个人的身影,心里的暖意从胸腔扩散到身体的每一处。 “许竹山,谢谢你喜欢我。”季倾开口,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也喜欢你。” 季倾想说些什么,可觉得太啰嗦,他不想把感情的事情想的太复杂,他只知道,他确定自己就是喜欢许竹山,就像现在,和他拥抱就能够让自己感受到巨大的幸福感。 许竹山把头埋进季倾的肩膀,手摩挲着季倾的头发,感受着季倾和他之间开始涌现的爱意。 第14章 回答2 孟柯出了门其实并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只是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因为只要看着蒋寒的脸,他就说不出口任何拒绝他的话。 他本想着去超市买几瓶酒麻痹自己的神经,可他又觉得有些可笑,酒精从来没办法麻痹人,让他失控的可能性倒是更大。所以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身从卖水的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 他坐在人流密集的广场的一处长椅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其实是不敢有。可那些不堪的记忆就像是泄了闸的洪水,疯了一样涌进他的脑子里。 “儿子,你听妈的,试一试,喜欢女生,可以吗?” “孟柯,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啊,喜欢男的。” “你们听说了吗,高二七班那个班长,孟柯,他性取向有问题,他喜欢男的。” “长得人模狗样的,背地里玩这么开啊~哈哈哈哈哈,诶,咱们班有你喜欢的吗?还是你喜欢年纪大的?” “好恶心,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有,离他远点,晦气死了。” “孟柯啊,老师知道你学习为人都很优秀,但学校里的风言风语传得这么厉害,我还是建议你转学吧,这种环境,我怕你坚持不了。” “孟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有了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告诉我,我以后出去这张脸往哪搁?!” ………… 孟柯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心里像是被堵了浸水的棉花,喘气都是撕磨的痛。 晚上的凉风吹过,头发被吹乱,有些遮住了眼睛,他伸手拨开,看见自己面前有一小束雏菊。 孟柯抬头,看见旁边站着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生,他拿着这束雏菊,看见孟柯抬起了头,便对他露出笑容:“哥哥,这束花送你。” “……送我?”孟柯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指指着自己。 “对的,给你的。”男生礼貌微笑,把花塞进孟柯手里,“我在这边帮姐姐卖花,看你不太开心,所以送你一束雏菊。” 孟柯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雏菊花束,露出了笑容:“谢谢啊。” “雏菊的花语里有‘开心’的意思,希望你可以开心点儿。”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时间也不早了,你记得早点回家。我先走了,拜拜!”男生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摊位,对孟柯挥挥手就跑开了。 孟柯看着男生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花,心里的难受好了一点。 花随风微动,路灯依次亮起,热闹的声响开始逐渐退去,坐了这么久,孟柯觉得有点冷,伤口也压得隐隐作痛。他站起来,沉重地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往街上走,他还不想回去。 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十点了。出来了这么久。 八月末的夜的确开始凉了,孟柯搓了一把冰凉的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刚好前面有家便利店,他进了店,买了一桶泡面,泡好就坐在位置上继续发呆。 “好好的饭不吃,坐这吃泡面,孟柯,你可真行啊。”孟柯看着眼前的泡面桶,自嘲了两句。 他盯着窗户里自己的倒影,自己的脸上发白,甚至血色都不多,双眼空洞,难怪一个陌生小孩都能看出他不开心。 看着看着,面前的玻璃窗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影,孟柯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眨了一下眼睛再看,的确是多了一个人,是蒋寒。孟柯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儿心虚,他赶紧低下头,打开泡面大口地吃了起来,假装没看见蒋寒。早知道溜达远点儿了,孟柯皱了皱眉,又一次吐槽自己。 “不是说和朋友出去了吗,怎么在这吃泡面?”蒋寒喘着粗气,看着埋头不语的孟柯。 孟柯没有理他,自顾自吃着泡面。 “我们回家。”蒋寒把手里拿的外套给孟柯披上,语气逐渐柔和下来。 孟柯依旧低头吃着泡面,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先回去吧,我把泡面吃完。” “孟柯,跟我回家。”蒋寒拉住孟柯的手腕,声音低了下来。 孟柯无奈放下手里的泡面,推开了蒋寒的手,但没有抬头看他。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外套,顺手扯下来放到桌子上,声音冷清:“我说了,你先回去。” 蒋寒看着孟柯冷淡的模样,他觉得心里被揪着一样难受,但他还是重复那一句话:“……跟我回家。”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孟柯站起来,目光依旧落在玻璃窗上,他看到蒋寒被模糊的表情已经觉得不忍心了,所以他更不敢看蒋寒。 “我就是想在外面待着,这下我说明白了吗?你听懂了吗?” “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现在不想说话。” “孟柯,我妈今天来过对吧。她是不是跟你说了特别多没……” “蒋寒,”孟柯绷直自己的身体,转过来看着蒋寒,脸上是不同往常的冷漠,“够了。” “我今天够累了,你别再逼问我了,行吗?” 孟柯把能搬出来的不耐烦全都摆在脸上,可眼神却在躲闪,“真的,我累了。” 说完,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孟柯别过头,而蒋寒则一直看着孟柯。 “你是不是来找过我?”蒋寒给他母亲打过去电话,开口就是质问。 “我没有啊,今天我一直……” “你的丝巾落我这儿了。”蒋寒没有等她说完,“你是不是见到孟柯了?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我只是想去看看你,不知道他也在,我没跟他说什么。” “妈,你说实话,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蒋寒想着孟柯今天诸多反常的表现,他肯定他妈一定是和孟柯说了什么。 “我就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别再继续待在一块儿了……”蒋寒的母亲越说声音越小。 “妈!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就想跟他在一块儿,你为什么非要跑来跟他说些有的没的?!”蒋寒的猜想得到证实,他气愤地站了起来,“我再说一遍,就算我爸把我打死,我爷再怎么来家里闹,我也必须跟孟柯在一块儿!”蒋寒说完本来想直接挂掉电话,但他又觉得自己说的话过于强硬,无奈叹了口气,缓了语气,“妈,我们都没做错什么,只不过就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男生,所以你们就想方设法地阻拦我;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他很好,特别好,在我心里,没人能比他好。你们如果不愿意接受,我无所谓,但有事冲我来,别欺负他行吗?算我求你们。”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拿起外套跑了出去。 电话那头,是蒋寒的母亲和父亲两个人。原本以为能好好聊聊,结果却是被蒋寒再一次告知了他的态度。蒋寒的母亲一脸无奈,而他父亲也是愁眉紧锁,没有言语。 持久的沉默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比这凉夜还冷。 “孟柯,你是又打算,放弃我了。”蒋寒脸上的神情一点点落寞,他说出口这句话,觉得胸腔被抽光了空气,密密麻麻的窒息感包裹着他。 “我很差劲是吗?”蒋寒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他控制不了此时自己的情绪,也不想控制,“所以,你可以在选择里随随便便把我筛掉,对你而言,我是不是真的可以随时被抛开?”他抬眸的一瞬间,孟柯看见了他眼里闪过的晶莹,他掐着自己的手心,没有回答他。 蒋寒的话砸在孟柯的心上,他咬紧牙关,逼自己忍着。他脑子里都是蒋寒母亲对他说的那些话,他知道,那是事实,是他曾经一直经历过的痛苦,他不想,也不愿意让蒋寒和他的家人去经历同样的,甚至更多的痛苦和伤害。 他只能保持沉默,他害怕自己一抬头,一开口,就会心软。 “孟柯,你说话行吗?”蒋寒看着无动于衷的孟柯,伸手想拉他的手,但孟柯把手背到身后躲开,向后退了一步。 孟柯看着便利店的人并不少,只好指了指门外,“出去说。”随后先一步去收银台结账出了便利店。 孟柯等着蒋寒出来,深吸一口气看着蒋寒的脸,他咬着下唇,良久才开口,“阿姨是来过,但什么也没和我说,是我,是我不想了。是我觉得没意思。” “我给我妈打过电话了,我知道她跟你说了很多事,但……” “蒋寒,我刚才说的那个字你没听懂?你听……” “孟柯,你能听我说吗?!”蒋寒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能听我说吗?” 孟柯沉默,不再说话。 “你能不能听我说?不要总听别人说行吗?”蒋寒把外套给孟柯披上,“孟柯,那天在医院你答应我的,你不会再去在意那些外人的话……你说过要带我回家的。”蒋寒看着孟柯,眼里挤满了悲伤。 孟柯看着蒋寒,他又何尝不难受。他犹豫着,还是侧过头,狠下心开了口:“蒋寒,我跟你都是成年人了,所以有些话不用真的相信。你就当我是脑子不清醒,乱说的。” “孟柯,你看着我再说一遍。”蒋寒扳过孟柯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 孟柯看着蒋寒的眼睛,他把外套拿下来,推开他的手,把外套递给他,叹了口气“穿上,凉了。” 蒋寒没有接,他看着孟柯,他紧紧抿着嘴,湿漉的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落泪。 “回家吧,太晚了。”孟柯把外套塞给蒋寒,终究是不忍心,“我今天就不回去了。”说完背过身,避免和蒋寒视线交汇。 蒋寒抓住孟柯的手腕,把他拉了回来,“你把话说清楚!” “行,”孟柯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甩开蒋寒的手,眼睛紧紧盯着蒋寒,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再说一遍,我之前说的话都是没过脑子瞎说的,现在我清醒了,听明白了?” 他转身想要离开,但想到什么又回过头,露出自以为满不在乎的笑,“蒋寒,别太较真了,就当,我跟你玩玩的。” 蒋寒看着孟柯,眼里是不可置信,他看着孟柯脸上的苦笑和牵强,想去拉住他,可被孟柯躲开,“这句话,是认真的。” 他决绝地转身,汹涌的锥心感把他淹没,他只想立刻逃离这里,想甩掉刚才那个嘴硬的,伤了蒋寒也伤了自己的他。 蒋寒被留在原地,手里的外套被他攥得面目全非。 “我说带你去吃饭,现在好了,只能吃泡面了。”季倾把泡面推到许竹山面前,顺手把筷子递给他,“将就将就。” 许竹山接过筷子,笑得倒是开心,“我觉得吃泡面挺好的。”说着夹起一大筷子塞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就竖起大拇指,含糊不清地说:“嗯……好吃,特别香。” “你慢点,刚泡好,别烫着。”季倾递给他纸巾。 许竹山点头,接过季倾递过来的纸巾,随后夹起泡面,看向季倾:“吃吗?” 季倾摇头,“你快吃吧,一会儿跟我回家住。” 许竹山点点头,脸上有一种害羞的模样,“你,自己一个人在这住?” “对,我租的房子,我家不在这,在C市。”季倾回答许竹山,他看着许竹山有些不自在,撑着桌子凑近他:“许竹山,你是不是很怕我家里有别人?” “没有,主要是不熟悉,我怕自己说错话。”许竹山低头继续吃泡面。 “许竹山,你是害羞啊,还是紧张啊?”季倾追问,努力压着嘴角,结果笑意全都跑进了眼睛里。 “都没有,你想多了。”许竹山放下筷子,抬起头看向季倾,“我吃完了,走吧,回家。”说完笑着搂过季倾,“快走吧。” 季倾也笑笑,随后关掉灯,两个人走出去,刚要出门,许竹山停下:“下雨了。” 季倾看过去,的确,外面的灯光被雨水晕开,变得模糊,雨声却开始越来越清晰,季倾侧过头,“那完了,我这没有伞。” 许竹山看向季倾,露出笑容:“你租的房子离这远不远?” 季倾摇摇头,“就隔了一条街。” “那咱俩跑回去吧。”许竹山提议。 “我觉得可以,”季倾点头,随后打开门,冲许竹山勾勾手,“走吧。” 出了门,两个人跑进雨里。雨像是被泼下来的,把两个人的衣服全部打湿,但他们却笑得开怀。两个人牵着手向前跑着,脚下溅起大片的水花,散落在半空,像是为他们炸开的小烟花;两个人时不时对视,街上的灯光晕进两个人的眼底,化成了清晰可见可触的爱意。 许竹山看着季倾,牵着的手被他握紧。 回到家,季倾到浴室拿出两条毛巾,递给许竹山一条,“赶紧擦擦,一会儿你去洗个澡,然后赶紧休息。” 许竹山接过毛巾的时候拽过季倾,把毛巾盖在他头上,给他揉了揉滴水的头发,“不急。” “赶紧的,别墨迹。”季倾抓过许竹山的手把他推进浴室,关上了门。 刚转身准备去厨房,许竹山就打开门探出头:“季倾,水好像打不开。” 季倾站起身走过去,“我看看。”他刚过去拉开门,就被许竹山拉进去,整个人被他抵在墙上,室内的热气潮湿,季倾被许竹山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他靠着墙,有些紧张。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许竹山的吻就已经落下,带着侵袭感,夹杂着些许淋雨的凉意,他其实有些不适应,但许竹山的手松开他的手腕,游走到他的腰间和背后,他只能配合。 许竹山撬开他的唇齿,舌头探入他的口腔,有些贪婪地攫取着,比刚才多了&欲望#,许竹山愈发逼近,季倾被挤到角落,抬起胳膊的时候碰到了花洒的开关,热水喷薄而出,水顺着两人的身体滑落,勾勒着两个人的轮廓,水汽蒸腾,呼吸也愈发紊乱,室内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 许竹山的手抬起想要解开季倾的上衣,季倾拦住了,他喘着粗气,眼里迷离地看着许竹山,“许竹山,你说实话,你真没谈过恋爱?” 许竹山勾起嘴角,看着季倾,眼神却带着侵略性,他吻了吻季倾的额头,随后凑到他耳边,“没有,我真就只喜欢过你。”说完没有等季倾反应,他的唇就落在了季倾的耳朵,脸颊,在脖颈间#&啜吻,随后仰头再次吻住他的唇,吻愈发强烈,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季倾整个人&吞进去;季倾一个反身,把许竹山抵在洗手台,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反客为主,他吻得笨拙,且更加缠#绵,许竹山双手搭在他的腰上,仰头迎#合%着季倾。他睁开眼看着季倾,湿漉的头发滴落着水珠,睫毛上也挂着水汽,他的脸在灯下显得更加青涩,这让许竹山心口的#欲望&开始燃烧,他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住自己,他关掉花洒,直接把季倾抱起来,推开浴室的门,径直走向卧室。 两个人一同倒在床上,季倾一脸笑意地看着许竹山,打趣到:“许竹山,你还真是深藏不漏啊,嗯?” 许竹山俯身,用手拨开季倾额前的湿发,吻了吻他的鼻尖,声音紧张得有些颤抖“季倾,你愿意吗?” 季倾紧张地吞咽口水,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他看着许竹山,尽量平静:“你想好了?” 许竹山点头,季倾笑笑拉过他的胳膊,两个人的唇压在一起,再一次深吻。季倾的手放在许竹山的脑后,许竹山的吻每落一处,都带着细微的啃咬,直至季倾的锁骨,他用力地咬出一个印记,他本想吻他的耳朵,却被季倾翻身&压在#?身下,季倾单手仰起许竹山的脸,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随后得意地舔了一下嘴唇,“有来有往,许竹山。” 许竹山摸了摸脖子,一把搂过季倾,“的确要有来有往。” “诶,许竹山,你确定,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 这一夜,大抵等不到雨停。 蒋寒颓然地站在雨里,任由雨砸在他身上。单薄的半袖早就湿透黏在身上,他并未在意,他只是觉得心好疼,因为他最爱的人把他推开了。 他淋了很久的雨,试图让自己清醒,可还没清醒,刚才紧绷的理智却被雨冲得一干二净,他站在雨里握紧双手,还是不愿放手。 直到雨停,蒋寒才打车回家,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多。他推开门,因为长久的淋雨导致身体有些僵硬,整个人险些摔倒。他扶着门框缓了一会儿,挪着步子进了屋,坐下来靠着孟柯的行李箱发呆,直到天亮。 孟柯回到家的时候也淋湿了不少,他简单收拾了一下,靠着窗边看着楼下,情绪落寞至极,他整个人都是空洞的。 许竹山醒过来的时候,季倾还在睡着。他侧过头,盯着季倾的脸看,他喜欢看季倾的眼睛,闭着的时候眼尾是向上的,灰白色的睫毛安静地垂落着。季倾头发有些掉色了,原本的金黄色显现出米金色,这倒是衬得他更白,五官也更清晰柔和。 许竹山碰了碰季倾的鼻子,嘴角带笑地呢喃了一句:“怎么感觉又帅了呢。”其实许竹山的心里觉得,他带着一种美感。 “肯定点儿,就是又帅了。”季倾没有睁眼,而是抓过许竹山的手握住,放在枕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不再睡会儿了?” 许竹山摇摇头,“不了,看着你睡就行。” “许竹山,你嘴里就没有正经话了是吧。”季倾掐了一把许竹山的腰,随后睁开眼睛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去,疼!”许竹山吃痛皱眉,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 “帮你清醒清醒。”季倾睁眼看着许竹山的样子笑了起来,“去洗澡,一会儿出去吃饭。” “一起吗?”许竹山突然凑近,鼻子碰了碰季倾的下巴,但被季倾一把推开,“许竹山,我发现你现在真是开始得寸进尺了。” “有吗?”许竹山亲了一口季倾的眉骨,然后看着他,“怎么得寸进尺了?”说完又亲了一口他的嘴唇,“这样?”说完还得意地冲季倾挑眉。 “许竹山,给你名分太早了,现在你是有恃无恐了,嗯?”季倾搂过许竹山的脖子,顶了一下他的额头。 “反正都给了,你不能反悔。”许竹山笑得得意,“我去洗澡了,真不一起?” “滚蛋,赶紧去,你不去我先去了。” “去去去,这就去。”许竹山穿上衣服出了卧室。 季倾伸伸胳膊,也坐了起来。他打开手机看见了几个未接来电,来电人是莫俊辉。他下意识地皱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了过去。 “有事?” “季倾哥哥,是我。” 听到是李萌萌的声音,季倾瞬间紧张地坐直,“萌萌?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莫叔叔和我爸出去了,没拿手机。” “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 “八点多。” 季倾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十点。“那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要去干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说是要带我爸去取钱。” 听了这话,季倾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他赶紧问:“萌萌,你爸的手机带出去了吗?他的电话号你告诉我一下。” 李萌萌告诉了季倾电话号码,季倾记下来就叮嘱她一定在家待着,那也别乱跑,随后才挂了电话。随后给陆凡发了消息。 放下手机,季倾下床从衣柜里找出两身衣服,走到浴室门口。 “衣服放外面了,记得换。” “知道了。” 随后季倾走进厨房,找出牛奶和红枣,倒在一起煮,又拿出面包放在面包机里加热,随后煎了两个鸡蛋。 刚把煮热的牛奶倒进杯子,许竹山走了过来,季倾抬头看了一眼他,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许竹山穿衣服大多都是修身一些,马丁靴黑裤子是标配,偶尔换也是窄版的工装裤,上衣也通常是深色的基础款长袖;今天换上季倾的衣服,感觉整个人柔和了不少。白色的竖条纹衬衫,略宽松的卡其色牛仔裤,再搭上他偏英朗的脸和短发,让许竹山看起来,多了些硬与柔结合的少年感;衬衫袖口被他简单挽起一截,刚好露出手腕,季倾看到了他手上带着他送的那串菩提手串,抿了抿上扬的嘴角。 看着这样的许竹山,季倾笑着,双手抱臂,一直盯着他。 “怎么了?不好看?”许竹山搓搓不长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季倾摇摇头,笑着回答许竹山:“就是,感觉年轻了。” 许竹山歪头:“你又在内涵我,季倾。” “没有,这样穿,不错。”季倾连连点头,表示称赞。 许竹山摸了摸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皱了皱眉:“真不舒服,感觉勒脖子。”说完连着解开了两颗纽扣,修长的脖子彻底露出来,锁骨也若隐若现,这让季倾有些不自在地蹭了蹭鼻子,眼神也躲闪开:“你,赶紧吃饭,我去洗澡。” 许竹山走过来,抬起双臂,“抱一个。” 季倾后躲,推开许竹山,“我先去洗澡。” 虽然手被推开,许竹山也没放弃,他再次抬手把季倾圏进怀里,轻轻蹭了蹭他的脖子,身上的淡香一点点散开。 季倾温柔地笑笑,抬手摸摸他的背:“行了,我去洗澡了,你赶紧吃饭。” “不是说出去吃吗?” “这个时间,出去吃早饭还是午饭都不太合适,一会儿你吃完了在家等着我,我出去有点事情。等我回来,领你出去转转。”说着,季倾还不忘捏了捏许竹山的下巴。 “行,那你快去洗澡收拾。” 许竹山坐下,看着季倾准备的早餐,觉得心口暖暖的。他想到了什么,赶紧回到卧室把手机拿出来,拍了两张早餐照片;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嘴角一勾,叼起一片面包站起来,走到客厅的全身镜前面,摆了摆姿势,又拍了两张照片,拍完检查,满意之后才坐回椅子上安心吃饭。 季倾收拾完出来,看见许竹山在收拾碗筷,走过去拍了他的后背一下,“这么贤惠?” 许竹山擦干手,把加热好的面包放进新的盘子,勾嘴笑:“怎么,以前只注意到我的帅气了?” “是是是,我们许队长帅得我离不开眼睛,行了吧。”季倾耸耸肩,语气带着笑意。 许竹山听季倾夸他,得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搞艺术的,审美就是好。”说着把手里的盘子放到桌子上,“趁热吃。” “不吃了,我现在就得去,事情比较急。”季倾把许竹山按在椅子上,拍拍他的肩膀:“你替我吃了,犒劳你的。”说完回身准备回卧室拿手机,却被许竹山拽了回来,“必须吃饭,再着急也得吃。” 季倾没站稳,坐在了许竹山的腿上,只好顺势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吃饭又不用多长时间,那,快吃。”许竹山拿起面包递给季倾,季倾接过咬了一个口,笑着看向许竹山,“你刚才说话好像我妈。” “……行,像阿姨是我的荣幸。”许竹山挤出假笑,随后伸手摸了一下装牛奶的杯子,“牛奶喝了。” “我不爱喝牛奶。” “那你煮这么多?” “我又没煮过,倒多了。”季倾摊手,表示自己并不是故意的。 “你不爱喝牛奶,家里怎么还放着?” “之前我妈给寄过来的,我不喝就一直放着呗。” “真应该跟阿姨告你的状。” “许竹山,一提到我妈,你的嘴脸变得可真快,这还没见她,就开始嘴甜了是吧,啊?”季倾摸了一下许竹山的下巴,开他玩笑。 “季倾,你信不信我让你出不去这个屋?”许竹山单手搂紧季倾的腰,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危险。 “……不信。”季倾挑起眉毛,把最后一口面包吃掉,想要站起来,但被许竹山搂得很紧,他只好笑着叹了口气,“我信,行吧,快松手,真有事。”许竹山这才松开手。 “鸡蛋不吃了?” “不了,得走了。”季倾走回卧室拿了手机就往门口走,“对了,钥匙在茶几上,如果我没回来,你出去记得拿。” “注意安全。” “知道了。” 季倾关上门,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许竹山起身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季倾出了门给李杰打电话,电话显示无法接通,他又赶紧给陆凡打电话。 “陆凡,我给李杰打电话他没接。” “我刚才去了一趟他家,看了路口的监控,莫俊辉开车带走的他,只有他们两个,看方向是外郊,我现在开车过去,你也过来吧。” “行,知道了。”季倾拦了一辆车赶往外郊。 “莫俊辉,你带我来这想干嘛?”李杰其实上了车就知道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下了车看到眼前的荒芜,他没有慌,只是语气冷淡地开口。 “还能干吗?”莫俊辉指着自己还有些瘸的腿,然后抬起自己还包扎着的右手小臂,嘴角的笑容阴冷,眼底也带着寒气:“这可都是你送我的大礼,我怎么能不回礼呢?” 李杰下意识后退,但手机一直紧握在手里:“怎么,你让我们去教训陆凡他们,我教训了,还让一个受伤住院了,你还不满意?”他看着莫俊辉,咽了咽口水,“你把我带着来,是想连我也揍一顿?” “李杰,你脑子倒也不是什么也不装。”莫俊辉脱下西装外套,从里面拿出一把小型匕首放在左手,一步步向李杰靠近。 “莫俊辉,你真敢动手?”李杰往后退,手心里的汗向外冒,他其实在后悔,答应帮助陆凡。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没有退路,“莫俊辉,你想清楚了,你如果在这动我,牢你做定了!” “李杰,别威胁我,否则连命都不给你留!”莫俊辉逼近,李杰抬手,“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莫俊辉皱皱眉,不屑地冷笑:“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随后挥起手把李杰摁在地上。 李杰手机被甩了出去,他架起双手挡在身前,和莫俊辉两个人对抗着;莫俊辉如果不是受伤了,李杰很难是他的对手。李杰看着他手上的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转出右手狠狠地攥住莫俊辉受伤的小臂,莫俊辉吃痛松了手,李杰趁机把他左手的匕首抢过来扔了出去,顺势翻身把莫俊辉压在身下,桎梏住他,“莫俊辉,我给你卖命这么久,你还真想下死手!你要是真想活,就赶紧把钱给我,我也就不会说你指使我故意伤人的事情,否则……” “少来威胁我!我怕你?!”莫俊辉抬起左腿顶了一下李杰,李杰吃痛减了力,莫俊辉一把把他推开,随后艰难地站起来,想去捡那把匕首,他刚站起来,陆凡从他身后给了他一脚,莫俊辉面朝地趴下,脸上蹭满了土,眼镜也甩了出去。 “莫俊辉,你还真是没完没了!”陆凡走到一旁把李杰拉起来,看了他一眼:“还行吗?”李杰点点头,随后走到一旁拿起手机,“录音了。” “我带你回去。”陆凡看了一眼李杰的手机,又偏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莫俊辉,脸上露出一抹不屑。 刚往前走没几步,莫俊辉就爬了起来,他拿起那把匕首,瘸着腿向前冲了两步,李杰听到了声音,一转头赶紧把陆凡推开,他也因为急退而踉跄了一下。 “莫俊辉,你不想活了?!”李杰冲莫俊辉大喊一声。 没有了眼镜,莫俊辉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很是模糊,但他浑身都是丧失了理智的气息,“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 陆凡回过身,看着莫俊辉此刻的模样“莫俊辉,你疯了?!你还想干吗?” 莫俊辉扭着脖子,突然就笑了,声音空得发干,他指着陆凡和李杰的身后,脸上是无所谓的表情:“我怎么会,只自己来呢?我又,怎么会只让你们来?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这么爱做这种事情的人,怎么会不想后路。” 陆凡和李杰同时转身,来时的路口有人影向他们这边靠近,陆凡看清时情绪瞬间爆发,他回头:“莫俊辉,你真疯了!” “莫总,人带来了。”一行穿着黑衣的保镖带着李萌萌,站在陆凡和李杰的身后,牵着李萌萌的男人沉声开口。 李杰眼里烧红,他想过去,可还没动莫俊辉就先开口:“李杰,你最好别乱动。”说着慢慢从两个人中间走过,站在了那一行人的前面,随后缓缓蹲下,揉了揉李萌萌的头发:“萌萌,吃饭了吗?” 李萌萌明显是有些害怕现在的莫俊辉,她下意识地向后,但被莫俊辉抓住了双臂,他笑得瘆人,“别怕,一会儿,叔叔让你和爸爸一起去吃饭。” “莫俊辉,你别碰她!”李杰要过去,莫俊辉挥挥手,一行人挡在了他和李萌萌身前。 陆凡拉住李杰,靠在他耳边低语:“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想办法带萌萌走,还有手机,一定要带出去。”话音刚落,随之而来的便是几个人的扭打。 季倾赶到外郊的时候,正好看到莫俊辉按着李萌萌的肩膀,不远处就是陆凡和李杰他们。季倾皱眉赶紧跑过去,他跑到莫俊辉身后直接用力锁住他的脖子,两个人一起倒下,李萌萌因为受到惊吓,看着两边人的种种,眼里全是呆滞和恐惧。 “萌萌,快走!赶紧走,能走多远有多远,见到人就报警!赶紧走!”季倾死死勒着莫俊辉的脖子,让李萌萌赶紧跑出去。 李萌萌紧张到不知所措,但她还是颤颤巍巍地点头,随后一股脑地往外跑,连头也不敢回。 莫俊辉被季倾勒得喘不上来气,他凭着自己还在的意识,抬起左手用匕首划伤了季倾的手臂,季倾被迫松了手,莫俊辉滚到一边,大声咳嗽。 季倾也站起来,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莫俊辉,你是疯了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莫俊辉缓过来,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摸着脖子冷笑:“你不都看到了,今天谁也别想走!” “你是真在外面待够了是吧!你知道这么做,你就一条路!” “我管他几条路,反正我都这样了,被你爸开了,被我爸赶了出来,孙盛名也把我踢在一边,呵,我现在就是烂命一条,拉上你们,怎么都是赚了。”说完,莫俊辉握紧匕首向季倾冲了过来,季倾向左方侧闪,踉跄着后退站稳,莫俊辉紧逼不舍,季倾看了一眼他的腿,走过来是瘸着的,索性等他过来,抬脚用力地向莫俊辉的右腿膝盖处踹下去,同时双手夺过莫俊辉手里的匕首,顺势绕到他的身后,给他背上又来了一脚。 莫俊辉狠狠扑在地上,腿上的痛感让他闷哼一声,季倾把匕首收起来,转过身跑向陆凡他们那一群人之中。 陆凡的身手哪敌得过这群经过训练的人,处处需要和李杰打配合,而李杰的体力也抵不过这些年轻人,两个人被围着很是吃力。 李杰刚把陆凡身边的人踹开,另一个人就从陆凡背后过来锁住他的脖子向后拖,陆凡紧紧拽着那个人的手想要挣脱,但是自己的力气还是抵不过,只能被他拖着,后来突然脖子一松,陆凡向前俯身站稳,再回头,看见了季倾把那个人拽了出去。 “怎么样,还行吗?”季倾抬头看了一眼陆凡,陆凡点头,季倾站起来又给了那个人胸口狠狠一脚。 时间拖得久了,他们三个人好不容易把六七个人全都撂倒,这才听见越来越清晰的警笛声。季倾这才松了口气。 莫俊辉等人被带走,而李杰也作为之前孟柯事件的证人被带走做进一步调查,现场留下了陆凡和季倾。做完简单笔录,两个人被允许离开。 “幸亏你及时来了,不然我不都敢想后果。”陆凡整个人松懈下来,和季倾两个人往外面走。 “受伤了吗?”季倾转过头看向陆凡。 陆凡摇摇头,“没事儿,这下总算可以给孟柯一个交代了,也能让公司安生点儿。” 季倾点点头,随后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快一点了。“行了,你也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我工作室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说着季倾就打算拦车,结果抬手的时候,陆凡看见了他胳膊上的伤口。 “你等等,”陆凡拉住他,皱住眉头,“胳膊受伤了?” 季倾歪头看了一眼,“没事儿,一会儿我回去自己消消毒就行。” “什么没事儿,这么长一道口子,这还渗血呢,跟我去医院。”陆凡拉着他,加快了脚步。 “哎,真没事儿,”季倾抽出胳膊,“我工作室真有事儿,我……” “别在这跟我墨迹,不去是想让我扛你过去?”陆凡一脸严肃,拉着季倾上了车,强行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医院。 许竹山在家里等了季倾很久没回来,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半,他想着出去买点菜,回来做饭,于是拿上钥匙就出去了。 在医院处理完伤口,陆凡和季倾走出来,“还说没事,医生都说了,这伤口挺深的,你要是不来医院,回家感染了,我看你的工作室还怎么干。”陆凡一脸无奈,语气里也是埋怨。 “行了,这不没事儿了,你可真啰嗦,陆凡。”季倾撇撇嘴,随后摊开手,“现在没事儿了,我能回去了吗?” “我送你。”陆凡拦过季倾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季倾笑着没说什么。 “季倾,你这怎么突然厉害这么多,背着我升级了这是。”陆凡感叹季倾的变化。 “什么话,我不过就是最近在健身,力量上去了呗。”季倾扭了扭脖子,“说得好像我以前多弱似的。” “没有,夸你呢。”陆凡冲季倾笑笑,“这个点儿了,我直接送你回家,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不用,就,去工作室就行。”季倾有点心虚,他还没想好让许竹山见他的这帮朋友,怎么也得正式点,现在,不合适。 “你是现在就打算当工作狂了?再忙也不差这点儿时间,听我的,回去休息休息。”陆凡自然不听季倾的,路口直接右转进了他租的房子的那条街。 季倾无奈叹了口气。 陆凡把车停在停车位,两个人下了车。季倾看陆凡也下车了,一脸疑惑:“你下来干吗?” “送你回去呗,我怕你偷着跑回工作室。”陆凡说着歪歪头,“走吧。” 季倾无奈闭眼叹气,“陆凡,你还搞盯着我这一套,可真有你的。” “怎么?这是作为好兄弟的关心,还不领情。”陆凡双手圈住季倾,向下压了一下,季倾弯胳膊捅了他腰一下:“我真谢谢你。” “我去,你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陆凡晃着季倾的肩膀,“现在对我都下狠手了。” “你有完没完?信不信我把你撂这?”季倾转过头,眯起眼睛发出警告。 陆凡只好耸耸肩,继续搂着季倾的脖子:“是是是,我不说了,闭嘴。快走吧,我一会儿也要回家睡觉。” “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不行,我得看你进屋。” 季倾没再说话,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许竹山。 到了门口,季倾停住,他拿开陆凡的胳膊,“行了,你回去吧。” “你快进去。” “行了,快走吧,我这就上去了。”说着季倾走进楼口,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指着陆凡的外套“外套给我穿穿。” 陆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套已经脏了,他抬头疑惑地皱眉“你都到家了,还要我外套干什么?再说都脏了。” “快点,别废话。” “行,你是爷,你说了算。”陆凡无奈挑起眉,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季倾。 “谢了,到时候洗了还你。走了。”随后按了电梯上了楼。陆凡看着电梯升上去后便转身往外走,刚转过身就和旁边的人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陆凡抬手表示歉意,随后离开,并没有注意和自己撞在一起的人是谁。许竹山看着陆凡离开的背影,心里情绪有些复杂,他想知道这个人和季倾的关系。他按了电梯上了楼。 季倾刚敲完门没人应,打算给许竹山打电话,结果后脚电梯门打开,许竹山上来了。季倾转头看向他,露出微笑,虽然穿了外套,但还是下意识把受伤的手臂放在身后。 “出去了?” 许竹山看了一眼季倾点点头,随后走过去开门,“怎么回来这么晚?” “事情比较急,处理的时候又遇到点儿突发情况,所以就……嗯。”季倾耸耸肩膀,随后揽过许竹山的肩膀:“抱歉啊,让你等这么久,这样,我现在带你出去转转,咱们……” “你刚回来,休息下,我去了趟超市,吃完饭再说。”许竹山笑笑,但情绪并不高。 季倾察觉到他的异样,跟在身后进了屋,看许竹山径直走进厨房,沉默不语地忙着手里的动作,他走过去站在许竹山旁边,侧着头看他:“怎么了这是?怎么情绪不高呢?” “没有,你想吃什么?”许竹山整理从超市买的东西,低着头问季倾。 “都行,你做什么吃什么。”季倾目光依旧落在许竹山的脸上,随后抬起手扳过许竹山的脸,“笑一个。” 许竹山抬手拿开季倾的手,挤出一个笑容,继续低头。 季倾以为是拉萨那边有了什么事,就把许竹山手里的东西挪开,让他面对着自己,“是不是队里又有什么事了?” 许竹山看着季倾一脸着急的模样,心里瞬间软了一下来,舒了一口气抱住季倾,温热的气息扑在两人之间,许竹山的下巴抵着季倾的肩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真没事儿,别多想了。” 季倾回抱住许竹山,语气温柔平静:“许竹山,以前我们是朋友,也许很多事你都会顾虑不和我说;但现在不一样,我们不只是朋友,所以有任何事都要和我说。” 许竹山点头,歪头轻吻季倾的脖子,随后松开手看向季倾,看了一眼他的外套,才发现不对劲,“你这外套怎么这么脏?” 季倾尴尬地舔了一下嘴,“啊,就是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就……” “你出去的时候没穿外套的。”许竹山自然不相信,“到底怎么回事?” “真没事,就是……” “季倾,你刚说的话只针对我是吗,你跟我说实话。”许竹山表情变化,眼睛紧盯着季倾。 季倾咧嘴吐吐舌头,揉了揉头发,“朋友的事,就是……然后……”季倾大致把事情跟许竹山说了一下,但还是把很多打斗受伤之类的事情省去。说完他摊开手:“所以今天就回来晚了。” 许竹山眉头一皱,“好在你们没发生肢体冲突,不然更危险。”他抬手,“外套脱了,我放洗衣机去洗。” “没事儿,你不是要做饭,我去就行。”季倾赶紧拒绝,然后往卧室走,边走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许竹山,“你快做饭吧,我饿了。” 许竹山笑笑,回过身继续整理食材。 季倾回到卧室关上门,松了一口气,他脱掉外套,看着手臂上包扎的纱布,无奈地撇撇嘴,哪受伤不行,非得这么明显的地方。他打开衣柜找了一件长袖,换上之后出了卧室,把那两件衣服洗衣机,又顺便整理了一下衣柜和卧室。 洗完衣服晾好,他走进厨房,看许竹山正忙碌着。 “你做什么呢?”季倾看了一下许竹山,手搭在他的后背。 许竹山转过头噙着笑看着季倾的嘴唇,“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季倾拍了一把他的后背:“爱说不说。” 许竹山直接凑过来亲了季倾,季倾下意识后躲,但被许竹山伸手扣住了脑后。但他只是浅吻,随后就松开了,嘴角的笑扩散到整张脸上,“那我亲你。” “许竹山,你大爷的!”季倾抬腿踢了他一脚,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住嘴,挑了挑眉掩饰。 “季倾,你这一个多月是怎么活下来的?冰箱里除了水什么都没有,你就靠水续命呗?”许竹山打开锅看了一眼,开口吐槽季倾。 “我又不做饭,买了放着就是浪费。”季倾走到另一边,弯腰看了一眼锅里,点点头:“嗯,卖相还不错。” “也不看是出自谁手。”许竹山笑笑,随后掀开做焖面的锅盖,往里面放辅料和调味剂,季倾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失神,觉得这种时刻让他好安心。 “对了,鱼你喜欢吃蒸的,煎的,还是炖的?”许竹山拿出处理好的鱼,撑着台面问季倾。 “你喜欢哪种就做哪种。”季倾回答,顺手拿起旁边还没来得及洗的水果,“我把水果洗了。” 季倾把水果放进另一边的水池清洗,许竹山突然笑了,季倾回过头:“怎么了,笑什么?” 许竹山摇摇头,“就是觉得,看见了咱们两个以后的样子。” “不好吗?” “特别好。”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做好,两个人做到餐桌,看着许竹山准备的饭菜,季倾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许队长,你这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佩服佩服。” “你又开始了是吧,赶紧尝尝。”许竹山拿过季倾的碗,给他盛了一碗蒜香牛肉焖面,随后推到他面前,“小心烫。” 季倾吹了吹,夹起面条放进嘴里,还没咽下去,他就抬头放大眼睛:“嗯,嗯,好吃,真的。” “多吃点。”许竹山得到季倾的反馈很是开心,拿起筷子加了一块鱼肉放在碗里,细心地把鱼刺挑出来,然后把碗推到季倾面前,扬扬下巴:“尝尝这个鱼,炖的。” 季倾其实是愣了一下的,其实他很久没吃过鱼了,因为觉得挑鱼刺特别麻烦。他看着许竹山挑好的鱼肉,抬头看着许竹山一脸期待,“许竹山,以后要是没你,我估计不会吃鱼的。” “嗯?什么意思?” “没什么。”季倾笑了笑,夹起一块鱼肉尝了尝,“好吃,特别入味儿。”然后又夹起一块,“你也尝尝,自己的手艺。” 许竹山吃下,勾勾嘴:“还行,正常发挥吧。”随后两个人相视一笑。 “锅里还有菌菇汤,我给你盛一碗。”说着许竹山起身,给季倾盛了一碗汤,端着走过来,“这是阿妈教我的,不知道我做的好不好喝。” “我都想奶奶了,她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总跟我念叨你。”许竹山回答。 “我这忙的都没顾上跟她聊天,回去了一定得带点礼物弥补一下我的错误。”季倾拍着胸口,一脸惭愧,随后喝了一口汤,“好喝,许竹山,你这手艺真不错。”季倾连连称赞,这让许竹山的心情好了很多。 “好吃你就多吃,好喝你就多喝。” 季倾吃得有些热,下意识地挽起袖子,“那我可不能辜负了你这一桌子的成果。”说着拿起碗准备再夹一些面和牛肉,结果手臂上的纱布露了出来,被许竹山看见了。 季倾赶紧收回手,但被许竹山拽了过来,“怎么回事?” “要不,吃完再说?”季倾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看着许竹山冷脸,他只好继续说,“真的,吃完再说。” 许竹山冷着脸,但手还是松开了。 季倾把碗里的面吃完,汤也喝光,随后放下碗筷,把衣服袖子也放下来。 “吃完了?” “嗯。”季倾应了一声。 许竹山站起身拉过季倾,两个人往客厅走过去。 两个人并排坐下,许竹山轻手拉过季倾受伤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挽起袖子,看见了包扎着的完整伤口,“还有哪受伤了?” “没有,就是不小心才被划了一下。”季倾拍拍许竹山的手腕,抬起胳膊左右转了转,“看,这不挺好的,而且伤口处理过了,医生说没什么事。” 许竹山低着头,抬手碰了碰季倾手臂上的伤口,季倾皱了皱眉,但嘴上还是说着“真没事儿。” 许竹山依旧没说话,但季倾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也不再说什么。 “季倾,要是我没看见你打算一直瞒着是吗?”许竹山开口,抬眼看向季倾。 “这是小事儿,告诉你也……” “小事儿?什么才算大事?胳膊废了才算?”许竹山面色严肃,眼里带着心疼。 季倾突然想起了之前许竹山发烧的时候,自己说他的话,笑了笑:“这话听着真耳熟。” “你还笑?季倾,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许竹山被季倾搞得一脸无奈。 “那我正经点儿笑。”季倾怎么也收不住,就是想笑。 “季倾。”许竹山叫了季倾的名字,“别拿这种事当乐子,不好笑。” 季倾也收了笑容,握住许竹山的手,“知道了。” “以后别骗我,尤其这种事。”许竹山眼底的情绪复杂。 “我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季倾举手保证,同时凑近许竹山,揽住他的肩膀,“真的,我保证。” 许竹山抬眼对上季倾的眼睛,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开口:“你最好说到做到。”随后抱住他,没再说话。 门被推开的时候,蒋寒睁开了眼睛,抬头看见是孟柯,他撑着手快速站了起来,长久的坐立让他眼前一片眩晕感,他的扶住墙,“……回来了。” 孟柯点点头,随后看了一眼蒋寒的模样,忍不住皱眉:“你这是怎么回事?” 蒋寒捋捋杂乱的头发,只是摇摇头,抬起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进来吗?” 孟柯没说话,瞥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我来拿我的东西,不用进了。”说着拿起自己的行李箱打算离开,刚转身,突然想到钥匙还在自己这,他又回过身,把钥匙递给蒋寒,低着头说:“钥匙,别在我这放着了。” 蒋寒没有接,只是沉默地看着孟柯,随后暗淡地开口:“真的想好了吗?” 孟柯没有回答,只是把钥匙塞进蒋寒的手里,结果手被蒋寒紧紧握住,异常的热传到孟柯的手上,他忍不住抬头,看见了蒋寒红肿的双眼,发白的嘴唇,“你怎么了?” 蒋寒没有回答他,还是固执地盯着他,“你回答我,真的想好了吗?” “是你没想好,我昨天已经说得……”孟柯话还没说完,蒋寒整个人突然向后仰,孟柯双眼放大,撇开行李箱,双手赶紧拉住他“蒋寒!” 蒋寒缓过来,晃晃悠悠地站稳,看着孟柯,眼里变得湿润,“你回答我,你是真的想好了吗?” 孟柯好不容易建设好的的围墙,看着蒋寒这副模样,在一点一点瓦解,他松开蒋寒,撇过头,“别那么固执了,蒋寒。” 蒋寒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惨谈的笑:“孟柯,你从来都没有选择过相信我。”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用手握紧。“结束的话怎么着也得正式点,我就想你正面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孟柯说不出口,他根本就没想好,他就连打开这扇门都犹豫了两个小时。每个路过的人以为他是踩点的,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他本可以不来,只不过是找个借口再多看看他。 “昨天说过了,这种话就没必要多说,矫情。”孟柯不以为意地笑笑,“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孟柯,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有多不值得。”蒋寒看着孟柯的背影,说了最后一句话,这句话扎得孟柯心口疼,他皱紧眉头,手紧紧握着拉杆,“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值得,是我,当初就不应该走进你的生活里。”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孟柯觉得自己的力气被抽干净,他闭上眼,泪水落了下来。他何尝不想说自己没想好,可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爱的人因为他,而变得处境那么艰难。 蒋寒靠在门上,身体一点一点下滑,就如同他的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 孟柯走到楼下的时候给陆凡打了一个电话:“陆凡,我过两天要出去一趟,可能有段时间回不来,公司如果有事,你随时打电话,邮箱也行。” “不是,你伤好了吗?要去哪?蒋寒去吗?” “没事儿了,他不去,我自己的事情。” “那行,你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知道了。”挂掉电话,孟柯赶往机场,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看着密集的云层,孟柯的心空得能将它们全部塞下。 第15章 回答3 “A市的人是不是都在这了。”许竹山拿了票走过来,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忍不住皱皱眉。 季倾笑起来,把手里的水递给许竹山,“游乐园人都多。没事儿,反正也不急,又不是只有这一天,实在不行明天再来。” 许竹山看向季倾,连忙摆了摆手,“别了,明天再来一次,我估计这辈子都不想来了。” “至于吗,之前在拉萨逛集市也没见你这样啊。”季倾依旧笑着,歪着头看许竹山。 “那不一样,你胳膊还有伤,人这么多,挤到怎么办?”许竹山把拧开的水递给季倾。 “没事儿,我个高,他们挤不到我。”季倾比了比身高。 “行,那先玩哪个?”许竹山揽过季倾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走入人群。 “先坐海盗船,再玩过山车,然后空中飞人也不错,或者……” “等会儿,”许竹山停下脚步,抬手勾季倾的下巴,“季倾,你想要我命可以直说,不用这么麻烦。” 季倾被许竹山说笑了,扬起眉毛有些惊讶:“不是,你害怕啊?” “……不怕,今天舍命陪君子。”许竹山咬咬牙,“走吧,先去空中飞人,趁人少。” 从空中飞人开始,到过山车结束。虽然排队的时间很长,但许竹山对于高空的失重感却一直没有得到缓解,尤其是在过山车的时候,他不敢牵季倾的手,只能抓着扶手来掩饰自己手心冒出冷汗的窘迫。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尽力去关注季倾的反应,看他笑或是发泄似的大喊,就觉得自己的恐惧也能得到一些缓解。 从过山车上下来,季倾把许竹山被风吹得掀起来的衣服整理好,然后伸手摸了摸他有些发白的脸,“还好吗?” 许竹山点点头,缓了口气,抬手握住季倾的手:“没事儿,只不过是一次性的刺激太多了。” 季倾被他的话说笑了:“强度太大了是吗?”许竹山勾着嘴角默认。 “下次还是带你坐旋转木马吧,更适合你的身体素质。”季倾嘴上调侃,但看着许竹山发白的脸,还是想让他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一会儿。许竹山只是摆手,摇摇头说:“没事儿,走吧,去坐坐旋转木马。” “不是,你还行吗?不行咱们直接回去吧。”季倾担心他,“反正逛了一下午也挺累的。” “你在质疑我,季倾。”许竹山手搭着季倾的肩膀,扯了扯嘴角,“跟别人可能不行,但陪你怎么着都行。” 季倾歪过头,两个人对视:“许竹山,你这嘴倒是甜,我没发现你爱吃甜的啊。” “我不爱吃甜的,”许竹山低眸看了一眼季倾的唇,随后轻啄了一下,“你就够甜的了。” 季倾咬牙,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嘶——”许竹山皱眉,搂过他的脖子。“季倾,你现在不踢人,改招数了是吧?嗯?” 季倾不以为意地挑挑眉,“如果你想,我现在也可以补你一脚。” 许竹山宠溺地点着头:“行,好样的,季倾。”说完假装生气,松开手一个人往前走。 季倾自然看出来了许竹山的小心思,他也不急,就在后面慢悠悠跟着,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扬。“诶,许竹山,你可以再走快点儿。” 许竹山笑着咬咬嘴唇,歪头回身,“很好,季倾,你真是好样的。”说着他就真的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刚走没几步,就被前面突然走过来的人拦住了。 “打扰一下,帅哥。” 许竹山停住,顺势往后退出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打扰了,请问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拦住他的是个女生,长得很漂亮,面带微笑很有礼貌,“不好意思,可能有些唐突,但我觉得你挺帅的,所以,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许竹山头一回遇到这种搭讪的事情,他自己站在这,尴尬得有点不知所措,他假装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季倾,眼神示意他求助。季倾也收起笑容,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身边。 “不好意思啊,他不用手机。”季倾双臂交叉放在身前,他看了一眼许竹山,转过头冲女生露出礼貌性的微笑,随后推着许竹山往前走,留下女生一脸惊讶待在原地。 “你说的什么理由,这都什么年代了,我这么一个年轻小伙,不用手机,太扯了吧。”许竹山被季倾说出口的理由无语到,但还忍不住想笑。 “怎么,你想加她?那走,回去,还来得及。” “别,我不用手机,我就是原始人,行吗?” “切。” 走出一段距离,季倾停住脚步,侧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许竹山,眼里的情绪有些微妙。 许竹山也上下看了一眼自己,前后看了看衣服,随后抬头问:“怎么了?我身上有脏东西?” “许竹山,明天不带你出来了。” “啊?为什么?”许竹山一头雾水。 “风险成本太大。” “不是,你说什么呢?说点我能听懂的。” 季倾凑上去,嘴角下压,伸手捏住许竹山的下巴:“我吃醋了。” 许竹山的眼睛放大,里面多了惊讶,随之变成喜悦,他拿开季倾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说什么,但又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他抿住嘴,却压不下去嘴角。 “很好笑吗?” “没有,没有,我是开心。”许竹山赶紧解释,“我觉得下次我得打扮得再帅点儿,这样应该有更多女孩子注意到我,那,是不是,你就能多吃点醋了?” “许竹山,你什么脑回路啊?”季倾一脸无奈,撇过头不看他。 “我错了。”许竹山牵过季倾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哥很专一,就喜欢你。别人,不管男女,一眼都不多看,行吗?” 季倾看着微微弯腰凑过来的许竹山一脸温柔,也就笑笑,握紧了他的手,“最好是。” “真的,相信我。”两个人牵着手往前走,“季倾,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占有欲这么强啊,我都没跟那个女生说话。” “能一样吗,你现在什么身份还需要我时刻提醒你?” “对,我现在是你男朋友,的确不一样。”许竹山笑笑,随后看着季倾,挑起眉:“不过,你吃醋就光嘴上说说?” 季倾看着眼前许竹山的脸,眼睛满是温柔。他抿抿嘴,亲了他的额头,许竹山刚要说话,季倾又飞快地亲了他的唇:“行了,快走,带你去夜市。” “还去人多的地方?” “家里人少。” “我觉得也不是不行。” “许竹山,我把你扔这信不信。” “不信。” “那你旋转木马不坐了?” “下次吧,不然咱俩得被锁在游乐园里。” …… 两个人牵着手,走在落满晚霞和夕阳光的街道上,树影和身影都被勾勒得影影绰绰,两个人相视的笑容十分清晰地印在此刻。 孟柯离开后,蒋寒瘫在门口许久未动,他脑子里混乱不堪,都是和孟柯有关的画面,搅得他头疼。等他再站起来已经双腿麻木,他缓慢地移动自己的身体,走到客厅,整个人扑倒在沙发上。体温的骤升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发热,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可他却觉得挺好的,至少可以先用这种短暂的病痛稀释自己心口的灼烧感。 他闭上眼睛,还是忍不住流了泪。明明都已经往好的方向走了,明明马上可以跟他回家了,为什么,搞得这么糟糕。 脑袋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蒋寒的手机响了。他顺着声音伸手去摸索,拿到后按了接听:“……喂。” “儿子,是我。”听见是宋芳华的声音后,蒋寒应了一声:“有事吗?” “我跟你爸,想跟你谈谈关于你和孟柯……” “不用了,”蒋寒声音苦涩,“我们分手了。所以不用再来说什么奉劝我话了。”蒋寒口干,咳嗽了几声,“没别的事,挂了。” “等等,儿子,我跟你爸其实是想,一起见见他,我们……” “妈,我都说清楚了,我们分手了,你们还想干吗?” “蒋寒,你给我好好说话!”蒋锋拿过宋芳华的手机,呵斥了他一声,“我跟你妈不欠你什么,别用这种口吻跟我们说话!” “……好,对不起,我的错,是我的问题,都是我的问题,所以才会把所有事情搞得乱七八糟。”蒋寒捂住眼睛,叹了口气。 “你不是态度一直很强硬吗,不是这辈子非他了吗?怎么,这么轻易就分手了?”蒋峰故意刺激蒋寒。 “是啊,都是我异想天开,我忘了我根本不值得人家坚持。”蒋寒自嘲。 “冲你现在这种状态,你就是不值得!”蒋峰听着蒋寒有气无力的回应,胸口冒了火,忍不住想骂他,“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在外面就怂了?!” 宋芳华听不下去,赶紧抢回手机,给了他肩膀一巴掌,“你别说话了,净说些没有用的。” “啧,你……”蒋峰无奈,只好退到一边独自生闷气。 “儿子,那天妈去见他,跟他说了特别多咱们家现在的状况。一开始,他其实很坚决,……总之,是我有些咄咄逼人了。”宋芳华把那天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蒋寒,蒋寒整个人强撑着力气坐了起来,“您当时为什么没说?” “那天你在气头上,没听我说完就……唉,儿子,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跟你爸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跟他好好聊聊,也许你们……”即便做了心理建设,可宋芳华还是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所以,你们是,不打算拦着我了?”蒋寒现在的心里五味杂陈,情绪也是掺杂得分不出高兴还是难过,又或是其他。 “我们可没说,我们只是说要见他,你别这么快就自己下定论!”一旁的蒋峰连忙开口,顺便看了一眼有些窘迫的宋芳华。 “我知道了,我来约时间,约好了给你们打电话,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家里突如其来的松口,让蒋寒整个人松了下来,他也顾不上自己还在发热不舒服的身体,给孟柯打电话,但电话显示无法接通。他又赶紧给陆凡打电话。 “喂,陆凡,孟柯在公司吗?”蒋寒一边问着,一边踉跄地走回卧室打算换身衣服。 “没啊,他说自己有些私事要处理,他没跟你说吗?”陆凡有些疑惑。 “没有,我们两个有点误会。”蒋寒开口,“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这个他也没说,我也没多问。” “……那他家的地址在哪?”蒋寒顿了一下继续问。 “在B市。” “你把具体位置发给我,我今天就不去公司了,辛苦你了。” “不是,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最近最累的时候,都撂挑子不干活,不知道的以为我是打工的。”陆凡无奈地控诉他们两个。 “实在抱歉,陆凡,孟柯对我更重要,我得把误会赶紧解决了,不然去了公司我也只能给你添乱。”蒋寒换了一件上衣,“等我回来,我保证随便你支配,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蒋寒,你脑子里是不是除了孟柯没别的了?”陆凡一脸无语。 “有,但他排第一位。”蒋寒回答,接着又问道:“对了,他爸妈见过你吗?” “见过啊,我们两个之前是邻居,后来是因为他父亲工作调动才搬到的B市。” “我知道了。”蒋寒扣上上衣扣子,“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今天必须见到他,先挂了。” “诶……”还没等陆凡回答,蒋寒就把电话挂掉。听着一串忙音,陆凡的脸都快垮到地上了。但没办法,谁让当初他非要让他们两个来当帮手,自己挖的坑,也得自己填了。 孟柯落地回家,进了家门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胡蕙兰很是着急,不停在门口踱步。孟荆国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也跟单位请了假,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担心程度并不亚于胡蕙兰。但嘴上还是逞能说着气话:“别管他。要么不回来,回来了又一句话不说就把自己关进屋里。都是惯的,有种就别回来。” “你少说两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胡蕙兰自然不爱听,给了他一个白眼。 “妈,”孟柯推开门,看了一眼胡蕙兰,“我没事儿,就是最近工作累了,想回家休息几天。您别担心我。” “工作要适当,别太累,身体最重要。”胡蕙兰看着憔悴许多的孟柯,心疼坏了,她伸手握住孟柯的手,轻柔地揉搓,“看你,瘦了这么多,我能不担心吗?” 孟柯拍拍她的手,勉强笑笑:“真没事儿,妈,我想先休息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吗?” 胡蕙兰点点头,“那你饿了跟妈说,我给你做。” 孟柯点点头,随后关上了门。 胡蕙兰看着面前的门,深深叹了口气。而坐在客厅的孟荆国则松了口气。 孟柯抵着门,身上密密麻麻都是无力感。他满脑子都是离开前,蒋寒的落寞,还有他的那句话: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有多不值得。” 这一句话压得孟柯喘不上来气,他捂住胸口,默默落了泪。 蒋寒出了门直接打车赶去机场,一路上他给孟柯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都没人接听。 午后的风本来是暖的,可吹得蒋寒有些发抖,他把车窗摇上去,搓了搓冷热不一的胳膊,这一刻,他希望车窗外的一切能再模糊点。 他赶到机场的时候,问了最快的航班,订了票就坐在候机室等待检票。他的眼睛热得厉害,头还在发昏发胀,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后拿起手机,再次拨通孟柯的电话。 孟柯躺在床上,听着再一次响起的电话铃声,心头止不住颤动。他想接,特别想;可他知道不能接,因为接了就是在给他自己反悔的机会,那么伤人的话都说出口了,没脸再后悔。 他闭上眼睛,装作听不见,直到电话铃自己停止。 蒋寒挂了电话,登机提醒响起,他缓了缓站起身,检票后走进了登机口。 两个小时,蒋寒落地B市。 他打车去了陆凡给的孟柯的住址,到了楼下,蒋寒深吸一口气,摸摸跳动有些快的胸口,又揉了揉重影的眼睛,才稳定脚步上了楼。 到了门口,蒋寒轻声敲门,胡蕙兰开的门。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她愣了一下才开口:“呃,你找哪位?” “阿姨您好,我是孟柯的朋……我是他同事,公司有点事情挺着急的,所以让我过来找他。”蒋寒怕说了是朋友,孟柯不出来,索性编了个理由。 胡蕙兰点点头,侧开身:“那你进来吧,他应该在休息,我去叫他。” “没事,阿姨,我就不进去了,我就是问问他,因为他负责的部分我不熟,问完我就走。”蒋寒还没有做好准备以这种狼狈的姿态见孟柯的家里人,所以拒绝了进门。 “那你稍等。”胡蕙兰转过身快步走到孟柯房门外敲了敲门,“儿子,你同事过来找你,说你们公司有急事,他在门外等你呢。” 孟柯睁开眼睛,心里有些疑惑。他坐起来,打开门:“我同事?说是什么事情了吗?” 胡蕙兰摇摇头,“他看起来挺着急的,我也没多问。你去看看吧。” 孟柯点点头,走到门口,拉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蒋寒正靠着门外的墙站着。他回过身看向在客厅里坐着的胡蕙兰和孟荆国,伸手推了一把蒋寒,关上了门,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家……” 没有等孟柯把话说完,蒋寒直接把孟柯抱进怀里,双臂紧紧圈着他,脸颊也贴在他的耳边:“孟柯,我都知道了,你坚持过的,对不对?” 孟柯皱紧眉头,蒋寒整个人烫得厉害,耳边传来的呼吸都带着异于正常的热度。但他还是故作冷漠地推开蒋寒:“你来我家有什么事?我们都说清楚了,你这么做就没意思了。” 蒋寒捧起孟柯的脸,让他跟自己目光相对:“我妈跟我说了,那天你说的话我都知道了;咳咳,咳,咳……”话还没说完,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蒋寒,他侧过头缓了缓,随后回过头,“还有,咳咳,咳……” 孟柯握住蒋寒的手,拿下来,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别说了,进屋,我给你倒点水。” “不,”蒋寒拉住孟柯,冲他摇头:“你听我说完,这,很重要。我妈,我爸,不再反对,我们……他们同意……”蒋寒觉得眼前开始发黑,喉咙也愈发肿胀,身体轻飘得不受控制地向后倾,他甩了甩头试图站稳:“你相信我,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发烧的时候,人真的奇怪。平时情绪控制得再好,在这种情形下也会崩盘,蒋寒带了哭腔,两行泪也落下,眼睛里蕴满了晶莹的委屈,和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孟柯现在哪管得了别的,看着蒋寒虚弱无力的样子,心疼得厉害,他拉过蒋寒的手,“跟我进屋。” 蒋寒跟着孟柯进了屋,胡蕙兰和孟荆国同时看向两人,孟柯看向他们:“他有点不舒服,我让他进屋休息下。” 孟柯拉着蒋寒进屋就关上了门,胡蕙兰和孟荆国对视,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开始出现在两个人之间。 进了屋,蒋寒再也撑不住,直接倒了下去。孟柯赶紧张开双臂接住他,慢慢把他放平躺在床上。蒋寒抓过孟柯的手,放在胸口,声音有些虚弱:“孟哥,你听我说……” “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发烧了还跑这么远?!”孟柯心疼,但嘴上还是说着冷淡的话,他抽出手,起身去抽屉里拿体温计还有药。蒋寒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孟柯焦急的样子,迷糊之间竟然还笑着。 孟柯倒好水,转过身看着一脸傻笑的蒋寒,忍不住皱眉:“赶紧把药吃了。”说着无奈撇嘴,把水杯递到蒋寒面前。 蒋寒摇头,也不抬手,只有眼睛直勾勾盯着孟柯的脸。 “拿着,喝药。”孟柯皱眉,要把水杯放到蒋寒手里,蒋寒却拿过水杯放到了一边,药也同样放在了一旁。 “你烧傻了,听不懂我说什么吗?把药吃了。”孟柯弯腰想拿过水杯,但被蒋寒拦住,“孟哥,你先听我说行吗?” “你不喝药,就赶紧滚出去。”孟柯知道蒋寒现在就是在胡闹,他撇开蒋寒的手,起身拿过水杯,把药塞进他的手里:“赶紧喝了。” “我喝了,你就能听我说话是吗?”蒋寒仰着头看着孟柯,等他的回答。 “你先喝了。” “你先回答我。” “嗯。”孟柯拗不过他,只好应了一声,“快点把药喝了,你现在这个体温,再握一会儿药都该化了。” 蒋寒笑笑,把药喝了。喝完之后,站起来把水杯放在桌子上,随后转身和孟柯面对面。 “孟哥,我妈都和我说清楚了,我知道是我考虑的不够,没有跟他们沟通好,咳,咳咳,所以才会导致你很为难,我跟你道歉;我妈他们,想一起见我们,咳咳……” 孟柯叹了口气,低下了头:“明天再说吧,你刚吃完药,好好休息,今天你先睡这,我去客厅。” 说完孟柯转身,打算开门出去。 蒋寒拉过孟柯的胳膊,“如果你不打算听我说完,那我就没必要留在这儿了。”蒋寒好不容易提起的精神被孟柯的反应抹去。 “蒋寒,你能别闹了吗?你现在需要休息,我说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孟柯被蒋寒弄得无奈又心疼,但还是克制着情绪,“这么晚了,离开这,你还想去哪?” “现在还不晚,飞回A市还有航班。” “所以你来这一趟,有什么意义?” “我以为会有意义的。”蒋寒背对着孟柯,“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听到这个消息会开心,会告诉我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呼,是我想错了。”蒋寒声音比他咽下去的那把药还苦。 “……蒋寒,如果他们见了我,还是不愿意接受,你想过怎么办吗?”孟柯问他。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蒋寒转过身,目光诚挚,“即便所有人不同意,我也不会放手的。……当然,除了你。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我不会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你。” 看着蒋寒发红的眼眶,和干涩的唇,孟柯心里那株好不容易捆住的枝叶冲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他径直朝他走过去,清除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扣住蒋寒的脑袋,把他抵在门上,吻上了他的唇。 蒋寒低着头,被孟柯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到。他看到了孟柯眼角滑过的泪,他抬手替他擦拭,随后推开了孟柯,孟柯睁开眼有些发蒙。 “别误会,我,怕传染你。”蒋寒舔了舔嘴唇,又抬起手继续帮孟柯擦着眼泪。 孟柯仰头想让泪水收回,可他越想就越止不住,他索性捂住眼睛,咬着下唇无声地抽泣,短短两天的情绪堆积,让他觉得难以呼吸。 蒋寒上前抱住他,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背,蹭着他的耳鬓:“对不起,孟柯,是我的错。” 孟柯回抱住他,很用力地圈着蒋寒,生怕下一秒就感受不到他,他声音颤抖:“不,蒋寒,是我对不起,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一个字都没有,我不应该说那么伤人的话,我,我,真的……” 蒋寒摇头,手揉揉孟柯的头发,“你没错,是我没有处理好,所以才会让你面临那种情况,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任何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孟柯吸吸鼻子,点头。 蒋寒松开他,看着眼睛红了的孟柯,抬手给他擦掉脸上的泪痕,眼睛看得有些发直:“孟哥,你怎么哭了还这么好看?” “啊?”本来很悲伤的孟柯,被蒋寒莫名蹦出来的一句话弄得没有回过神。 “要是没发烧就好了。”蒋寒不自禁地舔舔嘴,手指也滑落到孟柯的唇上,轻点了一下。 孟柯难得没说他色,而是把他搂过来,跟自己额头紧贴,他皱着眉:“还是很热,刚才没有给你量体温,你躺那去,把体温测了。” 说完,孟柯让蒋寒躺到床上去。但蒋寒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十分认真地握住了孟柯的手,“孟柯,我再说一句话。” “你说。” “你答应我,这次不再会放弃了,对吧。” “是。” “那,万一,哪天你突然反悔了,怎么办?” “那你想我怎么做?” “我们立个书面的字据,留个证据,说你不会反悔,然……” “蒋寒,我看你真是快烧傻了。”孟柯看着一脸认真,但想法清奇的蒋寒,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一句话你已经说完了,赶紧过去,躺好。” “不是,真不考虑一下吗?” “闭嘴,躺下量体温,睡觉。” “天还没黑呢,我睡不着。”蒋寒躺在床上,老老实实的把双手放在肚子上,看着孟柯甩体温计,像个等医生检查的小孩儿。 孟柯勾勾嘴角,把体温计递给他:“睡不着也把眼睛闭上。” 蒋寒夹好体温计,伸出另一只手,示意孟柯要牵手,孟柯伸出手握住,“蒋寒,粘人的毛病得改。” “不改,我现在是病号,我得抓住一切机会。”蒋寒笑起来。 “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吧。”孟柯拍拍他,蒋寒点点头闭上了眼。 “儿子,现在方便吗?”胡蕙兰敲了敲房门,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到些什么,又害怕听到什么。 “方便,妈。”孟柯抽出手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怎么了,妈?” 胡蕙兰歪头往里面瞄了一眼,随后开口:“饿了吧,我给你们做点饭吃?” 孟柯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蒋寒,回过头点点头,“妈,我跟你去厨房。” “你要去厨房?”胡蕙兰的眼睛明显放大,“你什么都不会做,去了也不……” “好了,妈,我这不是要学一学。”孟柯推着胡蕙兰的肩膀,“快走吧,他睡着了。” “他怎么了?” “……工作忙得,发烧了。”孟柯心虚地蹭蹭鼻子。 “你们工作那么累,这小伙子真够拼的。” 孟柯憋笑,“是,他特别拼。” “你可别这样,为了工作伤了身体,我和你爸可不想你这样。” “知道了,妈。” 孟柯在胡蕙兰的指导和帮忙下熬了一锅虾仁冬瓜汤,他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放到桌子上。 胡蕙兰在一旁看着他,“你不是不爱吃冬瓜吗?怎么还做了冬瓜汤。” “清淡,有营养。”孟柯低着头尝了尝味道,随后又拿过洗好的梨切成块放进盘子。 “妈,我先回屋了,你们一会儿吃饭不用叫我了。”孟柯端着汤和水果打算回屋,刚走一步,孟荆国从门口出来拦住了他。 “你站住,我有话要问你。” 孟柯脸上有一丝不快,“我忙着呢,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你把东西放下。”孟荆国也不打算退让,两个人面对面僵持着。 “你要是不放,我现在就让那个男生离开。”孟荆国说的话里带了威胁。 “你可真无聊。”孟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要不连我也一块儿送走?省的你看了碍眼。” “你怎么说话呢?!”孟荆国的手背在身后,加之语气神态,像极了训话下级的领导,这种氛围让孟柯极度反感,“正常说话。” “他,是不是你之前说要带回家来的人?”孟荆国开口。 “是。” 孟荆国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力感爬满全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一旁的胡蕙兰抿抿嘴,心里也是不太舒服,她看向孟荆国,又看向一脸淡定的孟柯,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 “还有事吗?”孟柯反问,“没事儿我能回屋了吗?” “孟柯,你想好了。我之前跟你说过你这样做的后果。”孟荆国冷声开口,看着孟柯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我不会做后悔的决定,答应你的我也说到做到。”孟柯说完,端上东西与孟荆国擦肩而过。 留在厨房里的两个人则叹息着,气氛有些压抑。 回到卧室,孟柯见蒋寒还睡着,便放轻了脚步,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后就坐到床边。他把手放在蒋寒的额头,还是有些烫,但明显降了温,孟柯拿过被子给他盖上,然后就盯着他的脸出神。 “我似乎总是没有信心去坚持我们的这段关系,我害怕它会成为你的负担,给你带来伤害;我讨厌我的懦弱和退缩,也感谢你的坚持。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做违背内心的决定。”孟柯心里的这段话很想和蒋寒说,可他又觉得不需要了,因为他们来日方长。 孟柯握着蒋寒的手,蒋寒感觉到便迷糊着睁开了眼睛,“我睡了很久吧。”孟柯摇摇头。蒋寒抬起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额头,随后冲孟柯露出笑容:“没事了。” “一会儿吃点东西,量量体温,再看需不需要再吃一次药。” “好。”蒋寒搭着孟柯的胳膊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孟柯起身把汤端过来,尝了一口温度刚好,便递给蒋寒:“尝尝。” 蒋寒接过,看向孟柯:“这是,你做的?”孟柯点头,笑着说:“尝尝能喝吗?” 蒋寒认真地喝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他频频点头:“好喝,特别好喝。”他抬起头,难得顺毛的头发显得他比以往多了温柔,孟柯看着他笑笑,递给他一块梨,“一会儿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蒋寒咬过梨,抬起双手抱住了孟柯:“我该怎么跟叔叔阿姨介绍自己,空手过来不说,还这么狼狈,”说着蒋寒握住孟柯的肩膀,“他们不会觉得我不靠谱吧?” 孟柯一脸笑意,把手附在蒋寒的手背,安慰着握住,“放心,我既然说能带你回家,他们就是同意了,别想太多了。” “那,明天和叔叔阿姨聊完,你就跟我回我家,见,我爸妈,行吗?”最后这句蒋寒说的没底气,他怕被拒绝。 “好,明天一起回去。” 因为八月已经入秋,所以夜市并没有那么多人,天色渐黑的时刻连晚风的温度也是刚好的,许竹山握着季倾的手,两个人不疾不徐地向前走着。 “许竹山,这周日咱们一起回拉萨。”季倾开口。 许竹山想了想,“那还有五天。” “我周四的时候有一个采访要做,然后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就行。”季倾说了自己的工作安排,“你可以去我工作室,也可以出去转转。” “你好像在叮嘱孩子。”许竹山笑笑,但还是点点头。 “毕竟你人生地不熟,我真怕你丢了。” “那我得多谢季老师关心了。”许竹山捏捏季倾的手,“对了,你的采访是直播吗?” “没说,因为原定是九月初,但我跟对方商量提前到了这周四,所以有些细节可能会在这两天对接。” “好。” “许竹山,你以后,会一直留在西藏吗?”季倾问他。 许竹山低头想了想,随后认真回答:“不一定吧,我们组成的援藏队其实是自发的,虽然和政府有联系和沟通,但并没有正式的身份,而且这次搬迁结束之后,下一次的变动就会落到学校上……总之,总有我们没有价值那一天,所以,也会有离开的那一天吧。” “那你有想过如果离开了,你要做什么吗?” “或许,旅行吧。把中国每个地方都走一遍。”许竹山笑笑,然后突然拉近季倾,“你呢,之后有什么打算?” “工作室都开了,你说我有什么打算。” 许竹山脸上闪过失落,但故作轻松地开了句玩笑:“季老师,如果哪天我露宿街头了,我就来投奔你吧,虽然不会插画,但做个助理应该还可以吧?” “行啊,有这么帅的助理,是我的荣幸。”季倾挑眉也笑起来。 看着眼前带笑的季倾,许竹山突然觉得心口缺了一块,是被人撬走的。他开始有些伤感,这种伤感的来源是他心底里对失去季倾的害怕,他害怕以后的某一刻就会突然失去他,然后再难以抓住。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和感受,还如此的强烈与真实,让他不得不做些什么。 他微微蹙眉,眼神里多了一丝惆怅。他握着季倾的手不停摸索,进而抱住了他。季倾没有多想什么,抬起手揉搓着许竹山的手臂。 “季倾,以后做我世界里的常住人口,行吗?”许竹山习惯性地埋肩,言辞里的恳切透过呼吸跑了出来。 季倾手上的动作停住,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以前觉得这种肉麻的话听进耳朵里,可是在这个当下,因为许竹山,季倾只觉得这句话是如此诚挚,是如此有分量和感染力。 “有效期是多久?” “你定。” “许竹山,你知道我们这样的关系意味着什么,所以……” “所以我很清楚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许竹山双手抱住季倾,“遇到你之前,其实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我只知道我需要一直往前走,不能停;可跟你在一起,我觉得,适当停下来也可以是美好的。我跟你告白不是一时冲动,我真的想好了,所以才会说明。我希望我们是以恋人,爱人的身份生活,相伴,而不是仅限于朋友。” 季倾安静地听许竹山的独白,心里起伏不定,他想说些什么回答,可又理不太清思绪。 “所以季倾,当我来找你,你答应和我试试的时候,我真的又惊讶又激动。我很感谢你选择了我。” “许竹山,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在网上学的?”季倾很感动,但又怕这种氛围太浓让自己失去理智,所以还是选择说了句轻松点的玩笑话。 “不是,网上的没我真心。”说着许竹山把季倾抱得更紧。 “许竹山,咱们认识快两年了,我之前只知道你自恋,但没发现你说话这么文绉绉的,我合理怀疑你有外援。” “季倾,你别故意打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后说这种话的时候多了,你得提前适应。” “许竹山,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以后这些话一定还是跟我说?万一……” “没有假设,除了你没人会听到我说这种话。”许竹山抢先开口,“所以,言归正传,愿意吗?给我的世界授权和你在自己世界里同等的出现频率。” “这是大事,得看你表现。”季倾拉开许竹山,傲娇地拨了拨刘海,“毕竟哥哥还年轻,选择权还是有的。” 许竹山眯起眼睛,身上多了一丝危险气息,他低头与他四目相对:“季倾,你在内涵我?嗯?” “我可没有,我的确年轻,你也,年轻。”说着,季倾的笑容多了一点狡黠。 “那谁是哥?” “我不介意扮演这个角色。”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发言。” “我说,诶?我说什么来着?”季倾假装挠头,实则一点一点向后退,而许竹山也一点一点向前逼近,季倾加大步幅,但还是被许竹山捞回了怀里,然后低头吻住了季倾,这个吻带着攻击性,让季倾有些缺氧。他用力推开他,然后四下看了一眼,“许竹山,你大爷的,偷袭我?这是公共场所。” “行,”许竹山拉过季倾往路边走,伸手拦下出租车,上车前他回过头,“那回家,咱们再慢慢探讨。” 蒋寒睡熟后,孟柯把房间的灯关掉,然后轻声退出卧室,随后上了二楼。 孟荆国冷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胡蕙兰则躲避在了卧室里。 “来吧,”孟柯脱掉外套,背对着孟荆国跪下,“答应你的。” 孟荆国没有立刻起身,只是冷静地开口:“想好了?” “这话你应该问你自己。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想坚持的,你不喜欢或者不同意的,你不都是这么做的。但这次不一样,所以你要想清楚,过了今晚,你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孟荆国闭上眼睛,胸口发闷。“他到底哪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跟你妈的,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走?那段日子你还想再变本加厉地经历一遍?!” “所以你后悔了。”孟柯直接说了孟荆国现在的心境,“如果你反悔的话我就走了。” “我没说我反悔。”孟荆国闷叹口气,扶着双腿缓缓起身向孟柯走过来。他看着孟柯已经宽阔的肩背,一时间觉得时间真快,曾经瘦弱无力的孩子,到此刻已经能够与他对抗。他走到客厅左边,拿起桌子上架着的那条柘木硬鞭的手竟然发抖,他心疼了。 那一晚,蒋寒难得睡得沉,而孟柯在楼上跪了一夜。身上火辣密集的灼烧感并没有让孟柯觉得疼痛难忍,他看着窗外的星空,神情舒展,明天必定是个不错的晴天。 下了车,许竹山拉着季倾一刻不停地上楼,开门,进屋,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右手放在季倾的脑后,身子向季倾那边下压,两个人的唇贴住,许竹山撬>开季倾的唇齿,吻变得缠绵;季倾扶着许竹山的背,回应着他。 许竹山把季倾推到沙发上,单腿撑着,“来,现在说说,谁是哥。” 季倾勾嘴:“许竹山,这有什么争的必要吗?” “有。” “那怎么,你想‘倚老卖老’?”季倾挑眉反问。 许竹山的手摩挲着季倾的颈窝,向他贴近:“季倾,你在挑衅我。” 季倾撑着手肘,撑起上半身,“这种事我都没跟你计较位置,你还要跟我争论一个所谓的称呼?许竹山,你是真小气。” 许竹山看着季倾,肩颈出露出的雪白,还有被吻得发红的唇,露出了一抹笑意:“是,那我得好好道歉反思一下。” 许竹山把季倾彻底压倒,两个人的呼吸再度纠缠不清,许竹山的手游走在季倾的腰间,他贪婪地吻着季倾,攫取着他的气息,这让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气氛逐渐攀升,而许竹山也有些要失掉理智。正当他要架起季倾的胳膊时,季倾哼了一声,许竹山才猛的想起来,季倾的胳膊还有伤。 他赶紧松开季倾,坐了起来,“对不起,伤到没?我看看。”他紧张地检查季倾的手臂伤口。 季倾看着许竹山,笑出声:“没事儿。” “对不起,我……” “太投入了,嗯?”季倾压着嘴角,打趣他。 “……我给你换药。”许竹山扯了扯有些乱的衣领,站起身,回卧室拿药箱。 季倾看着许竹山的举动,嘴角的笑一直停留。他还是躺在沙发上,枕着另一只胳膊抬高头,看着许竹山走过来。 “疼就说话。” “疼。” 许竹山愣了一下,随后舔唇笑了:“又来。” “这不是跟你学的,你最拿手。”季倾笑笑,看着许竹山拆纱布。 “我不正经呗。”许竹山低头勾着嘴角,“季倾,你对我就没有好的评价。” “别这么说,我对你的评价多特别,别人没有这种待遇。” 许竹山拿出酒精和棉签,小心给他擦拭着伤口,“是,太特别了,特别与众不同。” “低调。”说完季倾都忍不住笑了,随后安静地看着给他上药的许竹山。 “许竹山。”季倾突然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许竹山低着头应了一声,手上不紧不慢地上药,不时还会吹一吹。 “没事儿。” 许竹山抬头,“有话就说,别憋着。” “等你上完药再说。” 重新包扎完伤口,许竹山把东西清理收拾好,然后坐正看着季倾:“现在说吧,刚才怎么了?” 季倾撑起身子与许竹山面对面,盯着他的眼睛,随后凑上前亲了一下他的脸。 许竹山被亲的瞬间眉毛不受控地挑了一下。他本来想凑过去回亲季倾,但季倾躲开了。 “我刚才就是想说,你虽然不太正经,但长得帅。”说着还不忘摸一把许竹山的脸。 “季倾,你这是贪图我的美色。”许竹山双手环在胸前,“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点优点?” “你不是喜欢我夸你帅吗?” “别岔话题,你说,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这一个优点?” “嗯……应该……,啧,嗯……”季倾故意装作为难,不给出正面回答。 许竹山蹭蹭鼻子:“季倾。” “好了,当然不是,我们许队长年轻有为,美貌是加分项。”季倾笑起来,握住许竹山的肩膀,“只不过我比较肤浅,就贪图许队长的这张帅脸。” “可以,季倾。等你好了,我再好~好~感谢你对我脸的认可。”许竹山抬手刮了一下季倾的下巴,随后抱住季倾,没再说话。 入秋的夜是凉的,而这屋里亮起的光却足以温暖两个人的心。 第1章 状况 季海回到C市就立刻去见了那个女生,女生打开门的时候愣住,以为是找错了。但季海直接开口:“你是许梦吗?” 女生迟疑地点点头:“你是?” “我想跟你聊聊关于你父亲,还有邢梅的事情,希望你别拒绝。”季海说明来意,态度虽然礼貌,但明显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女生犹豫了一下,和季海去了附近的咖啡馆。 “我知道邢梅一直在资助你,包括到现在,她还在照顾你和你母亲的生活,但我想跟你说的是,她不欠你们的。”季海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放在许梦的面前,“这里有你父亲当年为什么自杀的原因,你可以看看;当然,如果不愿意,听我说也可以。” 许梦低下头看着眼前那份资料,过去想要忘记的那些记忆突然复燃,她抬起头,眼里带了红:“我凭什么相信你,为什么要看,为什么要听你说?事情过去这么久,谁知道你拿来的是真是假。” “你也知道过去了那么久,那你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接受邢梅对你们的帮助,她不欠你们一分一毫!”季海的声音低沉,但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满,“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父亲当年就是犯了严重的错,才被公司解雇,是他自己拿命威胁,邢梅不过是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想去劝他,仅此而已;你就算真的要去找人算账,也找不到她头上,你父亲当年的直属领导叫莫以辉,也是他怂恿的你父亲出卖了公司当时的内核信息,这才导致的悲剧。” “我不相信,如果和邢梅没有关系,那她为什么不说,她还一直……” “那是她善良。她怪自己没有把你父亲拉下来,但这不是她的错,你没有任何理由,心安理得地消费她的善良。”季海冷漠地盯着许梦,“你的工作,你的生活,都离不开她的帮助,但看你的态度,你并没有一丝谢意,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许梦被季海说得哑口无言,沉默不语。 “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之后别再把你父亲的死算在邢梅身上,也别让我知道你还在接受她的馈赠。不然,我不介意重新搅乱你的生活。”季海语气冷淡,态度十分强硬,“如果你不甘心,那就好好看看这份资料,找你该找的人,让真正做了错事的人付出代价。” 临走前,季海看着许梦,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我并不感兴趣你的遭遇,但是就因为你没凭没据的恨意,差点害死一个无辜善良的人。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之后该怎么做,你想清楚。” 季海离开后,许梦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份资料,一页一页翻看着,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落下,在整洁的纸上晕开一个又一个的泪圈。 从C市回到A市后,季海把公司近两个星期的工作都进行了仔细交代,他特意交代助理B继续盯紧许梦的动态,如果有任何异常都要向他说明。 “对了,莫俊辉最近怎么样了?”季海突然问起莫俊辉,这让助理A有些惊讶,“听说被抓起来了,教唆故意伤人。” 季海有些出乎意料,但也没有过分在意:“之前让你查的关于莫以辉的资料查得怎么样了?” “之前的还是有很多不够完整,因为他改了名字,所以,信息比较杂乱。” “盯紧他,只要有能抓住的漏洞,一个也别放过,对了,他之前出的画展那些作品的真实作者查到了吗?” 助理A摇摇头。 季海皱眉,随后挥挥手示意他出去。门关上后,季海的眼神变化,手指敲了敲桌面,我才不信,一个从商的败类会突然成了一个众人高捧的画家。 他拿出电话给徐峰打了电话。 “喂,峰哥,最近忙吗?” “阿海?多久没接到你的电话了,不忙,怎么了?” “峰哥,我有事情想找你帮忙。” “有事尽管说,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是这样,你还记得之前你和邢梅还在恒永公司工作的时候,有一个叫莫以辉的人吗?” 徐峰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随后开口:“记得,当时还是因为他,才导致恒永直接被收购的。怎么了?” “是这样,当时恒永不是死了一个员工,莫以辉就是他的领导,后来他无缘无故的消失,那个员工的家属就把所有责任算在了邢梅身上,我想查一查这个人。但我的能力有限,所以……” “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帮了。当年如果没有邢梅,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位置,等我消息吧。” “辛苦你了,峰哥。之后有时间请你喝酒。” “哪的话,那你先忙,挂了。” 挂掉电话,季海松了口气,但又没完全松懈。他知道季倾在之前受到过莫生的帮助,他不管莫以辉到底知不知道季倾的真实身份,他都要警惕防止他与季倾走的太近。 苏宁开车来了看守所门外,等着莫俊辉出来的间隙她给莫生打了通电话,告诉了他关于莫俊辉入狱的事情。 “这个混小子,真是一天都不能让我省心!工作的事情还没处理好,现在又把自己送进去了!”莫生听了这个消息,发怒地拍着桌子。 “莫叔叔,你也别太生气了,我已经找了人,先把俊辉保释出来,其他的之后再说。” “小宁,你要是我女儿该多好,有能力,又懂事知分寸,不像那小子什么也不懂。” “您别这么说,他也是想做点事证明自己,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会明白的。”苏宁带着笑说,眼里却冷得出奇。 “那就辛苦你了,等他出来,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挂了电话,苏宁看着看守所的大门,不禁嗤鼻。 “早晚,你们会一起回到这里。” 莫俊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黄肌瘦,表情也有些呆滞。苏宁整理好情绪下了车,站在车前等他走过来。 “姐。”莫俊辉有气无力地开口。 “这些天不好过吧,姐带你回家。”看着莫俊辉的模样,她其实多少有些不忍,但仅仅一闪而过。 莫俊辉拖着腿往前走,胳膊也是抬着。苏宁见了,明知故问:“怎么回事,怎么受这么多伤?” “没事儿。”莫俊辉觉得丢人,回避苏宁的问题。苏宁也没再多问,开了车门:“上车吧。” 把莫俊辉送到家门口,莫俊辉迟迟没有下车的意思。苏宁看向他:“怎么了?” “姐,我不想回去。”莫俊辉开口,他指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我这副样子,没脸回去。” “现在知道了?当初那么冲动,就没想过后果?” “不会了,之后不会在发生这种事情了。” “知道就好,我给你爸打过电话了,他最近都在公司忙事情回不来,阿姨一个人在家,你回来了就好好陪陪她,也让阿姨照顾你几天,把伤养好。” 莫俊辉点头,随后看向苏宁,眼睛里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谢谢你,姐。每次我出事,都是你给我善后,对不起。” 苏宁拍拍他的肩膀,露出笑容:“谁让你叫我一声姐呢?” “希望之后……”莫俊辉话说了一半便没了声,用笑容掩饰。 “希望之后你能稳重点,别让莫叔叔着急了。”苏宁也笑笑,“好了,快进屋吧,阿姨还等你呢。” 目送莫俊辉进屋,苏宁的脸收起了笑容,她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眼里盖上冷漠。 邢梅看到季海来的时候,脸色转变。她把头转向另一侧,没有理会他。 “这几天感觉身体怎么样?还好吗?”季海走过来坐在椅子上,声音温柔平和。 “你来干什么?我们之前已经说清楚了,我答应你来做手术,你也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情。” “我知道,但手术不是小事,你不让季倾知道,我作为唯一知情人,得照顾你。”季海回答,“张医生说了,你明天做手术,今天一定要调整好状态。” “不用你来告诉我,我自己清楚。你别在这待着了,我看见你,没办法调整状态。”邢梅指着门口,“赶紧,出去。” 季海无奈叹气,拍了拍腿起身:“好,我这就走,你别动气。明天手术之前我再过来。”说完默默离开。 看着季海离开后,邢梅拿起手机,翻开相册,隔着屏幕轻轻触摸季倾的面孔,嘴角露出一点安慰的笑。 邢梅的手术如期进行,即使做好了准备,她还是有些担心。季海知道,所以扶着病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一定没问题的,我在外面等着你。” 邢梅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工作,两鬓已经有了白发的男人,眨了眨眼,随后她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昨天累了一天,季倾本应该睡得很沉,可不知怎么的,却醒的格外早,他觉得心慌得很,甚至拿手机的手都有些发颤。他看了一眼时间,刚六点钟。 他下床走到客厅,想立刻给邢梅打电话。电话拨通,但却很快被季海挂断,随之手机关机。电话一接,必然会出问题。 听见忙音,季倾皱了皱眉,早上就这么忙?虽然疑惑,但他没有继续打回去。他推开门回到卧室,轻手轻脚躺回床上。刚躺下,许竹山的手搭了过来,“怎么醒这么早?” “睡不着。” 许竹山揉揉眼睛,揽着季倾的腰,轻声发问:“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不困了。你再睡会儿,一会儿出去吃早点。”季倾笑笑,转过身蹭了蹭许竹山的头,“睡吧,真没事儿。” 许竹山睁眼,看着季倾脸上还有些疲惫,他抬手扣住季倾的头,两个人的距离清零,“你陪我,一起睡,你一点精神都没有,快点儿再睡会。”说完,把被子盖好,闭上了眼,搂着季倾的手收紧。 季倾看着许竹山的面孔,心里的不安一点一点消散,最后闭上了眼睛。 邢梅的手术很成功,被医护人员推出来的时候,麻药劲还没过,神情还有些神智涣散。季海走过来弯下腰看着她,眼里的担心变成了心疼,“好了,没事了,成功了。” “好了,病人现在需要赶紧进病房,家属有问题可以先问医生。”说着,邢梅被推走。 “怎么样,张医生,她情况还好吗?” “整体还好,等麻药劲过了再观察一星期,后续才能判断是需要留院还是回家静养。”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季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点头示意后便赶紧跟回病房。 又睡了一个小时,许竹山和季倾起床。洗漱收拾之后,两个人打算先出门散步,再去吃早点。 七点半,公园里的大爷大妈已经进入了挥汗如雨的阶段。季倾和许竹山互相对看,又抬头看看越来越越明亮的太阳,忍不住笑出声:“咱们两个看上去更像老年人。” 许竹山点点头,笑着看向四周锻炼起劲的人,抬手遮住阳光说:“在这儿,我不反驳。” 两个人前面有两支跳广场舞的队伍,对阵十分火热,两个人绕到一队最后面,跟着乱跳起来,时不时相视一笑,两个人并不觉得幼稚,反而乐在其中。 正跳得开心,前面的阿姨们陆续停了下来,不少人回头看见了他们两个。 “呦,这还藏着两个帅小伙呢!”就这一句话,让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走就被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盘问也开始了。 “小伙子这么年轻,还上学呢吧?” “谈恋爱了吗?” “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你们俩多高啊?” …… 季倾和许竹山对视无奈,但又只能挤着笑容无声点头,许竹山把季倾拽到身后,一点一点往后退。 “阿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你们接着跳,我们先去吃饭了,饿得慌,阿姨们再见。”好不容易退到一个空隙,两个人趁机赶紧跑了出来。 “呼——”许竹山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些阿姨也太热情了。” “再被围一会儿,家底都被问光了。”季倾甩甩头,“走吧,这下去吃早点吧,活动的也差不多了。” “走。”许竹山把胳膊压在季倾肩上,季倾推开,“许竹山,别总压着我,要是长不高,我揍你。” “这不挺高的了,还想长多高。” “23还窜一窜呢,我得抓住机会,没准儿能比你还高。”季倾说着冲许竹山笑笑。 “昂~怎么,比我高了,你想干吗?”许竹山眯起眼睛,搂过季倾的脖子,盯着他的眼睛。 “你说呢?”季倾眼神流动在许竹山的脸上,嘴角勾起。 “你想都别想,不可能。”许竹山的鼻子碰了碰季倾的鼻子,“有些事情还是得分工明确一点儿。” “切,小气。”季倾转过头,拿开许竹山的手,自己往前走,许竹山看着他,摇摇头跟了上去,牵住了他的手:“行了,再生气,吃不下饭了。” “你可以把嘴闭上。”季倾指着许竹山,给了他一个白眼。 “真生气了?别啊,我就随便说说,别生气。”许竹山轻晃了一下手,弹舌逗季倾。 季倾无奈摇摇头,“我又不是煤气罐,哪那么爱生气。快走,吃饭去。” “吃小笼包吧,我想吃。” “行,你是客,听你的。” “怎么又成客了?我这身份变得太快了吧。” “怎么变不都是我的人。” “这话听着舒服。” 许竹山一个人回了季倾租的房子,原本是打算吃早饭出去逛逛,但工作室突然有事,需要季倾赶紧回去处理。 季倾赶到工作室,苏晴拿着文件走了过来。“看下这个,”苏晴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季倾继续说,“刚才来了一个委托人,他说是替别人来谈合作的,希望咱们工作室可以接下这份合作,而且必须你亲自来。” 季倾打开文件,大致看了一眼,他皱紧眉头:“他这也不是跟绘画设计有关系的,怎么找到我了?” “这我不清楚,不过他留了联系方式,说你给他打电话就知道了。” “我知道了。”季倾合上文件,转头看向苏晴,“这些天辛苦你了,如果没有你跟徐叔,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苏晴笑笑,拍了拍他的胳膊:“说感谢也应该是我。没遇到你的话,我可能还在浑浑噩噩着,况且作为员工,这都是分内的。对了,之前招聘通过的员工已经陆陆续续到岗了,你最近有什么打算吗?” “等工作室正式运营之后,接到的单子会越来越多,我招聘的人都要有考核期,接下的单子如果完成不了是要随时走人的,毕竟绘画设计工作还是要有天赋的。” 苏晴点点头,“我知道,你现在的影响力在A市可是很有名的,想跟你合作的人应该只会多,不会少。” “所以更要保证工作室画师的质量。”季倾笑笑,但还是带着严肃。 “你最近还好吗?”季倾换了话题。 苏晴收回视线,表情变得不太好看,她淡淡开口:“老样子。” “你回家还是自己在外面?” “在外面。”苏晴撇撇嘴角,“他们两个。现在估计并不想看见我。” “是发生什么事情,让……” “好了,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忙,这些闲事有机会再说,我先回工位了。”苏晴没让季倾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季倾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走回办公室,季倾拿过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喂,您好,我是记住工作室的季倾。” “你好。” “是这样,您给的合同我大概看了一下,这似乎和我的业务没有什么关系。” “你可以仔细看看。”电话里是女声,声音不低也不高,很淡漠。“我想,你会感兴趣。” 季倾又打开那份文件,从第一页开始看,翻到倒数第二页的时候,季倾看见了一张夹得很紧的照片,不是很大,而且看上去已经泛黄,很有年代感。 季倾小心拽出来凑近眼前看,是一张家庭合照,上面有四个人,面容都是三十左右的青年,季倾皱着眉:“这张照片是有什么深意吗?” “这是我们一家人的合照,被抱着的是我,抱着我的是我爸,他右边的那个,是他朋友,我叫他叔叔。” 季倾平静地听着,他并不感兴趣这些私事。 “这个人你应该熟悉,他也算得上你的伯乐。” “什么意思?” “他就是莫生。” 听到莫生的名字,季倾瞳孔放大了一些,他看着照片上那个面容已经被划得模糊的男人,开口:“所以,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下午有时间的话,出来聊聊,就在你工作室对面的咖啡馆。” “起码告诉我,你叫什么。” “……洛独。” “几点。” “三点。”说完洛独挂掉了电话。她看着手里苏宁给的莫生家的地址,眼里的冷气开始扩散。 季倾收起手机,心里很是疑惑,他再次看向手里的照片,看着旁边那个女人,觉得她的面容十分熟悉,他的目光下移,看见了她手上带着的玉镯,他翻开自己的手机相册,找到了少年时期集训期间和一位老师的合影,放大后,他的看见了同样的玉镯。这一下,那段模糊的记忆被推了出来。 “洛老师,为什么我总是不能像您一样,把画画得那么有意境啊?总觉得您的画一看就有故事感,可我的很死板,让人一眼就望到底了。”季倾坐在自己的画板前,神情恹恹,嘟着嘴。 洛玉璞蹲下来,轻柔地拍着他的肩膀,神情柔和,面带笑容:“季倾,你已经画的很棒了,老师也是一点点过来的;而且你没发现吗,你已经能够看出老师和你的画之间的差距了,这已经说明了你的能力,不是吗?” “洛老师,我真的好崇拜你,以后要像你一样厉害!”十三岁的季倾,看着眼前如同镀了光的洛玉璞,满心满眼都是真诚的崇拜。 洛玉璞笑着,肯定地点头:“你会很优秀,但不比像我,你要成为厉害的自己。” ………… 原本季倾以为自己会一直是她的学生,可是两年不到,她的消息就在半真半假的流言里慢慢消失。 但她对于季倾而言,始终是无人能替代的存在。 “洛独……”季倾轻声呢喃了一次这个名字,心里总觉得今天见面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会被摊开。 三点,季倾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后,如约赶到了洛独说的咖啡馆。但他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他给那个手机号码拨了电话。 “我到了。” “稍等,我马上过来。” “我坐在靠窗最里面的卡座,头发颜色最浅的就是我。”季倾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和特征。 “看见了,挺引人注目的。”洛独推开门就看见了季倾。 “不好意思,来得晚点。”洛独摘下帽子,揉了一把有些乱的头发,抬起头看向季倾。 黑色中短发,单侧耳钉,眼睛很漂亮,只不过右眼睑向下延伸着一条疤痕,不是很明显,可光落下来,就能看到。 “没事,我也刚到。”季倾礼貌点头示意,“你约我,打算聊什么?” “我想跟你聊聊莫生。”洛独动了动手指,随后向一旁的服务生挥挥手,“先点杯咖啡吧,你喝什么?” “我不喝咖啡。” “那一杯美式拿铁,一杯温水,谢谢。” “你怎么会知道我跟他有交集?” “A市去年那场比赛那么精彩,你又是冠军,我没理由不知道吧。”洛独笑笑,看了一眼窗外,“应该约个晚点的时间,没准儿还能一起逛逛。” 季倾脸上有些不悦,但很快收起来:“说正事吧,晚点我还有其他事情。” “好。”洛独点点头,随后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季倾面前。 “你可以看看,方便你,对莫生有更清晰的认识。” 季倾对上洛独的视线,又低头看了看,随后伸手拿过袋子打开,是一些照片。他翻看了几张,都是关于莫生的。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以前并不是画家,不过是个普通从商的人,而且还不怎么样。”洛独开口。 “所以呢?” “他人到中年突然转行进军艺术领域,怎么能一下混得这么顺,在艺术界名声大起。”洛独不屑地扯扯嘴角,喝了一口咖啡。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季倾放下手里的照片,看着洛独。 “当然有关系,作为我母亲曾经的学生,你应该,也必须清楚一些事情。”洛独放下手里的咖啡,双臂撑着桌子,向季倾靠近。 季倾没有说话,而是等着洛独继续开口。 “你应该看过莫生的作品,没觉得,眼熟吗?”洛独冷哼一声,偏过头摩挲着额前的头发,看着窗外,“那些都不是属于他的。” 季倾皱眉,依旧没说话。 洛独回过头,看向季倾,扯起单边嘴角:“那是我妈的作品,所有都是,所有。”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因为是我,所以就这么确定。”洛独抬起右手,挽起袖子,露出了和洛玉璞一模一样的那只玉镯子,眼里的情绪有了起伏:“这是现在,我唯一拥有属于我妈的东西。” 季倾的目光落到那只镯子上,“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 “帮我。”洛独说的直接,她收起手,抬眼看向季倾的脸。 “你说得倒是挺直接的,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就凭我妈她救过你,所以你得帮我。”洛独开口,“当初如果没有她,你可能早就留在少年宫的火海里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能忘掉吗?” 自然忘不掉,也是因为那一次,季倾对火的恐惧上升到了顶峰,他的所有创作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它的影子,这也是他不在家开火做饭的重要原因。 季倾握紧双手,“当然不能忘。洛老师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 “她就是被莫生害死的。他坑了我爸,害死了我妈,一个人夺走了他们所有心血,他要付出代价!”洛独压低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也已发红。 “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我现在还不需要向你说明,但我保证,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所以,请帮我。” 从咖啡店出来,已经快五点钟,太阳也已经开始向下倾斜,余光落在街道的每一处,衬得这个时段十分温柔,可季倾却觉得心里十分沉重。 和洛独分开前,他看着洛独脸上的那处疤痕,还有她的模样,“你,照顾好自己,即便要做什么,最好考虑好后果……” “放心,我有分寸。”洛独轻笑,眼睛闪到一边,“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来麻烦你。” “我既然答应了帮你,能做的我会尽力。” “好,那就,回头见。”洛独挥挥手,随后转身离开。 季倾看着她的背影,清瘦又落寞,被光包裹着,可却又像被光撕裂着。 他低头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沓照片,情绪复杂低落。 “季倾!”许竹山朝他走过来。 季倾抬头,随即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刚才去工作室找你,他们说你没在。我本来打算回去等你,然后就看见你在这了。” “和客户谈生意,刚结束。”季倾把那一沓照片放进背包,随后张开双臂伸个懒腰:“好累。” 许竹山一把揽过他抱住,拍拍他的背:“辛苦了,晚上回家吃还是出去吃?” 季倾趴在他的肩膀想了想:“我想吃火锅,咱们出去吃吧,方便。” “行,听你的。”说完许竹山牵过季倾的手,两个人往街口走去,随后打车去火锅店。 到了火锅店门口,许竹山再一次忍不住扶额:“季倾,你们这就没有人少的地方是吗?” 季倾看了一眼的店里面座位几乎占满,笑了。他手搭在许竹山的肩膀上:“这已经算好的了,这家火锅店味道好,以前我来都要站到路边排队的。” “行,那赶紧进去吧,我可不想再排队了。”说完许竹山拉着季倾往店里走。好不容易在最里面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随后落座打算点单。 过来的服务生看起来像是兼职的大学生,还很生疏,她递过菜单的时候目光就停在了季倾身上。季倾礼貌地冲她点点头,伸手打算拿过菜单,但女生没有松手,季倾有些尴尬,“呃,怎么了?” “你是季倾吗?”女生小声开口。 “对,我是。”季倾微笑点头。 “我是你的粉丝,我很喜欢你,你的作品都好棒,我也是学美术专业的。”女生得到肯定的回答,眼睛里明显多了激动,她松开菜单,“一会儿可以跟你合个照吗?如果方便的话。” 季倾点点头:“点完单,可以吗?” “好。” 许竹山抬头看了一眼女生,随后故意凑到季倾身边,跟他一起看菜单。 季倾低着头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这么好伺候?” “我什么时候难伺候过?”许竹山故意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季倾身子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女生。 “来看看,我点的这些行不行。”季倾快速勾完选项,推给许竹山看,许竹山瞥了一眼,直接把菜单递给女生:“就这些,尽快上吧。” “好的,稍等。”女生接过菜单,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季倾才转身离开。 女生离开后,季倾推了一把许竹山,开口:“走,调蘸料去。” 两个人走到蘸料区,许竹山拿过季倾手里的碗:“我来,你手不方便。” “我又不是残废了,我自己来。” “就当是伺候伺候你。”许竹山一脸坏笑看着季倾,季倾踢了他一脚:“又没正经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在这儿晃荡,突然有个人拍了一下季倾的肩膀,季倾和许竹山一同回头,是个男生。 “你好,你是季倾吧?”男生开口,目光落在季倾身上。 季倾点点头“我是,你是?” “我是你的粉丝,可以跟你合张影吗?”男生拿出手机看向季倾,同时也看了看旁边的许竹山。 许竹山放下手里的碗,伸出手:“手机给我,我给你们拍。” “谢谢。”男生把手机递给许竹山,随后站到了季倾的右边。 季倾露出礼貌性的笑容看向镜头,男生则比了一个大拇指。 “好,可以把头低一点,那个男生,你笑自然点儿,有点假。”许竹山专注地指导着两个人,认真的样子让季倾忍不住伸手掩饰自己嘴角的弧度。 拍完之后,男生和两个人道了谢,走之前他又突然停下,目光落到低头调配蘸料的许竹山身上,“帅哥,能方便加个好友吗?” 许竹山抬头愣了一下,指着自己:“加我?你不是他的粉丝吗?” “但我对你更感兴趣。” 这话一出,季倾和许竹山双双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两个人相视沉默了。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挺帅的,想跟你交个朋友。”男生蹭蹭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好意思啊,我不用手机。我这个人比较老派。”许竹山尽力保持淡定,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男生笑笑,“好吧,你拒绝的方式挺独特的。那就,不打扰了。”随后男生就离开了。 许竹山无奈摇摇头,拿着调好的蘸料,看向季倾:“走吧,回去吃饭。” 季倾抱着双臂,看着许竹山,眼睛眯起来,带着耐人寻味的表情。 “走啊,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许竹山,你已经严重威胁到我的地位了。” “什么地位?我干什么了?”许竹山被季倾逗笑,“你说明白点儿。” “你还真是男女通吃啊。” “你不也一样,出来吃顿饭都能碰见你的粉丝,这说明你很厉害。”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要不然这样,下次出门我不露脸行吗?”许竹山撞了撞季倾的肩膀,“行了,快回去,我饿了。” “我的放辣椒了吗?” “你胳膊伤还没好,不许吃辣。” “你现在很硬气啊,许竹山。” “有吗?” “很有。” 跟女生简单合影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吃饭了,季倾没怎么动手,都是许竹山把蘸好酱料的菜和肉夹给他。 “许竹山,你这样让我很没有体验感。” “吃不就是体验了,这种好事你还不乐意。”许竹山把一盘肉推到季倾面前,“刚好吃,尝尝看。” 季倾笑笑,夹起一块肉递到许竹山嘴边:“那就让你先试试毒。” 许竹山吃掉季倾夹的肉,边点头便挑起了眉毛:“好吃,你快多吃点。” “放辣椒会更好吃。” “想想就可以了,这几天忍忍吧。” 季倾撇撇嘴,在锅里涮了两片肉。 正吃着饭,季倾接到了邢梅打过来的电话,他没有犹豫就接通了。“妈,刚忙完吗?”季倾先开口,“早上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最近很累吧。” 邢梅半靠着病床, 尽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沙哑,“嗯,是有点忙,不过还好;你呢,这两天怎么样?忙不忙,好好吃饭了没?” 季倾笑笑,低着头拨弄着碗里的酱料,“正吃着呢。妈,你还得多久回来?我过几天要出差,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回来。” “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周日。”季倾抬头看了一眼低头吃东西的许竹山。 “我这周六回去。” “行,那你到机场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嗯。” 挂了电话,许竹山才抬头:“阿姨?” 季倾点头:“我妈这周六回来,应该会来看我。”说着,季倾观察着许竹山的反应。 许竹山有些不自然,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点点头:“嗯,挺好的。” “没了?”季倾看着许竹山,等他的下文。 “还,说什么?”许竹山愣了。 季倾叹口气,“算了,赶紧吃吧,吃完了回家。” 这边,邢梅让陪同自己一起来的助理订了周五回国的机票。 “邢总,您现在的身体医生说需要住院观察。”助理看着脸色发白,状态虚弱的邢梅,想劝她再多待些日子。 “我的身体我有数,你按我说的做就行。”邢梅闭着眼,“还有,如果季海再来就说我不见,别让他进来。” “……知道了。”说完,助理无奈打开电脑定了周五下午回国的机票。但订了机票之后,助理还是出去偷偷告诉了季海邢梅要提前出院这件事。季海直接告诉她:“机票直接取消。她现在的身体根本不能出院,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说完,季海让助理先去忙邢梅交给她的其他工作,自己拿着营养粥进了病房。 “今天感觉怎么样,好点吗?”季海走到桌子旁边,小心地拿出粥,还有其他搭配好的菜和水果。 “你工作很闲吗,你能别总来烦我吗?”邢梅看见季海就只觉得麻烦,“我现在认真地再说一遍,请你出去。” “你把饭吃了,药喝了,我立刻就走。”季海平静地回答,端着粥递到邢梅面前。 “你不走,我不吃。”邢梅看向季海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如果你再随意出现在我的病房,我明天立刻回国。” “好,我保证,明天一定不来了。但你至少在医院要住一个月。不然的话,我每天都来,你做个选择。” “季海,你有什么身份来要求我做选择,你管得太多了。”邢梅对季海的话嗤之以鼻,“你现在这副样子我看的反胃。” 季海并没有生气,他语气平和:“我的确没什么身份,所以如果你不答应,我会做的更过分。” 最终还是邢梅妥协,季海也坐上了当天晚上的飞机飞回国内。 季倾和许竹山吃完饭打了车回家,在车上两个人一路都没说什么。直到下了车,许竹山让季倾在楼下等他一下。 “怎么了?” “你等我,五分钟。就在这,我马上回来。”说完就往路口跑过去。 季倾不知道许竹山要干什么,但还是站在原地等着他。 季倾看着渐浓的晚霞开始铺满天边,有一些慢慢褪色成了灰白色的云;残留的日光反射在高楼的玻璃窗,让天空不那么快暗淡;路边的树叶还带着绿色,随着晚风轻飘地摇曳,在享受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夜晚;路灯还未亮起,一切都是朦胧的,眼前的种种,让他觉得和这个秋是如此适配。 正出神,许竹山叫了他的名字。 “季倾!” 季倾回头,看见小跑过来的许竹山,他手上多了一束花。 季倾有些惊讶,他抬头看向许竹山:“你这是去哪弄的?” “本来想下午给你的,但你没回来,所以就先放在花店了。”许竹山平息着有些急促的呼吸,露出幸福又有点拘谨的笑容:“七夕快乐,季倾。” 看着许竹山手里的香槟玫瑰,季倾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觉得心里发痒。以前都是他给别人送花,是出于一种礼仪,没有太多的情绪掺杂;今天突然成了收到花的对象,他一时间有点缓不过来。 “今天早上看了台历,刚好是七夕节。但我不知道送你什么比较合适,所以就去花店包了束花。”许竹山也有些害羞,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送花,还是自己亲手包的,“希望,没有丑到你。” 季倾郑重地接过花,低着头勾起嘴角:“香槟玫瑰,眼光不错。” “喜欢就好。”许竹山松了口气,笑容也没了拘谨。 十九朵香槟玫瑰,代表着“爱你的心不变”,“祝你康健”,季倾明白许竹山的心意。他用右手拿住花,左手抓过许竹山的脖颈,他抬头亲了许竹山,一个带点温热的吻。 随后两人拥抱,季倾摩挲着许竹山的背,“谢谢你,许竹山。……七夕快乐。” 许竹山也带着笑抱着季倾,手放在季倾的脑后,语气温柔地回应:“七夕快乐。” 路灯此刻刚好亮起,天已经被黑色占据,但被大大小小的路灯点亮了边角,如同被灯光逐渐照亮的玫瑰,还有他们两个。季倾心里的幸福指数上升了一格。 回了屋,季倾把花做了简单修剪放进了装水的花瓶。许竹山在一旁给季倾倒了一杯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禁扬起嘴角。 “许竹山,你搞突然袭击,那我该送你点什么?”季倾抬眼看向许竹山。 许竹山耸耸肩,把水推到季倾面前:“我不需要什么,你在我身边就行。” “许竹山,你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肉麻。”季倾单手撑着下巴,虽然嘴上嫌弃,但很受用。 “我说真的,你在就够了。”许竹山没有像往常一样配合季倾打哈哈,而是很认真地回答季倾,他握过季倾的手,低着头,“就像我昨天说的,你能在我的世界里长久地生活下去,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季倾握着他的手,也收起了玩笑模样,眼睛里倒映着许竹山的脸,他柔声开口:“我们不止这两三年,许竹山。” 季倾等许竹山睡熟的时候,从床上爬了起来。仔细给他盖好被子便出了卧室关上门,然后走进自己作画的房间。 他坐在画板前,想着许竹山带花向他跑过来的场景,还有他们拥抱的画面,心里依旧是暖的。他拿起画笔起稿,勾勒着轮廓,他要把那个瞬间的幸福定格下来。 整幅画完成的时候,即将要进入明天。季倾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着成果,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拿起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到了微博主页。放下手机后,他又继续盯着眼前刚完成的作品。这一年他已经很少在画板上作画了,因为商业合作的需要,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电脑上或者平板上绘制,再拿起画笔,他感到了一丝生疏,所以画得格外小心认真。 画上的颜料还未干透,在昏暗的灯光下凸显着特有的真实纹路。他抬手轻轻抚摸着画,从那束玫瑰的花瓣、枝叶,到没有被勾勒清晰的人脸,他感受着从电子屏幕上无法体会到的的生命力和真实感。 他地目光落到人物的衣服上,他拿起画笔沾了黑色的颜料,在衣服的袖口写下了一个并不是很明显的“X.”,这是属于他的独家秘密,也是送给许竹山的一点浪漫。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七夕节,即便确定关系的时间不长,但也要纪念。所以即便季倾不擅长准备仪式感,可他依旧要做,这是对这份感情的重视和认可。 他站起身舒展发酸的腰背,用手揉了揉发胀发麻的胳膊。果然胳膊受伤或者手有伤对一个画家来说真是难捱。季倾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关上灯,顺手关上了屋门。刚打算推开卧室的门,季倾的手机震了几下,是苏晴的电话。 季倾怕吵醒许竹山,便轻声走到厨房附近,按了接听键,低声开口:“喂,怎么了?” “季倾,我在工作室,门口,你,……”苏晴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好,说话断断续续的。 季倾皱眉,“你怎么了?” “你,能,……”话还没说完,手机就从苏晴的手里脱落,她强撑着即将倒下的身体,意识有些模糊。 “喂?苏晴?”季倾听不到苏晴的回应,他觉得事情不太乐观,所以直接套上外套,换了鞋就出了门。 季倾一路飞奔到工作室,当他看到半跪在门口的苏晴,心下一紧,赶紧跑过去扶住她,“苏晴?你这是怎么弄的?!” 苏晴看清了来人,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捂着自己的左腿膝盖,眉头无法舒展:“腿,断了。” 季倾惊住,他赶紧拿出手机打了120,随后不敢乱动,就扶着苏晴的肩膀等着救护车过来。 “怎么回事?白天不还好好的,发生什么了?”季倾把外套脱下来,给苏晴披上,“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苏晴摇摇头,开口回答:“上次,在,古玩市场,还记得吗?”腿上的痛感让她开始冒冷汗,“我说那个女人跟踪我,今天下班我又看到了,但这次她是带路,身后,有别人。” “他们打的你?!” “本来,不会,但我要抓着他们问明白,结果,寡不敌众。”苏晴嘴角扯得难看。 “好了,不说了,救护车应该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季倾感受到苏晴的身体越来越凉,所以把外套又压得紧一点,转过头希望救护车快点过来。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救护车的声音终于响起,季倾配合着医护人员把苏晴抬上救护车,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季倾坐在医院的走廊,困意全无。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本想给陆凡打个电话,但觉得肯定会打扰他,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走神,苏晴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颜颜。应该是孙颜。季倾犹豫了一下接通。 “苏晴,我查到了是谁指使徐盈跟踪调查你了。是苏氏集团的董事长,苏宁。”孙颜没想到接电话的不是苏晴本人,还兴奋地说着,“我姑姑在那里工作,之前在公司见过徐盈,你知道吗,她跟我说徐盈在苏宁回国之后去公司的频率特别高,而且每次……” “抱歉,我是季倾。”季倾虽然想听完,但终归觉得不太好,于是打断了孙颜,“苏晴她,现在在医院,受伤了。” “什么?!她怎么了?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孙颜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慌忙穿上衣服,跑出家门。 季倾说了位置就挂了电话。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里面正好出来一位护士。季倾走上前询问:“您好,里面的人情况怎么样?” “骨折程度不算太严重,现在正在里面打石膏,一会儿就会安排到普通病房,家属先去交下费。” “好的,谢谢。”季倾听到苏晴没什么事,便先去窗口办理住院手续。 孙颜赶到医院问了具体的位置后一路跑到苏晴手术的地方,刚跑到手术室门口,就看见苏晴被推了出来。 “苏晴!”孙颜顾不上喘口气就赶紧围了上来,“怎么弄成这样了?!疼不疼?!现在感觉还好吗?” 苏晴见到孙颜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好了,有什么话回病房再说。”医生和护士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直接推着苏晴往病房去。孙颜跟在后面,办完手续的季倾也赶紧跟了上去。 “季学长。”孙颜看见季倾礼貌地点点头,“苏晴这是怎么搞的?” “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等她缓过来,再问问她吧。”季倾回答,随后两个人一同进了病房。 “目前的情况需要至少留院两个星期,饮食和作息都要注意,没有告诉你活动的时候尽量不要走动。”医生简单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孙颜小心地坐到床边拉过苏晴的手,一脸紧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把腿伤得这么严重?吓死我了。” 苏晴握着孙颜的手晃了晃,安慰道:“没事儿,意外。” “又骗我,每次都是,我不逼问你,你从来不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苏晴只好把事情告诉了孙颜。 “又是他们,我刚才给你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我知道是谁指使徐盈跟踪调查你,结果季学长就告诉我你受伤了。” 苏晴转过头看向季倾,季倾有些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我没想太多就直接告诉了她。” 苏晴只是笑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开口:“今天真的麻烦你了。这么晚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等我好了,请你吃顿大餐感谢你。” “今天辛苦你了,季学长。你快回去休息吧,这有我呢。”孙颜也开口。 “嗯,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住院手续办好了,我放在这,我就先走了,之后有事随时联系。”季倾把手续放在桌子上,和两人示意后就转身离开。 松懈下来后的季倾被困意席卷,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他转了转脖子,穿好外套打车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天已经破晓,他在路口下车,在抬头的瞬间看见了一个熟悉又不太熟悉的人影。季倾往前走,那人也刚好转过身,四目相对,季倾一时间以为是出现了错觉。 “莫俊辉?”按理他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出现在这,又是这个时间段,难免让季倾惊讶。 “好久不见。”莫俊辉推推眼睛,勾出一个笑容,却没带什么笑意。“不请我进去坐坐?” “没这个必要,我一向不喜欢没分寸的人。”说完季倾打算直接上楼。 “季倾,你还是年轻。我既然能这么晚来找你,下一次就可以不打招呼进你家里,你信吗?”莫俊辉背对着季倾,语气里若无其事,却又势在必得,让季倾听得刺耳。 他回过身:“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可聊的吗?” “当然有,而且还很多。”莫俊辉勾勾嘴角。靠近季倾,“比如你爸,比如我爸,再比如,你的那些朋友;哦对了,或许也可以聊聊萌萌。”说完哼笑了一声,眼神里带着挑衅。 季倾咬着牙,看着眼前这张让他懒得直视的脸,不屑地挑挑眉:“莫俊辉,跟你比,我是年轻,但你可比我幼稚无聊。你如果脑子不清醒,可以回家睡一觉看看你家的日历,看看现在哪年,你这种威胁的口吻除了欠揍,一无所用。” 莫俊辉显然愣了一秒,但随即就笑了,笑得令人不适:“季倾,你说话真有水平,这点我的确要跟你多学习;不过我说的话并不是威胁,只不过是事实而已。我既然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你面前,那我就有本事,让你和他们不好受。” “别拐弯抹角了。说吧,你想干什么。”季倾懒得跟他扯些没用的。 “我要你帮我回到季氏集团。” “呵。”季倾忍不住冷笑,“莫俊辉,你在看守所待的脑子坏了吧,我帮你?” “如果你不帮我,我就让你爸的丑闻满天飞。”莫俊辉淡定开口。 他一说这话,季倾更无所谓了,他走过去指着莫俊辉的肩膀:“你大可以试试,看你,能不能办得到。还有,他的事情别跟我扯在一起。”说完季倾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不可置信的莫俊辉。 季倾进了电梯,疲惫地靠着一角。虽然刚才说的轻松,但他还是隐约担心季海,怕他万一出现什么问题,所以出了电梯,季倾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在门外徘徊。他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六点。但这个时候估计他已经起来了,所以犹豫再三季倾还是拨通了季海的电话。 “季倾?”接到电话,季海有点意外,“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怎么了?” “你最近又干什么好事了?”季倾没有好语气,“见不得人的事就别让人抓到把柄。” “你说什么呢?!”季海刚落地机场,接到季倾的电话还算高兴,结果被他这几句话说得莫名其妙。 “你小心点你曾经的好帮手,莫俊辉,他有你的把柄。”多余的话季倾没再说就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季海明白了季倾这通电话的意思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告诉助理之前安排的工作照常推进,随后自己打车前往季倾的住处。 挂掉电话,季倾疲惫地滑坐在地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手臂撑着膝盖,用手揉着眼眶。 正放空,许竹山打了电话过来。 “你去哪了?这么早就没人影了?”许竹山的声音还带着困意。 “我马上回来。”季倾笑笑挂断电话,站起身开了门。进了屋季倾径直走回卧室,看着坐在床上还没完全清醒的许竹山,刚才的疲惫少了许多。 “去哪了,身上这么凉。”许竹山摸着季倾的胳膊皱着眉,顺手把他的手包住。 “临时有点事儿。”季倾笑笑,随后头下垂抵在许竹山的胸口,“好困。” “躺下再睡会儿。”许竹山直接一拉,两个人都躺下,季倾压在许竹山的身上,暖意向他过渡,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许竹山歪头,看着入睡极快的季倾,脸上的倦意明显,头发也有些凌乱,他抬起手轻轻地给他捋顺,手指不自觉地滑到他的睫毛上,鼻尖,随后落在唇峰,手指细微地点了一下,他伸过脖子,吻了吻季倾的额头,嘴角扬起柔和弧度。 就这样许竹山撑着头看了季倾好一会儿才迷糊着睡着,再醒过来是听到门外有敲门声。他怕季倾被吵醒,所以轻手把季倾的头移到枕头上,给他盖好被子便匆匆下了床出去开门。 打开门,许竹山礼貌性点头,而季海则一脸低沉地看着他。 “你好,你是?”许竹山被他看得不舒服,便开口问他。 “季倾在家吗?”季海没有说他是谁,而是直接问季倾在不在。 许竹山点点头,“在,不过还在睡觉,你有急事吗?” “我方便进去吗?”季海的目光越过许竹山,看向房间。“我是他爸。” 许竹山的瞳孔放大了一下,随后心里的紧张感陡升,“呃,方便,您先进来,我去叫季倾。”说完他给季海闪出位置,让他进了屋,随后许竹山关上门。 “您先坐,我去叫季倾。”许竹山仅剩的那点困意全都没了,他走回卧室关上门,缓了缓情绪,随后坐到床边,拍了拍季倾:“季倾,醒醒,你爸来了。” 季倾揉着眼睛,人还有点懵,“谁来了?” “你爸。” 季倾不耐烦地盖上被子翻了个身:“让他走,说我没空。” 许竹山一头雾水,他拉过季倾:“他都来了,你为什么不见?” “没为什么,就是不见,你跟他说,他不会赖着不走的。”季倾摸了一把许竹山的脸,随后蒙上头继续睡。 “诶……”许竹山无奈叹了口气,只好起身走回客厅,他看着季海端坐在沙发上,冲他点点头:“季倾他,今天不太舒服,说您如果没什么事就改天再来。” 季海没什么反应,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许竹山:“你是他朋友?我之前没见过你。” “呃,是他朋友。”许竹山回答。 “你家是本地的?” “不是。” “……你叫什么?” “许竹山。” “好名字。”季海冷淡地点头,随后起身,“那我不打扰了,先走了。” “您慢走。”许竹山本想送他到门口,但季海摆手示意不用,他便站在原地目送季海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季海刚才的表情让许竹山觉得有些不安。他咬住嘴唇愣了一会儿,回了卧室,躺下后伸手抱住了季倾。季倾察觉到,回过身抱住了他。 “走了。” “嗯。” “以后见到他不用多说什么,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所以,你别想太多了。”季倾虽然闭着眼,但他依旧能察觉到许竹山情绪的波动。 “知道了,再睡会儿。”许竹山蹭蹭季倾的头发,不再说话。 季海从季倾家出来就直接去了公司,刚进办公室就让助理A查季倾之前的活动。 “董事长这不太好吧,毕竟……” “我让你查你做就是了。”季海看向助理A,眼神里警告他的多嘴。 “是。” “今天中午就整理好给我。” “明白。” 季海看到许竹山那一刻就觉得他和陆凡不一样,即便只是一面,他却感受到了心口传来的冲击。 第2章 错开的航线 许竹山和季倾刚回到家,季倾接到了陆凡的电话。 “季倾,出事了。萌萌不见了!”陆凡的声音急切,“我今天晚上没事想着去托儿所看看她,可去的时候那的人说她被带走了。” 季倾想到昨天莫俊辉的话,心里锁定就是他带走的萌萌,“你别急,我知道是谁。不会有事的,你先忙你公司的事情,剩下的交给我。”说完,季倾挂掉电话,给莫俊辉打电话。 “你在哪?你把萌萌带哪去了?!” “消息这么快?呵,老地方。”说完莫俊辉直接挂了电话,他看着缩在角落的李萌萌,露出的笑容阴森,李萌萌紧紧抓着衣角,心底里满是无望。 “许竹山,我临时有事,你在家等我,我处理完就回来。”说着季倾打算出门,但被许竹山拦住,“我跟你去。” “我自己去就行,事情有些复杂……”季倾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他看着许竹山,希望他能明白,但许竹山抓着季倾的手腕不松开,“复杂我更得跟你一起去,走吧。”说着,许竹山拉过季倾,两个人一起出门。 上了车,季倾心里其实有些紧张,他觉得如果只是和莫俊辉对峙,他没有任何顾虑,可中间加个无辜的小孩,他反感又气愤。 “别太担心了,不会有事的。”许竹山一直握着季倾的手,手心的温热传给季倾。季倾点点头,下意识握紧他的手。 到了库伦酒吧,季倾跑在前面,许竹山紧紧跟在身后,季倾的目光扫视酒吧里密密麻麻的人群,最后在最里面的卡座上看见了莫俊辉,而莫俊辉淡定的目光对上季倾焦急的眼神,伸手拽过李萌萌的胳膊,嘴角的笑带着挑衅。 季倾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群,走到莫俊辉的面前,许竹山也跟着,站在他的身后。 莫俊辉看见许竹山,表情愣住,指着他,看向季倾:“怎么,还带了打手?” “别扯没用的,松开萌萌。”季倾不耐烦地皱眉,“我们之间的事情扯上小孩,没什么意义。” “不扯她,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来?”莫俊辉的胳膊紧紧锢着李萌萌,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却又挣脱不开,“对了,陆凡呢?他没来吗?” “见你,没必要那么多人。”季倾开口,随后再次重申:“松开萌萌,不然没什么可谈的。” 季倾的态度很明确,莫俊辉自然不会硬碰硬,他松开李萌萌,李萌萌立刻站起来跑到季倾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季倾看着发抖的她,心疼地揉揉她的头:“没事了。” 他转过身走向许竹山,把李萌萌的手放到他手上,“先带她回去。” “你能应付吗?”许竹山拉过李萌萌的手。 “相信我,如果回去晚了,就一起吃宵夜吧。”说完,季倾露出让许竹山安心的笑。 许竹山也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坐着的莫俊辉,抱起李萌萌走出了酒吧。 季倾收起笑容,坐到莫俊辉对面:“这次我先说,你听清楚。毕竟周围这么吵,我怕你耳朵不好。” “洗耳恭听。”莫俊辉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不管你在打什么算盘,路呢你自己选的,所以后果也得自己受着;你能提前出来是用了关系和钱的,而且应该不是你的,所以再不老实,下次进去可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季倾听着周围刺耳嘈杂的声音,不悦地皱眉,“所以,给你点好的建议,别再来找我和我的朋友的麻烦,有这个时间,你不如去求的父亲,作为他的好儿子,他会给你机会。” 莫俊辉看着季倾,心里的痛处被季倾一一戳中,他心里的怒火开始向外扩散,但还在强装镇定,扯着嘴角:“季倾,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会说,这点我确实不如你,不过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季倾手指摩挲着额头,对于莫俊辉的话不以为意,但还是面对着他,听他说。 “我的确现在很狼狈,甚至一无所有,但也正是这样,所以我没什么好怕的。我有很多方法搅乱你们,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所以……” “所以,我会拭目以待,你最好把你的大话都实现,不然真挺没意思的。”季倾站起身,“莫俊辉,你真应该反思一下,三十岁的人了,混到现在一事无成,挺可悲的。”季倾讽刺地笑着,指着他面前的酒瓶“我以为你会用什么有用的东西威胁我,但老样子除了借酒消愁,你应该没别的水平了。”说完,季倾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莫俊辉看着季倾离去的背影,心里再次被恶念吞噬。 出了酒吧,季倾看到了许竹山蹲在路边,和李萌萌说着什么,她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我不是让你们先回去吗?”季倾走过去,站到许竹山身后。 许竹山听声音站起身,看着季倾带笑的模样,眼里的担忧才退散。 “季倾哥哥。”李萌萌松开许竹山的手,扑进季倾的怀里。季倾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了,别害怕了,萌萌。”他想着又开口:“你怎么会跟他走呢?” “他说带我见爸爸。”李萌萌闷着声音回答。 季倾眉头皱了一下,随后舒展:“哥哥们先送你回去,过两天你爸爸会过去接你,好不好?” 李萌萌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季倾抬头看向许竹山冲他微笑,然后摇摇头,告诉他没事别担心,许竹山只是默默看着他。 把李萌萌送回托管所后,季倾特意叮嘱负责人除了他和陆凡,其他任何人来都不能接走李萌萌。安顿好季倾才给陆凡打了电话:“没事儿,就是李杰的一个朋友接走了萌萌,送回来了,别担心了。”季倾没有告诉陆凡实情,他知道陆凡的性格,知道是莫俊辉的话,他肯定会算账。 “行,没事就行。李杰再过一周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带他去接萌萌。”陆凡开口。 “行,没别的事情先挂了。”说完,两人挂了电话。 许竹山伸手把季倾揽到怀里,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臂:“回家吧。”季倾点点头,两个人便打车回了家。 一路上许竹山都没有说话,心里像被人缠了乱糟糟的毛线,他看着车窗外,手紧握着季倾。 季倾知道许竹山是在担心自己,所以两个人刚进屋,季倾就拉着许竹山到沙发上坐下,“咱俩聊聊。” “聊什么?”许竹山看着季倾。 “别总这么担心,我做事你知道的,有分寸。”季倾看着许竹山的眼睛,手放在他腿上拍了拍。 许竹山沉默了一会儿,继而看向他:“我知道,想吃什么?我去做。” “没有,一会儿收拾收拾就休息吧,明天我得早起。”季倾摇摇头。 “好。” “许竹山,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季倾觉得许竹山的表现太平静,不像他的风格,于是凑近他发问。 许竹山扯扯嘴角,勾住季倾的下巴吻了他的唇,季倾瞪大眼睛,但没有推开。许竹山只是淡淡地吻了一下,随后手指徘徊在他的唇上,“这下还反常吗?” 季倾蹭着他的头笑了笑:“你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 “没事,反正两端都是你。”许竹山笑着靠在季倾身上,却将落寞灌到心底。 那晚许竹山抱着季倾一夜未睡。他感受着季倾平稳的呼吸还有温热的体温,心口却被压得难以呼吸。 “小山,抽时间回来一趟吧,家里需要你。”许竹山的姑姑许茹芸再一次给他打了电话,“拉萨的事情你已经做的够多了,还不能回来吗?” “姑姑,我之前跟您说过,我还没有忙完,况且,家里,并不是很需要我。” “小山,姑姑只有你这么一个侄子,我要为你负责,你的人生不应该只停在那里。” “姑姑,您觉得我真的能做好吗?”许竹山叹了口气,心情很复杂。 “小山,我和你父亲是彼此的依靠,如今他和你母亲离开这么多年,我又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你的能力如何,我心知肚明。公司是我和你父母一同创办起来的,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现在你已经在这完成你的梦想了,不是吗?”许茹芸声音哽咽,话语间塞满了落寞“小山,听姑姑的,回来吧,好吗?姑姑,真的想你了。” 许竹山沉默许久,“姑姑,给我点儿时间,行吗?” 许竹山抱着季倾,脸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季倾带给他的一点心安。 第二天季倾收拾好准备离开的时候,许竹山才刚刚入睡没多久。季倾看着熟睡的他,细心整理好被子,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后离开。 许竹山醒过来的时候八点过一刻,他手臂搭在额头等着大脑开机,身边没人,他知道季倾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他叹了口气坐起来,拿起手机给季倾发了信息:“结束打电话,我去接你。”随后放下手机整理好被子,到洗手间洗漱收拾。 季海来的时候,许竹山刚准备吃早餐。他打开门看到季海的脸,就有一种今天不妙的直觉。 “叔叔。”许竹山礼貌开口。 季海点点头,这次倒是没有客气,直接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 许竹山无奈挠挠眉心,挤出个还算客气的笑容关上门走到季海对面,然后坐下。 “季倾不在,刚好我们可以聊聊。”季海依旧开门见山,没说多余的话。 许竹山点点头,等着季海发问。 “你和季倾认识多久了?” “两年多。”许竹山如实回答。 “你们只是朋友吗?”季海开口追问。 许竹山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对,不错的朋友。” “上次来我问你,是不是本地人,你说不是,那你怎么会来这边?” “来这边玩。”许竹山回答。 季海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他的眼睛。 “叔叔还想问些什么?” “……没什么了。我来是想告诉你,西藏,我不会再让季倾去,所以,你如果没事,就尽早回去。”季海开口,“我对你和季倾是什么程度上的朋友并不关心,对你同样,但他的未来我一定会插手一部分,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但正如您说的,他的未来您只能用‘插手’来形容您的参与方式,那么他一定不会轻易认同您的这个决定。”许竹山很平静地反驳,语气和神情都是从容的。 季海哼笑,“好,那我跟你打个赌,看一看这次是他和我走,还是跟你走。” “如果和我走呢?” 季海只是勾住嘴角,眼里势在必得,“那我祝你好运。”说完季海起身直接离开,留下许竹山坐在沙发上,心里开始有些惴惴不安。 季海从季倾家里出来,就让司机开车去了季倾接受采访的地方,对于季倾的事情,季海从来不会费力气就知道,只要他想。 “季老师,咱们这次采访时间不会太长,主要是想跟您聊一聊您和美术之间的事情。我想您的粉丝也很好奇。” 季倾微笑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美术或者说绘画产生兴趣的?” “很小的时候,觉得在绘画的过程中,我会很放松,甚至到某种程度我会感到自己的兴奋,所以大概在刚上小学吧,就对绘画很感兴趣了。” “那您是一直自学,还是有老师的指导?” “我并不属于天赋异禀的类型,所以我母亲知道我对绘画感兴趣后,就找了一位非常优秀的画家,我很荣幸成为她的学生。正是因为她的影响,我才能对绘画有深刻的认识。” “那方便聊一聊您和您老师之间的故事吗?” 季倾犹豫了,他现在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公开去讨论洛玉璞。所以他笑着摇摇头,“我想,我们之间的故事更适合留在心底,这对我的意义非同一般。” ………… 采访持续了两个小时,之后又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的海报拍摄。结束的时候季倾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目光麻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看见季海出现在镜子里。 “忙完了?”季海站在后面看着镜子里的季倾。 “你还真是改不了随便查我的毛病,我之前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你还来找我要干什么?”季倾不耐烦地撇过头。 “没别的事,这两天如果没事情的话,你去看看你妈。” “什么意思?”季倾皱眉。 “本来没打算和你说,但你妈上周刚做完手术,现在正在恢复阶段需要人照顾,我本想留下,但毕竟,我答应了你们不再出现在你们的生活里。”季海故作信守承诺的姿态,“所以有必要告诉你这件事情。” 季倾直接站起来,走到季海面前:“怎么回事?!出国前不还好好的?” “去年的时候就已经住过一次院了。我劝她手术,她不肯,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季海解释,“她不愿意见我,但身边总要有人留意照顾她。” 季倾这才明白,当时邢梅为什么会在年前突然离开,还说了相当蹩脚的理由。 “你早不说?!如果手术出了问题,你负责的了吗?!”季倾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手指不停指着季海胸口,声音也提高了许多,“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能说得这么云淡风轻!” “如果提前让你知道的话,她坚决不会做手术。” “混蛋!你早干什么去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拖了一年的时间,你不是有主见的吗,怎么这件事倒是听话了?!”季倾胸口气愤地止不住起伏,“把位置告诉我,办好手续我就过去。” 季海脸上的神情细微变化,而后归于原样:“好。不过,你的工作……” “用不着你打听,管你该管的事,别再来烦我,尤其是我家,别再过去。”季倾警告他,随后撞着季海的肩膀离开化妆间。 季海没有回头,也没有生气恼怒,反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舒畅许多。他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让他给季倾把出国手续和机票的事情处理好,随后让他约好莫俊辉到公司等他,有些事情没必要耽搁时间。 季倾从采访的地方出来后收到了季海的信息:“手续我会给你办好,这周六的机票。” 季倾本想拒绝,但觉得不能浪费没必要的时间和精力,所以默许了季海的“多管闲事”。他看着许竹山发来的信息,叹了口气,调整好状态给他拨了电话:“休息好了吗?” “就等你的电话呢。”许竹山笑着回应,“你等我过去。” “好。”季倾说着挂了电话,站在路边等许竹山过来。 许竹山下了车的瞬间,刚好季倾抬头。两个人四目交汇,不长的距离许竹山却是飞奔过去的,整个人扑向季倾,差些把季倾扑倒。 许竹山揉着季倾的肩膀,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季倾笑着拍着许竹山的背:“怎么了,这才几个小时没见,这么热情了?” “是啊,谁让季老师魅力这么大,一刻不见都想。”许竹山蹭着季倾的肩膀,“怎么样,都还顺利吧。” “嗯。走吧,我带你去昨天说的地方。”季倾说着松开许竹山,打算带他走,却被许竹山拉住,“等一下。” 季倾停住,“怎么了?” “先去吃饭,你应该还没吃饭。”说着许竹山打量了一下周围,“刚好中午了。” 季倾摇摇头,“先去,吃饭不急。”说着季倾拉过许竹山,上了季倾提前约好的车。 “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季倾笑笑,握着许竹山的手捏了捏。 路程并不近,许竹山看着车窗外愈发空旷的街道,回过头看向同样望向窗外的季倾。 他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了不常外露的额头,整个人侧脸的轮廓更加完整清晰,也多了一丝平日见不到的英朗。 许竹山出神,他突然觉得此刻的两人像是在进行一场出逃,离开那个拥挤不堪的城市,到空旷无人的地带,只有他和他。 季倾感受到许竹山的目光,他转过身冲他微笑:“怎么了?” 许竹山看着季倾温凉的双眸,勾起嘴唇闭眼摇头,“没怎么,走神了。” “那里离市区比较远,车程会久一点。”季倾以为许竹山不舒服,拍了拍肩膀“不舒服的话靠过来眯一会儿。” 许竹山笑笑,拉过季倾的胳膊,伸手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这话应该我跟你说,毕竟晕车的人是你。” 季倾靠着许竹山的肩膀,没有反驳,而是看着车内后视镜里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嘴角上扬。 一个多小时后,两个人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季倾头还有些发晕站不太稳,他扶着许竹山的胳膊,缓了一会儿,指着面前的海,“见惯了山,带你来见见海。” 许竹山看着面前宽阔的海面,还有不时掀起的海浪,高饱和的蓝色扑进眼底,让许竹山有些震撼。 他生于南方水乡,水见得不少,不过大多是潺潺溪水,或是平静的湖泊,以柔示人。他曾以为拉萨的珠峰已经足够震撼壮观,未曾想过站在低处看海竟也有另一番宽阔。 “以前觉得累的时候我都来这,一个人坐一坐,或者散散步,心情就会好很多,而且也会有许多新的灵感迸发出来。”季倾开口,“这一片海域不大,所以很少有人过来。” 许竹山深吸一口气,空气是潮湿的,带着海的微咸。季倾也张开双臂,用力地伸了个懒腰。两个少年的衣角随风而起,发丝自由舞动,带着少年人的心脏一起。 “许竹山,以后去看真正的海的时候,你第一个就会想到我。”季倾侧过头对许竹山说。 “不止看海。”许竹山看向季倾,认真回答。 都说一起看过海的人不会走散,我想我们能如此。季倾看着许竹山,露出笑容。 因为天气阴沉,所以即便是下午两点多,也不会觉得热。季倾和许竹山就在海边慢悠悠地散步。 许竹山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季海说的那些话,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和季倾开口,所以兴致缺缺。 季倾察觉到了许竹山的情绪不对,便揽住他的脖子,凑近他:“怎么了?刚才还说我魅力大,现在一脸没兴致。” 许竹山扯起嘴角,凑过去亲了一口季倾,“没有,我怕太有兴致你受不了。” 季倾蹭蹭他的鼻尖,“带你去吃饭,这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海鲜店,带你去尝尝。”说完拉着他往沙滩走,许竹山跟在后面,眼睛里的失落显露出来。 两个人吃完,天灰蒙得愈发明显,季倾有些失落,“本来以为能带你看日落的。看样子没戏了。” 许竹山只是笑着摇头,“又不是只有这一次可以看海,下次一起看日落也一样。” 季倾瘪嘴,随后眼珠一转,他让许竹山站在原地:“你在这等我,十分钟,我就回来。”说完,还没等许竹山说话,季倾就跑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许竹山那种苦涩的情绪被掀起的海浪再次卷起。似乎每一次,他们中总有一个人在等待,另一个人离开后的归来,可为什么就不能一起向前呢? 在西藏是他送他,在这里是他等他。好像每一次,他们都要有一个人留在原地,而让留在原地坚持等待的原因,是对对方的信任,我相信他会回来,我相信他会等我。 说起来似乎挺浪漫的,可许竹山只觉得难过。他讨厌等待,远超离别,即使知道结果他也依旧讨厌。 他低头摸索手腕上的那串菩提,眼睛被海风吹得干涩。但他依旧抬头看向海平面的远处,他看着亮灯的灯塔孤独地站在海的一角,就如同此刻的自己,一个人独自站在岸边。只不过此刻,他的等待是有期限的,而灯塔却从未得到过明确的许诺。 季倾回来的时候,手里怀里是大大小小的烟花和烟花桶,许竹山见了赶紧上前接过,“怎么买这么多烟花?” “反正看不了日落了,就提前放烟花吧。”季倾把所有烟花放到脚下,然后缓了口气,眸子亮晶晶地看向许竹山,“原本打算日落的时候再看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许竹山替季倾整理跑乱的头发,“说我突然袭击,所以你这算是提前预谋了一下吗?” 季倾蹭蹭鼻子,随后看向天边露出的零星的光亮,“毕竟当了那么久的老师,习惯计划一下。”他弯腰拿起烟花棒递给许竹山,拿出打火机,“快,试试能不能亮。” 许竹山接过季倾点好的烟花,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炸开一小束烟花,扑簌簌地向下落,两个人面孔被照亮,许竹山看向季倾,而季倾看着手里的烟花笑得愉快。许竹山也跟着笑起来,晃动着手里的烟花棒,在半空中画着带烟的光圈。 季倾觉得差点意思,就把手里的烟花递给许竹山,自己弯腰抱起烟花桶,放到远处,随后小心翼翼点燃,然后快速跑回许竹山身边。刚回过身站稳,“嘭—嘭——”烟花窜起来,向逐渐黑了的天空四散炸开,落下的时候像流星串成的断线,闪着亮,最终却也成了黑色的烟。 炸开时候是整朵的花,光可以包住沙滩上的两个人,季倾仰头看着眼前的一个个升起的烟花,亮光投射进他的眼底,他觉得这一刻十分浪漫,那种置身阔地和海边而烟花满天,耳边只有风声,水声以及烟花的响,编织在一起除了浪漫,季倾不知道用什么形容更合适。 他拿出手机定格了这个瞬间。 许竹山与季倾并肩,他没有看烟花,目光流转在季倾的脸上,他认真且兴奋的模样通入他的眼底,随后进入心底。 他勾嘴笑笑,忍不住逗季倾,“季倾,你现在像个小孩儿。” 季倾回过头,开口之前先踢了许竹山一脚“你大爷的,许竹山,破坏气氛。” 许竹山只是笑笑,随后拿出手机,在按下快门的一秒,他侧过头吻了季倾的脸颊。 季倾明显看到相机里的自己瞳孔放大,他回过头拍了一把许竹山的肩膀:“许竹山,你又来突然袭击,你……” 许竹山没说话,而是直接捧住季倾的脸,深深地吻住他,话语声被吞掉。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彼此循环的呼吸,不断地探索。 季倾握住许竹山的手腕,仰头,两个人的吻如同这炸开的烟火,热烈且纯粹,其中喷薄的爱意在两人中加深加厚。 两个人的吻随着烟花落幕而中止,许竹山依旧捧着季倾的脸,他低头抵住他的额头,呼吸带着温热的潮气,他的瞳孔仿佛能够融进这即将入夜的天,而目光却带着如月的浅亮映在季倾的脸上,一刻未曾离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季倾的脸颊,还有耳后,良久,他才慢而缓地开口:“季倾,我爱你。” 这句话不同于以往常说的“我喜欢你”,起码程度就不一样。许竹山觉得把爱说出口太困难,很少有合适的时机或是场合。可就在季海跟他说那些话后,在见到采访结束后的季倾后,在看到季倾准备的一切后,在这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烟火里,他能够清醒地感觉到,那一瞬间,喜欢得到了升华,进入了爱的领域。 季倾听着这三个字,一时间哑然无言,连呼吸都被突然暂停。他看着眼前的许竹山,自己的双手还握着他的手腕,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个吻就可以清零。 他同样不轻易说爱,除了和邢梅,但那不同,分支不同。他虽然是艺术生,可生活里不愿说一些感情太浓烈的话,他觉得别扭,甚至如果程度太大,他觉得矫情。因为对他而言,艺术是需要夸张,需要浪漫,需要有浓烈的,而生活则是点滴更重要,浓情蜜语只是点缀,所以他对于感情的处理都是收敛的,一点点释放的。 而当“爱”这个字被郑重说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感情已经无法平静地待在心里,它需要某种形式的外化。 季倾脑海里过着和许竹山经历过的点滴,又想到原本的约定要被自己打破,心里的难过大于愧疚,而这份难过几乎全部源于对于许竹山这个人的不舍。 而为什么不舍?只有因为爱。 他松下一口气,把许竹山的手撤下来,改掉往日收敛式的表达,他把许竹山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放在他自己的胸口,“感受一下我们的心跳,一样吗?” 许竹山感受着两个人起伏的心口,目光落在季倾的脸上,没有说话。 “我想,是一样的。”季倾抿嘴微笑,然后面对着许竹山,小心认真地开口:“许竹山,我爱你。” 烟花这东西消失的快,但没什么关系。因为属于它的绽放的那一刻永恒,我们正在一起。 晚风裹着海浪翻涌着,少年的恋爱在此刻走进了下一阶段的起始位置。他们没有具象化这段感情的未来,但具象化了彼此的感情。 “许竹山,我们已经开始成为了对方爱的人,所以……” “所以,我会好好爱你。”许竹山带着笑温柔接下季倾的话。 季倾笑着,“我想说,所以要先照顾好自己,然后我们好好爱彼此。” 许竹山点头,然后将季倾拥入怀中。 季倾抚摸着许竹山发凉的后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咱俩回去吧,太冷了。” “好。” 回了家,两个人快速冲了热水澡,等着季倾吹头发的空隙,许竹山难得打开手机点开微博,他看到关注人有状态更新,点进去,看到了季倾上传的那张照片。 “不具象化,祝每个人快乐。”这是季倾的配文。 “季老师七夕快乐,工作也要注意休息。” “虽然,但是总觉得这很具象化,哈哈哈哈哈哈。” “季老师依旧稳定输出。” “香槟玫瑰诶,我超喜欢。” “七夕的仪式感来自季老师。” “福利,超级福利!!!” …… 许竹山看了几条留言,随后又仔细看着照片里的画,他知道那是他。 “看什么呢?”季倾出来看见许竹山看着手机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后坐下。 “看季老师的杰作。”许竹山关掉手机,凑过来靠上季倾的肩膀。 “那你看得完吗?”季倾开着玩笑,摸了摸许竹山还有些潮的头发,“头发不吹了?” “不了,快干了。”说着许竹山捏捏季倾的脸,“谢谢你,季倾。” “嗯?”季倾疑惑地扬起眉,“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出现在你的作品里。”许竹山语气轻快,尾音微微上挑,眼睛里也是亮的。 季倾反应过来,随后起身拉过许竹山的手,“跟我来。”许竹山任由季倾拉着,走进了他绘画的房间。 季倾打开灯,那幅画刚好在灯下,光均匀地铺在画面上,许竹山看着画,又看向一旁的季倾,眉眼间多了一丝柔和。 “这比在手机上看得清楚。”季倾笑笑,推着他走到画架前,低头看向那幅画轻声开口:“本来想选个合适的机会送给你的,现在应该也算合适。” 许竹山伸出手,手指轻轻地触碰眼前的画,他所触摸的每一处都能感受到季倾的气息,当他的手指划过画上人的袖口时,许竹山的手停住,他看到了那个“X.”。 “季老师画里还有些小心思啊,”许竹山勾着唇,“差点儿忽略了。” 季倾走过来压住他的肩膀,“许竹山,注意你的措辞,不是‘小心思’,是点睛之笔。”说完侧过脸看向许竹山。 许竹山转过头,轻啄了一下季倾的唇角,眼里带笑,“我的错,点睛之笔,点睛之笔。” 季倾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抬手摩挲了几下自己的唇,目光带着侵略意味地扫视许竹山的脸,一瞬他勾过许竹山的下巴,吻上他的唇,没有犹豫地撬开了他的唇齿,虽然急切却依旧带着沁凉的温柔。 许竹山没有惊讶,而是直接配合,他的手开始在季倾的腰背间游走滑动,这带着情绪的触碰,让季倾的身体有些发软。许竹山感受到季倾的变化,他推着季倾往后退,直至抵到门框,许竹山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则捧着他的脸,两人急促的呼吸向外扩散。许竹山缓缓睁眼,看着季倾有些发红的脸颊,心中的欲望冲开了阀门,他微蹲将季倾打横抱起,季倾被他这么抱着觉得想笑,“许竹山,你能别这么抱着我?” 许竹山堵住季倾的唇,随后摩挲他的脖颈,声音压低:“不能。”说完抱着他直接回到卧室。 两个人倒在床上,许竹山#跨在季?倾的身上,许竹山没有给季倾缓神的机会,而是反手脱掉了自己刚换上的薄衫,俯身吻上季倾的肩颈,手快▽速地?解&开季倾的衣服,他的吻?痕一&路向下,在胸前,臂弯处绽开,到腰腹处收尾,而后回溯,他吻着季倾的唇,两个人的唇齿之间,流动的不止是气息,还有浓烈的爱意。 季倾感受到了许竹山与以往不同的情愫,他翻#身压住许%竹山,将他的双手按在两边,他的呼吸带着&喘,眼神迷离却也存着理智,他吻着许竹山的下颌,唇边,鼻尖,还有眉眼,每落下一个吻,都带着一点回响。 许竹山挣开季倾的手,甩掉季倾半穿半披的衣服,顺势侧身将他拉进自己怀里用力地抱住,手放在他的脑后,脸颊窝进他的肩膀。 季倾感受着许竹山温热的身体,手抚摸着他的背,语气也放温柔:“怎么了?” 许竹山闷着声音:“……我们这次,是一起回拉萨吗?” 季倾哑然,他知道了许竹山为什么一天都有些反常。他推开许竹山,两个人面对面,季倾握着许竹山的手开口:“我妈病了,刚做完手术。” 许竹山有些惊讶,昨天才打了电话,怎么今天就变了。 “怎么了回事?” 季倾简单说了原委,许竹山蹙眉,难怪,他会那么笃定。许竹山不禁扯了一下嘴角,“那的确要去,阿姨这个时候离不开人照顾。”他不舍地看着季倾,手指勾勒着他的眉眼轮廓。 “抱歉,这次没办法一起回去了。”季倾开口,搭在许竹山腰间的手抚了抚。 许竹山笑着,“那你这段时间就好好想一想怎么补偿我。” “没问题,我们许队长这么宽宏大量,我一定得好好补偿。”季倾也笑了。 “今晚先补一点儿吧。”许竹山看着季倾,搂过他的腰,再次压上他的唇。季倾眼底存笑,手臂上移,回应他。 周六转眼而来,季倾原本是中午的班机,但因为许竹山改到早晨,索性他也改成了早班。 两个人早早收拾好一起打车去机场。路程不远,两个人的手却不舍得松开,季倾不想让离别的意味太浓,便装得轻松:“许竹山,松松手,咱俩都快成连体婴了。” 许竹山不松反而握紧:“我倒希望是。”说完冲季倾笑笑。 到了机场取好机票,两个人在候机室坐下。 “回去照顾好自己,拉萨天凉,注意你的腿。” 许竹山低着头没说话。 季倾碰了碰他的腿,“诶,听见了吗?” “你能换点儿别的话吗,还是跟我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可说?” “你想听什么?”季倾挑眉。 “不知道。”许竹山瘪嘴,低着头无声笑笑。 “许竹山,你无聊不无聊?” 许竹山摇摇头,然后抬头看向季倾,“跟你说话不无聊。” 季倾笑笑,“困吗?” 许竹山摇头。 “你得困。”季倾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把许竹山的头偏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靠一会儿。” “应该你靠着我吧。”许竹山嘴上说着,身体却诚实,整个人都向季倾倾斜。 “ 那你起来。”季倾顶顶肩膀,许竹山的头晃了晃。 许竹山宠溺地笑,拉住季倾的手:“哎,头有点晕,起不来了。” “装。”虽然嘴上嫌弃,但季倾还是伸手扶住了许竹山的头。 许竹山闭着眼睛,贪恋着这短暂的陪伴。他真切希望时间能够拉长,哪怕一点而已。 季倾看着来往的赶路人,大多形单影只,在这个离别的中转站,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目的地,而缘由也各有所异。他突然能够理解了为什么离别之时人的悲伤那么浓烈,因为在这个特殊的场景里,每个人的离别因子互相碰撞,结合,扩散,让离别成了一种氛围,包裹在其中的每个人都无法逃离。 “许竹山,记得想我。”季倾是无意识地说出的这句话,甚至说完有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许竹山睁开眼,嘴角挂上笑容,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当然,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在见到你之前。” “嗯?”季倾缓过神,随即笑笑。他拿出家里的备用钥匙,放在许竹山的手里,“这是我家的备用钥匙,拿好了。” “不怕我偷空了你的家底?” “主人都在这了,还怕什么?” “也是,房主都被我迷倒了。”许竹山抿抿嘴笑。 “对——许队长人间绝色,谁不爱啊。”季倾故意拖着长音,表情搞怪地回复他的话。 许竹山起身,看着季倾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季老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滚一边去,帅,懂吗?”季倾推开许竹山的手,双手抱臂。 “是,帅得可爱,行吗?” 季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你,嘴长你身上了,你想怎么……” 话还没说完,许竹山直接吞掉了他的话。季倾眼睛四处瞟,有些心虚,他推开了许竹山,“你大爷,许竹山,欠收拾了是吧?” 许竹山抿嘴憋笑,“害羞了?” “滚。”季倾转过头,许竹山凑过来“我错了,下次不了。” “这话最近出现的频率就像诈骗短信一样。”季倾推开许竹山的脸,抬头看向航班信息,该登机了。 许竹山笑笑,低头看向手里的钥匙,小心收好。 “我该走了。”季倾开口,同时侧过头看向许竹山。 许竹山深吐一口气,勉强地笑笑“走。”说着起身伸手拉起季倾。 季倾站起身,看着许竹山,目光丝毫不想从他的脸上移开。许竹山温柔地揉揉季倾的胳膊和肩膀,眼里布满不舍:“到了要给我打电话,希望阿姨早日康复。” 季倾点头,“你也一样,还有……” “我知道,照顾好自己。”许竹山抿起嘴角点头,“随时联系。”说完深深拥抱住季倾。 季倾靠着他的肩膀,心里阵阵失落的涟漪泛起,成了久久无法平静的水波。 “各位旅客朋友们请注意,乘坐飞往D国的飞机即将结束登机,请还未登机的旅客尽快登机……”大厅的广播提示音响起,提示着这两个迟迟不愿分开的人。 “好了,该走了。”季倾拍拍许竹山的背,抽身。 许竹山沉默着点头。 季倾一点点向后退,他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又指向许竹山,随后转身跑进了登机口。 看着季倾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心口怅然若失。他低头,握紧手里的机票,转身走向另一个登机口。 两人同时起飞,却是奔往不同的目的地。谁都没有料想过,下一次再相见竟会间隔许久。 第3章 拉近 “苏姐,好久不见。回国了怎么没和我说?”苏宁给洛独递了一杯咖啡,随后坐在她的对面。 “你不也一样。”苏宁笑笑,“怎么突然回国了?不是说不打算回来了。” “有点私事需要处理一下,所以回来待一段时间。你呢?” “公司上的事情。董事会总有人不消停,所以得回来稳定稳定局面。”苏宁眉间露出一点无奈,但转瞬即逝。“回来工作找了吗?要不先去我公司,反正你这么优秀,位置随你挑。”苏宁喝了一口水,看向洛独。 洛独摇摇头,“算了,姐,我还没想好干什么呢,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休息,我可不想立刻投入工作。” “休息也好。……洛独,九月底你有时间吗?” “怎么了?” “我想让你陪我去趟拉萨。” “去那干什么?你不会在那也有项目吧?” “私事,别人跟我去不太方便。” “这我不太好说,我得看我这边事情进展的快慢,如果顺利的话,可以陪你去。” “好,你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 “……还真有。”洛独看着苏宁,“有件事情,还真需要你帮我。” “什么事?” “我想,见见莫生老师的老婆。” 苏宁有些诧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姐,我知道你跟莫生一家的关系不错,我呢,比较崇拜莫生老师的夫人,毕竟他们之间的故事,对我新闻报道蛮有帮助的;但我在国内什么也不是,所以……” 苏宁低下头想了想,随后抬起头对洛独点点头:“行,那我最近两天帮你安排跟她见面。” “谢谢姐。”洛独脸上的微笑掩盖着她眼底浓稠的冷漠。 送走洛独,苏宁开车去了孙盛名家里。 “呦,苏总,稀客,您怎么来了?”孙盛名坐着轮椅,手上也有些不方便。 “作为你的合作伙伴,自然要来看看。你怎么搞的,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苏宁看着眼前的孙盛名,不耐烦地皱眉。 孙盛名叹了口气:“……被人报复呗,不过没想到他找的人下手那么重。”孙盛名冷笑着摇头,随后转过轮椅,“快坐,别站着说话了。” 苏宁坐下,继续问他:“莫俊辉找人做的?” 孙盛名点头:“不过我也找人教训了他一顿,给他点警告,等我彻底恢复好了,我再跟他清账。” “他前两天被抓进去了。”苏宁淡淡开口,没带什么情绪。 “这不是好事?省得还要你计划怎么送他进去。” “这不够,我要的可不是这么简单的结果。”苏宁冷脸,“莫俊辉犯的错,还不抵他爸的一根手指头。” “莫生可是老狐狸,从商这么多年,突然转行进了艺术圈,还混的风生水起,你想拿下他,不是多容易的事情。”孙盛名边说,边摩挲着手心里的核桃。 “我当然知道,但从莫俊辉下手是最快的方式,这次我已经出面把他保释出来了,之后的事情,就需要你的帮忙。” “苏总,你登门就不会是简单的看望,说吧,有什么需要出手的。” “莫生手里还有两家公司的实际控股权,但表面上则是他老婆在管,我想,你去帮我搅一搅局。” 孙盛名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眼睛里生出一丝不可思议,“苏总,你这算是高看我吗?” “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牵连,我会提前帮你开场,你只需要客串就好。” “他到底是怎么惹你了,让你不惜这么费力地整垮他。”孙盛名看着面无表情的苏宁。 “做了错事,当然要付出代价,看他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荣誉和名声,不太公平。”苏宁不屑地抬眼,冲孙盛名露出一丝冷漠的笑意,让孙盛名陷入沉思。 洛独正在家发呆,手机收到了苏宁发来的消息:“我给你约好了,下周三下午,你去她的公司直接找她就行,说我的名字她就知道了。” “谢谢苏姐。”洛独回了消息,给陆凡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这么多天没露面,终于想起我来了?”陆凡正坐在座位上发呆,接到洛独的电话,还有些不在状态。 “吃饭了吗?”洛独没理会陆凡的打趣,而是直接开口。 “没有,还在加班。”陆凡揉着酸胀的眉骨,叹了口气。 “出来吃饭,顺便聊聊。”洛独靠着家门口的伤,淡淡开口。 “去哪吃?” “来我家这边,你不是爱吃烤鱼吗,这有一家还不错。” “洛独,你太让我感动了,这么久了,还记得我爱吃什么。”陆凡戏精地捂住胸口夸张表演起来。 “你够了,陆凡,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副样子。快点来,到了给我打电话。”洛独忍不住撇嘴,随后挂掉了电话,先去那家烤鱼店占了位子。 “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了。”陆凡赶到店里的时候微微喘,胡乱抓了一把被吹乱的头发,赶紧坐下。 “没事,来了就行,不然我以为你要放我鸽子。”洛独说着递给他一瓶可乐。 “我怎么能干这种事,这顿饭我请,当赔罪。”陆凡接过可乐,露出笑容。 “你就算没来晚,我也没打算请你。”洛独开口,也露出笑容。 “行,总之我负责买单。”陆凡点头,随后问洛独:“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儿不能找你吃饭?”洛独抬眼。 “不是这个意思。”陆凡笑笑,“能开吃了吗,饿了。” “吃。”洛独给陆凡夹了一大筷子的鱼肉,放进他的碗里:“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你都觉得好吃了,我没必要挑剔了。” 陆凡吃了一口,连连点头:“好吃,真的还不错。” “那就全吃光。”洛独笑笑,看着陆凡。 陆凡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开口:“你呢,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 洛独点点头:“挺顺利的,这周四我要去见他老婆。” “你自己?你怎么联系上的?”陆凡放下筷子,有些惊讶洛独的速度。 “朋友帮忙。如果你没事,可以陪我去一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不踏实。”洛独揉了揉头发,第一次笑得拘谨。 这副模样倒是让陆凡恍惚看到了曾经的洛独,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洛独的眼睛,吸气又呼出,“真是难得见你笑。” 洛独愣了一下,随后扯了扯嘴角:“笑不笑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她低下头准备吃东西,扎起的头发散落了一些下来,陆凡下意识抬手替她挽到耳后,也就是这个动作,让他看见了洛独右眼的疤痕。洛独也察觉,偏头躲开了陆凡的手。 “这怎么弄的?”陆凡的手落了空,却依旧停在半空,眉头皱着,目光也没有收回。 “没事儿。”洛独不想说,她把头发全都散开,刘海的长度刚好盖住那条疤痕。她抬头对上陆凡的目光,又给他夹了一些菜和鱼肉:“快吃,不然凉了。” 陆凡眼睛里浮上一层心疼,他看着清瘦的洛独,“……洛独,在我面前别硬撑。” 洛独低头,不再和陆凡对视,她攥紧手,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吃着碗里已经凉透的那块鱼肉。 两个人从店里出来,天刚要黑。看着有些昏暗的路况,陆凡忍不住皱眉:“你租的地方环境有点乱啊,周围杂物这么多,晚上出来多不安全。” “便宜。”洛独扣紧衣服扣子,“再说,我又不是住在大街上。” “洛独,你现在真能将就。”陆凡看着缩着肩膀的洛独,脱下外套套在她身上,“天冷还不知道多穿点,爱美也得分时间吧。” 洛独笑笑,抬手把外套推还给陆凡,“我不冷。还有,你的外套不符合我的审美。” “怎么,干起来it审美还变了?” “并不是,是你的审美还有待提高。”洛独压低帽子,双手放进兜里。 “你的嘴真是……” 陆凡话还没说完,洛独就把他拽到自己身后,“先别说话。” 陆凡疑惑,但目光顺着洛独脸面向的方向看过去,他看见了孙盛名,对面车上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女人,两个人手上交接着什么东西。 洛独看着带着墨镜的苏宁,还有坐着轮椅的孙盛名,眉毛快拧成一条了。他们两个? “那是什么人,孙盛名腿都这样了,还亲自来接?”陆凡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洛独没有立刻接话,因为她也好奇。 “不是,洛独,你租的地方离孙盛名公司这么近?”陆凡见她没说话,又继续说。 “碰巧的事。”洛独回应,眼睛却一直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苏宁从车里走下来,摘掉墨镜,对孙盛名笑笑:“不好意思,孙总,还让你来接。” “苏总,我是真佩服你,动作这么快,上午才说,下午就来商量了。”孙盛名的笑容多少有点无奈,“上楼说吧。” “行。”说着,苏宁跟在孙盛名身后进了他的公司。 “那个女人怎么这么眼熟?”陆凡看了苏宁摘掉墨镜的全貌后,总觉得熟悉。 “你认识?”洛独回过头看向陆凡。 陆凡在脑海里搜索着模糊的记忆,“啊~对,上个月参加的比赛,她是其中一个投资商,叫什么,不记得了。” 洛独若有所思,但没有说什么。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六点。“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 陆凡点点头:“周四你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洛独点点头,伸手捶了一下陆凡的肩膀:“谢了。” “咱们两个互相帮助而已,别客气。”陆凡勾勾嘴,随后指着洛独身后,“回去吧。” 目送洛独离开,陆凡才转身走出那条街。而洛独刚拐进同口,想了想又折返回来,她压低帽子走向孙盛名的公司楼下。 洛独走进公司大厅,前台的人拦住了她。“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洛独摇头,“我是刚才苏总让过来送东西的,能让我先上去吗?” 前台的人有些犹豫,“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毕竟……” “不用,苏总现在和孙总聊着事情,你突然打电话打扰也不太好,我不会耽误太久。”洛独开口。 前台犹豫了一下,但是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她也想尽快离开。于是她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去吧,一会儿出来……” “放心,我知道。谢了。”没等前台接待说完,洛独直接上了楼。虽然不清楚具体位置,但她还是坐电梯去了顶层,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自然不可能聊些没用的。 到了顶楼,只有一间屋的灯还亮着,洛独放轻脚步走到门外,把耳朵贴近门,努力听里面的声音。 “这么做,你确定行吗?”孙盛名看着手里的资料,是莫生的老婆许芳做法人的两家公司的基础信息,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以他目前的实力,还没有达到可以轻松搅局的能力。 “我上午的时候已经说过了,我会给你铺路,而你也不需要本人出面。” “什么意思?” “今天上午我把莫俊辉保释出来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苏宁笑笑,“借刀杀人的事情最省力气,结果,也能最让人满意。” “但他是他们两个人的儿子,怎么可能……” “那就制造矛盾。”苏宁开口,“放心,这些事不需要你担心,我会处理好。你只需要利用好这颗棋子,坐观垂钓就行。” “苏总,我特别好奇,你这么执着,你最后想得到什么?”孙盛名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论手段狠他也不差,可面对苏宁,他觉得自己跟她无法相提并论,她的心思他看不透。 “我不需要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我开心就够了。”苏宁的声音很冷清,神情冷漠没有波动,“孙总,我们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按年纪和经验,你都是我前辈,但合作了这么久,我什么做事风格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我答应过你的从没失言过,同时也没让你损失什么。你这是,还不放心我?” “并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还年轻,别把自己搭的太深。”孙盛名难得说出这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放心吧,孙总,只要我苏宁的苏氏集团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你一无所获。”苏宁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推到孙盛名的面前,“只要瓦解了莫生在这两家公司的股份,我会让你控股其中一家公司,至于哪一家,你自己选择。” 孙盛名看了一眼合同,并没有打开,他看向苏宁:“我相信你的能力,那就祝我们,一切顺利。” “一定。” 洛独从门外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疑云密布,她不知道苏宁为什么对莫生下黑手,她认识苏宁的时间不算短,可却是第一次知道她和莫生之间还存在着这种微妙的关系。 见两个人之后的谈话声音越来越小,洛独赶紧回过神下了楼。 最后,洛独没有给陆凡打电话,而是选择了一个人去见莫生的老婆,因为有些事总得一个人面对。 她打车到敬业房产有限公司楼下,站在门口仰头看着这栋大楼,她不禁觉得恍惚。她压低帽檐,推开门走进大厅,和前台说了苏宁的名字后,便被人带路去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在门口,洛独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她调整自己的呼吸,伸手摸了一下脸上的口罩,随后举手敲门。 “进。”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洛独的手僵在半空,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只需一声就能在脑海里浮现出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洛独推开门,走了进去。 “听小宁说,你是国外回来的记者,对我夫人的事情感兴趣,不过不巧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我替她接受你的采访可以吗?”莫生并没有抬头,而是在低头认真审阅着公司近期的营业状况。 洛独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地站在莫生办公桌前,盯着他,眼睛里有了些红血丝。 见对方没动静,莫生才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不禁笑了一声:“您这是?” 洛独对上他的那双眼,冷声回答:“昨天着凉了,有些感冒,所以捂得严实了点。” “的确,国内的天气变化比较快,你刚回国需要适应适应,快坐。”莫生指着洛独面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坐下后,洛独没有看莫生,只是沉声打开手里所谓的“采访”笔记,“那莫先生,我们现在开始吧。” “采访”时间不短,过程中洛独的问题让莫生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威胁。以至于采访结束,莫生不自觉的重新审视起眼前的人。 “洛记者虽然年轻,但这语言艺术很值得我学习。” “您谬赞了。”洛独不屑抬眼,低头整理手里的资料。 出办公室之前,洛独特意看了一眼莫生,也算仔细地打量他一番。他的确不如从前挺拔,举手投足间多了些随性,大抵真是在艺术圈里待久了?洛独不免嗤笑,不懂艺术的人也配得到这种评价。 “莫先生,跟您聊这么久,发现您和我的一位旧识很像,在某些方面。” “是吗,你看起来很年轻,怎么还有忘年交?”莫生当下手里的文件,侧身看向洛独。 洛独嘴角的笑讽刺,只不过莫生看不到,她对上莫生的双眼,沉声开口“算不上,我觉得很幸运,能再次碰到……一个如此相似的人。” 洛独走出敬业房产,现在大厦下,整个人没了刚才的那般紧张,胸口的那只录音笔灯还在闪烁,洛独拿出来关掉,此刻的天阴沉,而洛独却格外轻松,因为她所期盼的那一刻终于开始向她靠近。 洛独关上门的瞬间,莫生叫了秘书:“之前曾董说过来采访她的人具体姓名和信息吗?” 秘书摇摇头,“只说过是一位洛小姐……” “查查。”莫生没废话,秘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赶紧点头退了出去。 何止你有熟悉感,我也对你似曾相识。 第4章 惊慌 一周后,季倾和邢梅落地A市。 这一周即使邢梅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季倾也没敢松懈,时刻关注着医生的检查和反馈。同时答应陆凡的游戏宣传设计也在加码地处理,所以在一周前那通电话后,季倾和许竹山就没再联系。 飞机起飞,季倾好不容易抽到时间闭上眼休息,脑子里就想起了和许竹山的那通电话。 “季倾,下次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 “很快,会很快的。” “有多快?” “许竹山,你现在有点粘人。”季倾站在医院走廊的拐角处,看着逐渐下滑的太阳,嘴角抹起一丝笑意。 许竹山低头轻笑,随后抬头看向已经成了墨蓝色的窗外,“季倾,你那里是不是天还亮着?” “对。”季倾的手指敲打着栏杆,看着橙色的夕阳。 “……”许竹山看着自己在玻璃上愈发清晰的影子,长舒了一口气,“季倾……” “嗯。”季倾轻声回应。 “……快点见面吧。” 落在身上的日光愈来愈少,季倾握紧栏杆,“很快……” 出了机场,季倾就看见了人群中跑出来的陆凡。 他身上带着凉气,跑过来的时候头发还有些杂乱,他接过季倾身后的电脑包,顺势拉过邢梅的手,“阿姨。” 邢梅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季倾愣了一下,随后拉了一把陆凡的胳膊,开口问:“你怎么知道……” 话还没说完,陆凡语气不快地打断他“你最好回去主动跟我说清楚。” 季倾觉得陆凡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嘴角还是上扬。 安顿好邢梅,陆凡拉着季倾去了自己的公司。 “不是,陆凡你怎么知道的?”季倾坐在副驾驶,看着车窗外,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陆凡翻了个白眼,“阿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你觉得你是哪吒有三头六臂,还是孙悟空会分身?” 陆凡的话让季倾忍俊不禁,他撑着胳膊,用手压下嘴角“不是,陆凡你都跟谁学的?这话说的真幼稚。” “别管,现在哥很生气,你别岔开话题。”陆凡转过头看了季倾一眼。 “行,都自称哥了,看样是真生气了。”季倾忍住笑意,回归严肃跟陆凡说了事情的经过。 “设计的事情先放下,别做了,我找别人,这些天你好好休息。”陆凡转了个弯,把车停在了公司楼下。 “那你打算让谁做?”在办公室坐下,季倾抬眼看着陆凡。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总之,你,休息。”陆凡指着季倾,脸上都是严肃的神情。 季倾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凡,还有些不习惯,“怎么当了老板,真有霸总瘾了。” “季倾,你就没把我当兄弟!”陆凡声音有些冲,却也让季倾看出了他的疲惫。他这几天也没休息好。 季倾抿抿嘴,站起身走到陆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生气了,这次的确是我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大家现在都挺忙的,我妈这边我是可以自己照顾的。” “……”陆凡无奈叹气,摇了摇头,“算了,每次都是。” “哎哎哎,别啊,陆总,”季倾赶紧揽住陆凡的肩膀,“我保证,以后有需要一定跟你说。” “没需要也得说,”陆凡撇撇嘴,“季倾,咱们是哥们,甚至可以算亲人,别瞒着我。” 季倾知道陆凡这句话的深意,所以认真地点头,轻拍了他的肩膀“知道了,今天我赔罪,请你吃饭。” “那你可得排队了,”陆凡低头笑笑,“今天我有事,改天吧。你刚下飞机,回去好好休息。至于赔罪,我哪敢?”陆凡傲娇地勾勾嘴。 “行,陆总日理万机,我就不打扰了。不过设计的事……” “你做了多少直接给我就行,剩下的我让其他人来做。” 从陆凡公司出来,季倾打车去了工作室。正好碰见徐峰出来,“徐叔,上次接的工作处理完怎么样了?” 徐峰看见季倾回来了,就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目前马上收尾,而且前两天苏晴回来了,解决了不少问题。” 季倾点点头,送走徐峰后走进工作室,看见正在忙碌的苏晴,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身体彻底好了吗?不用这么急来上班。” “放心,没什么事。你呢,这几天都没见到你,去哪了?”苏晴抬了一下头,随后整理着电脑上的文件,嘴上问着季倾。 “一点私事,最近辛苦你了。”季倾开口。 “季倾,季老师,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连自己在干什么都说不好。”苏晴停下手里的工作,站起身,和季倾面对面,她冲他笑笑,“季倾,我应该谢谢你。” “你帮我的太多了,季倾。”苏晴的神色严肃却又带着些苦涩,她清楚自己目前没有什么承诺的资本,只能努力做好手上的工作。 “苏晴,你想的太多了,”季倾平和地笑笑,“我们应该算一种相识恨晚的朋友,朋友之间帮忙在正常不过了。咱们俩都别这么啰嗦了。” 苏晴点点头,抿嘴笑笑。 “过几天我要去西藏有别的事情,所以工作室的工作具体推进还需要你跟徐叔……” “明白,但别说辛苦了,听得耳朵都会背了。”苏晴抬手制止了季倾后半句话,她无奈压着嘴角笑笑,“咱们俩真像。” 季倾也摇摇头笑了。 “你要去西藏?”苏晴抬头问季倾。 季倾点点头。 “具体是哪?” “……怎么了?” “是去拉萨?”苏晴试探地猜测。 季倾轻抬眉,“你想说什么?” “苏宁这周日去西藏,目的地就是拉萨。”苏晴对上季倾的目光,示意他。 季倾愣了一下,随后皱了皱眉。 “孙颜告诉我的。”苏晴平静地开口。 季倾心下的紧张感开始袭来,他的意识告诉他会有一些事情要开始发生。 季倾沉默了一下,随即还是冲苏晴笑了笑“我知道了,对了,还要提防一个人……” 季倾和苏晴简单交代了工作上的事情后就打车回了家。 送走季倾,苏晴陷入了回忆里。 “没想到,你跟我,还真是一家人。”苏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苏晴的那张脸,目光带刺,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这张脸扒下来。 “你想知道我的身份大可以直接找我,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找人跟我,多少有点蠢。”苏晴不禁嗤鼻,她拉过孙颜,冲她笑笑:“你先出去吧,我们有事要说。” “我在这陪你。”孙颜虽然害怕,但还是不愿意留苏晴一个人在病房里。 苏晴摇摇头:“没事,我们就聊一聊。别担心我。” “那你有事叫我。”孙颜捏了捏她的手,目光扫视了一圈对面的人,不情愿地走出病房。她没有把门关严,留了缝隙,她贴着门缝听着她们的对话。 “说吧,找我干什么?” “苏康,过得还不错吧。”苏宁低着头,手指在手心划着。 “这你得问他。” 苏宁有些惊讶于苏晴的态度,抬起头眼神有些意味,随后笑笑,“看样,他的确还没学好怎么当爹。” 苏晴皱着眉:“还有别的吗?” “你跟他的关系看样子也不太好。” “这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这直接影响我接下来要说的要做的。” “这跟我有关系吗?” “有。”苏宁抬眉,“需要你配合。” “我要是不配合呢?” “那你大可以试试看,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苏宁,你跟他一样,自以为是。”苏晴看着苏宁,“我不管你跟他有什么矛盾过节,跟我没关系,我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 “你调查我起码用点心,我跟苏康,还没有他跟现任妻子的关系近,这你能明白吗?”苏晴扯了一下嘴角,不再看她。 苏宁自然一点就明白了,她努力的方向偏了,她先入为主地以为她是苏康的亲生女儿,结果让自己放狠话还对错了人。 “所以,你想做什么没必要找我,没意义。” 苏宁难得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露出一丝歉意,她看着苏晴腿上厚重的石膏,酝酿了一番,“之前的事,向你道歉。” 苏晴惊讶地跳了一下眼皮,但没有抬头,“苏宁,我们没必要再有什么交集。苏康,你比我了解,你想对付他,自己就够了。” “我想对付的,不只是他……”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季倾推开门就看见邢梅坐在客厅等着他。 季倾轻声关上门,“妈。” 邢梅抬头,轻轻点头“回来了,快来吃饭。” 季倾朝邢梅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他又不自觉想到了许竹山,毕竟冰箱还都是许竹山填满的。 “看样你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本以为你和以前一样,冰箱会空空如也,没想到会有能吃的东西,虽然坏了一部分。”邢梅笑着说,眼睛看着季倾。 季倾抬手揉揉脖子,既想笑又觉得心口暖,的确照顾的很好,不过不是自己。 “妈,我也不小了,肯定不能让冰箱成摆设,”季倾笑着回应,他伸出手握住邢梅的手,“反而是你,我不在身边,你得照顾好自己,不然我太不放心了。” 邢梅握紧季倾的手,轻柔地拍着,她眼里满是慈爱,她恍然若失,她开始愈发意识到自己的衰老。也开始真的怕自己哪一天突然就会彻底消失在自己最爱的孩子的世界里。 “放心吧,妈可不是白活这么多年的。” “咱们两个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邢梅拿起筷子给季倾夹菜,继续说,“应该不算凉,尝尝看。” 两个人就这样平静地吃着平常的饭菜,感受到了久违的安稳。 晚上季倾让邢梅早些休息,邢梅喝完药后躺下,拉着季倾的手,看着他慢慢显示出的成熟模样,邢梅既欣慰又有些揪心,“儿子,别太累了……妈妈……” “妈,我知道,放心,我不累。”季倾给邢梅盖好被子,放轻语气“您儿子有分寸。” 邢梅笑笑,缓缓点头。 看着此刻的邢梅,季倾无法开口说明自己要去西藏的事情,可他又实在担心许竹山,内心的挣扎让他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早点睡吧,妈。不舒服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邢梅点头“你也早点休息,这几天累坏了。” 安顿好邢梅,季倾走出卧室,拿起手机走到阳台,给许竹山打了电话。 正发呆的许竹山看到季倾的来电,锁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后按下了接听键。 “好久不见,季老师。”许竹山开口,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许队长的时间概念不太对啊,才几天就成了好久了?”季倾听到许竹山的声音,人也松了下来,靠着墙,抬头看着黑色的夜空,“最近很累吗?声音听上去不太好。” “没有,可能……变声期了吧,怎么,是感觉更有魅力了吗?”许竹山撑着手臂,跟季倾打趣。 “哦~”季倾忍不住轻笑,“许队长,看来你不止时间观念不太对,生物知识也没学太好,您都多少岁了,还变声期啊……”虽然话是嫌弃,但语气却温柔得像是在哄对面的人。 许竹山低声笑起来,随后开口:“季老师这是嫌我年纪大了呗。” “许竹山,你够了。” “想我吗。”虽然表面是问句,可实际却是绝对的肯定句,你想我了。 季倾没有回答他,而是回归他打电话的正题:“最近拉萨还好吗?” 许竹山听季倾这么问,收起了笑容,手不自在地摸摸头,“还好,和之前一样。” “苏宁这周可能会去。”季倾很直接,因为他知道许竹山会明白他什么意思。 本来这边许竹山帮许慧敏的工作就不太顺利,听到这个消息,许竹山疲惫的神经又受到了冲击。他心底叹了口气,但还是保持平常:“……我知道了。” “阿姨怎么样?”许竹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问了季倾这边的情况“你最近也挺累的,不用担心我。” “我妈恢复得不错,就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季倾回答。 怎么可能不担心,季倾知道苏宁给许竹山和拉萨带去过不少伤害,这次她去拉萨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况且选择的时间就不是什么好时候。 “许竹山,”季倾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行吗?”你一个人面对,可以吗? “……放心,必须行。毕竟队长不能白当这么久。”许竹山虽是在笑着说,眼里却很是复杂。 “我……还有工作,先不说了,你早点休息。”许竹山本想说的是,我在拉萨等你,可他想到了季倾的母亲,又想到了目前自己的情况,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挂掉电话,季倾心口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滞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不安全感。 他看着日期,还有五天。 不知道自己能否赶在苏宁之前。 洛独接到陆凡电话的时候正在整理手中关于莫生的资料。 “怎么了?” “忙吗?” “有事直接说,”洛独按下发送键后舒了口气,“跟我还这么客套。” “出来吃饭吧,边吃边说。”陆凡走出公司上了车。 “那你过来接我吧,省得打车麻烦。”洛独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眶,看向窗外下陷的日光,“我也把手里的工作收个尾。” “行。”挂掉电话,陆凡开车前往洛独的出租屋。 洛独轻快地敲打着桌边,目光被橙橘色的夕阳渲染,可眼底却依旧没有破冰。 她靠着座椅,脑海里开始构想着莫生声名狼藉的种种场面,她觉得在那一刻真的发生时,才不枉费她这些年来所忍受的困苦和折磨。 “叮——”电脑提示音响起,洛独回过头,看了一眼邮件提示,嘴角终于舒展上扬,连同眼角也真正闪起光亮。 “一切准备就绪,只差合适的时机。” 看到这句话,洛独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相框里那个青春洋溢的自己,她抬手摸了摸许久没有露出的额头,做了决定。 该面对了。 正当她准备重新梳理头发的时候,电话响了,来电人,苏宁。 洛独接起电话,“姐。” “在家吗?”苏宁声音柔和。 “嗯,怎么了?” “刚好我没事,所以过来看看你,我快到了,你在这个胡同的第几家?” “你等一下。”听到这话,洛独站起身,推开屋门,又走到大门外,刚好看见向里走的苏宁。 洛独看着缓步走来,不时前后打量的苏宁,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许久没有认真看过她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也许是从福利院分开,又或者是知道苏宁和莫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没有细致想过,只是直接有个定义,她们之间早就不再如当初亲密。 “在这,姐。”洛独提高了声音,挥了挥手臂,苏宁循声望去,加快了脚步。 “快进屋。”洛独侧过身,让苏宁先进去。 进了屋,洛独给苏宁倒了杯水,随后坐在她的对面,“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苏宁笑笑,“你这话听起来真别扭,我为什么不能来看你啊,还是说我之前太忙没来看你,你生气了?” 洛独摇摇头,看向苏宁的脸,开口:“都不是,姐你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 洛独的话冷静,甚至有些冷漠,起码让苏宁感觉如此,但她没有过多表现,还是保持着笑容,“我答应了你帮你和莫生的老婆见面,你答应我的是不是也应该兑现一下。” 洛独这才想起来,她抬眼,随即笑笑“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这周日早晨,机票我定好了,到时候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这么快?” “九月底,所以不算快,最近如果不是处理公司的事情,不会拖到现在。”苏宁说完,把一张银行卡推到洛独面前。 洛独看了一眼,对上苏宁的视线,“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早就办好了,一直没有机会给你。”苏宁没有什么波动,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洛独,心口撕开了一条痕。 “自从你出国,我们之间的联系随着突然拉远的距离变得越来越少,我们认识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吧,从你的高中时代,一直到现在……”苏宁抿嘴,神色有些苦,“福利院那次,并不是我故意留你一个人收拾烂摊子,我当时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至于莫生,”苏宁停顿一下,“我希望他下场狼狈的心,应该不亚于你。” 洛独对于苏宁的突然坦诚有些惊讶,甚至有些紧张,她还是以前的样子,喜欢先做后说。 两个人看着彼此,空气静默了一下。苏宁叹了口气,“洛独,我对你从没变过。” 洛独眼神复杂,想说很多,可却又无法组织好语言。 “洛独,我们如今的情况复杂,所以没办法一一和你细说,但我希望你记住,我对你从没有任何刻意的隐瞒……” “所以这次去西藏要干什么?”洛独打断了苏宁的话,有些烦乱地捋了捋头发,不经意间露出了右眼下的疤痕。 苏宁瞥见后皱眉,开口问道:“眼角的疤怎么回事?” 洛独不为意地摇摇头,随后把抬头“姐你去那总不能就是简单去旅个游吧。” “有件事情拖得太久了,应该结束了。”苏宁淡淡开口,“这件事情结束,一切就该回到正轨了。” 洛独闪过一丝不解,“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这次去拉萨你就明白了。”苏宁长舒一口气,“洛独,我身边需要你。” 洛独心底叹气,她并不愿意再次完全相信眼前的人,但又不能彻底拒绝,所以犹豫之中还是答应了苏宁。 送苏宁出胡同,走的路不长,两个人说的话也格外少,那天在心里的隔阂已经让洛独意识到,有些关系不是轻易就能如初的。 “好了,回去吧,我先回公司了,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拉萨不比内地,冷。”苏宁轻轻拍了拍洛独的手腕,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洛独点点头“知道了,走吧,我看你走再回去。” 目送苏宁离开,洛独站在街口等待陆凡。 九月份A市还比较热,此刻下午的四点钟,洛独侧身被日光包围,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算是享受着此刻难得的轻松。 陆凡刚把车开到洛独出租房所在的大街,正准备进路口,却被后面的白车一直追着,导致他没有机会降速转弯,正当陆凡准备换道,后面的车直接与他并行,把车向他这边不断靠近,意图就是让陆凡的车翻掉。 好在陆凡反应快,向右打方向盘让车撞到了一旁的护栏,车头一侧全部凹陷下去,而另一辆车则因为急刹过猛甩到了路的另一面。 巨大的急刹摩擦声和撞击声让他们两个的车迅速成为路过人群的视觉焦点。 陆凡屏气抽出受到挤压的右半身,扶着车门用力把自己拽了出来,扶着车站稳后,身上的碎玻璃渣落了一地,他的额头有一片明显的血迹。 路边的人群中跑出来一个女生,孙颜。她来找自己的父亲,孙盛名。 看到眼前的车祸原本孙颜并没有打算停留,只是好奇的探头看了看,看到两辆车里出来的人后,孙颜一下子就觉得不那么简单了。她赶紧推开周围的人跑到马路对面,跑到陆凡旁边。 “学长!” 陆凡先是抬头愣了一下,随后拉过孙颜,让交警迅速处理事故现场,救护赶来的也还算快,孙颜本想拉着陆凡赶紧上车,可陆凡却摇头,而是看向了路的另一侧的白车,里面被拽出来的,是莫俊辉。 陆凡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伤,而是打算径直朝莫俊辉那边走去,但被孙颜一把拦住。 “学长,”孙颜拽过陆凡,“现在得赶紧去医院,你胳膊还有额头伤口很严重。” 陆凡本想拒绝,嘴上还是逞强:“我没什么事儿……你看我……” 旁边的医生没容许陆凡废话,志杰开车门,指了一下里面:“上去,别耽误时间。” 陆凡一脸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医生,“这么,霸道?” 孙颜无奈摇摇头,推着陆凡上了救护车,关车门前她特意看了一眼对面和交警做笔录的莫俊辉。 洛独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热,想着索性去路口等,她走到路边的时候看到了眼前破败的车祸现场,还有周围依旧议论的行人,几年前的那一幕又开始在她的脑海里上演,那撞击骨头的粉碎感和身体的挤压感又一次席卷了她,她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在日光里泡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洛独觉得眼前眩晕,她深吸一口气,随后目光聚焦,看见了路对面的莫俊辉,又是他。 洛独走过去,莫俊辉也刚做完笔录正在原地想着什么。 “你这是怎么回事?”洛独开口,没什么情绪。 莫俊辉认出了洛独,他自嘲地摇摇头“我跟你见面的成本真高。” 洛独没什么兴趣跟他打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你怎么又来这了?” 莫俊辉没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放到了对面,陆凡残破的车上。他眼里满是不甘心,明明就一点,就差一点就能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 “学长,你还有哪不舒服吗?”从急诊室出来,陆凡的胳膊和额头都做了包扎,而腿也一瘸一拐的,孙颜见状还是不放心地问了问。 陆凡摇摇头,回头冲孙颜笑了笑:“今天谢谢你,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你赶紧回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事,改天再请你吃饭。” “我送你回去吧。不然你也不方便。”孙颜上前,但陆凡礼貌摆摆手“放心,你学长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孙颜欲言又止,只好作罢“那你注意安全。” 洛独给陆凡打来电话的时候,陆凡刚坐上出租车。 “你在哪?” “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我这边……” “你是不是被人追尾了?”洛独声音冰冷,含着担忧。 “……”本来想说,可话到嘴边陆凡又觉得没必要,只是简单嗯了一声。 “你知道追尾你的是谁吗?” “……嗯。” “那你还跟我装傻,他怎么可能只是追尾?!”洛独揉搓着自己的头发,站在路边,准备拦车“你在哪?” “我打算回公司。” “知道了,等见面再跟你算账。” “不是,怎么现在都流行走霸总路线了是吗?”陆凡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来。 “没空和你闲扯,挂了。” “你怎么跑这来了?” “故地重游……其实也算不上,本来是想找人好好谈谈的。”莫俊辉扬了扬下巴,随后露出洛独最为讨厌的玩味笑容。 洛独皱眉,回过头看向对面被处理的车辆,她看清车牌后才意识过来,是陆凡出了事。 她佯装镇定,嗤鼻,“你树敌真够多的。” 莫俊辉没察觉到洛独的讽刺意味,只是推推眼镜“并非我本意,不过让我不如意,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好过,这不太公平,不是吗?” 陆凡到公司楼下,季倾也刚好到。他本就是来找他说说关于游戏宣传设计的,结果看见陆凡这副模样,神色立刻紧张。 陆凡措手不及,尴尬地紧急刹车转身,盘算着该扯点什么借口。季倾走向他一把掰过他的肩膀,“干什么去了?!” 陆凡挠挠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没……没干什么去。” “伤怎么来的?” “就……意外,意外而已。”陆凡推着季倾的肩膀往公司里走,“今天怎么想起来我了?进去聊。” 到了办公室,陆凡先把门关上,季倾转过身,语气依旧很冲“到底怎么回事?” 陆凡说了事情的经过。季倾眉头紧锁,又是他,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陆凡转了个圈,冲季倾笑笑,“目前为止,还是个多金的帅哥。” 季倾无奈白眼“看样是没什么大问题。”他把U盘放到陆凡桌子上,指了指“设计做好了,剩下的细节你再和你团队处理一下,最近忙,所以可能没有那么完美。” 陆凡听到这话感动得捂住胸口,“我何德何能,有这么靠谱的朋友。快,让我抱我一个。”陆凡凑过来把季倾抱住。 季倾笑着摇摇头,伸手推开了他“行了,你嘴甜的把戏还是给别人用吧,我不吃这一套。” “啧啧,别人怎么能和你一样,你第一位。” “可别,受不起。” “不行,就得第一位。” “……” “噔噔噔——”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 “陆总,外面有人找你,说是您朋友。” 陆凡没多想,以为是洛独,所以点点头“让她快进来。”说完,陆凡还对季倾说“正好,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对了,你还打算去西藏吗?”陆凡又问。 “去。” 陆凡点点头“那也等阿姨好了吧,不然你也不放心。” 季倾点点头“看我妈恢复的情况再看。” 正说着话,门被推开,来人戴着帽子,陆凡回过身看了一眼,不是洛独。 “你是?” 季倾站在陆凡的左后侧,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莫俊辉抬头,看到季倾的时候目光有些惊讶,但很快消失,他摘掉帽子,陆凡和季倾都认出来了他。 “不是,你还没完?”陆凡冷哼一声,“你何必揪着我们呢?你应该找你的孙老板,而不是来我这刷存在感。” 莫俊辉看着陆凡,“陆凡,当初不是你,我不会这么狼狈。”说着他拿出匕首向陆凡刺去,陆凡还没反应过来,季倾赶紧上前,匕首直直刺在了他的右胸,很深,只有匕首柄露在外面。 季倾一瞬间呼吸停滞,整个人僵住,但他还是用了力气把莫俊辉踹开。 陆凡慌了神,这个时候洛独刚推开门,看见了眼前这一幕,四个人在这个不合时宜的节点碰了面。 “季倾!”洛独和陆凡同时喊了出来,洛独整个人发抖得厉害,拿出手机,声音颤抖地打通了120,而季倾只感觉身体的血液在向四处流动,就是无法抵达心脏,他低头看向胸口的匕首,还有汩汩流出的鲜红血液,摔在了陆凡的怀里,眼前一切定格成了黑色。 陆凡彻底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敢碰季倾,他怕,怕一不小心就让季倾受到更大的伤害。 “叫救护车了吗?叫救护车了吗?!”陆凡的唇已经哆嗦得厉害,双手托着季倾降温的身体,泪水不停落下,他顾不上管。 公司的安保拖走了莫俊辉,警笛声很快从楼下向上盘旋,洛独不敢靠近季倾,她深刻地感受着死亡对她的勒索。 “季倾,坚持一下……马上……马上就能到医院……求你……求你……别睡”季倾闭着眼,唇色愈发的白,面色也变得苍白,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陆凡真的慌了。 医护人员冲进来的那一瞬间,三个人都获得了解救。 救护车里,陆凡的手臂伤口再次裂开,混着季倾胸口的血,这让陆凡心痛到难以承受,他的泪水一直未停,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身旁的心电图,他觉得那些波动的线条就缠在他的脖子上,让他连喘气都生疼。 “千万不要有事,我怎么和阿姨交代,怎么和叔叔交代,求你了……季倾……求你了……” 陆凡崩溃的样子让洛独也不好受,可她能做的只有陪伴和祈祷。 这一晚注定难熬。 许竹山看着已经全黑的夜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心口莫名压抑,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的喉咙带着撕扯感。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夜失眠。 第5章 错乱 许竹山加紧处理着许慧敏公司的事情,直到周四晚上才彻底结束。 许慧敏坐在许竹山对面,两个人吃着饭,却没有什么交流。许慧敏给他夹菜,许竹山没察觉,反而目光一直手机上流动,眉头夹着情绪。 “怎么了?”许慧敏看出来许竹山情绪不太对,停下筷子柔声问道。 “嗯?”许竹山回过神抬头看向许慧敏,随后摇摇头,“没什么,想点事情。”说完继续低头盯着手机。 许慧敏没追问,她神色复杂地看向许竹山,缓缓开口:“小山,真要回去吗?” 许竹山盯着手机,但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他放下筷子,抬头看向许慧敏,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许慧敏轻声叹了口气,面容间全是抹不开的浓稠,“那,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处理好所有事情,我就回来。”许竹山答复,“姑姑,既然答应你了,我会说到做到,但同样你也需要给我时间。” 许慧敏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许竹山,在他的眉眼间总能光顾看见自己哥哥曾经的模样,性子也是,简直一样。 “……好,答应姑姑,照顾好自己,别再受伤。”许慧敏伸出手握住了许竹山的手腕,力度不重,可却又全然能让许竹山感受到她的担忧和不舍。 “好……” 手术室外,陆凡僵硬地站着,洛独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指甲凹进肉里,这种短暂的神经痛觉也已经无法让她有丝毫放松,她紧盯着手术室的灯,生怕一眨眼它就灭掉。 陆凡整个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他脑海里一直重复着季倾胸口涌动着鲜血的模样,他从未如此具象化地感知死亡,原来这种未知的等待如此令人窒息。 沉默的拉锯被推门而出的医生打破。陆凡和洛独同时抬头,眼里闪过慌乱,还有期待。 “目前伤口是缝合了,但失血偏多,所以目前情况不算太好……” “什么叫情况不太好??”陆凡的情绪激动起来,他向前一步,低头看着面前平静的医生,胸口恼火,声音也尖锐起来:“不太好你出来干什么?!赶紧去手术啊!” 洛独一把拉过陆凡,随后看向医生,欠身示意:“不好意思,他比较着急。” 医生没生气,他只是平静点点头,随后继续说:“刀口虽然是在右胸口,但太深,将近20厘米,所以已经逼近动脉,这也导致血液供应出了问题,现在他需要转入重症监护室,至于后续什么时候醒,就看他了……” 洛独呼吸发颤,刺痛感袭来,她攥紧双手,强装冷静冲医生点点头“……谢谢,我们知道了。” 医生点头示意,随后走回手术室。 陆凡整个人抬手扶额,泪水无法受控地大片掉落,肩膀抖动得厉害。 洛独眼眶发红,她握住陆凡的手臂,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两个人在此刻彼此强撑着,成为对方的一点点依靠。 “啪——”手术室的灯灭掉,季倾被一行人推出来,陆凡和洛独上前,看见的是季倾苍白无色的面孔,巨大的压抑和窒息感让陆凡无法缓过来,刚想伸手触碰季倾,医生立刻制止:“先去办住院手续,病人现在要转入重症室。”说完,一行人推着季倾向走廊的尽头走去。 陆凡看向洛独,眼里满是自责,说话断断续续:“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 洛独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垫脚把他拥入怀里,轻拍他的背,声音难得柔和:“镇定一点,后面的事情还等着我们去处理,我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陆凡圈住洛独,就像抓住了一丝救命的线,“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一定。” 办完住院手续,陆凡给季海打了电话,告诉了他季倾出事的消息。季海中断了后续的会议,直接赶到医院。 隔着重症室的窗,看着躺在病床上架着呼吸机,丝毫不见和他顶嘴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季倾,季海心口除了心疼,就是对自己疏忽的责怪,早一点察觉到莫俊辉如此丧心病狂,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叔叔,对不起,这一切都怪我,我……” “好了,陆凡,这跟你无关,你也受伤不轻,该受惩罚的,你我都知道是谁。”季海转过头,看了一眼陆凡的伤,以长辈的关怀拍拍他的肩膀,勉强露出安慰陆凡的笑容,“别哭了,傻孩子,叔叔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越是这样,陆凡就越难受。他看着已经有些许白发的季海,心里滋味苦涩。可除了点头,他也给不了别的反馈。 身后的洛独看着季海的侧脸,心里长叹,和她父亲是如此相像。或许是目光太强烈,季海察觉到后转过头对上了洛独的目光。 他礼貌地点点头“你也是季倾的朋友?” 洛独点点头,随后开口:“是,叔叔,我叫洛独。” 听到她的名字,季海明显愣了一下,久远的记忆向他扑来,“你母亲,是洛玉璞吗?” 他还记得。洛独觉得欣慰,又觉得复杂。只是轻轻颔首。 果然,世界终归还是会将所有人转回到原点。 当初洛玉璞的死讯,让季倾一家都久久接受,尤其是季海。洛玉璞作为他的师妹,两人关系一向亲如兄妹,当初虽然外界公布她是因为救火丧生,可季海一直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在洛玉璞去世以后,她的女儿消失,丈夫破产后离奇失踪,一切都成了解不开的谜团。 直到此刻,季海见到了洛独,他更加确定心中所想是正确的,自己一直做的是有意义的。看着眼前瘦弱的女孩,他心里情绪翻涌,这些年她也着实难熬。 季海无言地看着洛独,而洛独也能感受到季海眼里的深意,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什么也没说。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折腾了一晚上,这里我会安排好。”季海让司机送他们两个回去。 原本陆凡想留在这,可季海既然说了,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季叔叔,有事您随时叫我,我随时在。” 季海欣慰地拍了拍陆凡的肩膀:“阿姨那边就不要说了,她大病初愈,这件事我们知道就够了。”继而他转过头看向洛独,“我们,有时间再聊。” 目送两人离开,季海维持的平静被他撕碎,他示意助理:“莫生的事可以着手开始做了,舆论越多越好。” “明白。”助理转身准备离开,但被季海叫住,“让孙律师也准备一下,她知道怎么做。” 季海隔着重症室的探视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季倾,他心里疼痛万分,在心头撕开巨大的口子,生出的是愈来愈旺的怒火。 许竹山坐在床边机械地收拾着衣物,目光却不停地瞥向手机,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如此强烈地想得到季倾回复的消息。 终于在手里的衬衣被反复折叠15次后,他放下了衣服,给季倾拨了电话。 苏晴正在自己工位打瞌睡,突然听到手机铃声她一下子惊醒,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1:52。 “这么晚了。”苏晴自言一句,揉着太阳穴站起身向声音源处走去。走到季倾办公室门口,她走到屋里发出亮光的地方,抬手拿起手机,没有看是谁打来的,直接接通: “喂。” 听到是女生的声音,许竹山愣了一下,随后开口:“季倾在吗?” “……他没带手机,手机在工作室。”原本就困乏,所以苏晴没多想什么,她打了个哈欠,“你找他什么事?” 怎么会不拿手机?许竹山疑惑皱眉,他手指轻点着手机,“没什么事……他今天,昨天几点离开的?” “五点,多吧。”苏晴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好,谢谢。不好意思打扰了。”许竹山礼貌地挂掉电话。 苏晴放下手机,疲惫地叹了口气,“怎么还把手机落在办公室了……”说着她走出办公室,收拾收拾东西后离开了工作室。 挂掉电话的许竹山看向时钟,时间的确不早了。他快速地把东西收拾好,随后把行李箱推到门口,他转身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缺了些生气,他无奈摸了一把自己已经长了胡青的下巴,真是有点成熟男人的感觉了。许竹山自己打趣地想。 快点见面吧,这种抓心的思念真让人难熬。 从医院出来,洛独不放心陆凡,拽着他去诊所买了处理伤口的用品,随后回到陆凡的公司。 陆凡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任由洛独拉着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洛独无奈又生气,她用力踢了他一脚“陆凡,你tm给我正常点!你摆这副样子给谁看?” “你现在应该想想怎么跟阿姨交代,她才大病初愈,你现在这副样子能解决什么问题?你还当自己是小孩?遇到事就知道往后缩!”洛独一边骂他,一边给他胳膊上重新清理包扎。 陆凡这才叹了口气,回过神看向低头处理伤口的洛独,低声开口:“我没有……” “那就别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洛独眉头依旧皱着,没有抬头。 “我只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陆凡拿起一根棉签递给洛独,“我要让他们尝尝这种滋味,比这更难受的滋味。” “嗯。”洛独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她心里深知,事情必然不能再拖,否则对谁都不好。 处理完伤口,洛独顺势起身坐到沙发上,与陆凡面对面“陆凡,该我们出好戏了。” 陆凡勾嘴,两人心照不宣。 “姐,去西藏的事情晚两天行吗?”刚打开家门,洛独就给苏宁打了电话。 “怎么了?” “我还有一件事需要收尾,很快,就一周。” 苏宁放下正在收拾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直接说话。 “姐,这件事很重要,我必须,先把他做了。”洛独语气坚定,“如果姐你比较着急的话,你……” “不忙,那就一周之后我们再动身。”苏宁回答。 挂掉电话,洛独给那个人发送了最后一份文件。 “可以开始了。” 陆凡坐在公司一夜没睡,当第一缕晨光照进办公室的时候,他的眼睛觉得刺痛,他抬手揉了一下干涩的双眼,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八点过一刻。他给孟轲发了信息,随后看着窗外出神了一会儿。 缓过神,他起身穿上外套,正准备出去,洛独给他打开了电话:“在公司?” “嗯,怎么了?” “跟我去一趟敬业房产,”洛独开口,“我在你公司门口。” 陆凡吐了口气,拿上车钥匙下了楼。 一路上两个人几乎一直保持沉默,洛独侧头看着后视镜不断后退的车和行人,手不自觉地攥在一起,她有些紧张,不是害怕,而是坦然得紧张。 而陆凡则满脑子都是如何和邢梅交代,他知道不能说实话,可他一向撒不了谎。 快到敬业房产的时候,洛独回过头,看向一脸疲惫的陆凡,随后开口:“别想太多了,如果不知道怎么面对阿姨,就说季倾工作忙出差了,这种说辞,目前最合适。至于后面,现在想也没用。” 陆凡无奈勾勾嘴角“知道了。你今天……准备好了?” 这句话什么都没说,但两个人明白其中的意思。 洛独点头“早该做了,拖得太久,反而少了戾气。” “戾气?这词用的不太合适吧?” 洛独轻笑一声“无所谓,意思体会了就行。” “为什么非要来这?不来也可以解决。” “都是在这开始的,那自然就必须在这结束。” “我和你一起上去吧,不然……” “不用,我的事我来解决。”洛独难得露出笑容,陆凡看向她,才发现她今天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了额头,让他恍惚间看到了那个明媚的少女。 “还是这样好看。” “什么话,姐一直很美。”洛独勾勾嘴角,肩膀的挺直让陆凡看出了她的故作轻松。 “你去医院看看季倾,我处理完就过去。”洛独看了一眼手机,随后转头看向陆凡,“走了。” “诶,”陆凡抓住洛独的手腕,洛独回过头,等着他的话。 “……真不用我陪你一起……”陆凡还是担心。 “行了,别啰嗦了。”洛独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洛独冲他露出笑容,顺势扬扬眉,展露了属于她的意气。 “等等。”陆凡抓住洛独的手腕,洛独回过头,双眼认真地看着陆凡“怎么了?” 陆凡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心慌,从心口散到四肢的心慌。他不想让洛独察觉,所以耸耸肩,抬手替她捋捋右边散落的发丝,“没怎么,等你电话。” 洛独笑着眨眼,随后利落地下车,走向敬业房产。 陆凡摇下车窗,看着洛独清瘦但挺拔的背影,心口说不出的压抑。 赶到医院的时候,陆凡看见了季海正在和季倾的主治医师交流。陆凡脚步加快走了过去,季海看见他冲他点点头。 “目前他的身体情况没有大的波动,还算平稳,但什么时候苏醒还是要看他的身体机能。” “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全力配合。”季海没有任何平日工作的架子,此刻他就是一个担心孩子的父亲。 医生离开后,季海的背颓了下来。陆凡站在一旁,抬起的手不知该放在哪,眉头紧皱着。 “今天公司不忙?来这么早。”季海转过身看向陆凡,眼里血丝猩红,显然一夜未合眼。 陆凡无声点头,随后转头看了一眼仍躺在病床上,处于昏迷中的季倾。他喃喃开口:“季倾目前……” “放心吧,医生不是说了没有大碍,只是需要看他的身体机能恢复情况。”季海握住陆凡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两个人并排坐在医院的长廊椅子上,看着形色匆忙的人,季海先开口:“季倾的事情不要告诉你邢阿姨,她现在还需要静养,这么大的刺激她接受不了。” 陆凡点头:“我明白。”他双手握在一起,没有往下说什么。 正当两个人沉默,徐峰和苏晴赶到了医院。 “季海,怎么回事?!”徐峰面露担忧,语气也很紧张。 站在他身后的苏晴整个人也是迷茫中带着凌乱,怎么就一天不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季海抬头看向徐峰,无奈叹气。他缓缓起身,拍了拍徐峰的肩膀,声音生涩:“峰哥……” 徐峰转过头看向躺在病房无比安静的季倾,心头着实不好受。他也不能说什么,原本昨天打电话是好消息要跟季海说,没想到伴随而来的是这么大的噩耗。 “峰哥,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剩下的可能需要你帮忙处理一下,季倾这里我不能松懈。”季海无奈地撇头。 “放心,事情肯定处理好。”徐峰眼底露出从未有过的冰冷情绪。 站在一旁的苏晴虽然不清楚他们所指的是什么的,但她能够清晰察觉到气氛的低沉,她看向一旁保持沉默的陆凡,向他走过去两步,随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陆凡回过身,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苏晴从包里拿出季倾的手机递给他,轻声开口:“这是他的手机,落在了工作室……”苏晴话没说下去,她透过病房的玻璃,看向架着呼吸机的季倾,整个人的喉咙堵得慌。 “谢谢。”陆凡接过手机,本想打开,但发现已经关机了,索性就装进了衣服口袋。 徐峰和季海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陆凡和苏晴则并排默默站着,看着病房里的季倾,还有他旁边的仪器。陆凡的眼角再次落下了无声的泪,它蔓延到陆凡的胸口,自责吞噬着他好不容易推起来的伪装。一旁的苏晴咬住下唇,偏头的一瞬间慌乱地抬手抹去掉落的泪珠,赶紧好起来。她在心里祈祷。 洛独进去后,前台的人员似乎就是在等她一样,很自然地挡在她面前:“洛小姐,我带你上去。” 洛独没有说话,只是后退一步,跟着上了楼。 洛独刚准备敲门,门里的人就把门打开了,就像掐准了时间一样。 “又见面了。” “还记得我。” “故人当然不能轻易就忘了,毕竟你母亲……” “莫生,你最好别说出来我母亲的名字,你不配。”洛独绕过莫生进了会议室,她看着面前高耸林立的建筑,还有渺小如蚁的人流。 莫生示意带洛独来的人,随后关了门。 “看样你是做好准备了。” 洛独厌恶地皱眉,不过没有回身,只是冷淡地开口:“莫生,你这么多年有没有那一刻愧疚过?” 莫生听到洛独的话就忍不住笑了,他摸了摸自己早就后移的发际线,“为什么要内疚?” 洛独回身,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已经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早就没了年轻时的那种书生气,多的就是被熏出来的油腻感,甚至洛独觉得他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的周身都是腐朽的恶臭。 洛独轻蔑勾嘴:“是我问的太幼稚,既然你会那么做,怎么会有良心内疚呢,的确可笑。” “洛独,你跟你母亲,的确像极了,不过我更喜欢你父亲的性格,果断,当断则断。” “总之都好过你,你只会觊觎别人的生活,甚至为了得到,不惜毁掉……” 徐峰和苏晴离开后,季海坐下,陆凡依旧站着,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季海的手机响起。 “喂。” “季董,出差错了……”助理A的语气不太正常。 季海皱眉,沉声问道:“怎么了?” “今天敬业的情况不太对。”助理A压低声音回答,眉头紧皱,坐在车里的他透过车窗看不清外面到底发生着什么。 季海听到听筒里传来越来越多的嘈杂声,感觉不妙,“你那边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乱?”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现在敬业房产内部似乎有些问题……” “我知道了,你在那盯紧,我马上过去。” “明白。”收起电话,助理A下车。 “怎么了?”陆凡看着季海的脸色比刚才还差,赶紧问道。 “洛洛,是不是去了敬业房产?”季海看向陆凡,等着他的答案。 洛洛?陆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叔,您什么意思?” “昨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 陆凡明白过来,但是多了诧异,怎么会用如此亲切的称呼?他们…… “她是不是去了敬业房产?”季海没有和陆凡过多解释,只是又问了他一遍这句话。 陆凡抿住嘴,停顿许久才点了头。 季海眼里的红掺了疲惫,他抬手撑住额头,无奈叹气:“……你们这些孩子,总是把问题简单化。” “这么危险的事情……”季海再次起身,“你们太小看莫生了。” 陆凡瞳孔明显放大了一下,心里既有惊讶也有疑惑。 “我怕洛独会出什么意外。”季海看向陆凡,眼里情绪复杂。 “……我知道了叔,您留在这,我现在就去敬业。”陆凡就知道早上的强烈不安不是无缘无故产生的。他正准备离开,但被季海拦下,“你留在医院吧,这件事我来解决。”季海的沉静让陆凡无法拒绝。 前往敬业房产的季海满心满眼都是无奈,他看着前路,心底竟升起一丝嘲讽:果真,你老了。这么多事情都超出了你的掌控。 许竹山登机前,许慧敏都一直保持沉默,她其实从心底不希望许竹山再回到拉萨,因为对她而言那个未曾抵达的地方已经夺走过一次她的亲人,她害怕,经历第二次。 许竹山低头看向手机,没有收到季倾的回信,心底难免失落,但他明白彼此都不是小孩,都有自己需要忙的事情,所以也没再过多想。他回过身看向情绪不高的许慧敏,轻叹了一下,随后走过去,俯身给她拥抱:“好了,姑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答应你的事情,说到做到。” “……嗯,到了给我打电话。”许慧敏拍拍他,轻声回应。 飞机起飞的瞬间,许竹山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发胀,他以为是是自己熬夜的缘故,所以靠着椅背闭上了眼,在意识彻底睡去前,他脑海里浮现了两人在机场相拥告别的那一幕。 孟柯和蒋寒赶到医院的时候,陆凡正隔着玻璃看着监护室里的季倾。 “莫俊辉是疯了吗?!”孟柯又气又急,手揉搓着头发,一旁的蒋寒更是情绪十分低沉,眼里都是怒火,他伸手拽住陆凡的领子:“陆凡你他妈就是个废物,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陆凡没有反驳,孟柯拉开蒋寒:“行了。” “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一切平稳,不过什么时候醒不知道……” 几个人同时陷入沉默,目光都落向季倾。 季倾的监护仪很平稳,平稳得让监护室外的人内心煎熬。 季海赶到敬业房产的时候,整个大厦已经进入了封控的状态,只看见人流散在各处,救护人员担架上抬着鲜血淋漓的人,心头一紧,可看见混在人群中的洛独时,他的心回归平静。 刚好助理A看到他,朝他走来,还未开口,季海指向洛独“把她带过来。” 助理A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小跑到洛独身边,简单说了一句什么,洛独回过头,略带惊恐的双眼看向季海,惊魂未定地跟着助理A走向季海。 季海看见了她的双手明显有血迹,甚至下颌也有一丝,他紧锁眉头,示意助理A去开车,他走后,季海叹了口气,随后以父亲般的安慰握住了洛独的手“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 洛独紧绷的神经依旧无法松懈,可眼泪却在大脑的控制下大片落下,就像突然撑开的伞,笼罩她的整张脸,季海抬手替她擦拭,声音低沉,但语气平和:“傻丫头,回去,我们再说。” 回到季海的公司,季海带着洛独来到办公室,两个人经历了短暂的沉默后,季海率先开口:“今天的事……” “不是我。”洛独低着头给出了回答。 “那你为什么会去?” “我的确是想去找他算清楚,不过没想出人命。”洛独闭上眼,脑海中都是令她难以置信的那一幕,“是莫俊辉,他母亲,做的……我原本……想救他……” 这倒让季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甚至觉得难以置信。 “我本来在质问莫生,当初为什么要害死我母亲,但还没等他说出口,莫俊辉的母亲就从办公室的隔间里走了出来,开始发疯了一样……” 洛独看着自己受伤的双手,嘴角扯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现在的想法,所以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直到助理A敲门。 “季董,”助理A附在季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季海点点头,“继续,越大越好。只需要让他们成为舆论中心,我们不要卷进去。” “明白。” “放心,莫生应该死不了。”季海开口。 “什么意思??”洛独抬头,看向季海。 “洛独,你确定是是莫俊辉的母亲伤了莫生?” 洛独点头。 “好,我知道了,剩下的事情你就不要做了,交给叔叔,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叔叔……” “什么都不要说了,季倾已经受伤躺在了医院,我不希望下一次是你。”季海的情绪突然冷下来。随即叹气“你阿姨最近身体刚恢复,有时间去见见她,她看见你会很开心。” 孙盛名看着敬业房产里发生的这一幕幕荒诞到他觉得无法相信的事情,震惊中,打通了苏宁的电话。 “苏总,我的确是看了场好戏。”孙盛名的话听着轻松,可语气里还是带着不可置信的疑惑。 “孙总满意就行,我等这通电话有些时间了,今天过后,答应你的不会少,至于我要的,你也要尽快办,孙总。” “那是当然,一向守信。” 苏宁站在苏氏集团的天台,俯看大厦下如蚂蚁一般的人和车,心里有些嘲讽地感叹:欠我的,总归要加倍还回来。 莫生伤势严重,脑袋没问题,不过是身子残了,这让他的风流韵事传播得更有对比性,也让他苦心经营的艺术智者的身份轰然坍塌,口碑风评极端逆转。 一夜之间,敬业房产易主,孙盛名成了新的最大股东,苏宁则连夜飞去了拉萨,她没有告诉洛独,因为当她得知洛独独自一人前往敬业房产的时候,她就明白,洛独并没有相信她。 一切似乎都在原地打转,可其实又在不停向前推移,不过身处局中的人似乎无暇顾及事情的走向到底是好是坏而已。 洛独这周去见邢梅之前,先去了医院,陆凡又守了一夜。季海公司太忙,加上年纪毕竟大了,所以陆凡主动提出留院照顾。 她去的时候,陆凡正在外面靠着墙打盹。洛独把双手揣进衣兜,整理好情绪后向他走过去,但没有叫醒他,只是坐在他旁边。 陆凡感受到旁边有声音,睁开了眼,看到是洛独后,困意又减去不少,他揉揉鼻梁,声音还有些沙哑:“事情处理好了?” 洛独点点头,又摇摇头。 陆凡没明白,他侧过身,面冲洛独问:“什么意思?” 洛独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事情发展的乱七八糟,她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暂且结束了,没必要说什么了。这样想着,洛独开口:“没什么。季倾怎么样?” “医生一会过来,这几天都挺好的,医生说他目前身体机能都还不错。” 洛独点点头,“一会儿我去看阿姨。” 听到这话,陆凡的身体僵了一下,表情也不太自然,他抿嘴想了一下:“阿姨这几天怎么样?” “你想知道的话,不介意带上你。” 陆凡摇摇头“……算了,我怕……一见到阿姨,估计还没说话就该跪下了。” 洛独被他的话逗笑,抬手搭在他的肩膀,带着笑意说:“以你现在的幽默水准,估计不会。” “行了,别调侃我了。”陆凡刚说完,季倾的主治医师过来了。 “我给他检查一下。”医生说完径直走向监护室,陆凡和洛独跟在后面,保持安静。 医生检查很快,几个人出来后他才开口:“今天下午就可以去普通病房了,以目前情况来看,苏醒过来的迹象比刚开始明显很多,转病房后,要多加关注他的身体反应。” 听到这话,紧绷了一个多星期的陆凡明显肩膀松了,疲惫的神色中浮现一点舒展。 两个人谢别医生后,默契地对视一笑,陆凡歪头:“一会儿一起去看阿姨吧,我想阿姨——做的饭了。” 洛独一副看透的表情,撇撇嘴:“变脸真够快的。” 陆凡只是笑笑,随后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季倾,眼神里终于多了一些平静。 连续一个星期没有收到关于季倾的消息,许竹山心情有些低迷,虽然最近援藏队工作很麻忙,但许竹山还是会回乌尼日中学的宿舍睡觉,不然总失眠,虽然在学校也会,但起码频率少点。 卓玛格桑端了一碗安神茶递给许竹山,原本出神的许竹山赶紧回神接过:“谢谢阿妈。” “最近状态都不好,怎么了,是队里有什么事情吗?”卓玛格桑坐在许竹山的对面,勾了勾屋里的炭火。 许竹山摇摇头,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水中映出的面孔,一张满是疲惫的脸。索性喝了一大口。 “是阿季?”卓玛格桑探身,想在许竹山的脸上找出些反应。 许竹山挺直腰背,看向卓玛格桑,犹豫地沉默,随后苦涩地摇头,眼里和心里却分明给了肯定的答案。 卓玛格桑柔和地笑着:“很少看你这副样子,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比憋在心里要好得多。” 许竹山心里顿时堵得厉害,感觉刚喝下去的茶怎么都咽不下去,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委屈,他感觉自己就是特别难受,握着碗的手不停地摩挲着,可嘴里的苦涩却吐不出来,只能氤氲在自己的心头和胸腔,他把茶水一饮而尽,随后伸出手握住卓玛格桑的手,轻轻拍了拍,“我没事阿妈,就是前段时间事情太多,没休息好,过几天就好了。” 卓玛格桑没有追问,也没有多说安慰的话,她太了解许竹山的性子,不想说的事情,无论谁都问不出一毫,所以她保持笑容点头:“回去早点睡吧,这些天好好休息,不然身体受不住,况且马上十月份,天气没上半年好。” 许竹山点头,道了晚安就离开了。刚出门,就看见了靠在办公室门外墙边的沈清汝。 “沈老师?” “许队长,心情不好?”沈清汝站直,冲他笑笑。 许竹山笑着摇头:“最近太累,身体比较乏。” 沈清汝心知肚明,自从回来许竹山的脸上就没有什么发自内心的笑容,反而经常发呆出神,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我心情不太好,许队长跟我聊会儿?” 许竹山原本想拒绝,可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困意,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坐在操场上仅有的那个篮球架下,看着时隐时现的月亮,低频地聊着。 “你还喝酒的,沈老师。”许竹山打开一瓶,递给沈清汝。 沈清汝笑着接过:“怎么,我平时看起来太文静了?” 许竹山笑了,随后拿起一瓶酒跟她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大口。 “许队长,你最近跟季倾联系怎么样?” 许竹山停顿住,随即就是沉默。月光下,他的疲惫没有被掩去,反而被晕开。 看见他的反应,沈清汝得到了反馈,“你们,吵架了?” 许竹山摇头,舒了口气:“没有,只是,最近,都……比较忙……” 沈清汝皱眉不解,她喝下一大口酒,凉风顺着咽进喉腔,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你最近愁眉苦脸的,我以为你们出什么事情了。” 许竹山也喝下一口酒:“很明显吗?” 沈清汝被许竹山这一问逗笑了,她指着许竹山的脸,嘴角一直上扬:“许队长,你真的是一个很挂脸的人。” 许竹山耸肩笑笑,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看向校门口,风吹进眼睛有些干涩,他有些发怔:“沈老师,你不是说你心情不好,怎么聊来聊去都是说我。” 沈清汝已经微醺,她抬手拢过被风吹散的头发:“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安慰安慰你,就当是,替季倾了。”说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竹山也笑了,摇着头,把剩下的酒喝光。 “许队长,人吗,总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联系,能够维持一段好的关系不是靠不断联的方式,而是健康的心态和情绪。”沈清汝拿过许竹山手里的空酒瓶,冲他淡然一笑,映着月光,像是欲开的睡莲,透着柔和的美。 “沈老师,果然是老师。”许竹山说着想再打开一瓶酒,但被沈清汝拦下,“酒就不要再喝了,明天你还有工作,况且酒精摄入太多,你更睡不着了,更要念叨季倾了。” 许竹山的心情的确好了一些,他收回手,目光再次落在校门口。 “许队长,你应该相信你和他,相信你们确立的关系。既然选择了,那就要做好各种情形的预案,做了这么久队长,这话不难理解吧。” “是,沈老师教诲的是,明白了。”许竹山嘴角终于扬起,心口的那片氤氲开始被月光澄澈。 陆凡刚给季倾的手机充上电坐下,手机震了一下,陆凡低头想查看手机,刚拿起来,又无奈轻声控诉:“手机跟有什么秘密文件一样,上那么多密码锁,等你醒了,可别怪我耽误你挣钱。”刚放下手机,他瞥见了季倾的眼睛在动,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这几天没休息好,眼睛看错了;可当他凑近的时候,看得愈发清晰,甚至季倾的嘴也在微颤。 陆凡一时间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在哪,该不该叫季倾,于是他确定了季倾的反应后,赶紧跑出了病房去叫值班护士和医生。 季倾的意识一点点回归,脑海里诸多画面混杂在一起,他都看不清,但声音真切: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 “很快。” …… 季倾的手机开始“嗡嗡”弹出许多条消息,一条淹没一条,最上面的是许竹山的心声,也是此刻两个人的共识: “想念你。” “许竹山…………”季倾在一众人推门进来那一刻,轻呢出他的名字。 第6章 回航 “这两天观察,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但还是要注意近期活动不要太频繁,因为伤口位置比较偏,尤其是伸展性的动作少做,不然扯开可有你受的。”季倾的主治医师查看着他的伤口,面色平静地开口。 “医生,我觉得其实恢复得差不多了,你看,伤口也不大……”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主治医师抬头看着季倾,神色严肃。季倾尴尬地挤出笑容,“您,您,我闭嘴。” 一旁的陆凡笑得明显,怕被看见便赶紧转过身,清了清嗓子,手动压下上扬的嘴角。 “医生,那我大概多久能出院?” “照现在来看,10天左右。” 季倾抬手蹭蹭鼻子,这么久,再拖十月中旬了。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季倾表面还是礼貌的向医生道谢。 接受完医生的仔细检查后,季倾本想伸手拿手机,但陆凡手快,先他一步把手机拿开:“你刚好点,最重要的是休息,手机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现在看。” 季倾无奈摇摇头:“陆凡,我已经十多天没看手机了,再不看,哥怕要成无业游民。” “我养着你,养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滚,滚,滚。”季倾一脸嫌弃,“哥还没残呢。”说着季倾抬手,示意陆凡把手机给他。 “不给,你要遵医嘱。” “医生没说我不能看手机。” “不行。”陆凡坚持不给,两人正僵持着,苏晴来了。 “你终于醒了。”苏晴看着半靠着床的季倾,冲他笑笑,随后转头看向陆凡,礼貌性点头,陆凡微笑,随后把手机放下,给苏晴让出一个位置,让她坐下。 “这么多天,你真是要把人吓死。”苏晴撇嘴,“感觉怎么样?” 季倾点点头:“挺好的,没什么事。最近工作室怎么样?” “放心,有徐叔在,一切都正常。”苏晴笑笑,看着季倾,突然想起来那个凌晨的电话,“对了,你出事那天把手机落在了办公室,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有人给你打电话,但,什么都没说。” 季倾皱眉,还没说话,陆凡就先开口:“的确,手机是你昏迷的时候苏晴送过来的。” 季倾迟疑地点点头,随后问道:“是谁打来的?” 苏晴摇摇头,带着些歉意:“当时很困,没有看是谁打来的。” 季倾笑着点头:“辛苦你了,等我好了,给你放假。” “那就算了,放假对我来说还不如工作。” 这话说完几个人都笑出了声。陆凡刚要说话,手机来了电话。 “喂,孟柯,怎么了?”陆凡说着话,看向季倾,季倾示意他别说在这。 “你得回来一趟,游戏内测出了点问题。”孟柯和蒋寒盯着电脑,不时和其他人交谈着细节上的问题。 陆凡神情转换很快,没有让季倾察觉到异样,只是平静地回答:“知道了,这边忙完我就回去。” 挂掉电话,陆凡挠挠头看向季倾:“我得回公司一趟,你们先聊,一会儿有事给我打电话。” 季倾点头:“快去,在这晃悠这么多天,再不回去你比我先失业。” 陆凡笑笑,握住季倾的肩膀:“嘴这么毒,我就放心了。” “快去吧,我这没事。” 送走陆凡,苏晴低着头,状态不太对。季倾看出来后开口问她:“怎么了?” 苏晴看向面色还是发白的季倾,又瞥向他胸口处的伤,犹豫再三摇摇头:“没什么。” “苏晴,你都来了,想说就说。” 苏晴点点头:“年底B市和A市打算联动,要举办一次艺术节,主办方联系了工作室,问你能不能去。” 季倾摇头,他指指自己,淡淡开口:“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不工作的理由,不去;况且工作室最近工作很紧,这种活动就算了。” “也好,那我就推掉。” “嗯。” 苏晴离开前眼底复杂地看了一眼季倾,但季倾没有察觉到。 季倾伸手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后,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同一个人的来电和消息,这让季倾心情十分复杂,他不太敢细想这么久的断联会让许竹山怎么想,但受伤的事情自然不能透露。 深吸一口气,季倾先给邢梅打了电话。 洛独正在跟邢梅聊天,接到季倾的电话,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看向洛独:“是季倾。” 洛独点头,停下。 “妈。” “最近那么忙吗?这么长时间都没给妈妈打电话。” “哎,我错了,妈,这些天四处跑,好不容才抽出时间,立马就来报备了。” “别太累,妈总说你,你都不记在心上。” “知道了,妈,谨遵教诲。”季倾抿嘴笑笑,“最近身体怎么样?我一直没顾上问您,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挺好的,就是儿子不在。”邢梅逗他。 “我错了,妈,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回去看您。” “最好是。对了,还记得洛洛吗?” “嗯,怎么了?” “她这几天回来了,总是抽时间回来看我。” 季倾惊讶地放大了瞳孔,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太多。“哦……啊,那挺好的,等有时间,我请她吃顿饭。” “那肯定要的。”说着,邢梅一脸慈爱地看向洛独。 “好了,妈你们先聊,我还有事,晚点再说。” “行,记得按时吃饭。” “知道了。” 挂掉电话,邢梅握住洛独的手:“他说等他忙完回来请你吃饭。” 洛独笑着点头。 挂掉电话,季倾如释重负,不过才醒过来,一会儿的时间,身体竟然有些发虚。他在身后垫上枕头,没顾上仔细去看许竹山的消息,调整好状态后,给他拨过去了电话。 十几天没有任何联系,甚至对于季倾而言,是没有意识的十多天,这让他出现一丝错觉,感觉时间过了太久,让他连等待对方接通的短暂几秒都有些难以平静。 许竹山几乎是立刻就接了电话,因为他正在会议室一个人坐着打算给季倾发些什么,突然弹出来的来电提示让他瞬间弹起,一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他丝毫没注意到。 “季倾……”许竹山压着心头上涨的苦涩和委屈,但声音却如同奔腾的海水,不够平稳,“我还以为……你忙到忘了有我这个人了。”强装的调侃,许竹山觉得不舒服。 季倾听到许竹山的声音,心口抽动,他能够感受到他暗藏的情绪,所以没有向以往一般打趣,而是很认真地回答:“许竹山,有意识的时候,我都在想着你……” 听见季倾的回答,许竹山长舒一口气,但嘴上还是逞强:“13天啊,季倾,一点消息没有,我他妈以为你出家了。” 季倾没有反驳,因为毫无征兆的失去联系对于任何人都不好受。 “季倾,季老师,是我学习的榜样,投入工作的时候,真的,‘忘我’精神发挥得很极致……”许竹山以为自己能够自持冷静,可越说,他越发现高估了自己对于情绪的自控,他就是觉得不爽,不管为什么。 季倾听着许竹山的话,只是默默听着,久违的踏实在心头一点点回归。 “季倾,老子他妈想得快疯了……”想你想得快疯了,“真是……” 爱情真是不能轻易碰,患得患失的感觉,不舒服,且难治。 “是我的错,许队长。不会有下次了。”或许是因为环境氛围的加持,季倾在这一刻突然感慨,幸好活着,幸好还能听到自己爱的每个人的声音,“以后都不会了。” 季倾的声音沙哑居多,话像是挤出来的。许竹山听出他的不适:“你嗓子怎么了?” 季倾蹭蹭鼻子:“没怎么,可能喝水太少。” “最近在忙什么?忙到连水都喝不上。” “就……工作上的事情。工作室刚开始,事情堆得有些多,最近又照顾我妈,所以忙得有些乱。”季倾左右拆补着理由,不自在地摸住耳垂。 许竹山听着,突然又觉得自己刚才的一顿说辞有些过激,不好意思地低头应了一声:“那,阿姨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恢复得差不多了。” “嗯,你也注意,工作而已,别那么拼。” “怎么,真怕我忘了你啊。”说着,季倾喉咙含笑,刚好屋内进了阳光,明亮许多。 “是,最近没什么安全感。”许竹山坐下,这些天的心脏的失重感总算减轻了一些。 “许竹山,如果不患阿尔兹海默症,我应该忘不了你。” 突如其来的情话许竹山没太接稳,干咳了一下。 季倾被他的反应逗笑:“许竹山,你刚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我说一句,你就接不上了?” “季倾,你应该庆幸你现在不在我旁边。” “怎么?想跟我动手?”季倾打趣,脸上的笑意映着阳光,十分清晰。 “男朋友应该更适合接吻。”嘴上说的淡定,但许竹山的脸已经红得明显,甚至他能感觉到自己在逐渐升温,许竹山,你就长了张好嘴。 季倾浅愣了一下,随即露齿笑了:“嗯,的确,等见面要验证一下,许队长的话可不可信。” “季倾,你之前的恋爱真是不白谈。” “你别内涵我,老子第一次接吻就是跟你,你又没吃亏。”季倾当然听出了许竹山话里的意思,所以不紧不慢地反驳,“说情话的水平不行就学,你男朋友可以免费教,毕竟你叫了那么长时间的季老师。” 许竹山的关注点只放在了前半句,嘴角终于上挑,这话很受用:“那你什么时候回拉萨?” 季倾盘算了一会儿,“过两天,把工作收尾,再陪我妈复查一下。” “好,那你最近不会再失联了吧。” 季倾忍不住笑出了声:“……许竹山,你太可爱了,哈哈哈……”季倾想象着此刻许竹山可能会有的表情,笑得止不住,“真的,许竹山,你现在很像,等爸妈回家的小孩。” “可以了,季倾,注意你的措辞。”许竹山宠溺地笑着,语气里并没有生气,“我现在是等男朋友回来的相思病患者。” “可以了,许竹山,注意你的措辞,太肉麻了。” “没说错啊,哪里不对?我不是你男朋友?还是你觉得我不够想你?”这句话许竹山的声音压低,他的音色本就带着慵懒,这样听起来就更带着种暧昧,季倾耳朵有些痒。 “行了,不跟你扯了,我这边还要处理一个合同,先挂了。” “你来之前给我打电话。” “好。” 挂掉电话,季倾才示意门口的护士进来。 “你刚醒,以休息为主,一会儿要输液,提前给你检查一下情况。” 季倾点点头,同时吐了一口气,幸好。 输上液,季倾打开了和许竹山的聊天框,看着从9月14号一直到昨天晚上,许竹山发来的信息,心底还是觉得心疼。 “今天很忙吗?照顾好自己,我又回学校了,花园里的花开的还好,等你回来应该还能看到。” “今天队里又忙了一天,原本搬迁的事情都定好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推迟了。” “本来想去吃凉粉,但发现今天老板很忙,我时间又很赶,等你来,我们再去吧。” “在干吗?这几天都没有你的消息,那天给你打电话,你的手机竟然没在身边,忙到丢三落四了……” …… …… “我很想念你。” 其实都是一些平常的话,但现在季倾看着这些文字,眼前再次浮现许竹山的脸。他能够感受到许竹山的情绪。 “许竹山,我也每天很想你。”季倾按下发送键,许竹山很快回复: “季老师很擅长总结。” “并不是,只是还算懂许队长。” “谦虚了,季老师。” “谬赞了,许队长。”消息刚发出去,刚才的护士又进来了,“你好,现在你需要把手机放下休息,不要过度疲劳和情绪起伏。” 季倾把手机放下,冲护士微笑:“好的,谢谢。” 目送护士离开,季倾再次拿起手机,点开了微博推送,不看不知道,整个推送的信息直接轰炸他,一时间他觉得头疼。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竟然这么多,他没想到原来莫生是这样的人,不过,他还是疑惑,莫生到底和洛玉璞发生过什么,目前除了铺天盖地的八卦还有敬业房产的事情,似乎没有一条消息是关于他们的,这让季倾想不太明白。 “难怪艺术节要找我。”想起刚才欲言又止的苏晴,季倾现在才知道她犹豫的的是什么。 “苏氏集团总裁苏宁正式加入敬业房产,成为第二大股东,不过近日却并未看见她现身。” 季倾想起之前在工作室苏晴说的话,心里猜测苏宁应该是去了拉萨,这下他更担心许竹山了。想起刚才翻看的许竹山的消息,居民的搬迁工作推迟了,估计应该和苏宁有关。 不行,得赶紧去。想着,季倾向门外看了一眼,打开手机定了九月30 号的早晨的机票。 陆凡和孟柯、蒋寒处理好内测系统后,三个人坐在一起。 “季倾怎么样了?” “今天医生做了检查,说恢复得不错。”陆凡喝了口水,随后看向蒋寒和孟柯:“你们呢,最近怎么样?” 孟柯和蒋寒对视,随后笑笑。 “得,知道了,真是多于问。”陆凡叹气摇头,“对了,季倾还不知道你们知道他受伤,刚才还怕我露馅。” 蒋寒忍不住翻白眼:“这家伙,还是老毛病,有事儿就憋着。” “那就等他出院,咱们再聚。”孟柯开口。 三个人点点头。 “这几天辛苦你们了,等游戏正式上线,给你们放假。”陆凡拍拍蒋寒和孟柯的肩膀。 “放假倒不用,发红包,钱比较有吸引力。”蒋寒和孟柯一唱一和,陆凡挤出笑容:“很好,你们两个现在完全是统一战线啊,嗯?” “谁让你是老板呢,陆总。” “滚,又开始扯。” 三个人大笑起来。 许竹山第二天开例会的时候明显情绪不错,一旁的拉图看出来,所以结束后站在他旁边问他:“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 许竹山蹭蹭鼻子,眼底带笑:“有,买的彩票终于开奖了。” 拉图没明白。 “开玩笑的,拉图叔。就是,失眠好了。” “那是该开心。”拉图拍拍许竹山的肩膀,“今天还回学校?” 许竹山点点头,随后看了一眼时间:“一会儿我再去看看旦增,听西图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前段时间忙,一直没顾上,今天刚好没事情,去看看他。” 拉图点点头:“也好,毕竟他常年自己呆在屋子里,估计情绪也不太对,去跟他聊聊。” “知道了。” 季倾早上接到洛独的电话还有些惊讶。 “本来想去看你,但还在C市,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这几天谢谢你。” “没什么,原本应该早点来看阿姨的,拖了这么长时间。” “洛独,你知道真相了吗?” “……没来得及。”洛独坐在快餐店,盯着盘子,撇眉,“不过现阶段先放过他。” “洛老师……” “好了,现在能不聊这个吗?你还要在医院住多久?” “医生说10天。” “那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等我回A市再聊。” 挂掉电话,洛独结账走出快餐店,打车去了墓地,今天是洛玉璞的祭日。 洛独来的时候,扫墓人已经清理完了一片墓碑,洛独过去冲她点点头,随后找到洛玉璞的墓碑,在一旁靠着坐下,墓碑很凉,她体会不到一丝曾经熟悉的温暖,可她依旧觉得安稳,只有这一刻,她才能彻底的放松下来。 “妈,我……很想你。”眼角滴落的泪滑向洛玉璞墓碑上的那张相片,洛独再没说话。 挂掉电话没多久,陆凡带着早饭来看季倾。 “怎么样,今天有不舒服吗?” “挺好的,公司事情处理好了?” “当然,我出面问题肯定迎刃而解,再者说,又不是大事。” 季倾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刚才来,医生说你现在需要补血,再加上这几天你都需要输液消炎,所以要按时吃饭。”陆凡把鸭血粉丝汤放到桌子上,把勺子递给他。 “哥们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季倾有些无语, 陆凡把清炒牛肉和虾滑紫菜粥推到季倾面前:“你没得选,失血太多,这些都是补血的。你想早点出院就得吃。”说完,陆凡挤出笑容,歪头看着他。 季倾长叹一口气,捂住额头:“服了,这待遇真是无福消受。” 陆凡被逗笑,挑眉:“行了,这么一个大帅哥亲自给你送饭,你还挑。” “滚,滚,滚,”季倾给了陆凡一拳,“你再废话,我把你跟饭一块儿扔出去。”说完,把虾滑紫菜粥放到自己面前。 “得,我闭嘴,快趁热吃,一会儿医生该来给你检查了。”陆凡笑笑。 “检查完再吃,不然影响检查结果。” “一会儿凉了。” “凉了你吃。”季倾傲娇地撇撇嘴,随后靠着床笑笑,头发被他睡得有些杂乱,蓬了起来,有些好笑。 “你该剪头发了。” “那你就祝我赶紧出院。” “对不起。”陆凡看着瘦弱许多的季倾,终是忍不住内心的愧疚,看着季倾的双眼,满脸歉意和自责。 季倾抿嘴,随后坐直:“行了,跟你又没关系。” 陆凡摇头:“如果不是我……” “停,我吃饭,行吧?一会儿凉了。”季倾打断陆凡的话。 “季倾,你这样我很没面子。”陆凡的情绪被季倾扰得复杂。 “听你说完,我会很没面子。”说着,吃了一口虾滑,“粉丝汤你喝,反正你也没吃饭。” “哥们也不爱喝。”说完,两个人对视大笑。 无论如何没人希望这件事情发生,我们之间没有谁做错了。过多的言语反而会让关系变得生疏。 许竹山来到旦增家的时候,西图正在外面整理织好的毯子,看见许竹山来,西图露出笑容:“竹山哥。” 许竹山笑着走向他,摸摸他的肩膀:“你阿爸休息呢?” 西图摇头,脸上的笑意退去:“他这几天身体不太好,前两天咳嗽得厉害,喝药也不见好。” 许竹山拍拍西图:“我去看看。” 西图点头:“竹山哥你先进屋,我收拾完给你沏茶。” 许竹山欣慰地笑笑,随后转身进了屋。 旦增坐在轮椅上,依旧背对着他。 “旦增。”许竹山先开口。 旦增听到许竹山的声音,明显后背挺直,他推着轮椅转过身,面容憔悴,勉强打起精神:“许队长。” 许竹山看着旦增,神色闪过一丝不悦:“你又抽烟了?” 旦增撇开挡住眼睛的头发,抬头对上许竹山的目光:“一点。” “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还需要别人告诉你注意吗?”许竹山不免有些生气,“西图还在家,你……” “许队长,我的事情你就这么喜欢管?”旦增打断许竹山,“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父亲的事情我早就不怪你了,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因为愧疚一直这么关注我,我又不是活不下去。” “……现在只有你一家住在这边,作为队长,我来看你是工作。” “那已经看过了,你可以走了。”旦增揉揉又开始疼的双眼,不再与许竹山对视。 “……西图马上就要毕业了,你也该做好搬迁的准备了。”许竹山有些无力,他摸住手腕的菩提,开口。 “又是搬迁,又是搬迁,是不是除了这件事你们都没别的事干了?!”听到“搬迁”这两个字,旦增的情绪稍有些翻涌,“你们的搬迁工作不是都推迟了,你应该先解决的是时间问题,而不是来着提醒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行了,许队长,”旦增再次背过身,“等搬迁的时候通知我就行,我手上工作还有不少,你先回。” 许竹山肩膀下沉,想说的话被堵了回去,索性没再说话,转身出了屋子。背对许竹山的旦增心里并不觉得轻松,接到苏宁电话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有些事拖得再久也不会凭空消失,总要解决,无论愿不愿意面对。 西图刚从后院出来就看见了许竹山:“竹山哥,你要走了?” 许竹山点点头:“你阿爸最近有点累,我就不打扰他休息了。” 西图迟疑了一下点头,目光落向旦增在的屋子:“那下次有时间竹山哥再过来。” 许竹山拍拍西图的肩膀:“走了。” 下山的路上,许竹山看见了那片格桑花,仍然迎风昂首,似乎从未低下头沮丧过,即便有些花瓣已经被吹散在地面。许竹山又想起了季倾,想起了那次采风,还有来接独自一人找旦增的季倾那次,许竹山挑眉,摇摇头:“真是满脑子没别的了。”自言完这一句,许竹山露出了笑意,随后快步下山。 下午检查的时候,陆凡本想一直陪着,但公司有其他的工作,所以就和医生交代了几句后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叮嘱季倾:“有事一定得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快走吧,你走了,我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季倾摆摆手,随后躺下闭上眼,一旁的护士熟练地插上针,调动输液管。 听见陆凡把门关上之后,季倾睁开眼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护士:“不好意思,您能帮我叫一下医生过来吗,我有点事儿问他。” 护士点点头,拿着东西出了病房。 季倾发了一会儿呆,刚要拿起手机,正好来了电话,是季海。季倾觉得烦,把手机调成震动,,没有接听。 季海挂断电话,情绪没什么变化,看着路口对面的医院,心口却下沉了不少。 季海上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季倾的主治医师走在前面,他叫住了他。 “季董,你不用每天都来,这些天他的情况挺稳定的,目前就是需要补血,消炎和静养,”主治医师把今天的检查结果递给季海,季海仔细看了一遍后点点头:“这些天也辛苦你了,因为今天晚上要走,很长一段时间不回来,所以再来看看他。” 说完,两个人一同走进季倾的病房。到门口的时候,季海还是停了下来,“你进去吧。” “您每次来都不进去,为什么?” “现在还不合适。”季海没有解释,透过门窗看向躺在床上的季倾,眼里情绪暗自流动。 医生也没再多问,自己推门进去,将门半掩。 “护士说你找我有事说,怎么了?” 听到医生的声音,季倾睁开眼坐了起来:“是这样医生,明天我想下午输液,上午我要回工作室一趟。” “输液时间可以调整,但出医院不行。”医生开口。 “不是,医生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不是出院,就是出去半天,处理完事情我就回来。”季倾解释,看着医生并没有要答应的意思,他又补了一句,“就两个小时,结束我就回来。” 医生走近季倾,伸手拉开他的衣领,检查他的伤口,缝合处多少还是有些血丝,但季倾的表现让他觉得的确是有要紧事,所以松了口:“可以,但你注意分寸,不要剧烈运动,不要情绪波动;虽然说你恢复的不错,但毕竟还是恢复阶段,你的伤口位置又比较偏,不能忽视。” 季倾抬手保证:“放心,我肯定有分寸。” “最近多吃补血的食物,恢复会快,还有注意休息。” 季倾点头爽快:“保证谨遵医嘱。” 门外的季海看着露出笑意的季倾,心里很是欣慰,转身那一刻,他对于自己正在变老做这件事的感知又一次加深。边向外走,脑海边回想着上午和邢梅的对话。 “季海,过去这么久了,谈不上原不原谅了,我之前就说过,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不合时宜地回头,因为没人停在原地。我们都已经这个年纪了,我没时间陪你折腾。” “邢梅,当初的事情的确是我的错,但我在尽力挽回,尽力弥补……” “没必要,你嘴里的弥补和挽回都是自我感动罢了,我和季倾没有要求你做任何事情,所以别说这些没用的。” 季海的步子早就没有年轻时候的矫健,甚至在此刻,脱离生意场后,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剩,除了这副逐渐衰老的身体和迟钝的思维。 医生离开后,季倾看了一眼机票的信息,舒了一口气,随后笑笑,没想到跟医生说谎还会紧张。 许竹山回到学校径直去了宿舍,虽然这些天一直都回来睡,但是想到季倾马上回来,心里不知怎得还有些紧张,掺杂在欣喜之中。他拿出手机,本想给季倾发消息,但想到他昨天说的,又不忍心打扰,索性编辑了一条微博发送,随后放下手机,目光落在季倾的床。 自从A市分别,两个人又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联系也太少。在接到季倾的电话之前,许竹山一度会在深夜陷入一种后悔,他总会设想如果没有在一起会不会好一些,起码不用感受这种思念的煎熬,不会胡思乱想,不会时刻都处于一种不安全;但只要他想到季倾的脸,这种后悔就会躲起来,因为他知道,在心底没办法只和季倾做朋友,在确定心意的那一刻起,他就做不到了。 大抵这种患得患失源于许竹山内心的不确定。 他对季倾的了解太少,他不清楚季倾对于自己是否的喜欢是否对等;他其实有些担心,因为季倾曾经拥有过社会上认同的恋爱,他不知道季倾是否真的考虑清楚了,还是真如他所说的,只是“试一试“;他埋怨自己太过冲动,没有给季倾足够的考虑时间。 许竹山也不明白,怎么遇到季倾之后,自己越来越寡断。 想不明白,许竹山晃晃头,想起了那天晚上沈清汝说的话:“爱情如果每一步都能算准,那心用来干什么呢?稳定固然重要,但相信和坚持更为关键。爱情是流动的,是连接两个人的流动关系,抓得太紧,人累,关系也会僵滞。” “但这种流动我发现我似乎不太能适应。”许竹山沉肩,有些烦闷现在自己的状态。 “因为你刚踏入这段关系,想要的太多了;你想想,没有这段关系之前,你们彼此的生活也在正常运行。人可以有羁绊,但不能是枷锁。”沈清汝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已经没那么聚焦,眼底的亮光却很清晰,像是碎星揉进了她的眸子,“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们能够出现在彼此的世界里就已经很美好了,过好当下,过好自己的生活才能更好地爱彼此,没有人能够只靠爱情生存,许队长,任何人都不行。” “沈老师,你真的很适合做老师。”许竹山跟沈清汝碰瓶,随后眉间舒展一些。 “因为我是旁观者。如果我是你,未必比你好。”沈清汝喝下一口酒,笑了笑,“我一直觉得爱情像是麻醉剂。” “为什么?” “嗯……当沉溺在甜蜜的时候,刚好是麻醉剂奏效的时候,你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生……即便你正在经历的并不是你所期望的;而当麻醉剂失效的时候,你会发现,感受最清晰的就是痛苦。” “现在能理解了。” “所以啊,许队长,粘人要适度,别被麻醉剂过度操控了。”说完沈清汝大笑起来,看着月亮,“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许竹山揉揉脖子,脸上的红晕不知是酒精的装饰还是有被调侃的一点羞涩,总之除了他自己,只有那个黑夜知道。 许竹山回过神,躺在季倾的床铺上,闭上了眼睛,手里摩挲着手腕上的菩提,仿佛牵着季倾的手。 季倾吊完最后一瓶后,觉得手臂很酸胀,他甩了甩,看着墙上的钟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从柜子里拿出衣服换上出了病房,原本就是想出去待一会,但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突然改了主意,他左右看看,按下电梯下楼。 原本尽量控制自己不要跑,但怕被值班的医护人员看见,所以一路上季倾都是小跑,终于到了医院外面,坐上出租车后,季倾深深吐了一口气:“做贼一样。” “小伙子去哪?” “啊,去记住工作室。” 医院离工作室不远,十多分钟后季倾下了车。“师傅您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出来。” 季倾打开工作室的门,径直走进里面的休息室,把之前准备好的行李箱拿出来,随后关上门。 季倾摸了摸伤口,他感觉到有些疼痛感,季倾皱眉,打开车门后让司机开车去了还没关门的药店,他买了两盒止痛药,还有消毒液。 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过了一个小时。季倾知道肯定会被说,所以进医院之前,把行李箱托放在一家旅馆,顺便开了一间房,待到身上暖和后才回了医院。 季倾刚上楼,就看见住院医生和护士正在他房间门口,季倾慢步走过去,看见医护人员后,露出微笑:“不好意思,刚才找了一圈厕所,屋里的坏了。” “去了这么久,你应该提前跟护士打声招呼,如果出事怎么办?!”一旁的值班医生很是着急,护士也是脸色发白。 季倾双手合十:“实在抱歉,刚才没想到会去这么久,不会有下次了,我这就回去睡觉。”说完,季倾没等医护人员说话就立刻开门回到病房,随手把灯关掉。 月光和街灯晕开的亮一同落进屋内,季倾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困意有些明显,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马上十二点,季倾和衣盖着被子入睡。 季倾睡得很浅,所以刚过六点他就醒了。他简单洗漱整理一番后,确定东西都收拾好后,走出了病房,刚好碰见了迎面而来的查房护士,季倾本来是下意识要往回走,但想到自己已经和主治医师说了今天会出去,他又站稳不紧不慢向前走。 “要去哪?” “啊,昨天我和胡医生说了今天要出去一趟,不会太久,办完事情马上回来。” 护士知道这件事,所以只是简单叮嘱:“早上外面凉,多穿点。” 季倾微笑点头,随后离开。 登机前季倾给邢梅打了电话。 “妈,这段时间我还是要出差,所以没办法回去了。” “真不知道你随了谁,工作的事情这么上进。”邢梅笑着打趣季倾,自己手里却也看着这些天新的文件。 “妈您应该说有一个这样的儿子很骄傲,毕竟您年轻的时候比我好不到哪里去。”说着季倾嘴角挂上笑意,“之前你复查我也陪您,等今年过年忙完我一定回家好好谢罪。” “行了,妈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妈这边也比较忙,等过段时间都不忙了,我去看你。” “好,刚还说我,您大病初愈,注意劳逸结合。”季倾就知道,“身体第一位。” 两个人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季倾松了口气,看向登机牌,站起身走进检票处。 直到坐上飞往拉萨的飞机,季倾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一些,他在飞机起飞前给许竹山发了消息。 在飞机升空后,季倾缓缓闭上了眼,穿过这片云层,我们再说想念。 第7章 再次 飞机起飞没多久,季倾接到了陆凡的电话。 “季倾,你在哪呢?!”陆凡接到医院的电话时,熬夜的困意全无,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他立马给季倾打了电话。 “飞机上。” “季倾,我看你是疯了,你自己什么样没数是吧,又跑哪去了?!”陆凡十分着急,本就是因为自己受的伤,这下人又没看住,陆凡就差立刻飞到季倾身边了。 “我没事,医院你就跟他说我转院回C市,剩下的就辛苦我们陆总办一下;我妈那边我问过了她的医生,最近没什么事情,我就是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完就回去了。” “季倾,你可真是我祖宗。”陆凡气得来回踱步,“那就这么溜出去,药呢,输液怎么办?你身体吃得消?本来就没恢复多少,你……唉,就不应该放你自己在医院。” “好了,我有分寸的,哥什么时候办事出过差错,辛苦你善后。我困了,先挂了。” 陆凡着实无奈,“真是,一个两个的都想一出是一出。”陆凡只好给医院打电话说明情况,借用了季海的口吻,医院也就没再细问,陆凡让公司的人去办理季倾的转院手续,随后整理好状态去会议室开会。 季倾看着触手可及的云层,心头也被缠住。事情总该弄清楚,关于他的,关于他们的。 许竹山提前到了机场,他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明明一个小时,却让他坐立难安。他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不时摸摸手腕上的菩提,戴了这么久,菩提已经很有光泽,许竹山低头抿起嘴角,抬头坐正继续等待。 飞机降落前,季倾感受到身体有些不适,胸口有一些向外张裂的痛。他皱眉,把手覆在胸口,尽量缓解疼痛感。他喝了止痛药,等大部分人下去后,他才起身。因为供血不足,起身时眩晕感带来一些冲击,幸好旁边的空乘人员伸手扶住了他:“您没事吧,先生?” 季倾摇摇头,礼貌微笑:“没事。”随后下了飞机。 季倾推着行李箱往外走,风吹在他的身上,他停下拉好外套的拉链,随后低头戴帽子,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只有他一个人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所以许竹山一下就看到了他,他站起身直接跑过去。 季倾抬头那一刻,许竹山刚好在他面前站稳,两个人目光交换在彼此的面孔。 季倾先笑了起来,许竹山歪头挑眉,嘴角的笑随之显现,就这样看着心里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眼前人,许竹山开口:“好久不见啊,季老师。” 许竹山蹭蹭鼻子随后摇摇头:“许竹山,你的时间观念真的有待提高。” “22天,还不长吗?”说着,许竹山朝季倾迈近一步,“况且13天没有一点消息,难道不长吗?” 季倾也上前,两个人的鼻尖只有一毫的距离,季倾微微眯眼:“所以,你是打算跟我算账呗。” 许竹山盯着季倾的眼睛,随后目光下移,目光多了一些侵略性,他抬眼对上季倾的目光一瞬,继擦除那一毫的距离,吻住了季倾的唇,只短暂一下,松开后许竹山依旧带笑:“我说过,男朋友更适合接吻。” 季倾挑起眉点着头,随后一把揽过许竹山的脖子下压,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快速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淡淡的吻,随后松开许竹山,“礼尚往来。” “那再来一次。”说着许竹山双手抱住季倾,两个人相拥,许竹山的埋进季倾的脖颈蹭了蹭,他却闻到了医院的药剂的味道,心里一紧:“你是不是生病了?这么浓的药剂味。” 季倾用力拍了一把他:“怎么,我妈恢复和复查不用去医院?” “嘶——”许竹山加紧了拥抱的力度,“季倾,你一天不动手就难受是吧?” 季倾感觉胸口有挤压感,他拍了拍许竹山:“行了,快走吧,咱们俩在这属实有点挡路。” 许竹山松开双臂,刚想拉季倾的手,但季倾把手揣进了衣兜,看了一眼许竹山伸出的手,他笑笑,“太冷了,辛苦许队长帮我拉一下行李,这一路太累了。”说着转身往前走,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 “诶,季倾,你真行啊,我成接机师傅了呗。”他摸了一把脖子,拉上行李,跟上季倾,揽过季倾的肩膀。 “别压着我。” “那你把手给我,不然这只手没地方放。” “许竹山,要不我帮你把胳膊卸了,省的碍事。” “这么狠,季倾,你下得去手吗?” “太能了。” “行,”许竹山用胳膊圈住季倾的脖子,“来,现在就来。” “你没完了是吧,许竹山。” …… 回程许竹山把车速放低,季倾本想和许竹山聊聊,但除了晕车,再加上身体原因,他还是没坚持住,戴着帽子靠着座椅睡了过去。 许竹山看着侧头入睡的季倾,抬手把他的座椅调低,随后继续开车。 车到达学校还有一小段距离时,许竹山把车停下,季倾把头偏过来,看向正在看着自己的许竹山,声音带着点沙哑:“到了。” 许竹山点点头,看向后座:“快了,给你拿一下外套,一会儿下车穿上,这会儿应该……”许竹山的话还没说完,季倾抬手正过许竹山的脸,同时将他的脖子向下压,季倾吻住了他。 许竹山整个身子向季倾倾斜,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座椅,另一只扶着季倾座位的椅背,季倾半撑着身体,唇齿交合的瞬间,两个人的体温随之攀升。 季倾握着许竹山脖颈的手没有松开,许竹山向季倾推进,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已然开始四散,欲望冒出了尖,他微微抬眸,看着季倾近在咫尺的面孔,他跨过座椅,直接将座椅放平,整个人撑在季倾身上。 这个吻没有多么猛烈,但足够缠绵,彼此间感受着对方涌动的情感,在许竹山拉开季倾外套的时候,季倾握住了许竹山的手,声音带着些喘息,他勾勾嘴角:“许竹山,适可而止。” 许竹山反握他,压低声线凑近:“怎么你能点火,我不能加柴?”说着另一只手探进季倾的衣服,季倾压住许竹山向上游走的手,“我可没点火,只不过是检验一下你说的话。”说完,季倾摸索着调整座椅的地方,许竹山扣着季倾的肩膀,趁季倾没反应过来,在他脖颈最明显的地方用力留下吻痕,低下头蹭蹭季倾的头发,“那我给个结论。” “许竹山,你大爷的,真是欠揍了。”季倾抬腿顶了一下许竹山,许竹山不怒反笑,歪头把脖子露出来,“来吧,季老师随便。” 季倾拿他没办法,抿抿唇仰头吻了许竹山的下颌,推了他一把:“快起来。” 许竹山笑笑起身,帮季倾调整好座椅,自己坐回了自己的驾驶位,开车前把外套递给季倾,“拿着,一会儿下了车穿上。” 季倾接过,侧过头看向车窗外,摸了摸胸口还有的纱布,舒了口气。 回到宿舍后,季倾竟真的恍惚了一下,虽然和许竹山大概一个月没见,但对于学校的确许久没有回来了,看着干净整洁的环境和自己的床铺,季倾靠着门,将头转向许竹山开口:“许队长真是贤惠。” 许竹山摊手,把季倾的行李箱推进屋里,放在一旁后转身,“这话真是耳熟。” 季倾笑着走进屋里,思四下看着,脑海里回想起了和许竹山有关的画面,不禁有些失神,他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个初次见面险些打起来的人成为了如此亲密的关系。 许竹山看着季倾,撑了一路的轻松在此刻一点一点瓦解,他轻声开口:“季倾。” “嗯,怎么了。”季倾回过神,看着许竹山的眼睛。 许竹山伸开双臂走向他,再次将他拥入怀中,“让我抱一会儿。” 季倾站在原地,他抬起双手,抚摸着许竹山的背,“抱歉啊,失约这么久。” 许竹山摇摇头,继而蹭着季倾的耳鬓,声音和呼吸丝丝点点落在两人之间,带着眷恋,“季倾,我真的,想你……特别,特别……” “我也是。” “是什么?” “想你。”季倾拍了一下许竹山,“这么肉麻。” “你能不能把话说完整了。” “你是在跟我撒娇吗,许竹山?”季倾忍不住又开始笑。 “说正经的呢,赶紧的。”许竹山左右蹭着季倾,季倾觉得有些痒。 “我想你,很想,特别想,非常想。”季倾挪开一点被蹭的有些痒的脸,双臂圈紧许竹山的腰。 得到满意的回答,许竹山抬起头,看着季倾,捧住季倾的脸,慢慢低头,又一次吻住他的双唇。许竹山吻得深,两人笔尖微微错开,却又相抵,舌齿缠绵愈浓,季倾又一次成了被动,他抬头迎合着,每一次的起承转合,都让季倾感受着许竹山表露的温柔的侵略和贪恋,忘我之时,许竹山将季倾抵在了墙上,不轻的撞击,让季倾闷哼了一声,他皱眉,许竹山察觉到异样,松开季倾:“怎么了?” 季倾装作轻松,踢了一下许竹山:“我把你往墙上撞一下,你试试怎么了。” 许竹山抬手,舔舔唇:“抱歉,没控制好。” 季倾耸耸肩,随后勾住许竹山的下巴,“许竹山,你脑子里是不是就这么点事了?” 许竹山握住季倾的手随之十指紧扣:“倒也不是,情到自然处了,你懂,控制不住。” 季倾扶额压不住笑,他摇头宠溺感明显:“许竹山,你真幼稚。” “嗯?怎么幼稚了,你是觉得我吻得不够好还是不够……” “你可以闭嘴了。”季倾捂住许竹山的嘴,两个人对视而笑。 许竹山没想到苏宁会再次出现在拉萨,他不明白她到底在执拗什么。 突如其来的电话让许竹山的心情一时间被扯成两半,一半上升,一半下沉。 “真不用我跟你去?”季倾不太放心,他知道苏宁这次出现肯定不同以往。 许竹山点头,冲他笑笑:“放心,等我i回来。” 看着许竹山远去的背影,季倾的心头裹上一层似曾的浓稠,化不开。 “好久不见,许队长。”苏宁坐在许竹山对面,露出的笑容并没有让人觉得很舒适,许竹山拉开凳子坐下,看着已经有些陌生的苏宁,淡声开口:“这次又有什么事?” “做队长这么久,也不知道寒暄是待客之道。” “我没觉得你是客。” 苏宁只是勾勾嘴角,没有恼:“这次来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 “你也应该清楚我的态度,”许竹山看着苏宁,“我不明白这么做,对你而言好处是什么。” “因为这是你们欠我的。” “那都是意外,你就算把整个援藏队拆了,也回不去。”许竹山有些无奈,“你叔叔当初是为这里提供了很多帮助,我们都很感谢他,但意外我们也都没办法预料。” “意外的确多,但为什么不发生在你身上?”苏宁脱口而出的话不免让许竹山一时语塞,胸口受到一股钝痛。 苏宁察觉到了许竹山情绪的波动,闪过一丝无谓:“许竹山,做队长这么久,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藏不住情绪。不过你也确实该好好想一想原因,你扪心自问,你给这里带来了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吗?”说完苏宁并没有去等许竹山的回答,而是起身走向门外,“许竹山我们打个赌,我会让你认输的。” 许竹山沉默,被推到心底的诸多情绪再一次被翻涌上来。 拉图进来的时候,许竹山没有察觉到,直到拉图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别想了,她也只是找不到好的发泄方式,我们也没做错什么,后面的事情一步步来。” “拉图叔,我觉得她说的挺对的。”许竹山整个人松垮着,“我真的没做什么……” “行了,傻孩子,没有你,援藏队早就不在了,你的意义远比你看到的大。”拉图郑重地拍拍许竹山,“发生的事情没人能去改变,往前看,做好接下来的事情就够了。” 许竹山叹了口气,抬头,但愿。 许竹山回到学校的时候,只看见了阿拉如校长,见到许竹山,阿拉如的愁容稍稍减轻,他拉住许竹山,语气严肃:“竹山啊……出了些事情……” 季倾和沈清汝爬到趋近山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云层里的月亮开始显露。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沈清汝大口吐气:“旦增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说要让西图转学后,总是做些反常的事情。” “等找到他,好好和他谈谈。”这么强的运动量着实让季倾有些疲惫,他撑着双腿,尽力平复呼吸,同时拿出消炎止痛的药含进嘴里。 看着还有段距离的山顶,季倾出神。 “你阿爸之前有临时出门的情况吗?”沈清汝一边安抚着西图,一边询问。 “没有,之前他出去都会提前告诉我。”西图摇摇头,原本有些黑的脸上此刻多了红,急切溢出了眼睛。 “那他之前出去都会去哪里?” “一般都是去县里,这次他让我去的,所以我也不知道阿爸会去哪。”西图回忆里没有任何线索,低头摩挲脖子的时候他想起来什么,赶紧补充,“昨天竹山哥来过之后,阿爸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情绪就不太对,把家里的东西砸坏了不少。”说着,西图指向院子里的一堆碎了的物品。 “许队长昨天来过?”沈清汝开口问,西图看着她点点头。 季倾有些猜测,大抵和苏宁有关。 “这样西图,你在家等着,如果你阿爸回来你能及时通知我们,我和沈老师出去找找,他应该不会走太远。” “季老师,沈老师,你们要小心,这里晚上不太安全,而且这些天气温低得异常,上下山一定要小心些。” “知道了。”季倾拍拍西图,随后和沈清汝出了门。 “还行吗?”沈清汝转过头看向季倾,季倾回过神点头:“走吧,应该快了。” 两个人扶着右侧的山石往上走,原本山就有些陡峭,而越向上走风也越猛烈,季倾和沈清汝睁眼有些费力,所以半眯着眼睛摸索着向前,走到山顶的时候两个人撑不住摊在地上,季倾明显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很费力了,他攥紧拳头,感受着身体冷热来回的跳动,冷汗冒出在鬓角。 “真累,旦增……真的……能来这吗?”沈清汝说话断断续续的,四处张望,想要找到旦增的身影。 季倾压着疼痛:“找找看,如果这里没有,估计别的地方也不会有。” “他身体不方便,怎么会自己跑出来呢?”沈清汝站起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四下寻找着人影。 “许竹山之前说过旦增一直都有做康复训练,只不过一般还是会坐在轮椅上。”季倾站起来,走到沈清汝身边,“这里应该不大,咱们从两个分头绕一圈,回到这,如果没有咱们就下山。” 沈清汝点点头,手电筒的光扫过季倾的时候,沈清汝看见了季倾苍白的脸:“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可能太久没锻炼,体力有点差。”季倾挤出一抹笑容,“走吧,咱们快一点。” 沈清汝被季倾推着转过身,开始向上面走去,边走边喊着旦增的名字。 许竹山到旦增家的时候,看见西图正站在门外,不亮的灯光却把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包裹的很紧,许竹山无声叹息,随后快步走上前揽住西图的肩膀:“这么冷,赶紧回屋。” “竹山哥,我阿爸他不知道去哪了,沈老师和季老师都去找他了,也还没回来,我很担心。” “放心,不会有事的,今天你阿爸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是下午一点左右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他了。” “季老师和沈老师走了有多久了?” “大概两个小时了。” 许竹山皱眉,“这样,你回去等,我去找他们,明天还要上课,别冻感冒了。” 把西图送回屋,许竹山看了一眼时间,随后找了近路也上了山,他知道旦增去了哪。 季倾走到一半,就在一个陡坡的平地上看见了躺着的旦增,悬着的心放下,他走过去,看着旦增似乎睡着了。 “旦增!”季倾推了一把他,旦增惊醒,看清是季倾,他缓了一下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跑这么危险的地方,也没告诉西图,以为你出事了。”季倾坐在他旁边,“你来这多长时间了?” “没多久。” “你的腿看样子是好了不少,康复没白做。”季倾看着眼前山脚下离散的灯光,语气轻松,“赶紧下山,时间久了你受不了。”我现在也有点受不住,季倾想着,摇了摇头。 “季倾!”沈清汝绕回原地没发现激情的身影,以为他还没找完,就顺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看见季倾后她大步跨了过来,看见旦增也在沈清汝整个人的疲惫和紧张褪去不少,“旦增,你一个人很危险,西图和我们大家都很着急。” 旦增看到沈清汝也在后,略显无奈,摸住放在一旁的拐杖,话语里密布嘲讽:“所以残废就不能有自由活动了?” 沈清汝和季倾对视,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答。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旦增撑着拐杖站起来,没打算等身后的两个人,踢开脚边的几个酒瓶往前走了几步后停下,紧紧攥着拐杖的手似乎想把一切都捏碎:“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多管闲事,没有你们来之前,我睡得挺好。”说完后,旦增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冷夜冷风里,一点月光分给了他,却不像是为了照亮前路,反而像是在预示着什么,所以格外落魄。 “咱们也走吧。”沈清汝耸耸肩。 季倾点头跟在沈清汝后面,“慢点,脚下都是碎石,不平。” “知道了,你也是,”说着沈清汝把胳膊向后伸,“抓着点我。” 季倾愣了一下,托住沈清汝的大臂,支撑着她。 刚从山顶走下来,两个人看见旦增靠着山体坐着,季倾松开沈清汝,走过去打算把他拉起来,却被旦增推开,他自己撑着拐杖站了起来,看着眼前模样并不清晰的季倾,心里的火越来越多,他推了一把季倾,周身充斥酒气:“季倾,你怎么就那么爱多管闲事,你也找到我了,我不没死,离我远点行吗?是不是太年轻没人教你什么叫分寸?!” 季倾不耐烦,他看着旦增:“旦增,那有没有人教你不给人添乱才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你是真觉得我们所有人都想围着你转吗?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却没事找事。” 旦增被说得更不高兴,他戳着季倾的胸口,似笑非笑:“我给谁添乱了?我有让你们来找我吗?还不是你们太闲。” “够了,旦增,你说的话太过分了,如果不是因为西图,我们当然不会来,你作为他的父亲,做事还没有他一个孩子考虑的周到。我们来找你是好意,你不领情可以,但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沈清汝上前推开旦增的手,扶住季倾。 “是啊,所以你们就应该同意让我儿子转学,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旦增不以为意,眼神没有聚焦地看向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你们下山吧,我想下去的时候自然会下去。” “你腿受不了,赶紧下山,西图还在家等着你。”季倾看着旦增,两人眼神交汇,谁也不退让。 “你和许竹山真是一样,这么固执。”旦增说这话的时候,五味杂陈,“还是你们年轻人都是死脑筋?” 提到许竹山,季倾眼底多了一丝情绪,他压低声音:“旦增,你应该好好想想,固执的人到底是谁。” 旦增多少能够察觉到季倾这句话的深意,他看向季倾,眼里闪过心虚,但一闪而过,他逼近季倾,眼里取而代之的是挑衅:“这么想让我跟你们走是吧,可以,”旦增从大衣里拿出两瓶烧酒,熟练撬开,伸到季倾面前,同时看了一眼沈清汝,“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我来是跟他喝酒的,既然你非要打断,剩下的你们替我喝了。” 季倾没有立刻说话,他不知道旦增说的是否真实,他的目光落在那两瓶烧酒上,随后又抬头对上旦增挑衅的目光,保持沉默。 “不信?”旦增冷笑抬眸,目光透过季倾看向不远处,“我的父亲就是在山上丧命的,比这还高还陡峭的山。” 说完这句话,旦增的目光落在季倾脸上,他摸着自己的腿,嘴角裂开笑,“我的腿……许队长的腿,都是。” 这种苦涩蔓延到季倾的身上,他的眉头再次皱紧。 “如果你们不喝,那就尽早下山,不然万一腿也摔残了,我可没办法管你们。”说着旦增把酒一饮而尽,随后再次转身回到山顶一侧,晃悠地坐下,不再理会两人。 虽然许竹山抄近路上山,但风冲山陡,许竹山上山也有些费力。 看见季倾和沈清汝的背影时,许竹山倒是松了口气,毕竟近期山石总是不稳,有些山上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小型山石脱落和滑坡,一路上他都在担心。 “季倾!”许竹山喊了一声,季倾回过头,虽然看不清,但季倾能够感受到许竹山的目光。 “你怎么来了?”季倾开口问道,同时向许竹山走过去。拉过许竹山。许竹山缓口气后站直:“我刚回学校校长就告诉我了。找到了吗?” 季倾点头,随后看向旦增在的地方。 许竹山看着故意闭上眼不理他们的旦增,抬起胳膊用力拽起他,原本旦增想要甩开,但许竹山用力拽着他,语气里有着不容反驳:“旦增,你给我老实点!发疯也要挑时间!你比我清楚,最近山上有多危险!”说着他拿过拐杖塞进他手里,“别在这犯浑。”说完让开,指了指下山的方向,“走前面。” 被许竹山一吼,旦增只是皱着眉头,他裹紧大衣,摇晃着凑近许竹山,满口的酒气让他的话也变得没逻辑:“许竹山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许竹山握紧手,看着尚不清醒的旦增,声音没什么波动:“你想发泄回去了随便,今天什么日子,我们都清楚……” “所以呢?你打算在我阿爸面前训斥我?!这会让你很有成就感是吗?”旦增按住许竹山的肩膀,“许竹山,你太自以为是了,我早就和援藏队没有任何关系了!” 许竹山尽量保持平静,他看着旦增:“旦增,你想得太复杂了,我没有要干涉什么。但你也应该清醒点……” “许竹山,谁该清醒点?”旦增突然冷声发笑,他再次靠近许竹山,两个人面对面,“如果当初出事的是你,现在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一句话,让许竹山僵住。 “意外的确多,但为什么不发生在你身上?” 这两句话叠合在一起,许竹山的周身就像被钉住,每动一下,全身都是被撕扯的痛。 季倾察觉到许竹山的异样,同时也被旦增的话惹恼,他走过去拽过旦增与自己对视:“旦增,你脑子让风吹坏了吧?!”他压低声音,“旦增你比谁都清楚你阿爸是怎么发生的意外。” 感受到旦增的变化,季倾更确信沈清汝之前所说的,旦增贡布的死绝对不是意外。他紧紧抓着旦增的大衣:“旦增,你好好想清楚。”说完松开他,拍了拍许竹山的后背。 旦增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看向不远处的山崖边,当初的情景冲进他的脑海,他突然想冲下去,他向那边迈步,但脚下的石块突然松动,没站稳,他向下摔去,季倾和许竹山同时伸出手拽住他的胳膊,石块不停向下松动脱落,两个人也被向下拖了不少。 沈清汝跑过来,找到一处还算稳固的地方站稳,伸出手向上拽季倾和许竹山的衣服。 三个成年人的重量让沈清汝着实吃力,她撑着双脚,全身用力,可还是没有丝毫向上的迹象。 最下面的旦增没有一丝向上攀附的意图,他低着头,看着身下黑色浸透的崖,没有恐惧,反而开口自言自语:“当时是不是比这里还要高?摔下去更痛苦吧。” “旦增,你赶紧把那只手举上来!”季倾双手抓着旦增的大臂,许竹山则一手抓着旦增的肩膀,一面抓着季倾的背。季倾的身体不受控地下滑,他撑着山体,用力地下压从胸口四散到全身的疼痛与失温。 “旦增,你清醒点儿!赶紧把手举上来!”许竹山大声喊着,手腕来回蹭在地面,手腕上的菩提手串随着月光闪动亮泽,却也划动着许竹山的脉搏,血渍一点点融进本来纯净的白,但许竹山没有察觉。 沈清汝在最上面尽力拽着,体力原本就消耗了不少,这下更是吃力。 “旦增,你想悔过就应该把真相告诉许竹山,而不是以这种方式!你比谁都清楚到底是谁亏欠谁!如果……你……真从这死了,那你就太窝囊了!”季倾身上的青筋已经突起,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的血液流动开始异常,“旦增,你赶紧,把手举上来!” 季倾的话句句戳在他胸口,加之凉风的猛灌,让他多少清醒些,他抬头看着上面的三个年轻人,和当初的画面再度重合,但这一次,他有选择的机会。“竹山,在我睡觉的屋里有一个匣子,打开它,就什么都清楚了。” “竹山,我父亲是因为我才出的意外,不是你的错,这次算我赎罪。”旦增的最后一句话随着他彻底飘进了整个黑夜和崖谷。 季倾因为向下受力,整个人也随之脱落。 “不要!”许竹山又没有抓住,再一次的,没有抓住。断掉的手串,菩提一颗颗弹跳着下坠,一颗都没有犹豫。 沈清汝因为重量的突然减少,身体被弹回,许竹山站起身,慌乱到浑身战栗,他语无伦次地看着沈清汝:“我,去找,你快去学校,快,找校长。”说完立刻向一侧较缓的地方跳下去,沈清汝受到巨大的冲击,她不敢犹豫,立刻往山下跑去,这是她第一次连滚带爬地跑,她怕晚一点,就一切都来不及。 “季倾——旦增——”许竹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杂草环生的地方,即便在这里生活多年,但此刻的他连方向都无法分辨,哪里可走,他就朝哪里走。 “季倾————”许竹山连呼吸都刺痛着胸腔,“季倾————”他太久没有感受过如此的恐惧,恐惧到他连自己任何行为都无法控制,泪水铺满已经被风吹得干涩的脸上,整个山谷里回荡着他的声音,脑海中令他痛苦的记忆被揭开,腿的疼痛开始蔓延。 “季倾————”许竹山声音已经沙哑,他捂面痛哭,“你到底在哪?” “意外的确多,但为什么不发生在你身上?” 苏宁的那句话再一次回荡在他的耳边,就如同锁链紧紧缠着他的喉咙,每一次呼吸都是挣扎。许竹山的腿已经无法支撑平衡,他半跪在地上,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他看着四周都被干枯的草和灌木包围,除了冷风吹过留下声音,再没有一丝生的气息。 “季倾————你到底在哪?能不能听到————”许竹山撑着身子站起来,拖着自己的腿继续往前走,他不允许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绝不。许竹山看着周围,虽然尽是杂草和灌木,但相比山顶还是平坦一些,他抬起头,不远处有一条人踏出来窄路,大抵是旧房改造前住户上山踩出来的,许竹山用力拍打几下自己的腿,尽量让它恢复平常,向前瘸拐着走。沿着那条窄路走到尽头,许竹山的视野愈发开阔,刚要往上走,上面就有人滑了下来,旦增滑了下来。许竹山被他带倒,两个人一同滑了下去。 “季倾,季倾他,在上面,他……”没等许竹山开口询问,旦增急切地开口,“他……”许竹山把旦增拽到一边,随后攀爬着向上去,旦增看着许竹山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混杂的干掉的血迹,复杂的情绪吞噬着他。 “季倾——季倾——”许竹山呼喊着季倾,却没有得到回应,他很害怕,这种明明是在靠近,却又得不到回应的感觉似乎能时刻掐断他紧绷的神经。 “季倾——”当许竹山站稳后再一次喊季倾的名字时,季倾靠着一棵只剩枝干的树看着只有几米距离的许竹山,想开口,可最先涌出来的是鲜血。吐血的瞬间,季倾几乎站不稳,甚至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没了温度,血色融进地面,他的瞳孔难以聚焦。 许竹山转身的瞬间,季倾已经身体前倾,半跪在地上。许竹山几乎是扑过去的,他撑住季倾的双臂,看着他身前的深深浅浅的血渍,还有脸颊嘴角依旧下滑的血滴,许竹山声音颤抖,双手开始不知道放在哪里,生怕自己的触碰会让他的疼痛再增加一丝一毫。 “季倾,季倾,还,还能走吗?”许竹山轻柔地托住季倾的脸,季倾抬起眼,看着许竹山早已模糊的模样,扯起嘴角,咽下嘴里的血腥,一只胳膊撑住许竹山:“看见旦增了吗?” 许竹山点头,抬手擦去他嘴角的血,“我背你下去,你别说话了。”说完许竹山要拉起季倾,但季倾拦住他,他的胸口大概率已经扯开,不能再次挤压,他紧紧握住许竹山的胳膊,两个人一同站起来,季倾整个人靠着许竹山:“没事,你腿也受伤了,咱们搀着走,还快点。” “那你坚持不住就和我说。”许竹山握住季倾的手,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往下走。说是走,其实大部分都是滑下去的,甚至有时候还会受到石块和尖刺灌木的撞击和划伤,好不容易到了许竹山上来的地方,两个人都有些体力不支,季倾先瘫坐,脸上的笑附着在惨白的脸上:“许竹山,要不你先下去,我太累了。” “先歇一会儿。”许竹山把找身上的外套脱掉给季倾穿上,季倾没有拒绝,感受着许竹山身上的热气,季倾还调侃:“许竹山,你还真是年轻力壮。” “现在又觉得我年轻了?”穿好外套,许竹山抱住季倾的肩膀,将他揽进怀里,“你怎么这么凉?!”许竹山又低头看着季倾的脸,唇和脸庞几乎是一个颜色,许竹山将手覆在季倾的脸上,明显的温差让许竹山担心皱眉,语气里也如是:“怎么这么凉?你和旦增是在哪里碰到的?哪里受伤的?怎么……”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掉在了你刚才找到我的上面,那有几块非常坚固山石,我们两个都是掉在了那儿,冲击太大……我们两个撞在上面,又从滚到了……下面一片很深的灌木里。”季倾气息不平,控制不住咳嗽,他抬手将血再次藏在衣服袖口。 许竹山刚要开口,季倾摸着许竹山的手腕,碰到了他的伤口,已经微微结痂:“疼吗?” 许竹山摇头,握住季倾的手:“对不起,不仅没抓住你,连手串都没抓住。” “哥以后再送你一条,把手给哥养好了。”季倾仰头顶着许竹山的下颌蹭了蹭。 “那我应该送你什么?”许竹山轻吻季倾的额头,眼里有泪有自责和后悔,为什么自己永远处理不好任何事情。为什么自己在意的人总要替自己受伤害。 “……这还问我,许竹山,你太没诚意了。” “我是不是太不了解你了。”许竹山把季倾冰冷的手靠近自己胸口处,握得很紧。 “不了解都……这么迷恋哥了,等以后了解了,不得更疯狂?”季倾眼睛已经闭上,他晃了晃许竹山的手,“走吧,再坐……我快睡着了。” “好。”两个人站起身继续向下走,还没走多久,山下传来了大家的呼喊声,季倾终于松口气,看向一旁的许竹山,“看样可以结束了……” 许竹山还没反应过来,季倾倒在了许竹山身上,许竹山没撑稳,顺着季倾倒下的方向半跪在地上,双手托着季倾,“季倾!怎么了?季倾!” 季倾的意识开始模糊,他耳边的声音也也越来越远,原本想抬眼,可他先失去了意识。 第8章 退缩 季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病房里只有他自己,屋里有些发暗,他刚要起身,病房门被推开,看见季海的脸,季倾以为自己看错了,当下愣住。 “还能醒过来,看来,你还算命大。”季海虽然松了紧绷的心弦,但嘴上的话依旧却还是如往常,“你跑这来,就是为了体验这里的医疗设施和A市有什么区别吗?” 季倾皱眉,看着自己原来伤口处又重新缝合的地方,撑着双臂让自己坐直,他看着季海,也没什么好的语气:“你还真是对我了解的很透彻,下一步是不是连我干什么都安排好了?” 季海把刚拿回来的消毒液放到桌面,看着季倾:“你想干什么我没打算干涉,但你自己的命不应该为了完全没必要的事情受到伤害。”说到这季海明显不悦,“季倾,成年人做事要有理由,你说这里的事情有哪件和你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和我没关系?” “有什么关系?”季海的声音高了些,但依旧保持着神色的稳定,“上一辈的恩怨和你们没关系,你也好,洛独也好,陆凡也好,这都不是需要你们插手的事情。” 季倾不悦,扯起嘴角,不再看季海,“当初你也来过不是吗?如果不是苏安去了,你还能在这和我说这些?” 季海皱眉,“你知道了。” “当初你做的事情有多脏我懒得计较,但是你让无辜的人替你承担就不应该。” 季倾皱眉,他回过头看着并没有多少惊讶的季海,继续说:“当初如果不是你执意让苏氏集团投资雪山项目,苏宁爸妈就不会来这里勘察实地,你利用苏安让苏康和苏宁的母亲出了间隙,目的不就是想要苏氏集团,但苏宁母亲却堪察的时候出了事,你把责任推到苏康和苏安身上,所以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季海双手交叉,看着还很虚弱的季倾,没有立刻说话。 “你之所以让莫俊辉去你的公司,也都是你计划好的,不是吗?毕竟你想查什么很容易。” “苏康现在时而清醒时而发疯不也是拜你所赐,你没有料到的,恐怕就是苏晴和许竹山。” 听着季倾一句一句的陈述,季海没有打算反驳,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他已经完成了自己预期的事情,大部分。 “就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季海抬头看看季倾的吊瓶,伸手调速,“所以我说,上一辈的恩怨和你们无关。” “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季倾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季海,曾经自己眼里的模范丈夫和父亲,从那一年到如今全都被撕碎,他对季海的情感十分复杂。 “作为补偿,我会替许竹山解决了剩下的问题。至于苏晴,我并不欠她什么,而洛独,我会尽我所能弥补。” 季倾刚要开口说话,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许竹山看到季倾已经醒过来,眼里的惊喜没有掩盖住,但因为季海在所以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冲他点点头,才走到季倾病床的另一侧。 “醒了。”许竹山眼底的温柔揉进话语里,他眼里和心里的惊喜都被他压住,他克制着想要握住季倾的手,“你再不醒,我……”没说出口的话佯装成了嘴角带着苦涩的笑。 季倾刚刚被季海挑起的情绪在此刻暂且搁浅,他看向季海,没有说什么,但眼神里的意思季海自然能够看出,他没有立刻作出回应,而是转头将目光落在许竹山的脸上。 “刚才还提到你了,这些天辛苦你照顾季倾。” 许竹山摇摇头,想说的话卡在喉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去和医生聊聊,你们先聊。”季海低头起身,将屋里的灯打开。出门前再一次与许竹山目光交汇,这次是许竹山先移开了眼睛,双手握紧。 季海走出病房没有立刻走开,而是驻足在转角的地方。 许竹山的目光落在季倾的伤口,刚才的强装一点点瓦解,他抵着季倾的肩膀,泪水顺势滴落在季倾空出的袖口,他的声音开始哽咽:“对不起,季倾,对不起……”他的手摩挲着季倾的脖颈,生怕再一次失去此刻的亲昵。 季倾歪头,将头顶在许竹山的额头,语气平缓:“跟你又没关系,说什么对不起。” 许竹山的泪水依旧滴落着,夹杂着的情感他无法消散,他双手抱住季倾,抬头的间隙,泪水不经意间划在季倾的颈窝处,季倾察觉到,他原本想推起许竹山,但许竹山圈住季倾,他感受着许竹山强忍的抽泣。 “季倾,我真的害怕了……我憎恶这种感觉……都怪我……对不起……季倾……”许竹山说得语无伦次,他感受着季倾可感的体温,他抚摸着季倾的背,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冲击着许竹山的胸口,向全身疯狂蔓延,吞噬着他这些天堆的摇摇欲坠的克制和逞强,他害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历失去的痛苦。 第一次是来不及见最后一面逝于雪山坍塌的父母,第二次是无法救回来的老队长和无辜的人,第三次是他差点见不到再次睁开眼的季倾。 对自己重要的人他都没有留住过,哪怕片刻。当他看着季倾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就是个被海啸摔进漩涡里的人,周围没有人能够听到自己的呼救,他连呼吸都觉得窒息,他连祈求的地方都没有,他救不了任何对自己重要的人。 “许竹山,你应该认真考虑我给你的提议。”季海赶到拉萨的时候,许竹山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惊讶,他站在病房外,与眼前这个比第一次见面沧桑了一些的男人对视,自责和愧疚让他从一开始就处在下风。所以在听到季海提出的要求时,许竹山没有第一次的那么坚定。 他隔着病房门上的窗,看着依旧没有睁眼的季倾,沉默了许久。 “许竹山,之前的事情我了解的不多,但也算清楚,季倾不应该因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反复受到伤害,他重情义,作为朋友,你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季海捏住许竹山的心理,淡定地持续攻陷,“作为他父亲,我说过,我会干涉他,尤其是以后的生活,他不会一直留在这,况且他的工作室发展很好,我觉得,这些没必要干扰他的事情和人,应该自觉点。” 许竹山依旧看着昏迷中的季倾,虽然表面没有什么波动,但内心已经被季海的话划开,在医生推门准备日常检查的时候,许竹山开了口。 “季倾……”许竹山想说好多,可能说的却又太少,他只能不停地摩挲季倾,他的每一处他都想深深地融进自己的心里。 “许队长,这是当年那件事我所知道的,”季倾脱离生命危险的那个深夜,沈清汝和许竹山坐在医院里只有消毒液弥漫的走廊,沈清汝总算找到机会告诉了许竹山,“所以你不要再因为那次的意外自责了,不是你的错。” 许竹山吐出的气在灯光下形成了浅雾,转瞬消散,他猩红的双眼盯着眼前的地面,没有说话。 “旦增的事情也都明白了,他说了会带走西图,等季倾醒过来……” “所以苏宁说的一点错没有,这么久,我还是什么长进都没有。” “当时的很多事情我们都不是局内人,你已经尽了你当时最大的能力。”沈清汝叹息,她虽没有经历许竹山的过往,但失去的自责她多少能够体会。 许竹山无力夹杂苦涩地握着手腕处的伤口,没有说话。 “谢谢你,沈老师。”许竹山心底叹息,他侧过头,看着浑身泥泞的沈清汝,“叔叔阿姨的事情,抱歉。” “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就是因为怕你这样,和你无关,该有人承担。”沈清汝疲惫的脸上露出自责,“可季倾出事,我又后悔了,是不是应该早点告诉你。” 许竹山看着对面的病房,眼底浮上浓稠:“该结束了。” 所以在见到苏宁的时候,许竹山没有一句废话,直接锁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你还真是撒谎得坦荡。” 苏宁被被许竹山抵在墙上,戴着的墨镜刚好挡住她眼里的惊愕。 “许竹山,你也想送我住院吗?”苏宁嘴里挤出声音。 “苏宁,当初最应该走不出那场雪崩的,就是你。”许竹山的情绪顶到极点,他真的想让苏宁立刻消失。 苏宁多了一丝惊慌,神色除了不适还有不自然:“你还是……一如既往,嘴上……不饶人。” “我没时间跟你闲扯,如果不是你,旦增就不会去那座山的山顶,现在也不会有人躺在这。”许竹山甩开苏宁,随后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洛独,继而看向苏宁,“我会好好跟你算清楚,所有事。” 许竹山很难过,一种无法抑制的难过,泪水不可控地一滴滴滑落,他这些天独自压抑的情感融进无声的泪水里,他松开季倾,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没有说话。可眼神里的哀伤和复杂却一清二楚。 季倾看着眼前泪水如断线一般的许竹山,心情复杂,他抬手蹭着许竹山脸上的泪痕,语气哄着:“哎呦,许竹山,”季倾的手托住他的下颌,脸向他凑近,“怎么跟个泪人似的,我真没事儿了,别哭了,你是打算给我现场表演梨花带雨吗?嗯?”季倾轻柔地晃了晃许竹山的脸,眸子里露出十足的温柔。 这都被门外的季海收在眼底,他不愿再看下去,转身离开。叹息声只有自己的心能够听到。 季倾越是这样,许竹山越觉得心里揪着,他附上季倾的手,低下头,亲吻着他的手指,声音带着自责:“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连你受伤都不知道,我太差劲了,季倾……” “许竹山,别说了。”季倾让许竹山和他对视,除了那次苏宁的手下人来搅局,季倾没有见过眼前失控到不能自已的许竹山,所有的事,他从头到尾都没错,他们都没错。 季倾其实不知所措,他恨自己这张嘴为什么如此不会表达,他有几百句话想说,可到嘴边却又觉得说出来太矫情,他看着许竹山,双眼红得如同明显,睫毛也因为泪水被打湿更加下垂,他其实心疼许竹山,心疼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忍受了这么久委屈,他本该是幸福的,和曾经的自己一样,他应该是耀眼的,像每一个青年一样意气自信。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许竹山,你做的足够了。”季倾握着许竹山的手,感受到了他手腕处的伤疤,“如果真想道歉,那就等之后用没重复的珠子再做一串菩提。” 许竹山看着季倾,手指摩挲他的唇瓣,他闭上眼很轻地靠近,在触碰前一秒,许竹山抬眸,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季倾,我想亲你。” 季倾提起嘴角,填满两个人之间的缝隙。许竹山的泪水再度落下,泪水融进了吻里,带着苦涩。他开始体会到了沈清汝之前说的话语里描述的感受,麻醉剂失效后的痛苦已经开始撕扯他的意识。 许竹山抵住季倾的额头,目光落在他低垂的双眼:“季倾,我真的……” “你再道歉,我就把你踢出去。” 许竹山摇摇头,“我爱你……”很爱,比在海边那一次表露的还要爱。 季倾抬眸,看着许竹山,歪过头,“许竹山,这话,你只能和我说。” “……好。”许竹山低头,泪水滑落后他再次抬头,声音颤抖:“我爱你,季倾,真的,很爱,很爱……”我很怕,怕你突然不在我的身边。 季倾抬手擦掉许竹山的泪水,眼角滴落几滴晶莹:“许竹山,说情话的水平提升这么多,以后我需要跟你学习了。” 许竹山吸吸鼻子,目光没有离开季倾:“那就从这句话开始学。” 季倾挑眉,虽然羞涩,但还是看着许竹山,郑重开口:“……我爱你,许竹山。” 许竹山虽带着泪微笑,但眉间是化不开的浓郁。 季倾抬手继续替他擦去泪水和泪痕,嘴上调侃他,“许竹山你太能哭了,我的袖子湿了。” 许竹山吸吸鼻子,刚要说对不起,就被季倾察觉,许竹山笑笑,随后站起身,想让季倾躺下休息:“躺会吧,刚才说了这么多话,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让医生来给你检查检查……” “没事,不想吃什么,你过来,”季倾向一旁挪开一块位置,随后拍了拍,“躺着,陪哥一块睡。” 许竹山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调侃:“不好意思,我只陪男朋友睡。” 季倾挑眉:“行,躺下吧,男朋友都躺好了。” “不是哥吗?” “许竹山你再废话,我真把你踢出去了。”季倾伸手指着许竹山,佯装警告他。 许竹山笑着看季倾,随后躺下,顺势把季倾揽进怀里,隔着单薄的衣服,许竹山才感受到季倾比之前又消瘦了不少,这让他心头又向下沉,他抵住季倾的头轻柔地蹭了蹭,“睡吧。” “许竹山,我有点别扭,要不我抱着你睡吧。”季倾抬头,额头蹭到了许竹山的下唇,“毕竟我也很高。” “又不是没抱过,再说,都看过了,别扭什么。”许竹山轻笑,揽着季倾的手加力,让季倾又靠近了自己一点,自己低头吻了吻季倾的脖颈。 “嚯,许竹山,你可真是够坦率。”季倾听到许竹山的话耳根红了。 “跟男朋友还藏着掖着,那太差劲了。” “这是你说的,许竹山,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事不说,再自己憋着,爷保证让你好看。” “就几句话的功夫,辈分转换这么快?”许竹山依旧笑着,“不过我都这么帅了,你还能怎么改造改造,让我更好看?” “不是刚才哭得梨花带雨的你了,又开始不正经了,嗯?”季倾抓了一下许竹山的腰,但许竹山没有反应,反而握住了他的手,鼻尖蹭着他的耳鬓,气息丝丝缕缕落在他的颈窝:“你对我哭的样子评价都这么高,我有点不习惯。” 季倾觉得自己又给自己挖了坑:“行,行,你倾国倾城,行了吧,不说了,困了。” 说完季倾侧过身闭上了眼,但被许竹山轻轻转了过来:“平躺,不然压伤口。” 季倾没有反驳,许竹山松开季倾的腰,侧过身,看着季倾,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唇,他的每一处,他都不愿挪开眼睛,哪怕一秒。 “季倾,遇见你真的很好。”许竹山轻声自喃,他却清楚感受到了落寞。 “遇见你也是,许竹山。”季倾转过头,冲许竹山笑笑,“以后别偷偷跟我说,当面说,别害羞。”说着挑了挑许竹山的下巴。 许竹山挑眉勾嘴,猛地凑近:“我是怕你害羞。” 季海在医院走廊走神时,洛独赶了过来。 当初接到洛独的电话,季海当下只有对于季倾的担心,无暇顾及其他,而当看见再次看见许竹山憔悴落寞地守在季倾病床旁时,他心里就开始了惴惴不安,但并未多在意,只是忙着季倾住院和治疗的相关事情。直到刚才,当时的惴惴不安变成了不能接受的现实。 “洛洛,你当时怎么会跑到拉萨来?”季海示意洛独坐下,随后缓缓开口。 “陪朋友,没想到在这遇见了……季倾……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在这。”洛独开口,余光不时瞥向季海。 季海只是点点头,随后继续说:“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不知道季倾会出事。” 洛独摇头:“我没做什么。” “你的朋友是苏宁对吗?”季海开口问道。 “……是。”洛独回答。 “没觉得世界这么小过。”季海苦笑,“没想过会在这把所有事情连在一起。” 洛独没明白季海话的意思,所以没开口。 “近期A市和B市准备的艺术节联动已经开始了,你可以回去看看。”季海突然转变话题,他看向洛独,“就当替我去,我在这等季倾出院。” 洛独感受到季海语气里无形的压迫感,她没拒绝。 洛独来拉萨无非是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但遇见季倾是她完全没有预见的情况,当初本来陪苏宁来医院找许竹山,但看见季倾躺在病床上,洛独十分惊讶,她没想到陆凡会帮着季倾撒谎,所以当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给季海打电话。 而此刻季海的话和表现让她捉摸不透,她更不知道季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苏宁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错乱又不明晰的事情纠在一起,洛独只能保持表面的沉默。 季倾睡着后,许竹山撑着头看着他,脑海里闪过的是他和季倾过往的画面,两个人相识的时间不短,但相爱的时间其实算不上长,甚至每一次的分别都要占据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所以许竹山才会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因为他清楚,他太想在这段关系里有个结果,一个确切可以抓住的结果,因为他清楚,他们两个人的爱情不像普遍于社会的爱情,这才是他不安的根源。 只有见到季倾,许竹山才能缓解这种压抑在心头的不安,他害怕。 他屈臂靠近季倾,感受着他的恢复平稳流畅的呼吸,“季倾,没有我,你会不会好一些……” 许竹山关上病房的门,季海还坐在座椅上,洛独已经离开很久。 许竹山朝他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考虑好了吗?”季海先开口。 许竹山没回答,只是淡淡开口:“季倾的伤彻底好还需要两周。” “你知道我在跟你说什么。季倾已经醒过来,你该回答我了。”季海转头,许竹山的目光正落在季倾病房的窗户上。 “你们,算是在……”季海说的时候,心里是无法接受的,甚至感受到自己很厌恶,所以话没有说完。 许竹山没有说话,依旧沉默着。 “季倾算是艺术天赋很高,他也努力,不过有时候分寸是分不清楚的,尤其人和人的关系。”季海接着说,“你知道我说的话什么意思。” “知道,但不认同,”许竹山回过神,对上季海的双眼,“他比你知道分寸。” “看来你很认可他。”季海笑笑,“我不会允许他再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和人出现在医院这种逼近死气的地方。” 这句话戳痛了许竹山,他抿住双唇,没有开口。 “这里的事情原本就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带着伤出现在这大概率都是你,你还是觉得跟你无关?” 的确,他无法反驳。 “A市近期在举行艺术节,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他已经是评委席里的一员了,这对他和他的工作室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因为你,他还是来了这里。” 季海深深叹了口气,随后拍着自己的腿继续往下说:“我想,既然你认可他,就应该能知道这些对于他意味着什么。” 许竹山的双手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紧紧扣在一起,“等他出院,我会处理好。” “苏宁的事情我会处理,我之前说过的,我处理比你合适。”季海说完这句话站起身,原本还想说些话,但还是说不出口。索性沉默地背对许竹山,直到许竹山离开。 许竹山回到队里的时候,拉图正抽着烟,他一有发愁的事就这样。烟雾里,他的双眼尽是褶皱,看不清到底是何种情绪。许竹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拉图叔。” 拉图把烟熄掉,随后咳嗽了两声,“那个老师,怎么样了?” 许竹山摇摇头:“没事了,等恢复一段时间就能拆线了。” 拉图点点头,随后神情又暗了下去:“你这些天也累坏了,要不睡会儿?” 许竹山摆摆手:“没事。这两天要准备巡山的事情,咱们开个会说说。” “竹山啊,巡山我们都安排好了,这次去的是新的地方,原来的已经交给政府安排了……” 许竹山愣了几秒随后,没有问原因,只是开口:“这次还是我带队,放心点。” “不行,今年天气比去年还要差,况且今年你的腿已经两次受伤,现在还没好彻底,不能去,一旦出事,撤离……” “怎么,拉图叔,你也觉得我会拖后腿?”许竹山笑得无奈。 拉图叹气:“傻孩子,想什么呢,这是担心你,我们再怎么样也比你熟悉,你在这联络什么事情比我们要方便,这样分工才对。” 许竹山勉强点头:“……好。”说完,许竹山想起什么,“苏宁,又有来过吗?” 拉图顿了一下,摇头:“没有,从那天你们两个说完,她没再来。” 许竹山点头,他揉揉发皱的太阳穴开口:“拉图叔,搬迁的事情今年十一月份应该就能正式开始了,大概巡山结束的时候。” 拉图点头回应:“嗯,总算结束,这件事情处理好,我们离退休就又近了一步。”拉图调侃着。 许竹山却笑不出来,他只觉得压抑感很沉重。 许竹山回到医院的时候,季倾刚正在打电话。 “合同已经敲定好了,现在我可以把样图发给他们,等细则的事情我会交给徐叔跟进,工作室的日常就还是辛苦你了。” “老板,是不是这么叫你,你才能不这么客套?”苏晴梳理着季倾邮件过来的合同,无奈摇摇头,“我原本以为不告诉你,你就能安心修养,没想到你还是去了。不过你身体行吗?” “没事,身体得听我的。” “行,但你还是尽早回来比较好,工作室刚起色,你总是不在,很多事情还是会比较麻烦。” “我知道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我就回去。” 季倾挂掉电话,许竹山才推开病房门,看着桌子上已经收拾过的痕迹,许竹山把回来带的中午饭放在了一边,看着季倾:”吃过了?“ 季倾靠着手臂点点头:“刚才校长和姐来过,顺便带了饭。” 许竹山点头,随后看了一眼他挂着的吊瓶:“躺下休息吧,别靠着了。” “再躺下我觉得我快报废了,其实没什么事,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许竹山走过来坐在床边,听着季倾的话皱起了眉头,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你以为你是医生吗?” 季倾推开许竹山的手,继续靠着自己的胳膊:“许竹山,这话说的好像你是医生一样。” 许竹山俯身再次靠近,目光依旧落在季倾的脸上,嘴角带笑,声音下压:“季倾,你的嘴真应该堵上。” 季倾挑眉,目光落在许竹山的唇,话语带着调戏:“怎么堵?” 许竹山歪头,嘴角的弧度加大,既无奈又宠溺地笑了。 “嗯?说话啊,怎么堵?”季倾看着许竹山的反应,也笑了,他冲许竹山扬扬下巴,“怎么了,你嘴被堵上了?” 许竹山的手摸着季倾的手臂向上摩挲,直至肩膀,许竹山的手指轻柔地点点季倾的上唇,随后落到下唇,“现在算了,你是伤员,等你好了……” 原本要说的话被季倾的浅吻吞掉,“你最近真啰嗦,许竹山。” 许竹山无奈摇摇头,将身子坐直:“行,我闭嘴,谁让我废话多。” “许竹山,你真幼稚。” 许竹山傲娇撇嘴,随后侧身躺在季倾的腰上,“幼稚幼稚,反正,也就你这么说我。” “怎么今天都不反驳我?” “都说了,你是伤员,让着你。”许竹山闭着眼,手却依旧握着季倾的手腕。 “许竹山,等我出院了,我想去雪山。” “你想上天吗?” “滚蛋,跟你说正经的。”季倾拍了一下许竹山的下巴,许竹山吃痛哼了一声,睁开眼睛,抓过季倾的另一只手,“你是要谋杀我吗?” “啧,许竹山你打算以后改行了是吗?” “啊?” “没一句正经的。” “正经的话说多了还是谈恋爱吗,嗯?季老师。”说着,许竹山笑着挑眉。 季倾笑着咬咬下唇,抽出双手托住许竹山的脸颊,轻轻拍了拍:“欸,你这是偷换概念。” 许竹山的手也抬起,搭在季倾的手背上:“我可没有。”说完笑笑。 “……说正经的,其实我第一年来了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雪山,拖到现在都没机会,等我出院,咱们就去,反正有你陪着。” “这么信任我?” “怎么,受宠若惊了?” “是,毕竟这任务艰巨。” “嘶——听你这话,不情愿啊?” “没有——”许竹山抓着季倾的手放在胸口,“马上要十一月份了,天气太冷,海拔又高,我怕你受不了。” “你太小看哥。” “不是小看,是担心。”许竹山看向季倾,眼底已经浮上了担忧的神色,“雪山和我们平时待的地方不一样,况且中途太容易出事。” “这是我最想做的事情,这个时候正好。” 许竹山叹了口气,“听医生的吧,如果他说你的身体条件能允许那就去。” “就这么定了。”季倾看向许竹山放在桌子上的饭,低头看向许竹山,“你没吃饭呢吧,快吃饭去。” “不想吃。” “那么早就回队里,早饭就没吃,中午也不吃,你想升仙?” “你怎么知道的?” “除了队里的事情,你还会因为什么?” 许竹山笑笑,季倾将他推起来,“快去。” 许竹山打开带的饭,看了一眼,随后抬头看向季倾,“要不你再吃点?都是我让拉图叔做的。” “那我吃点。” 许竹山笑着看着季倾,季倾皱眉疑惑:“笑什么?” “没什么,就,感觉这样挺好的。” 季倾皱眉疑问:“嗯?莫名其妙。” 感觉这样能陪着你,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足够好了。 许竹山找到旦增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整理刚织好的毯子,看见许竹山来,他没有以往的冷漠,反而是愧疚和不敢直视。 “恢复得应该挺好的吧。”许竹山先开口,随后看了看屋子,“西图去上课了?” 旦增点点头,随后推开轮椅,示意许竹山进屋。 两个人进屋之后,没有立刻说话,旦增给许竹山倒了一杯茶,许竹山没有接,他低着头,在等旦增说话。 “……对不起。”旦增双手攥拳,开口道歉。 “你不欠我什么。” “季老师他,还好吧。” “你还知道问,这么多天你都没有出现过,我还以为,你腿真的废了。”许竹山压着心口的怒气,“你有什么想说的。” 旦增闭上眼,不敢接受许竹山的目光,他沉重吐气,“当初……是我错了。” “当初我不应该去赌博,也不应该去隐瞒事情的真相。” “你当初到底做了什么?” “当初我受到苏安的鼓动,用家里的积蓄去炒股……他当时说股市行情好,他是行家,对这些都有经验,而且,当时队里正好需要一大笔资金去整理学校到县里的路,所以……后来我没想到投进去的钱全部打了水漂。” 旦增面色痛苦,“这不是最重要的,当时苏安设计我,让我签了借高利贷的合同……这些,队里没有人知道……当时在阿爸带着他们勘察之前,我接到了高利贷公司的电话,但我并没有钱还……所以在山上苏宁推下苏安的时候,我看见了,但我没有阻拦……” “那是条人命,旦增,当时老队长也在!” “我知道,所以我后面去拉了苏宁,可是晚了……后来我去找阿爸的时候,苏宁带着人拦住了我,让我接替援藏队的事情,不然……我没答应,后来腿就……” “就因为这些,你就隐瞒了事情的真相这么多年?!” 旦增感受到脸颊有温热,他睁眼,岁月并没有让旦增的双眼灰蒙,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清澈,褐色的瞳孔因为泪水而变得晶莹,他摇头,声音哽咽:“不是……我……” “旦增,那为什么?”许竹山看着旦增,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状态表达自己的现在的情绪。 “我原本能救回阿爸的……”这一句话,让旦增彻底崩溃,他掩面痛哭。 许竹山僵在原地。 看着季倾睡熟,许竹山的疲惫才从周身扩散出来,想着和旦增的对话,心口压抑得令他无法调整。 许竹山给季倾盖好被子,站起身走出病房,季海正好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季倾检查身体的单子,看见许竹山,季海停下,两个人相视而立。 “叔叔。” 季海点点头,随后看着手里的单子开口:“最近的检查还算平稳,季倾大概能提前出医院。” 许竹山听到心情多少好一些,他点点头:“那很好,这样……” “等他出院,我会让他尽快离开拉萨。”季海没有心情听许竹山把话说完,他看着眼前的许竹山,捕捉他的反应。 许竹山愣了一秒,随即开口:“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不是普通朋友。”季海的语气十分无奈,他抬手握住许竹山的肩膀,“这条路,多难走,有想过吗?” 许竹山能够感受到季海的一种无力,他没有立刻回答。 “你要清楚,这对于你们的未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要以爱……” “别说的这么轻易,”季海抬手拦截了许竹山的话,“你们的人生这么长,就拿眼下来讲,你的出现和存在势必会让季倾所拥有的一切受到巨大的冲击,作为同龄人,你应该知道理想的实现有多重要,你不想看着他半途被毁掉,对吧?” 许竹山如鲠在喉,他眉头微蹙,没找到任何能够反驳的支点。 “你最后也不会一直在这里,这是你们唯一保持联系的地方,但早晚都会离开,离开了这里,之后呢?这种必须有牺牲的感情,你觉得,是你想要的吗?又或者,你觉得你们会因此长久的快乐吗?” 平静而有力的反问,让许竹山本就动摇的心,再次坍塌一块,他没办法做出肯定的回答,但他不想给出否定的回答。 “我给你时间去考虑,当然后果也告诉了你。” 许竹山的背一点点下压,他知道他在退缩。 离开拉萨前一晚,洛独和苏宁坐在酒店的客厅,两个人隔得有些微醺,苏宁也难得话多一些。 “姐,你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来这?”洛独撑着沙发一角,看着苏宁。 苏宁抬手把头发扎起来,随后冲洛独笑笑:“该怎么跟你说呢?” 苏宁仰头,捂住双眼,“来解决一些旧事。” “什么事?” “算是上一辈的事,嗯……就像,你对莫生耿耿于怀一样,我对这也有耿耿于怀的事和人。” 洛独皱眉,没有开口去问。 “洛独,我们大概三年没见面,对吧?” “嗯。” “这三年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么风光……” 集团内部的混乱与勾心斗角,和各色人的周旋,外界的猜测和脏水,这都是她到如今一直经历的。 “虽然,我做的事情的确,有很多都不太光彩,但,呵,谁又能每件事都正义呢?”苏宁冷笑,随后抬手握住了洛独,“莫生的事情,你做得对。” 洛独看着苏宁握着自己的手,酒精并没有让她神经兴奋,反而有些下降。 “……你回去也好,我本就是想让你来这里散散心,但,”苏宁无奈抿嘴,“我没有兼顾好这件事,抱歉。” 洛独摇摇头,“你确定自己可以解决?” 苏宁微笑点头:“放心。”说完她给了洛独一个拥抱,她轻轻拍着洛独的背,“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洛独登上飞机前,苏宁正在房间熟睡。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睡的如此沉。洛独看着来往的人,检了票登上飞机。 一切开始的是那样快和剧烈,她开始觉得自己经历的所有似乎都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和掌控,原本联系不到一起的人和事,都以一种看似不合理,实际却落入轨迹般合理地凑到一起,起点在哪她不知道,而终点如何她也不清楚。 她没有想过,那一晚是和苏宁最后一次面对面的聊天。 第9章 相信 许竹山回到学校的时候,格桑卓玛正在花园里清扫着,看见许竹山回来,卓玛格桑停下手直起身,冲他笑笑。 许竹山快步走过去,抬起双手抱住她,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回来找安慰,卓玛格桑慈爱地拍拍许竹山:“回屋说,外面冷了。” 卓玛把煮好的茶递给许竹山,许竹山摇摇头,没有接。 卓玛把茶水放在桌子上,伸手握住许竹山的双手,看见了他手腕的伤痕,轻轻拂拭:“阿季怎么样?” “挺好的……一会儿要回队里,我就顺便回来看看。” 卓玛格桑点点头,抚摸着许竹山的手:“阿季回来还说想喝我炖的汤,一会儿你回去给他带上。” 许竹山点点头,看着卓玛格桑,“阿玛,如果总给一个人带去伤害,是不是就应该离得远点,这样大家都好。” “怎么了?” “我好像从来都没办法照顾好身边的人,我……”许竹山无力垂下头。 “傻孩子,你从没伤害过任何人,不是吗?”卓玛格桑摸摸许竹山的头发,语气温柔,“因为有你,这里才没有变得更糟,你已经尽力做好了每一件事。” “但每一次都有人因为我出事,这次我真害怕了。” “害怕失去。” “是。” “那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 “那你想离开吗?” “不想。” “为什么?” “……”许竹山叹息,握着卓玛格桑的手,没有开口。 “你和阿季的关系,我能感受到。小山,在我面前,不用紧绷着。” 许竹山摇头,勉强勾起嘴角,没有说话。屋内的温度有些热,应和着窗外明亮清透的阳光,他不觉得舒适,反而觉得有些刺痛。 临走之前,卓玛格桑执意要把他送到校门外。 “小山,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几件是我们能够完全掌控的,甚至很多时候我们自己都没办法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过完这一生,所以阿妈希望你能尽可能顺从本心,别总是压抑自己,爱你的人不会希望你这样。” 格桑卓玛虽然已经活了大半个世纪,发丝早已是银白色,面颊上也布满了岁月的留痕,可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如同夏日的纳木措湖水一般,能够带给人源源不断的平静。 许竹山看着格桑卓玛,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阿妈。” 在马上到达援藏队的时候,许竹山接到了沈清汝的电话:“许队长,旦增去见了苏宁。” 许竹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去了哪?” “之前出事的雪山。” 许竹山赶紧掉头开车前往。 即便许竹山对于当年的事情已经全然了解,但经过这里,他还是会心有余悸,他生怕再次发生不测。 许竹山顺着苏宁和旦增两人的脚印向上登山,好在天气不错,没有那么费力,虚竹啥抵达半山腰的时候,两个人的脚印不见了,许竹山皱眉,他看向并不宽敞的四周,在小路发现了有人经过的痕迹,他则准便方向从小路继续向上走。 当初出事的地方离山顶不近,所以许竹山在往上爬了一段距离后他看见了站在边缘地带的苏宁和旦增。 “旦增你约我来到底想说什么,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了,只要你带着你的儿子远离这,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也没有损失,”苏宁表情不太耐烦,她瞥了一眼大增拄拐的腿,“虽然,腿差了点。” 旦增看着苏宁背后的山下,眼神飘远,但并没有走神。他撑着拐,语气没什么情绪:“一笔勾销,这个词对我跟你不太合适。” “嗯?” “苏宁,这么多年,你就没有那一刻是害怕,或是愧疚吗?” “那是三条人命,你就……” “愧疚的应该是他们,你不也知道的,你父亲也不是多么好的人。” “谁没有错呢?” “他们有罪,”苏宁双手环抱,“苏安从一开始就觊觎苏氏集团在拉萨的项目,当初如果不是你父亲一再劝说,我妈怎么会来,怎么会被你父亲和苏安算计,我原本以为你父亲只是想要投资赞助,没想到他比我想的还要贪婪。” 旦增不再说话,深深叹气。 “当初你的事情不过是替他顶而已,他早就想把援藏队送给苏安,我一直以来不过是替你父亲完成心愿。”苏宁不屑地扯扯嘴角,“再说,当初,你在现场目睹了所有,现在又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错了。”旦增开口。 “所以呢?” “苏宁,当初这些事情不过是在你的计划之内发生的,包括救我。” “是,救你是因为觉得你可怜,被利用到当初的地步,说你蠢,也不算夸张。” “是,我的确蠢,所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揪着援藏队不放?当初的事情已经在当初就结束了。” “没有结束,只要援藏队存在一天,就没有结束。” “他们都没对不起你。” “你知道什么!”苏宁吼了一声,她指着旦增,“当初如果不是他们一再为你父亲证明他是因公牺牲,我母亲怎么会登上舆论风口,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当初真应该狠狠拦住她,不踏进这里,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他们都是帮凶!” “那和许竹山又有什么关系,你三番五次都在针对他,害他出事,你这和当初的他们有什么区别?” “我讨厌他一副清高的样子,永远都以为自己真的有多无私奉献,当初那么大的雪还偏要去找人,我好心提醒他,他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哼,”苏宁整理被风吹起的衣服,“他的固执害了多少人?!如果他不坚持,当初沈清汝的父亲也不会白白赔了一条命。” 两个人的对话悉数落进了许竹山的耳朵,他有震惊,还有难以置信,他已经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哪一面,可无论是哪一面,他都没办法脱清关系。 “所以你这次回来就搅乱了搬迁的事情,你还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事情该结束了。”苏宁背过身,看着这片已经陌生的地方,身体灌进一阵一阵凉风。 旦增向苏宁靠近,在她身后只有一掌的位置停下来,“的确,该结束了。” 许竹山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在悬崖边昏迷。 沈清汝和援藏队的一行人赶紧将许竹山抬下山,沈清汝看着边缘处拉扯的痕迹,心里没有惊慌,反而觉得这件事发生的没什么不好。 许竹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挂上了点滴,降央医生见他醒过来,连连摇头:“许队长,你就不能安分点?” 许竹山没有回答,而是撑着身子坐起来:“苏宁和旦增呢?” “队里的人去找了,但,你应该清楚,别抱什么希望。” 许竹山觉得头疼得厉害,他伸手要把手背上的针拔了下来,降央见了立刻把他按住,“你疯了?寒气冻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好好待在这,哪也别去!去了也是添乱。” 许竹山看向降央,眼里带着自嘲,终是没说什么。 沈清汝进来的时候,许竹山还在等着消息,沈清汝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他们应该不会被找到了。” “什么意思?”许竹山坐起来,满脸疑问。 沈清汝把手里的信封递给许竹山,“旦增之前说的那封信,他见苏宁之前来学校,让我转交给你的。” 许竹山迟疑地接过,也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着信封出神。 “他来学校的时候你在医院照顾季倾,他本来想去,但因为愧疚,没有去。”沈清如看着许竹山缓缓开口。 “他说,你看了这里面的东西就都明白了。”沈清如情绪有些复杂,她不想和许竹山说当初旦增告诉她的那些话。 “其实当初我阿爸早就想让援藏队有个依靠,但他太贪婪,想要的太多。” “所以当初那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意外?” “……是。但许竹山是意料之外。”旦增比以往都要平静,“当初你父亲想曝光我阿爸和苏安之间的交易,所以……这些你母亲也不知道,应该也以为是场意外。” “当初许竹山如果不是为了找我阿爸,他也不会落下病根,无论是腿,还是心里面。我很抱歉,也很自责,自己隐瞒了这么多年。” 回忆着和旦增的对话,沈清如觉得心口发堵,她看了一眼许竹山的吊瓶:“他说希望自己做一些事情就当是给自己一个解脱,这么多年,他活得很累。” 许竹山无奈,他把手里的信封放在一旁,他不想看,无论里面是什么,他觉得最近这些事情让他很累,一种无法提起力气的感觉缠绕着他。 “季倾……快出院了吧。”沈清如看出了许竹山的状态不好,所以换了话题。 许竹山点头,声音低沉:“快了,最近恢复挺好的。” “那就好……许队长,有些事,总会出乎我们的意料,就好比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接受,无论愿不愿意。” “我没想过事情会这么复杂。” “过去的事情,就这样吧,”沈清如心里憋着情绪,一种无法流动的情绪,她低头摩挲着有些僵硬的手指,“当初既然是不明不白的结束,现在也就没必要弄得一清二楚。” 许竹山能够听出来沈清如故作不经心的语气,他看向那张信封,“就到这吧。” “我们能做的,就是停止。” “这瓶吊完,我得回队里。” “队里就不要去了,校长特意嘱咐过,”沈清如开口,她抬头,“拉图叔也说了,今天你就在这好好休息吧。” 沈清如离开后,许竹山打开手机本想给季倾打电话,可迟迟没有按下拨通键。 “许队长,这么多年你困着自己,无非是愧疚,现在你可以给自己卸下这个担子了。” 旧事可以一点点忘却,可不停发生的新事却让他多了新的压抑。 美好似乎从未为他长久停留,而噩梦却无时无刻不在。 病情恢复还算顺利,所以季倾提前了两天出院。许竹山过来的时候,季海已经提前离开了。 “叔叔,不在?”许竹山看着在做最后一次检查的季倾开口。 季倾点头,配合医生抬起胳膊:“他有事,昨天晚上走的。” 说完季倾抬头看向许竹山,“你昨天回学校了还是队里?” “……队里,说了说巡山的事情。”许竹山坐下,顺势把左手缩进衣袖,“一会儿我送你回学校,然后我再回队里。” 医生检查完,季倾拉上衣服,看了一眼许竹山,没有说话。 “出院也要注意休息,情绪波动不要过度,饮食要规律。身体得调理。”医生简单嘱咐了几句,随后让季倾出院前到一楼拿药。 医生离开后,季倾朝许竹山走过来,坐在他腿上,揽过他的脖子,两个人视线拉近,季倾笑着开口:“今天出院,那就今天去雪山。” “医生的话你没听懂?”许竹山推开季倾的胳膊,指向他的胸口,“你现在需要休息。” “今天去,”季倾开口,“明天会有阵雪。” “季倾……” “就今天去。” “但山上温度太低,而且……” “你废话可真多,许竹山。你不去,我也要去。”季倾边说,边想着站起来。 许竹山加大力度压住季倾,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去,今天去。” “我……”许竹山原本想说句话,可想了想最终咽了下去,只是无声地靠着季倾,眼睛发热。 一路上季倾都强撑着没有睡,许竹山透过车内后视镜不时看向季倾:“睡一会儿吧,路还很长。” 季倾摇摇头,然后转过头看着许竹山:“聊会儿。” “聊什么?” “聊聊之前事。” “什么意思?” “你有事情瞒着我。” 季倾说得平常,可许竹山却慌乱了。他紧握着方向盘,不知道说什么。 “你忘了之前说的?”季倾双手环抱,等许竹山回答。 “……没有。” “生病也不说,你当我是个摆设啊,许竹山。” “……不是。” “你说超过两个字是难受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说。” 季倾不悦,皱起眉:“行,那就别说了。” 季倾调节座椅,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许竹山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话哽在胸口,最终还是咽了一下去。 就这样,一路两个人没再说一句话。 到达雪山底的时候,季倾觉得不太对劲。 “雪山最近在封山,带你来这,也好登一些。”许竹山看着眼前的山解释。 “我不是为了登山,大哥,”季倾摇摇头,“我是想在山顶看日出。” 许竹山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笑了。 “笑什么?”季倾皱眉 “这不也一样,登了山就能看日出。”许竹山指着山尖处回答,“况且,不是只有雪山上有雪。” “你笑我呢呗?”原本还在生气的季倾双手抱胸,打量着许竹山。 许竹山看着季倾,他捕捉着他脸上所有闪烁的情绪,想全都收进心底。 “没有,季老师这么帅。”许竹山走过去拉过季倾的手,“走吧。” “松手。”季倾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却没有挣脱的意思,只不过是站在原地。 “怎么了?”许竹山凑近。 “没怎么,把手松开,哥不用你拉着。”季倾偏过头,没有看许竹山。 许竹山挑眉,嘴角勾起,他依旧看着季倾,风起,季倾的发丝扬起一些,侧脸消瘦得下颌明显,鼻尖因为冷气而发红,眉眼间也夹带着凉意。许竹山真想能够一直这样看着他。 “又成我哥了?”许竹山没有松手,而是与季倾十指紧扣,“季老师以前不还觉得我年纪大,怎么现在这么热衷当哥?” “又来了是吧?”季倾歪头看向许竹山,眼里终于露出点情绪。 “别生气了,哥。我不是故意不说,就是小感冒。”许竹山轻轻晃了一下牵着的手,同时蹭了蹭季倾的额头。 “许竹山,你真当我是个摆设,”季倾闪开额头,与许竹山对视,“你这样显得我存在与否都没什么必要。” “季倾,不是,”许竹山连连摇头,他抱住季倾,下巴抵住他的肩膀,声音想穿进季倾的心口,可他还是咬住下唇,没让那句话说出口,“你想的太多了,最近如果你没受伤,我肯定说了,让你好好担心担心我。” 你对我很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每一刻都同等重要。 这才是他想说的。 “随你,你不说,我也问不出来。”季倾压着胸口的烦闷,还是没有再推开许竹山。 许竹山用力抓着自己的手心,在告诉自己收起自己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随后站直,揉了揉鼻子,轻声开口:“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开始向上走去,或许是天气的原因加持,两个人都异常平静,各有各的心事。 “许竹山,你注意点脚下,你的腿……”季倾脚下有些打滑,他抬头看了一眼同样的许竹山,开口。 许竹山停住,回过身,看向季倾:“你也是,这段路比较陡,”他看了一眼季倾身上背的包,伸出手,“你把背包给我。” 季倾摆手,“不用,我自己背就行。接着走吧。” 许竹山皱眉,他向下几步,一把拉过季倾的胳膊,两个人距离缩短,继续向前走。 “许竹山你这样拽着我,走上去很费事。”季倾胳膊被拽着不舒服,想甩开许竹山的手,但许竹山并没有松开。 “那我抱着你?”许竹山说着侧过头看了一眼季倾,等着他的反应。 季倾无奈挑眉,没有说话。 “我比你熟悉这里。”许竹山见季倾没有开口,加了一句,随后手指滑向季倾的手掌,两个人手掌相合,季倾看着许竹山手腕处裸露的结痂和叠加的新伤,眉头下沉。 “松手。”季倾站住,许竹山背对着季倾,后背明显沉了一下。 “许竹山,你听见没?”季倾又说了一句。 许竹山握着季倾的手力度加深,两个人手指的骨骼发出碰撞的清脆,仿佛是两个人即将冲突的预兆。 许竹山闭眼凝神,他怕自己情绪崩盘,所以没有转身,只是压着声音:“现在才走了一半,你自己受不了。” “许竹山,你今天反常什么啊?”季倾压着的烦闷终是压不住,季倾向下拉过许竹山,让他和自己对视,季倾眼里满是委屈和气愤,“许竹山,从上周开始,你的状态就不对,你到底怎么了?!如果今天你累了,ok,那就别来,你什么都不说,哥们不是机器人,也不会读心术,你这样,比tm爬这座山还累。” 许竹山盯着季倾的脸庞,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眉皱得有多紧,他只知道他现在心里被缠得乱七八糟,没有一处能够让他顺畅地呼吸,就连想说的话也被三思后的思绪过滤沉底。 他双唇微张,此刻的沉默在两人起伏的呼吸中延展,许竹山抬起另一只手搂住季倾的脖颈,他上前轻轻碰住季倾的鼻尖,是在安抚他,也是安慰自己。 季倾无奈叹气,声音柔了下来:“许竹山,我能察觉到你的不对劲,但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的关系,你还不能和我坦诚相见吗?你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了?” 许竹山摇头,他垂眸轻吻季倾的鼻尖,“季倾,我不想你跟我在一起全是你不必要承受的负面,无论是事情还是情绪。” “你不说,我的情绪也没多正面。” 许竹山嘴角不明显地勾了勾,他深吸一口气,依旧垂眸,但流露的视线依旧落在季倾脸上,他的手摩挲着季倾的脖子,“我真没什么事情,队里搬迁工作马上要继续了,所以累着了,刚才我情绪不太对,对不起。” 季倾叹气的同时苦笑,声音听着发苦:“……许竹山,你还真是不了解我……” 不了解我有多了解你。 “算了,赶紧走吧,起风了。”季倾推了推许竹山。 “季倾,我……” “行了,要是对不起就咽回去,我没工夫听。”说着季倾推开许竹山,声音平淡,“你熟悉,接着带路吧。” 季倾闪在一旁,等着许竹山带路。 许竹山还是拿过了季倾的背包,季倾没再拒绝。 “装了什么,这么沉?”许竹山看了一眼季倾。 季倾双手插兜,只是挑挑眉:“没什么,你最近累,可能体力不太好。” 许竹山宠溺地歪头,嘴角露出笑容:“季倾,你很擅长质疑我的体力。” 季倾侧头笑了,随后清了清嗓子:“不,你想多了,我只是陈述事实。” “哦~事实啊~”许竹山凑过来,声音带着起伏的调子,“那~我的体力什么时候好?” 季倾抿唇,与许竹山对视,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沉默了一会儿,嘴角抿起微笑,随后给了许竹山一脚,“你又没正经的了是吧?” 许竹山预判了季倾的动作,所以躲开了季倾的脚,随后身子前倾吻了季倾的脸颊,有些用力以至发出了甜腻的声响。 “许竹山——”季倾感觉自己被偷袭,他拉住想要跑开的许竹山,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你又搞这一套是吧,嗯?喜欢这种是吗?”说着,季倾拉近许竹山,唇压在了他的唇,随后挪开,挑着眉眼,“喜欢吗?” 许竹山只是笑着,随后抿嘴故意摇头。 季倾抬手挑起许竹山的下巴,刚凑近,山上有一群人向下走了过来,季倾听见声音赶紧松开许竹山,神色不太自然,手也来回摸索着腿,一时间觉得尴尬。 许竹山倒没什么异样,和下山的人熟络地打招呼,简单聊了几句,余光却瞥着季倾的八百个小动作。 “你们还要上山?”下山的人问道。 许竹山点点头:“是的,今天山上怎么样?” “嗯,还行,不过上面风越来越大,你们多加注意,如果要留宿,就找山上的猎户,他们比较可靠。” 许竹山点头,随后双手合十表示感谢,季倾也照做,礼貌微笑。 目送一行人离开,许竹山撞了一下季倾的肩膀,“还继续吗?” “继续你个头,赶紧赶紧,快走。”季倾蹭蹭鼻子,推着许竹山往上走。 “害羞了啊~季老师~” “许竹山,别逼我把你扔下去。”季倾用力捏住许竹山的肩膀。 “哎哎哎,得,我闭嘴。”许竹山拉过季倾发凉的手,捏了捏随后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过了这块儿就好了。” 季倾感受着来自许竹山手心的温热,眉头稍稍舒展,虽然心头依旧压着。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两个人都很累了,呼吸声愈发粗重,索性两个人背靠背坐了下来。 “许竹山,你还会在这里待多久?” “……最多两年吧。”许竹山回答,“怎么了?” “……没怎么,就随便问问。”季倾靠着许竹山的肩膀,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今天我们还能赶上落日吧。” “嗯。”许竹山看着天边夹在云层中的金光和粉紫色的晕染,觉得舒适许多。 “你呢,之后的打算是什么?”许竹山继续开口。 “还是把工作做好吧,想把工作室扩充。”季倾开口。 “没了?” “有。” “还有什么?” “你说说,你离开这里之后会干什么?” “之前说过,先去旅行,累了就回家。” “诶,我还不知道你家在哪?之前你说是南方,但具体在哪?”季倾转过来,伸手拍了拍许竹山的腿。 许竹山也侧过来,顺势握住季倾的手腕,“怎么?想跟我回家?” “嘶——”季倾有些无语,他撇头,“你可真自恋,许竹山。” “诶,那不然你问我干什么?嗯?”许竹山蹭着季倾的胳膊,眼里带着笑意。 “行,不问了。” “别,我说,我说,”许竹山憋着笑,握着季倾的手,“在S市。” “好地方啊,我之前一直想去。”季倾有些惊喜,随后又打量着许竹山的眉眼和面容,频频点头,“的确,仔细看,还能找出些秀气。” “什么话,哥一直都是帅气,怎么秀气了?” “你安静的时候更秀气,平时做队长惯了,自然多了硬朗呗。” 这话许竹山很是受用,他傲娇地挑眉勾嘴,“反正就是帅呗。” 季倾笑着摇头,“是,是,太帅了,帅得不行。” “季老师更帅,看见季老师眼睛都挪不开的。”许竹山凑近,眼神在季倾脸上流转,嘴角上扬。 “哦,这么会说。”季倾捏住许竹山的下颌,轻轻摇晃。 “那给个奖励。”许竹山说完,与季倾四目相对。 “刚好,这个时候夕阳正好。”季倾扭过许竹山的脸,同时在他唇边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许竹山看着似近似远的夕阳,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其实我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两个人抵达山顶的时候,天彻底黑了下来,但星空却着实迷人,许竹山放下季倾的背包,捏着肩膀,“你说实话,包里都是什么?” 季倾笑笑,然后蹲下拉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了好几瓶酒,随后回身抬头,冲许竹山晃了晃。 许竹山双手放在腰间,歪着头:“你这真是很好地诠释了‘顶峰作案’。” 季倾笑着,打开酒,随后坐下,拍了拍一旁的空位,“过来。” “地上凉。”许竹山摇头,随后伸出手想把季倾拉起来,但季倾只是把他拉着坐下来,然后把酒递给他。 “我说你怎么背这么大个包,你可真行,季倾,酒给我,你别喝了。”说着伸出手。 季倾挡住,伸手指着他,眼里带着笑意:“哎,我带的酒,你还想独吞啊?” 许竹山只好把手搭在季倾的肩膀上,身体向他靠近,接过了季倾手里的一瓶酒。 冰凉的液体从口腔流进胸腔,辛辣的感觉让许竹山更加清醒,他看着眼前的星空,有些出神。 “季倾,谢谢你。”许竹山开口。 “许竹山,你除了说对不起和谢谢,还有别的吗?”季倾仰头喝下一大口酒,无奈摇摇头。 “有,”许竹山转过头,鼻尖和唇峰在季倾耳后厮磨,发凉的气息惹得季倾有些痒。“如果没遇到你,我会很糟糕。” 季倾碰了许竹山手里的酒瓶,随后扬眉,再次喝下不少酒。 “不过,我有点后悔了。”许竹山急转的话让季倾皱眉,但他没说话,只是等着许竹山继续往下说。 “后悔和你告白,后悔去找你,后悔每一次都不能……”话没有说完,季倾吻了他。 酒精的气味夹杂其中,两人的唇都是冰冷的,季倾的舌#t1探入,许竹山迎头配合,热度开始向外扩散,季倾抬起另一只手托着许竹山的下颌,手指摩挲着他的颌骨和脖颈,两人的唇齿相依,呼吸声融进耳朵,爱意随风盘旋后再度回到彼此的胸腔。 “还后悔什么?”季倾看着闭着眼的许竹山,气息起伏地开口问他,此刻他双手都放在了他的脸颊。 “后悔认识我?还是后悔喜欢我?还是说后悔……” 许竹山摇头,推开了季倾的双手,剩下的酒被他一饮而尽,他打开新的酒,看着眼前的季倾,可能酒精作用开始显现,他想流泪。 但他还是笑了,狭长的双眼被伪装的笑容压弯,却灌满悲伤。 “我后悔自己冲动,带给你伤害。” “许竹山,你说的都是狗屁。”季倾拿过许竹山手里的酒瓶喝掉一半,辛辣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皱着眉抬手指着许竹山,“已经发生的事情你后悔有个屁用,后悔除了难受,没有丝毫意义。” “你慢点喝,酒这么冲。”许竹山抬手擦干季倾下巴的酒痕,声音轻而温柔。 “许竹山,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答应你的告白吗?”季倾握着酒瓶的手不时敲打着,他的目光落在许竹山的眉眼间。 许竹山侧过身,与季倾面对面,他等着季倾下面的话。 “……我从来没想过,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男生恋爱,甚至建立这种情侣关系,从来没有,”季倾看着许竹山,神情晃动,“但你在我身边,我很放松,很安心,和普通朋友不一样的,是跟你在一起,心跳的频率不一样……” 季倾越说越发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头晕,他笑着扶额,“完了,酒劲上来了。” 许竹山捧住季倾微微发热的脸,“自己酒量多差不知道吗?” “诶,许竹山,你也好不到哪去,别忘了,我手机……里,还有你照……片呢。”季倾带着点傲娇和得意的扬起下巴。 真像个小孩儿。 许竹山宠溺地揉揉他的脸,凑近亲了一口季倾,然后双臂将他圈进怀里,他紧闭双眼,贪婪地吮吸着季倾的气息。 风越来越大,两人的发丝被吹得凌乱。许竹山把外套尽可能地罩住季倾,随后在他耳边低语:“季倾,我后悔的只有太晚遇见你。” “我听见了。”原本沉默的季倾突然开口,许竹山被吓到,向后扬了一下头。 季倾睁开眼,双手搂过许竹山的腰,眉眼带笑,嘴角上扬,一脸得意地开口:“哥就知道你会偷着说。” 许竹山舔唇,歪头看着季倾,抬手推了他一把,“行啊,装得挺好。” 季倾挑了一下他的下巴,傲娇扬眉。 “你之前不是挺能说情话的,现在倒是开始藏起来了,怎么,学内敛了?” “怕你听太多受不了。” “切,你太小看我了,毕竟,”季倾转过身头靠着许竹山的肩膀,“你师出于我。” “那说句听听,看看是蓝更胜还是青胜于蓝。” “这也要比?” “怎么,你不行啊。” “别激我,许竹山。”季倾抬起头,目光落在许竹山的侧脸,月光落在两人身上,显得清冷,而许竹山此刻略带笑意的神色刚好中和一点,他的睫毛下垂不弯,双唇微微张开,嘴角上扬的形状,让他看起来多了些平日见不到的温柔。 “许竹山,我们或早或晚都会在一起。”季倾平静但诚挚地开口,目光流转,里面盛了月光的皎黠。 许竹山侧头,两个人鼻尖微触,许竹山垂眸视线而上,季倾抬眸而视线放下,交汇那一刻,季倾再次开口:“许竹山,坚持久一点。” “嗯?”许竹山没明白。 “年轻人要有毅力。”季倾笑笑,迎上许竹山的唇,轻啄一下。 坚持久一点,我的未来里需要有你。 两个人借着酒意,在避风处搭了帐篷,许竹山看着帐篷还是不太放心。 “要不还是下去吧,我们上来的时候跟人家说了,可以借宿一晚。” 季倾摆手,指着帐篷:“好不容易扎好,怎么也要试试,不然白费了;再说,军大衣都借来了。”季倾指了指两件厚重的绿色大衣。 “季倾,你确定明天你能起来看日出?” “别怀疑我,我说到做到。”季倾揽过许竹山的肩膀,“这里看日出一定非常震撼。” “行,那早点睡吧,也不早了,况且外面挺冷的。”许竹山搓搓手,随后揽住季倾的腰,两个人进了帐篷。 有季倾在,许竹山很快就睡了。季倾侧过身给许竹山把外套盖好,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季倾,你出院之后必须回A市。” “你凭什么管我的事?之前我和我妈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你有什么资格再来管我的事?” “你别忘了,无论怎样,你都姓季。你妈的身体现在远不如以前,公司最后还是得交给你,至于我的公司无论你要不要都是你的。”季海的平静下有着不可退让的气势,他深知后面的事情会越来越脱离他的计划,所以要及时止损。 “你也别忘了,我现在是个成年人,我什么打算,什么计划,都跟你没关系。” “季倾,你脑子清醒点,你和许竹山的事情我能看出来,你如果真是为了他,你应该想想怎么做才能让你们两个人的未来轻松一点。” 季海的话让季倾一时愣住,没有立刻接话。 “你们的关系在社会上本就艰难,更何况你的事业刚有起色,我说了,这次艺术节联动对于你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要抓住,”季海的语气松了下来,“如果想走长远,你要有足够的资本。” 季海的话说的客观,季倾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突破口。 “你应该清楚,你不可能一直在这,他也一样,你们这么年轻,未来如何没人说得清楚,但既然想,那就做好充足的准备,尤其是你们各自的事业。”季海看着季倾逐渐松懈的状态,心里也不再紧绷,“机会没那么多,我既是作为你的父亲,也是作为一个生意人,跟你把现实说清楚,你也考虑清楚。” “我考虑的很清楚,”季倾抬头,看向季海的目光坚定,“他必须在我的未来里。” 季海胸口堵得厉害,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暗自叹气,“随你,但你记住了,人生不是只有感情这一件事。” “……我知道该怎么做。” “艺术节已经开始预热,你出院之后正好可以赶上正式活动,特邀评审的位置还是留给你的,主办方很欣赏你。” …… 季倾知道许竹山最近不好受的原因,他和沈清如聊的时候,沈清如没有保留的全都告诉了他,他除了震惊,意外,更多的是心疼,心疼这个明明什么都没做的眼前人。 他的善良让他自己备受伤害,可季倾终究是那件事的局外人,他没办法以任何立场去用言语来减轻许竹山的痛苦,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陪着他,让他待在自己身边。 “许竹山,以后都会好的。有我在,都会好的。”季倾凑过来,轻声呢喃着,他掏出脖子上的项链,摘下其中一枚戒指,熟练地套在了许竹山右手的中指上,随后顺势十指紧扣,季倾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小伙子,对戒怎么做得这么素?” 季倾看着自己手里除了肌理再无其他雕刻痕迹的对戒,然后抬头对店主笑笑,“他比较喜欢简单一些的。” “哦呦,考虑的蛮周到的哩。”女店主很爽朗,笑起来也很喜庆,她凑过来仔细瞧瞧,“你女朋友的戒围和你差不多的哩,你们两个蛮配的哦~” 季倾摇摇头,本想说什么,但只是笑了笑,道了谢。 季倾亲了一口许竹山的脸颊,“许竹山,你也算有主的人了。”说这话的时候季倾说带着笑的,幸福的,憧憬的。 黎明时分,季倾的手机闹铃响了,他睁开眼,拉开帐篷,天已经出现亮光。他回身一把拽起许竹山,“许竹山,起来,走,出去等日出。” “我的祖宗,再睡一会儿,行吗,我睁不开眼睛。”许竹山的声音沙沙哑哑的,多了慵懒的磁性,整个人倒在季倾身上,软乎乎的。 季倾推起他,双手拍拍他的脸:“快点,坚持一下,一定要看日出。” “啊——”许竹山无奈,他强忍睡意睁开一只眼,“行,送佛送到西。” 许竹山半睁的眼睛被凉气包裹,睫毛上挂上了半透明的冰,他也懒得弄,索性闭上了眼睛,死死裹着军大衣。 看着天边愈来愈明显的分界线,季倾只是笑了笑:“这多浪漫,在西藏这么美的地方看日出,一辈子能有几次?小爷拽着你来是不想让你留遗憾,你得感谢我。”季倾拍了拍许竹山的肩膀,却被凉气劝退了手,缩进衣服口袋里。 “那我可真是遇见大好人了,我真是修了大德了。”许竹山生无可恋地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抬起缩在袖筒记得双手做出了抱拳的姿势。 季倾被他逗笑,随即开口:“既然知道,还不赶紧以身相许了?” “滚蛋!看你的日出!” “说真的,许竹山,以身相许了吧,爷不亏待你。”季倾继续挑逗着还有些许困的许竹山。 许竹山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鼻尖已经带红的季倾,他的眼睛里带着比此刻天空还明显的亮光,他凑过来:“那也应该是你许给我。” 季倾笑笑,没有回话,他回过头重新等待日出,太阳翻出云海,一点点露出,伴随而来的霞光让云成了流动的彩带。 “多美啊,许竹山,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看日出。”季倾淡淡开口。 “嗯。”许竹山眼底带着些不应景的悲伤。 “这是我第一次跟自己喜欢的人看日出。”季倾像是自言自语,他的眼睛依旧望着远处。 太阳愈发明显,此刻日出的光包裹着连片的雪山的山顶,金色十分耀眼。 “许竹山,你也在我的世界里,长久地待下去吧。” “季倾,以后做我世界里的常住人口,行吗?” “有效期是多久?” “你定。” “许竹山,你知道我们这样的关系意味着什么,所以……” “所以我很清楚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 “愿意吗?给我的世界授权和你在自己世界里同等的出现频率。” 之前两人的对话出现在许竹山的脑海里,他看着季倾,心里的自责和愧疚上涌。 日出正盛,橙金色的光铺满目光所及与不及之处,季倾本就浅色的瞳孔此刻被金色渲染,整个人虽然缩在厚重的大衣里,但依旧坐得很直。 许竹山看的入神,季倾回过头正好看见出神的许竹山。 “哎,说话啊。”季倾胳膊推了推许竹山,目光示意。 “多久?” “嗯?” “能待多久?” “你定。” 两个人相视而笑,许竹山抬手本想帮季倾梳理头发,却瞥见了手指上的戒指,他的手顿住,带着惊讶的眼神看向季倾。 季倾笑着挑眉,嘴角上扬的弧度显得愉快,声音也是:“都说了,以身相许。” 许竹山低头抚摸着那枚戒指,他满心满眼都是复杂的情绪。 “竹山,答应我,坚持久一点。” 季倾第一次这样叫许竹山,他脱口而出,而后知后觉的羞涩袭卷了他,以至眼神有些闪烁。 原本封闭自己情绪的许竹山,这一刻松动了大半,他的目光落向季倾白里泛红的面容,心跳不太齐了。 “你刚,叫我什么?”嘴角在他没有意识到地上扬。 “……你名字……呗。”季倾清了清嗓子,随后看向许竹山。 “那再叫一次,我没听清。”许竹山双手落在季倾腰间,只是轻轻抚着,压抑在心底的浓烈慢慢升腾到眼底,语气也沾染。 “你别得寸进尺,许竹山。”季倾抬手指向许竹山的额头。 “我想听。”许竹山凑近,整个人紧紧挨着季倾,呼出的热气冲击着季倾周身的冷。 “那你叫我什么?”季倾左右蹭蹭许竹山的鼻子,扬起眉毛反问。 “你想听什么,我就叫什么。” “叫声哥听听。” “哥……” 许竹山的目光炽烈,季倾露出牙齿笑得满意,他抬手挠挠许竹山的下巴,“再叫一声。” “你开始得寸进尺了。” “嗯——对啊,就是得寸进尺,到底叫不叫。” “那你叫我什么?” “你先说。” “不,你先。” “……我去,有点不习惯,许竹山,你不觉得吗?”季倾其实害羞得厉害。 “不觉得,我喜欢。”许竹山故意压着声音,本就磁性的声音此刻更加勾人。 “喜欢什么?”季倾又开始明知故问。 “你,”许竹山没有任何犹豫开口,他与季倾对视,“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不对,之前说的可不是,昨天谁说的,后悔跟我告白,后悔……唔……” 许竹山堵住了季倾的话,他一如既往地直接,他在攻陷,在侵占季倾的齿舌,在获取季倾的气息。 “季倾,我后悔跟你说的情话太少了。” “你有的是机会。” “我爱你,季倾。” “我爱你,真的爱你。” “季倾,相信我,我一直,都很爱你。” “那就坚持久一点,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越来越好的。” 许竹山用力点头,他应该坚持。为什么不试试,他不能总是退缩,不是吗? “好,会好的,我相信,我们。” “我爱你,竹山。” 季倾回吻许竹山,在此刻,虽然不是最高山,却是最虔诚的两颗心,在无比纯粹的日出前,坚定了彼此的爱意。 不计较之前,不过多预设以后,就此刻,我坚定地知道,我如此爱你。 “你什么时候给我戴的戒指?还这么合适。”许竹山牵着季倾的手,抬起右手看着那枚闪着亮光的素圈戒指。 “本来想生日那天送给你的,但我怕那天咱们两个碰不到一起。” “怎么了?你又要提前回去?” 季倾点点头,告诉了许竹山艺术节的事情。 “那应该回去,这对你的工作来说很重要,生日还有很多,都能一起过。” “这次活动不会太久,我只负责参与绘画相关的专区,应该很快。” “我处理搬迁的事情不出意外应该也能赶在生日之前。” “那这样,如果你结束早,你来找我,我结束早,就回拉萨。”季倾顶顶许竹山的肩膀。 “好。那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 许竹山点点头,随后他拉起季倾的两只手,都没看见戒指的踪影,季倾知道他在找,所以他拿出戴在脖子上的项链,上面挂着和许竹山一模一样的戒指。 “这呢。” “一样的。”许竹山看了看,笑着说。 季倾挑眉:“不太一样。” “戒围,你的手细一些。” “……对。”季倾没有说,等他自己发现吧。 “你的手很适合戴戒指。”许竹山摩挲着季倾的手指,垂眸的样子十分温柔。 “那要看什么戒指了。” 许竹山会意,宠溺地开口:“你都快我一步送上了,那我自然要回礼。” “嗯~”季倾点头,“那我就等着了。” 不急,慢慢来,我们的未来会慢慢清晰。 送别季倾的时候,许竹山依旧不舍,拉着季倾的手迟迟不愿松开。 季倾面对他,看着多少不舍的许竹山,嘴角噙着笑,他晃了晃许竹山的手,“行了,怎么,一个戒指就让你变粘人了吧?” 许竹山笑着耸耸肩,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随后又抬头看向季倾:“没有,我也粘人。” “嗯~许竹山,你也说得出口。”季倾虽然嘴上嫌弃,但语气和表情都表现出很受用,他扬起眉毛,手摩挲着许竹山带着戒指的手指:“戴好了,全球限量的,就这一枚。” “嗯,我丢了它都丢不了。”许竹山把手放在胸口,故作严肃。 “嘁,说的到好听。” 检票开始,季倾必须走了。许竹山松开季倾的双手,可目光却一秒都离不开,他很贪恋,哪怕一秒。 “走了。”季倾自然也不舍得,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都被打乱,他明白这次是他争取的好机会,为了他们,这短暂的离别足以让他忍受。 “只要你拿下这次艺术节最佳评委的奖项,你的工作室后续就会省力许多……虽然现在你也有合作,但商业合作的价值远大于你现在的小合作。”季海的话再次盘旋在耳边。 “这次做好,对你,对他,都只有好处。” “许竹山,别忘了答应我的。”用力抱紧自己此刻很爱的人,季倾感受着分别的扯痛,比以往明显许多。 “今年生日一定一起过。” 这是承诺,也是鼓励。 再一次起飞,是单行线。至于重逢,两人都是相信的。 第10章 预兆 搬迁仪式开始之前,许竹山有些紧张。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迎来了最后的结尾,看着一队队来往的车辆,各色身份的人中不少记者,这更让许竹山无所适从。 因为陪着卓玛格桑,所以沈清如一路陪同,她安顿好卓玛格桑后,走到外面,站到许竹山身边:“怎么了?紧张?” 许竹山回过头略带微笑,没有说话。 “这次搬迁结束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沈清如鼻子蹭着围巾,目光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 “去找季倾。”许竹山回答的干脆,心里的紧张缓解些许。 沈清如点头,随后笑笑:“这次这么多人来,估计之后援藏队肯定会归为政府,你到时候还会在吗?” 许竹山摇头:“不了,这几年已经够累了,我感觉我老的很快。”说完难忍自嘲地笑了起来。 “许队长,你这话说的让我很难往下接,”沈清如笑着摇头,同时拉了拉围巾,“还不到24岁就老了,那我已经24岁的怎么说?” 听到这话许竹山抱歉地笑笑,“沈老师,我随便说说的,别当真。” “我也开个玩笑,别这么紧张,许队长。”沈清如拍拍他的手臂,两人站的地方是风口,风越来越大,沈清如背过身,提高声音:“咱们下去吧,这太冷了。” “你先进去吧,我再待会儿。”许竹山回答。 目送沈清如离开,许竹山搓搓手,拿出手机拨通了季倾的电话。 季倾刚好要进行下一场的比赛评审,他和旁边的工作人员示意,随后退到幕后,接通了许竹山的电话。 “在忙吗?”许竹山开口问道。 “你说,怎么了?”季倾压低声音,但巨大的掌声盖过了他的声音,许竹山没有听到。 “能听清吗?”季倾提高声音,他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绕到侧门,“许竹山,能听见吗?” “……能,我就是……有点想你。” “呦,就有点儿啊?”季倾靠着墙,这几天的劳累得到些许缓解。 “那,隔着手机,我说很想,你也感受不到多少。”许竹山笑笑,笑声被吹进风里。 “嗯~”季倾不停点头,语调起伏,他回身看着台前的情况,继续开口,“怎么了?你那边有事了?” “……没什么,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许竹山回答。 “真没事?” “怎么,给你打电话就不能只因为想你?” “没有,但我觉得你应该有事。” “你什么时候有副业了?” “啊?” “想心理咨询了?” “滚蛋,又没正经的……” “季老师,马上要开始了,您尽快。”后场的人员过来提醒季倾,季倾回身示意,“一会儿再说,挂了。” 挂掉电话,灌入耳朵里的就只剩风声,许竹山看着陆陆续续进场的人,跳下来走向会场。 “本次艺术节绘画专区第二场比赛正式开始,这次我们请到了特邀嘉宾季倾老师,大家欢迎。” 掌声中,季倾起身鞠躬示意,在他坐下的时候,开始翻看手中的参赛选手信息。 大都是年轻人,且是在校生,季倾有些恍惚,自己也毕业几个月了,但这几个月经历的却远比大学期间经历的还要多,让他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翻到最后一张信息表的时候,季倾惊讶地挑起眉,洛独。 想起上次两个人通话,季倾丝毫没有想过她会跟这次比赛有什么联系。 正在出神,台上的灯光换过,选手开始登台,第二场比赛正式拉开。 季倾看着自己面前平板上选手的实时作画情况,不时抬头看向现场的观众和等待的选手,果然,在最后一排正中央看见了陆凡和洛独,两个人正在低头耳语,没有察觉到季倾投来的目光。 第一轮的选手没有人吸引到大家的眼光,更多像是在完成任务,这让季倾更加疲惫,中场休息的时候,季倾绕到观众席揪出了陆凡。 “你不是说你今天有事吗?”季倾给了陆凡一拳。 陆凡堆笑,神情心虚。 “说话。”季倾抬眼看着他,表情绷着。 “就……洛独她不让说,而且她……”陆凡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季倾皱眉。 “行,那你是什么身份来的?陪同,还是助理?” “都不是,我这次是技术支持顾问。”陆凡挺直脖子,笑着回答。 果不其然,季倾拍了一把他的头:“嘴还挺严,之前还瞒着我。” 陆凡吃痛皱眉,他揉揉头:“跟你学的呗,还有,我发现你变了不少啊,季倾。” “怎么?哪变了?” “你现在是不是不动手就不会说话了?”陆凡上前一步搂住季倾的脖子下压。 “是你说话欠揍。”季倾胳膊顶了一下陆凡,“你怎么成了技术支持顾问了?” “叔叔找我过来帮忙的,他说,他朋友找他帮忙,反正我就当锻炼了呗。” “公司呢?” “有孟柯和蒋寒,再说公司游戏就差内测处理bug了,我每天看见他们两个很有压力。” 听到这,季倾嘴角压不住笑了一声:“怎么了,他们俩还给你危机感了?” “不,我怕糖尿病找上我。”陆凡无奈摇头,“我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就差被埋了。” “夸张了,再说了,人家两个又没耽误工作。”季倾拍拍陆凡的肩膀,“那你呢,就一直忙着工作了?” “嗯,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哥,现在只有事业,不谈感情。” “嗯~啧啧,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真是不一样。” “啧,别这样啊,哥认真的。”陆凡歪头冲季倾抬眉,“你还有多久结束?” “今天一共三场,中场不需要我。” “不是这个,你上次偷跑去拉萨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陆凡松手,双手环胸与季倾面对面,“你还去拉萨吗?” “怎么,有人派给你任务?” “说正经的,你还去不去?” “我没想这个问题,先把近期的事情处理完再说。”季倾没有正面回答。 “我告诉你啊,季倾,今年反正不许你再去了,你别忘了,毕业之前咱们四个说好的事。” 季倾皱眉,在脑袋里搜寻着记忆,模糊不清,他开口:“什么?” “去旅行啊,”陆凡回答,“本来说的是毕业就去,但各种各样的事情一直拖到现在。” “马上就十一月了,去哪?” “随便,哪里都行,今天晚上约了孟柯和蒋寒,边吃边说。” “不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有……” “各位观众,各位参赛选手,大家尽快回到自己的位置,第二场比赛马上开始……”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一会儿再说。”陆凡推着季倾往评委席的方向去。 季倾回头看向陆凡,陆凡只是站在原地对他摆手示意,直到季倾进了后台,陆凡的神色转换,眼底不清的情绪随着灯光的推远而变得不可见。 第二轮比赛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插曲,电脑显示大屏出了问题,现场观众无法实时跟进,导致比赛现场出现了窸窸窣窣的骚动,负责技术支持的人员迅速到场,检查场前场后。 原本在后台休息的季倾听到有人推门,他睁开眼看见了几个人进来,看到季倾边点头示意:“您好,场上出了点问题,我们来检查的。” 季倾点点头,随后站起身走出后台,拐过转角进了舞蹈区的后台,这边也在比赛,场上的舞蹈演员表演十分精彩,场下的反应热烈。 季倾想着反正也没事,就靠着旁边的栏杆看了一会儿。 直到选手结束表演,季倾才看清,比赛的是何雨和孙颜,两人谢幕起身时,何雨朝季倾这边看过来,两人对视,季倾觉得有些尴尬,他生硬地露出一个笑容后离开。 正准备走回去,何雨不知从哪里很快跑了过来找到季倾,“季倾!” 季倾顿住转身,看着何雨,生硬地回应:“刚才,很好。” 何雨微笑:“谢谢。你都已经是评委了,很厉害。” “谢谢。”季倾双手局促,索性背后,“没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何雨上前一步,舞台妆让她此刻看起来像是绽放的郁金香,除了美丽,周身还有着一种无形的香气,她看着眼前已经许久没见的季倾,心跳得很快,是激动,也有紧张,“决赛的时候我会紧张,你……能来帮我加加油吗?……就是,当做朋友……” 季倾看着何雨,她依旧是那个耀眼的模样,他看着她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如果有时间的话。” 何雨笑笑:“谢谢,那你先忙,我也回去了。” 两个人同时转身,都没有回头。季倾没有遗憾,而何雨是不希望遗憾再次晕染。 回到休息室,第二轮比赛也结束了,第三轮比赛也开始准备了。 季倾上台前特意绕到选手休息区,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洛独的身影,他有些疑惑,但没有多想,毕竟一会儿正式比赛就看到了。 果然,第三轮比赛人数相对较少,洛独是倒数第四个登台,刚好位置就在季倾的对面,他们两个对视一瞬,洛独冲季倾笑笑,随后低下头再没有看季倾。但很巧,就这一幕在大屏的冲击却很强,有些人抓拍留存,引起了一阵谈论。 洛独依旧是一身夹克,不过头发全部梳了上去扎成高马尾,灯光落在她身上,右眼处的伤疤在阴影处并不清楚,她垂眸的样子很像洛玉璞,很像,以至于季倾坐在位子上总会出神,他已经许久没有在头脑里有如此清晰的,关于洛玉璞的模样。 如果不是洛独主动找到季倾,季倾几乎已经没有了关于洛独的记忆,他对洛玉璞是真的敬爱,作为他的启蒙老师,洛玉璞一直是他的榜样也是他想成为的人,所以当初洛玉璞出事后,季倾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拿起画笔,不是不喜欢,而是画笔就联系着她,联系着那场大火和事故。 季倾闭上眼,脑海里铺满了那场大火,他皱眉,随后睁眼,聚光灯打在所有参赛选手身上,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创作当中,季倾抬头看向大屏,每个选手的作品被一一推进,季倾看到洛独的作品时瞳孔闪过一抹惊讶,满幅的红与蓝交织,正中央是被围困的少女,她仰身于深蓝色的漩涡,又垂首于艳红色的火苗,两边都是海,一半救赎,一半死亡。 显然不止季倾,似乎很多观众也被惊喜到,觉得很新颖,但洛独没有什么波动,依旧垂眸画着,手上的颜料盘和画笔合作着,借着洛独的手在宣泄。 洛独和台上的灯光很契合,每一缕落在她身上的光都恰好地勾勒着她,或是发丝,或是轮廓,亦或是垂下的睫毛…… 她身上的清冷是很明显的,就单单坐在那,就让人觉得她是沉默少言的人,薄唇但唇角微扬,似乎在笑,但眼里除了能透出模糊的画作倒影,其余再无任何。 在介绍作品的环节,因为设备刚刚修好,所以还是会断断续续出现问题,到洛独和她前一位选手说话的时候,话筒的声音伴着滋啦的电流声,刺耳,尤其是洛独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办法听清她的话。 因为这个环节,作为特邀评委的季倾是需要评价发言的,所以他手边有话筒,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因为离得不远,他叫了一声洛独的名字,洛独转身他就把话筒递给了她。 这一幕又一次让观众有了谈论,但两个当事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 三轮比赛彻底结束后,作为特邀评委的季倾没有参评的资格,所以他坐在休息室当中发呆,洛独敲门得到回应后进来。 季倾回头看到是她,便示意她坐下。 “你怎么也来参加比赛了?” “最近没什么事,就当……打发时间。”洛独勾勾嘴回答。 季倾点头,随后看向洛独:“你很有天赋,之后有什么打算吗?考虑一下我的工作室?” “你算是在邀请我?”洛独笑着歪头,眼角的明媚被放大。 季倾摊手:“决定权在你,一个提议而已。对了,前段时间,谢谢你,陪我妈。” 洛独摇头,身子向后靠:“我也太久没见过阿姨了,再说也当是,谢谢你。” “谢我?”季倾疑惑地挑起眉毛,“谢我什么?” 洛独看着季倾,想起季海在她离开拉萨前说的话。 “洛洛,你母亲原本可以把自己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如今……” “我知道你想帮她还原真相,但真相除了对你我有意义,剩下的人从不关心;所以我希望,你能抓住这次机会,替你母亲完成剩下的路。” “借助这次比赛,你能让莫生名誉直接扫地。” “没什么,说谢谢不准确,就当是赔罪了,害你卷进我和莫生家的事。” “……和你没关系,如果他真的做了对不起洛老师的事,我肯定不能旁观。” “伤怎么样了?”洛独看向季倾胸口,问道。 “没什么事了,拆线了。” “嗯,那就好,”洛独低下头看看手表的时间,随后起身,“好了,不打扰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季倾看着洛独离开,自己再一次陷入沉思。他知道洛独回来和季海有关系。 从比赛现场出来,季倾和陆凡一起回了陆凡的公司,见了孟柯和蒋寒。 蒋寒看到季倾没说话直接给了个拥抱:“再不见面,你又去哪浪了!” “行了啊,嘴还这么损!”季倾推了他一把,两个人分开,季倾怼了蒋寒肩膀一拳,随后看向孟柯,“跟人家孟柯学学,稳重点。” 一旁的孟柯只是冲季倾点头,随后和陆凡对视一笑没有说话。 “你啊,挺会找重点啊。”蒋寒撞撞季倾肩膀,目光却落到孟柯身上,他看着孟柯,眼底的温柔一点点流露,而孟柯自然感受到,带笑的回应。 “去去去,我不适合在这待着,我得换个地方,”季倾后退几步到陆凡旁边,并且抬手把蒋寒推到孟柯身边,“这样舒服多了。”说完季倾还不忘笑起来。 蒋寒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孟柯倒还好,他侧过头看向蒋寒,凑在他耳边:“蒋寒,你还害羞了?这么难得?” 蒋寒抬眼与孟柯对视,左手抚上他的腰,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听到:“孟哥,你在挑衅我?” 孟柯挑眉憋笑:“没有,只不过觉得你害羞,的确是难事。” “等晚上回家我们再好好说。”低沉的声音抓得孟柯耳朵发痒,他推开蒋寒,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后看向季倾和陆凡,“走吧,今天好好吃点喝点。” 陆凡开车,一行人来到了定好的餐厅,等餐的时候,几个人聊了起来。 “季倾今年十二月份咱们一起出去旅游,你把你的时间安排好啊。”蒋寒先开口。 “什么时候把时间都定好了?”季倾靠着椅背,一脸懵。 “十一月这就快来了,但咱们几个估计都没什么时间,而且中旬你生日不是,所以就定在十二月正合适,还能有一起跨年。”孟柯搭话,同时看了一眼陆凡。 “对,这个时间刚好,大家都有时间。”陆凡看向季倾。 “嗯,行,反正安排好了,我就负责出席呗。”说着看了一眼三个人,抬手喝了一口水。 “对了,季倾,你这几年去拉萨到底是干什么了,就是支教?”蒋寒一边递给孟柯一杯温水,一边问。 “……嗯,怎么了?” “但你也不至于都伤成那样了还去啊。”陆凡一想到这事就生气。 “……特殊情况,我……也,没想到。”季倾拽拽耳垂,喝水时眼神回避。 “你就是太热心,不知道的以为你心丢那边了……”蒋寒的话一出口,季倾差点被呛到,他放下水杯,无奈笑笑,“你瞎说什么?哥是事业狂,你说的这些不符合我的人设。” “哎,别说,我觉得蒋寒说的挺有道理的,”陆凡及时插话,“自从你去年回来就感觉你不对劲,来来回回这么多次,如果没点什么事,你会这么上心?” 季倾咬牙抿嘴,抬手给了陆凡一巴掌,“你八卦到我头上了是吧,嗯?你想谈恋爱就去谈,别在我这瞎猜。” 陆凡吃痛皱眉:“嚯,季倾,你现在可真爱动手,脾气越来越冲了。” “是你欠揍。” “行了,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孟柯开口,本以为会跳过这个话题,但他转折一下也加入,“不过,说真的,季倾,你真没遇到个喜欢的人?” 季倾抿嘴,手指不自在地敲着腿,这群人,背着我练第六感了吧。 “……怎么,你们开始操心起这事儿了?” “随便问问,毕竟能让你这么反常的,没多少事。”陆凡笑着,打开手边的酒,倒完放在桌子上,蒋寒和孟柯正准备拿过,但被季倾拦下,“我也喝。” “看吧,就是反常。”陆凡和蒋寒孟柯对视后,三人一起笑出声。 “莫名其妙,怎么,我就不能尝尝?”季倾心虚归心虚,但表面依旧平常。 “季倾,你最好别让我抓住机会,不然肯定收不住调侃你。”陆凡举杯示意,其他三人也相继举杯。 “陆凡,这话送给你更合适。” “行了行了,快喝,吃饭了。”孟柯无奈摇头,“你们真是……” 其余三个人一饮而尽,季倾只是简单喝了一口,他看着三个人的空杯子,略显尴尬地扬眉,“不是,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喝酒的?” “怎么?不一直都是这样的?”蒋寒笑他,“季倾,你是脱离组织太久了,不习惯了。” “……嗯,是,不习惯了。”季倾举举酒杯,把剩下的一口喝完,辛辣感让他眉头扭到一起,他眨眼缓了一会儿才恢复平常。 “啧啧,别难为自己啊,不行就别喝了。”陆凡拿过季倾的酒杯,给他换了一杯茶水,“你还是老老实实喝这个吧。” “嗯。”季倾无奈撇嘴,“对了,你们游戏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目前就等着用户反馈监测了。”蒋寒先开口,随后看向孟柯。 “是,内测了三轮,几乎不存在bug了,不过用户体验什么样子还是得等数据追踪。”孟柯接话。 “哎哎哎,好不容易聚齐了,能聊点别的吗?”陆凡皱眉瘪嘴,“工作的事工作的时候再聊。” 就这样几个人边吃饭边聊着琐碎的事,不过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季倾受伤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搬迁的所有事宜才一一落幕,原本作为援藏队的队长,许竹山要接受采访,但他以身体不舒服拒绝了。一个人绕过熙攘的人群走进了安置房最后一排的后面,靠着墙发呆。 他打开手机,原本想和季倾聊天,但想到上午的情形,他这会应该还在忙,索性就没有打扰,不过他打开微博却看见了关于那场比赛的各种谈论。 当然让他注意的无非就是季倾和洛独的cp互动话题。他看到洛独的时候是惊讶的,毕竟第一次见面是她和苏宁去医院,原本没有多注意,这下倒好,又联系到了一起。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们两个之间被剪辑的氛围的确吸引人,但不凑巧的,许竹山不是旁观者。 “真是很有时间。”许竹山心里吐槽,本想评论,但觉得幼稚,索性关了手机,整理整理衣服走了出去,刚到一个转角处,许竹山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 “这次和政府的合作我们走的都是正规手续,不用担心。” 许竹山听声停下了脚步,靠着墙。 “为什么帮我?” “就当是,替过去弥补一下。” “其实你可以不出面。” “不出面,你大概还会继续折腾,这样对谁都好。” 两个人的声音都是许竹山所熟悉的。 “苏宁,你比你父亲和你叔叔都更果断,之后如果有机会,我们还是会合作的。”季海面色平静,看着和苏康神似的苏宁,记忆飘得略远。 “他们太过贪婪,和我不一样。” “哼……”季海冷笑一声,“如果不一样,你又怎么反复回到这里呢?” “如果只是为了你母亲,那你大可不必来这里。”季海堵死了苏宁的退路。 苏宁沉默。 “总之,我帮你解决了这件事,以后,就别出现在这里了。” “……这算是交易?” “算不上,我只不过是完成答应别人的事罢了。”季海没有解释什么,只不过简单一句话,苏宁也就没理由多问。 “走吧,一会儿还需要应酬一下,才算了结。”季海说着转身向前走,苏宁顿了一下跟上。 许竹山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不知道是因为苏宁还活着而惊讶,还是因为季海与苏宁之间的关系而震惊,又或者是此刻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深吸一口气,风顺势钻进喉腔,刺得生疼。 沈清如出来找许竹山的时候看见了回来的苏宁和季海,她也愣了一下,但因为对面的两人都不认识沈清如,所以与她擦肩而过,而沈清如回身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困惑还是无法得到消解。 “沈老师。”许竹山站在沈清如的背后叫了她。 “……你去哪了?刚要去找你。”沈清如回过神,转身看着许竹山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许竹山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我先上车,一会儿你出来直接去车上就行。”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没事,如果有事你叫我。”说完许竹山没等沈清如再开口就转身离开。 而沈清如在进宴会厅之前给季倾打了一个电话,但季倾没有接到,沈清如只好先进去。 四个人吃完饭后,陆凡提议去酒吧,蒋寒和孟柯表示都行,而季倾打开手机发现有沈清如的未接来电,他示意了一下后给沈清如打了回去。 沈清如从大厅里出来,找了个拐角,接到了季倾的电话。 “喂,姐,怎么了?”季倾开口问。 沈清如把今天的事情还有看见季海和苏宁的事告诉了他,这让季倾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旦增呢?苏宁和旦增不是一起失踪的?” “我也不清楚,但我的确是看见了他们两个,你爸不是先回A市了?” “那许竹山呢?他在哪?” “刚才他说有些累,所以回车上了。” “我知道了,姐,那你呢?他们……” “我没事,我就是觉得需要说一下,不然总是不踏实。” “好,那你先忙姐。” 挂掉电话,季倾立刻给许竹山打过电话。 许竹山本来已经睡着了,听到手机铃声他惊了一下,拿起来看到是季倾的来电,他坐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干嘛呢?” “睡觉。” “你那边,还顺利吗?” “什么?” “别装傻。” “挺好的,今天算是结束了。”许竹山看着眼前的灯火,声音却冷清。 “那怎么听你的声音不是很高兴?” “……累的。”许竹山现在不想多说话,心里烦闷,“有事吗?” “没事不能打电话?” “你不也挺忙的,我想着别耽误你时间。” “许竹山,你真没事?” “没事,就是刚睡醒,有点蒙。”许竹山揉揉眼眶,声音不冷不淡,“这边还有事,你要是没事,我先……” “有事儿,给你打电话就是有事。”季倾先开口。 “什么事?” “你怎么了?”季倾反问他,“遇到什么事了?” 许竹山的沉默让季倾觉得不对劲,这不是他的正常状态。 “上午你给我打电话就有事对吧,赶紧说,别憋着。” “真没事,季倾,最近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有点累了。” “……真的?” “真的。”许竹山坐直,“对了,你这次比赛的热度还挺高的,祝贺。” “比赛热度高跟我没什么关系,又不是来看我的。” “怎么会,很多人都去看你的,毕竟这么帅。” 听到这话,季倾嘴角勾起“怎么这话里放醋了,听着有点酸。” “能听出来就好,我怕你听不出来。” “呦,许竹山,你现在……” “季倾!”不远处的陆凡走过来,“好了吗?等半天了。” “你有事先忙,有时间再聊。”许竹山先开口,也先挂断了电话。 听着对面的忙音,季倾一点喜悦的神色褪去,心头依旧有些沉重。 “走。”陆凡揽着季倾的肩膀朝孟柯和蒋寒走去。 “诶,季倾,你看了吗,你都有cp视频和话题了。”蒋寒拿着手机冲季倾晃了两下,脸上↑笑意十分明显。 “真的,话题度不低呢。”孟柯也在一旁开口。 季倾皱眉:“什么东西?”他拿过蒋寒手机翻看了一下,“好家伙,这也太夸张了,就是很普通的对视了一眼而已,我……”季倾这反应过来许竹山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这又有的解释了。”季倾无奈扶额,“真够添乱的。” “哎,这不是洛独吗,”陆凡凑过来看清女生的面孔后十分惊讶,“靠,这也太巧了!” “你认识?”蒋寒看向陆凡。 “何止我,这……” “闭嘴,走走走,不是去酒吧,赶紧。”季倾打开车门,让孟柯和蒋寒上车。关上车门后,季倾压低声音,“这件事别再说了。” “不是,这也太巧了吧,你们俩组cp,我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无语了。”陆凡还是很震惊,双手摊开。 “行了,到时候我会解释。快开车去。” 季倾在登上微博刚编辑好内容时,洛独发来了消息,很简单:“我发了澄清。” 季倾按下发送键后,回复了她:“一样。” “对了,季倾,明天的颁奖你去吗?”陆凡开口。 “不去,我有别的事。”季倾回答,“我要回趟家。” “总算是想起来阿姨了。”陆凡语调上扬调侃。 “对了,我和蒋寒有时间也去一趟。”孟柯握着蒋寒的手突然用力,蒋寒回头看向他。 “怎么?父母见了,朋友的父母也要去啊?”季倾笑着回应,但还是低头手上还是浏览着微博的相关消息。 “阿姨对我这么好,之前生病的事情你不说,我现在知道了总得去一趟。”孟柯多少有些埋怨,“你啊,什么事都不说,真不知道你拿我们当没当兄弟。” “什么话,当时大家都忙,我也一直在忙着我妈的事和工作上的事,这说多了,除了担心,带不来别的。”季倾关上手机,回头看了一眼孟柯,随后视线转移,“不过,蒋寒,你是以什么身份去看我妈啊?” 一句话让除了蒋寒以外的人都笑了,蒋寒愣了一下,随后反包住孟柯的手,“当然是亲属,孟柯的亲属。” “啧啧啧,”陆凡边笑边摇晃着头,“真是一物降一物。” 季倾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向后面两个人,脸上洋溢着的幸福感让他心口情绪波动,他抬手确认项链上的戒指,不自觉想到许竹山。 四个人在酒吧待了一夜,季倾睡醒的时候其他三个人还在睡,他揉揉太阳穴,打开手机,有几个未接电话。苏晴打来的最多。 他回拨过去:“怎么了,苏晴?” “今天上午有人来工作室,想谈合作。” “什么时候?” “八点左右。”苏晴回答。 “我一会儿就回去。” 挂掉电话,季倾给沈清如打过电话。 “姐,昨天很忙吧。”季倾靠着沙发椅开口问。 “嗯,还好。” “昨天苏宁他们有什么别的举动吗?” “没什么,不过,现在援藏队留下了一个月的交接时间,之后就彻底属于当地政府了。” “那许竹山还是队长吗?” “他说他不继续了,”沈清如顿了一下,“所以实际的支配权就很有可能交给苏宁的公司。” “为什么?不是归属当地政府了,怎么又成了苏宁的公司?” “因为苏宁以她公司的名义做了赞助商,条件就是要援藏队的支配权。” 几句话让季倾既疑惑不已,又十分气愤。 “对了,今年援藏队还有最后一次巡山,听拉图叔说,许队长执意要参加。” 季倾无奈叹气:“我知道了,姐。姐你呢,之后应该也是回家了吧?” “嗯,等今年年底,我回家陪我妈过年,之后可能就不来了。”沈清如看着桌上的日历,心口塌陷一点。 “学校目前也算稳定了,可以放心离开了。”季倾回答。 “嗯,你呢?你和许队长有什么打算?” “嗯……还没聊过,”季倾声音压的低,所以听起来有些沙哑,“姐,这次搬迁是不是已经彻底结束了?还有后续吗?” “听格桑阿妈说他们安居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不过后期媒体记者会跟进居住情况,看看是不是真的改善到位。” “嗯,好,阿妈最近怎么样?天冷了,她关节痛很厉害,姐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多给她按摩按摩。” “好,难怪阿妈总和我念叨你,真贴心啊,昂?”沈清如笑起来。 “阿妈都知道念叨我,不……”不像某人。季倾心里吐槽,手指已经开始摩挲起关节。 “可以了,季倾,你不要在我面前暗戳戳秀,哪怕一点,”沈清如自然听出来季倾话外的意思,忍不住摇头,“唉,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的,不想尝爱情的苦,啧啧,真是变脸可真快。” “姐,你也开始调侃我是吧。” “实话实说喽,”沈清如笑着,随后看了一眼窗外,“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没,昨天和朋友一起,在酒吧。” “你酒量不行少喝点,胃受不了。” “好,知道了。” “行,这边大体没什么事情了,你也忙吧。” 刚挂断电话,季倾转头一瞬,看见蒋寒正盯着他看,腿上是躺着的孟柯。 “给谁打电话呢?一口一个姐的?”蒋寒也是小声说话。 “滚。”季倾口型回他,随后推了一把旁边的陆凡,“醒醒,赶紧走吧,要睡回家睡。” 陆凡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他看了一眼季倾,又看向被蒋寒扶起来靠在他肩膀的孟柯,“你就不能跟他似的,把我扶起来?” “我跟你是情侣吗?”季倾一句话让陆凡无话可说,连闭着眼的孟柯也不禁上扬起嘴角,随后抓过蒋寒的手握住。 “我今天还有一场颁奖就结束了,结束我会回C市。”路上季倾开口,“你们有时间一起回去吗?” “有,这几天都没什么事情。”陆凡开口。 “行,那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和邢梅说完,季倾正准备收起手机,但他想起许竹山,又点开微信,给他发了消息:“睡醒了,许竹山?” “现在都直呼大名了?”许竹山回复的消息弹过来,季倾还愣了一下。 “『图片』” 季倾点开,是许竹山捂着一只眼的照片,应该是还没起。 “怎么?我还要叫你队长吗?” “怎么能,季老师叫什么都行。” 季倾嘴角勾起,手指快速打下一串字:“你今年乖乖听话,别去巡山。” 看到这句话,许竹山勾起的嘴角恢复平常,手指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今年剩下的时间都得留给我,听明白了吗?” “你是在命令我?”许竹山回复完,又配了一个挑眉的表情。 “不是,通知。这是个所有人都会同意的通知。”季倾回复。 “那不行,本人还没同意。” “需要什么条件?” “你现在在哪?” “车上。” “自己?” “和朋友。” “嗯……季老师这些天生活很棒啊,没有我似乎没什么影响。” “许竹山,停止你的表演,隔着屏幕都能看到。” 许竹山发过来一条语音,季倾把手机凑到耳边: “这么了解我啊。” 不轻不重的声音很抓人,季倾快速把音量关掉,又瞄了几眼旁边人,幸好声音开的不大。 “怎么?这还不好?” “好,只不过了解点别的也可以。” “滚蛋。” “好了,等你回家告诉我,我想跟你视频。” “怎么了?” “想你了。” 季倾笑笑,回复完心里舒展许多。 回复完消息,许竹山从床上重新坐起来,把被子又折好,心口的沉重感愈发明显。 他脑海里回荡着季海和苏宁的对话,愤怒和疑惑堆积在胸腔,他只觉得烦闷。只不过他未察觉到,心底那一丝若隐若现的不安。 第11章 差错 颁奖仪式很简单,主要是给前四名进行颁奖,季倾负责。 洛独成了这次比赛的冠军,所以季倾给她颁奖的时候,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随后洛独简单发表获奖感言。 这场比赛让她获得了一定的关注度,同时也让过往的一些事情成为了网络部分人的谈资。 洛独看着各种评论,还有被翻出的新闻以及资料,心头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厌烦,但无论如何,如果这样能让莫生彻底消失在艺术界,她觉得值得。 出了赛区,陆凡已经在外面等了,看见季倾和洛独一前一后出来,他站直面向两人。 “结束了?”陆凡先开口,目光也先落在季倾的身上,随后看向洛独。 季倾点头,站在陆凡身旁转过身,看向洛独,“今天我们回C市,你去吗,之前答应我妈请你吃饭的。” 洛独看看时间,随后摇摇头:“不了,哦还有点别的事情,下次吧。” “我也觉得,毕竟你们两个现在的情况不太合适。”陆凡开口,忍不住想笑。 洛独挤出笑容,走到陆凡身边,抬腿给了他一脚:“几天没见,你欠收拾了?” 陆凡笑起来,眼睛很亮:“错了错了,不说了。一会儿送你?” “不用,你们先走,我还得等一会儿才能走。” 简单聊了几句,季倾陆凡就离开了。两个人到达机场的时候,蒋寒和孟柯已经等了一会儿,见他们两个过来,孟柯冲他们挥手示意。 “去取机票吧,马上检票了。”孟柯开口。 季倾和陆凡点头,随后去取机票。取票的间隙,季倾收到了许竹山的消息。 “在忙?” “忙着回某人消息。” “得,现在连名字都没有了。”许竹山坐在援藏队的会议室里面,看着季倾的回复嘴角勾起笑容。 “你呢?” “忙着想某人。” 还没等季倾把消息发出去,许竹山打过了电话。 “想我了吗?”许竹山开口很直接。 “一般。”说完,季倾憋笑,看着前面取票的陆凡,伸手拍了拍陆凡,把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他,随后转身走到一旁。 “行,想了就行。”许竹山仰头靠着座椅,语气轻快。 “我要回家,现在在机场。”季倾开口,抬头看了一眼。登机牌,“马上快检票了。” “嗯,那你先忙,到了告诉我。” “嗯。”挂掉电话,季倾的笑容还没收回来,就看见身后的陆凡已经拿好了票在一旁等着。 “怎么现在这么忙?”陆凡把机票递给季倾,两个人一起往检票口走。 “……工作。”季倾回答的敷衍。 “啧啧,真官方。” “行了昂,你脑子里的弯比马路还多。” “嘿,季倾,你的嘴真是越来越毒了。”陆凡撇嘴耸肩,没再说其他。 一个小时后,四个人落地C市机场。 “我妈应该在家,咱们几个直接去就行。”季倾边往外走边冲旁边的几个人开口。 几个人没说话,只是点头跟着季倾往外走。 洛独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季海推开门缓缓进来,脸上的褶皱赋予了他威严和严肃,见到洛独他才然后眉头舒展几分。 “叔叔。”洛独先开口。 “让你等这么久,不好意思。”季海略带歉意笑笑,随后坐下。 洛独只是摇摇头,随后等着季海开口。 “这次参加比赛,你的表现很好,你后面考虑的怎么样?”季海温和地问道,随手叫来了服务员,“两杯拿铁,一杯加热。” 洛独沉默不语,她不知道怎样开口回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也说过,这件事对他们都是好事,尤其是季倾,我想你应该知道他对你阿姨和我有多重要。” 洛独点头,只是因为后半部分,前面的她还是不能接受,起码在现在。 “你只是帮我一个小忙,叔叔没有让你做多过分的事情,就当替我试探试探,如果真的很坚定,那么我就不会再过多干涉。” 洛独抬头看着眼前已经鬓角有些斑白的中年男人,他还是记忆中那样挺拔,甚至还能看出年轻时的英气,不过洛独觉得陌生,不是因为多年未见,而是他眼睛已经装满了洛独看不透的思量和盘旋。 回到家,季倾看见刑梅站在门外,脸色看起来不错,季倾还是不免皱眉,他快步跑过去:“妈,不是说了我有钥匙,你还跑出来。” “这么久没见你了,妈妈很想你,还有你的朋友们;一个人在屋子里太闷,刚好晒晒太阳。”刑梅拍拍季倾的手臂,随后目光落到他身后的几个人身上:“快进屋,阿姨太久没见你们了。” 陆凡走在前面,孟柯和蒋寒跟在后面,蒋寒握着孟柯的手不自觉出了些冷汗,孟柯回过头在他耳边低语:“怎么,这么紧张?”,说完还控制不住地笑了笑。 蒋寒掩饰自己的慌乱,冲孟柯笑笑:“有点怕生……” “哦~这么难得,让你怕生。” “孟哥,你又来了……”放在平常,孟柯少不了被蒋寒“调教”,但今天他就是很心虚,心里乱跳得厉害。 季倾打了招呼,自己借口回卧室,避开一行人回了屋里反锁上门,点开了和许竹山的聊天框,还没有想好发什么,许竹山的电话打了过来,季倾离开卧室门,走到阳台,按了接听键。 “到家了?”许竹山先开口。 “嗯。” “你现在……”许竹山还没说完话,突然自己笑了,声音不轻不重,落进了季倾的耳朵。 “笑什么?”季倾疑惑地皱眉,但嘴角却还是微微上挑着。 “没什么,就觉得,有些刺激。” “直说。” “咳…我觉得…我们好像在…偷情。”许竹山靠着宿舍的窗台,单手抚摸着脖颈,嘴角的笑意映衬在阳光里,眼角也多了柔和。 “…你大爷的…您可真会形容啊,许队长。”季倾扶额,轻笑着,肩膀微微抖动,“你脑子里每天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许竹山?” “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久没见,不说点特别的,怕你觉得我没有吸引力了。” “你对你自己这么没信心?”季倾脑海里想象着此刻许竹山可能会有的表情举动,心底情绪上涨一些。 “那倒不会,”许竹山站直身子,看着校园里正在活动的学生,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十分迷人,“只不过没安全感。” “做作。” “做什么?”许竹山语调尾音上扬,“现在不是很方便吧,你那…” “停,许竹山,你够了,”季倾顶腮,撑着阳台栏杆的手臂收回,他回过身靠着,“你在说些没用的,我…” “唉,看看,这才几天没见,对我已经不耐烦了。” “许竹山,许队长,你是受什么刺激了?满嘴跑火车。” “吸引你的手段,喜欢吗?” “你觉得呢?” “目前来看,奏效了。”说完许竹山依旧笑着。 “真欠揍啊,许竹山。” “你就只想揍我,嗯?”许竹山佯装轻叹,“季倾啊,你让我觉得陌生。” “许竹山,能不能好好谈了?不能我挂了…” “好,不乱说了,”许竹山耸耸肩膀,“男朋友生气了,唉,生气了都不说一句想我。” “行,在这等着我呢呗。”季倾摇头笑着。 “所以呢,想你男朋友了吗,反正我想了,彻夜难眠地想。” “……想,辗转反侧地想,行了吧,你可真肉麻,许竹山。” “你还有多久结束?”许竹山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别的。 “再过两天吧,工作室的事需要处理,不过不会太久,你呢?” “我这边差不多了,还差收尾。” “巡山的事情你说了不会去的,别骗我。” “放心,不会,而且现在我也不是队长,这些事都不需要我操心了。”许竹山蹭蹭鼻尖,声音回落。 “嗯,乖乖等我回去。”说着季倾嘴角勾起。 “这倒是好,但也不太好,”许竹山看着学校的操场,目光有些模糊,“因为……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突然拐回来的话,让季倾意外地挑眉,“好,那你就等着男朋友去接你吧。” “这话说的,我好像个小媳妇儿。” “又不是不行,身都“充公”了,你也是有主的人了。”季倾摸了摸胸口的戒指,嘴角的笑容放大。 “嗯,”许竹山的尾音随着眉毛上扬,显然这句话很受用,“那就等见面让你,好好感受我的……想念……”意味深长的停顿,两人都心照不宣。 “突然想起来,我有点事,先挂了,一会儿给你打。” “嗯。” 刚挂断电话,微信界面弹出视频通话的界面,季倾宠溺地摇晃着头,随即接通。 “好久不见。男朋友。”许竹山下压着嘴角,但表情在季倾眼里看来依旧欠扁。 “真是不凑巧,你打搅了我的好事。”季倾挑眉。 “哦~什么好事?” “刚才在跟别人聊的火热,你就打来了。” “嘶,这样啊,我猜应该是一个帅哥吧。” “……你可真自恋。”季倾被逗笑,装不下去了。 “毕竟季老师喜欢的,难不成你要否认你的审美吗?” “别倒打一耙,我不吃这一套。”季倾看着屏幕里的许竹山,眼睛有些失焦,明明分开没几天,可见到这张脸却格外心动,胸膛里的思念碰撞得厉害,仿佛快要炸开。 “季老师,你真好看。” “我知道。” “季老师,你真坦率。” “怎么了,不好吗?” “季倾,我真喜欢你。” “我知道……”话音突然停止,两个人目光相对,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门声:“好了吗,季倾?” 季倾受惊回头,许竹山感受到他的异样,故作轻松地继续开口:“行了,又不是没说过,这么惊讶……我还有事……” “许竹山,哥也喜欢你,下次想听点别的。”季倾回过神,压低声音回答,眼里带着光亮。 “那我就做点别的。” “你真是……” “不正经,”许竹山笑着,“我替你说。” 许竹山看着季倾,眼底不舍的厉害,“凑近点,让我好好看看。” 季倾蹭蹭鼻子,故作矜持:“别这么迷恋哥。” “没办法,控制不住。”许竹山随性地挑眉轻笑。 “好了,再说我觉得我今天就不用吃饭了。”季倾抵着下颌,嘴上吐槽,心里却是满足的。 “季倾,你真嘴硬。” “所以呢?” “……不妨碍亲起来软。”说完许竹山已经先覆住眼睛,摇头笑了起来,难得露出了牙齿,许竹山啊,你越来越变态了。 “许竹山,你真是……说骚话的水平突飞猛进。” “季老师夸赞了。” “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出去了。” “唉,我这个偷情郎没名没份,留不住你。” “许竹山,今天的药记得吃,别让病情加重。” “相思病吃什么药?” “我挂了啊…”季倾假装要离开。 “记得想我。”许竹山没有阻拦,而是收起了随意,语气正式许多。 挂掉电话,季倾快速回屋换了一件衣服,随后不紧不慢打开房门,看了一眼站在门外低头回消息的陆凡:“上了个厕所,走。” 陆凡没有抬头,只是轻声嗯了一声,季倾觉得他很反常,停在他旁边,“怎么了?” 陆凡收起手机,搂过季倾的肩膀,挤出一个笑:“没什么,等你等的饿了,吃饭去!” 所有人落座,刑梅神色温柔,但还是能看出她身上的疲惫。她看了一圈四个年轻人,目光落到蒋寒身上,迟疑了几秒:“孩子,你是第一次来吧?” 蒋寒有些拘谨,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是,阿姨。” 一旁的陆凡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侧过身子撑着下巴:“今天这么乖呢,蒋寒?” 孟柯和季倾都笑了,蒋寒压着想骂人的冲动,顶着牙挤出一个笑,眼神却恨不得摁着陆凡一顿胖揍。 “阿姨,这是我们朋友,特别好,之前一直忙,没来得及来看你。”孟柯开口了,季倾原本以为他会直接说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过转念一想,这样更合理。 蒋寒回过头对邢梅笑着点点头:“对,阿姨。您叫我蒋寒就行,我们和季倾都是特别好的朋友。” 邢梅点点头,随后拿起筷子:“先吃饭,边吃边聊。” 这顿饭吃的其实平静居多,大家一方面是怕太吵让邢梅消受不了,另一方面太久没见,的确不知道该怎么把握聊天的界限。 吃饭的时候季倾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孟柯和蒋寒下意识地保持距离,心里不太舒服,因为总是联想到他和许竹山,他又想起了季海之前说的话,心口又堵住不少。 正走神,手机突然来了电话。他看了一眼来电是苏晴,他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接起电话:“怎么了?” “莫俊辉……出来了。”苏晴开口。 季倾眉头落下来,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进了书房,他压低声音:“具体怎么回事?” 莫俊辉原本应该在里面待上几年,但不知道是谁把他保了出来,而且他似乎现在过得还不错,丝毫没有狼狈,也没有颓废的模样,来季倾工作室的时候似乎是做足了准备。 “记住插画室,名字倒挺特别的,”莫俊辉进来之后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径直进来四处打量,然后看着苏晴眼里带着不屑:“苏小姐,看样子恢复的很好。” “你也一样,牢饭吃的挺好的吧。” 莫俊辉不在意地哼笑一声,“你还真是随了你的老板,嘴很能说。”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出去。”苏晴看见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告诉季倾,我们马上就要见面。”说完莫俊辉就离开了。 “就是这样,”苏晴有些无奈,“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了,先工作吧。”挂了电话,季倾揉揉眉心,给洛独发了消息,随后回到餐桌。 “工作上的事,快吃吧。”季倾抿嘴微笑看了看几个人,同时给邢梅夹了菜。 饭桌上聊的正式些,所以几个人也就比较拘谨,而季倾也多少有些分心。 饭后邢梅难得高兴拉着陆凡和孟柯一直聊着最近的近况,而蒋寒坐在一旁陪着,紧张得不知所措,孟柯余光里瞥到他的反应,难得嘴角很难压。 “徐叔,您帮我查一下最近莫俊辉的动态,我觉得他又要不安分,我们提前注意点。”季倾靠着阳台,屋门半掩,他的声音压低了许多。 “我最近一直在查,本想查出点什么再和你说,没想到他竟然先找过来了。”徐峰脸上多少有些不屑,季海才给他通了消息,让他不要让季倾知道,但是还是没莫俊辉出手快。 “这次他能出来就不会和之前一样轻率,我们工作室最近事情多,精力有限,他这个时候过来,我们得注意。” “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你先忙工作合作的事,这件事就不需要你过多担心了。” 两人挂了电话,季倾揉了揉眉头,看着划过天空一半的太阳,心底升起一丝疲惫。 “这件事我们不同意!”拉图叔难得如此激动,这一句话的气势让援藏队所有队员都有些惊讶,屋内气氛下沉得厉害。 “以前都听你的,结果呢,次次出危险,你真不把命放心里!” “拉图叔,我会注意……”许竹山上前想安抚拉图的情绪。 “行了,这话次次都说,我不信,这次坚决不行!”拉图连连摆手,甚至半侧过身。 许竹山无奈叹口气,随后沉默了。 其他的队员都沉默,不知道如何打破这种僵局。 拉图背驮着,明显很憔悴,他转过身:“竹山,现在援藏队已经不属于我们了,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了,反正不行!” 许竹山知道拉图是担心他,但这次他肯定要去,必须要去,是一个了结。 “拉图叔,这次巡山就三天,而且时间比往年提前一个月,气候条件都很稳定,而且,这次结束之后,我就彻底离开了,您就当让我有始有终,行吗?” 回应许竹山的良久的沉默,可拉图的背松了下来,许竹山知道他同意了。 巡山前,许竹山特意回了一趟学校,见了阿如拉,见到明显疲惫的许竹山,阿如拉不禁皱了眉头:“你这孩子,援藏队都马上要开始新的阶段了,你还困在原处。” 许竹山笑笑没反驳:“校长,这次巡山结束后,我想回学校,给您帮帮忙,行吗?” “你想的话当然好,毕竟季倾走后,学校真是缺人手。”阿如拉想起季倾,不由得叹了口气,“最近你和季倾联系了吗?他这么样?” “嗯,挺好的……”许竹山回答得不太用心。 “季倾是个好孩子,我觉得他和沈老师还挺聊得来,之前本来想……”阿如拉没说话,许竹山一下子打断,“诶,校长,不说他了,最近阿妈在学校怎么样?搬迁房屋都落实了,我想还是让阿妈去那里住更合适,比较方便。” “最近气温不稳定,格桑总是关节痛,我说的话,她不听,你去劝劝也好,毕竟她也上了年纪。” 两人说着就一起走向卓玛格桑的的屋子。 “阿妈,你就答应我,去安置房住,行吗?那里吃穿住都比在这里方便……” “我腿脚不方便,从山上折腾下来已经够累了,现在还要我折腾,我可不行了。”卓玛格桑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她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两人,“阿季呢,他之前答应我回来喝我熬的汤,他什么时候回来?” 许竹山没有犹豫掏出手机给季倾打了个视频电话。 季倾正好在开会,手机静音,没有接到电话。许竹山心头闪过一丝失落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对卓玛格桑说:“他最近比较忙,他之前说了有机会会回来的。” “那好,等他回来再说吧。”说完,卓玛格桑看着许竹山眼底的慈祥夹杂着些只有许竹山能明白的神情。 “阿妈,现在你最爱的不是我了。”许竹山小孩子似的撇了撇嘴。 “你的最爱就是阿妈的最爱。”卓玛格桑漫不经心凑过来,在许竹山耳边轻声一句,许竹山觉得自己的体温从耳根开始上升。 真不争气,一句话就要现原形。 许竹山蹭蹭鼻子,随后歪头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是季倾回过来的电话。 “怎么了?我刚在忙。”季倾出了会议室就给许竹山回了电话,但眼睛还是在看手上的合同。 “阿妈想你了。”许竹山说完就把手机递给了卓玛格桑。 “阿季,最近还好吗?” “阿妈,”季倾收了目光和心思,嘴角和声音都带了笑意,“我很好,您呢,身体怎么样?关节还痛吗?” “不碍事,阿妈就是有些想你了,刚才让小山给你打了电话。”说着,格桑侧过头看了一眼许竹山。 “我这两天工作交接一下就回去,回去了还要喝您熬的汤呢。” “咱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我刚还在说要等你回来喝我俺的菌菇汤,你就说了。” “你回来,我和小山去接你。” “不用,阿妈,您等着我就好,我……” “也好,那就让小山去接你,这样更方便。”听了卓玛格桑的话,许竹山觉得浑身被定住了,既觉得尴尬又很想笑。 “嗯,阿妈那我先忙,您照顾好自己。” “好,那你先忙吧。”说着,许竹山接回了手机,听筒放在耳边。 “我以为你想我了。” “是,特别。” “等着哥吧,你准备准备当专职司机吧。”说着,季倾嘴角勾笑。 “行,随时恭候。”说完,两人挂了电话。 季倾定了两天之后的机票,然后继续看着手里的合同。 出发前一天季倾觉得不踏实,既有这段时间高强度工作的原因,也有一些他无法辨别的原因,他看着即将停靠在12的时针和分针,季倾给许竹山打了电话,但他没接,这让他更加不安,但又觉得是自己神经绷得太紧了,揉了一把脸关了灯。 也就是这一夜的交错,让季倾差点见不到许竹山, 第12章 我说的才算 雪竟然提前了半个月。 许竹山的腿因为两天的强度和低温已经有些硬撑,拉图劝他,但他嘴硬说自己能坚持:“没事,拉图叔,就这半天了,明天下山好好歇一下就行了。” 拉图除了叹气,别的也做不了什么,只是沉默地把护膝递给了许竹山:“这个套上,管事,别不听。” “谢谢拉图叔。”许竹山笑着接过,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把护膝套在了外面。 “今年的雪反常,明明还有半个月才是雪季。”队里的其他几个队员互相说着,都裹紧了自己的衣服。 一行人到达山顶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虽然山不高,但山路难走,加上队员换了不少,都不熟悉,所以时间花费的多。许竹山和拉图一直在队前带着,直到登上了山顶,到达了巡山点,许竹山才松了口气,他看着天边泛起的亮光,脑海里浮现出上次季倾离开,两人一起看的日落。 如果你在就好了。许竹山掏出手机,看到了季倾的来电,他本想回过去,但想想他应该还在睡觉,就关掉了手机。他揉了揉疲惫的眉框,继续顶着山风等待日出。 这个时刻,如果你在真的很好。许竹山光想到季倾,心里都觉得幸福。 “季倾,莫俊辉来了叔叔的公司,你赶紧来!”接到陆凡的电话,季倾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打车去机场,所以他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跟我没关系。” “你快来,这边情况不乐观,不是闹着玩的……!”还没等季倾张口,电话就留下了忙音。 季倾皱眉看着桌上的钟表,还有两个小时。 “季总,我爸那件事,你做的,对吧。”莫俊辉站在季海面前,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季海没回应。 “我挨打入狱也是你。” 季海依旧沉默。 “季总,我为公司做的没有错事,你为什么这么做?” “莫俊辉,你来,是找我兴师问罪?”季海缓缓抬头,目光打量着莫俊辉,“你以什么身份?” “……当初苏家出事,你才是真正的赢家,还……” “哼,”季海冷笑,他放下手里的合同文件,身体后仰,眼睛眯起,“你看样是带了筹码来。不过,你的方式我不喜欢。” “喜不喜欢不重要,有效才是目的。” “莫俊辉,你真是和你父亲一样愚蠢。”季海露出不屑,“即便你现在有我的把柄,你也要清楚一件事,在A市,没人动的了我,你父亲,坏事做得太多,有报应才正常。而至于你,惹了我儿子,这点代价是奖励你的。” 季海不轻不重的语气连同这些话丢在了莫俊辉的心里,他伪装的镇静有了裂痕。 “怎么,你也想在我这动手?”季海察觉出他的异样,嗤之以鼻,“终归是年轻。” 莫俊辉沉默了片刻,随即走近季海,在他的桌前站稳,拿出了一份文件,还有几张照片,轻飘飘地甩在了桌上,“那这些,对你应该也不重要。” 季海扫了一眼,他的眉头闪过一丝不快,但随即恢复平常。 “不过对季倾的工作室应该挺重要的。” “威胁,我一向不喜欢。”季倾和陆凡同时推开门,坐在位置上的季海惊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莫俊辉,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威胁我不行,来找他,你觉得管用吗?” 莫俊辉看着眼前的季倾,他眼底的怒气已经开始蒸腾,但他还是扯出笑容,他靠近季倾,压低了声音:“季倾,你真的觉得我傻?” 季倾抬手推开莫俊辉,“离我远点,”他有些不耐烦,“你来这要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你不看看,就这么确定?”莫俊辉推了推滑落的镜框。 季倾侧过头,拿起来桌上的东西,低头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看完后他重新放回桌子上,然后抬头看着莫俊辉:“就这些的话,你就省省,除了浪费时间,没有意义。” 说完季倾看了一眼时间,随后看向季海:“这种人还让进,你的公司该换安保了。”说完到门口拍了拍陆凡的肩膀:“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陆凡无奈,看了一眼季海,季海只是示意他先离开。 “莫俊辉,你父亲对你没有什么期望,你也不用打着幌子来威胁我,你想要的不就是体面,我可以给你,但你得拿出诚意……” “季倾,你要去哪?我送你。”陆凡跟着季倾出来。 “陆凡,我发现你现在真是会夸大其词,这算大事?”季倾停下回过头盯着陆凡,“你是我哥们,还是他的?” “不是,我一开始真以为是……” “行了,我得赶飞机,快来不及了。” “不是,这都马上十一月了,咱们约好十二月初一起……” “咱们有的是时间,我这次有急事,回来再说。” “什么急事?哪天回来?” 陆凡的话落了空,看着季倾越来越远的背影,最终还是妥协,给洛独打了电话。 “他出发了……” 坐上飞机后,季倾只觉得头疼,他看向外面的云层,没有一丝轻松,只是觉得心口压的紧。 刚落地,季倾只是准备一个人回学校,但在人群里看见了熟人。 “你怎么在这?”季倾很惊讶,看着洛独,找不到她来拉萨的理由。 “接你。”言简意赅的回答,洛独的神情和平常不一样。 “接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季倾被她的话说懵了。 洛独看着季倾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她才开口:“你真的想好了?” “什么?” “和他的事。” “谁?” “许竹山。” 这个名字从洛独嘴里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季倾有些宕机,他惊讶,意外甚至觉得错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你真的觉得你有十足的把握?”洛独还是没办法完全按照季海的说辞去做,可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没办法站队。 听完,季倾的愤怒在胸腔汹涌,他看着洛独:“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上一次来,他单独和许竹山聊过,让他放弃你……不过,应该是没有成功……至于后来,我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又找过他。” 难怪,那次他那么反常。季倾长舒一口气,手紧握成拳,没有立刻说话。 “季倾,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真的确定你们可以走下去?” “这是我的事。” 洛独听出了言外之意,也就没再继续追问,“许竹山在巡山,苏宁,也在……” 一连串的话堆叠在一起,让季倾觉得惊讶之余,更多是陌生。 “季倾,我能够提醒的已经做了,你跟我走,还是自己走?” “洛独,我们也没有多久没见面。” “很多事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没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尽管季倾知道洛独是一个悲观的人,但在当下,他仍旧觉得胸口发堵,他不能完全理解洛独的意思,同时也不能全身心思考这些复杂的关系。 “你现在住哪?方便吗?用我送你回去吗?”季倾不知道说什么。 “不用,我后天就走了。” “嗯……那我还有事,先走了。” 洛独没回答,只是背对着季倾直到他离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接到陆凡的电话后会冲动地跑到机场来做这么一件事,但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做,会后悔。 季海对她有恩,但她是个清醒的人。她清楚地意识到季海如今对于季倾只有从权者的掌控欲。 至于苏宁,她没办法让她胡来。她知道过去的事已然成了她不可消解的心结,但无论如何洛独也不能让苏宁再像几年前那么做。 季倾回到学校的时候,阿如拉正在让学生清扫校园里的雪,落雪后的风吹在身上让季倾忍不住打了寒颤,他带上外套的帽子,拉着行李箱走进校门。 阿如拉刚好转过身,沈清汝也看到了季倾,她拿着清雪工具小跑过来,脸上露出欣喜和惊讶:“季倾!你回来也不说一声!” 呼出的热气在空里化霜,隐约遮挡在两人之间,季倾微笑:“惊喜吧。” “切,你啊,就爱搞这些。”说着沈清汝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吧,先进屋,外面冷。” 季倾跟在沈清汝身后,阿如拉也跟过来,他的脸颊是明显的冻红,呼吸粗重:“回来了,季倾。” 季倾点头,阿如拉没有过多聊,只是让他先回宿舍。 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刻,季倾能够感受到有人常住的痕迹,他看着自己床上的外套,嘴角勾了勾。他把行李放下后,换上了相对厚些的衣服出了门,正巧碰到了阿如拉走过来。 “不休息休息?” “我有个朋友前几天过来了,我去跟他有些事情谈,中午吃饭就不用等我了,校长。”季倾说完对阿如拉笑笑,“我先走了,校长。” “有车吗?” “有,您放心。” 坐上车,季倾的脑子很乱,太多东西掺杂在一起,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串联清楚,他打开手机本想给许竹山打电话,但没有按下通话键。 司机车开的稳,路上的雪虽然厚但还能够行走。 “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为什么要去岗嘎雪山?那里高的很,而且现在还在下雪。” “找人。” “最近没什么游客,因为现在是巡山期。” “师傅,他们巡山的人有多少啊?” “每年大概都是十个左右吧,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巡山还是危险的,就像这种天气,容易发生意外呢!” 季倾抿嘴没再搭话。 到达山脚,季倾谢过司机准备下车,司机开口:“小伙子,你确定要上去吗?这雪会越来越大,不安全。” “没事儿,师傅,谢谢您提醒。”说完季倾挥挥手转身开始往前走。 雪让周遭更加明亮,但四散的颗粒却像一层纱让眼前多了朦胧,季倾只好边摸索边向前走。 刚走了没多久,听到前面有人在交谈,季倾松了口气,应该是他们。季倾尽力跨大步向前走,想要确定许竹山是否安全。 走近后,季倾从一众陌生的面孔中看见了拉图。 “拉图叔!”季倾喊了一声,拉图明显愣了一下才回过身,看向季倾时神情是疑惑且惊讶的。 “是我,拉图叔,季倾,之前去过队里。” 拉图搜索着脑袋里的记忆,片刻后他仰头表示回忆起来了:“季老师?您……怎么……” “拉图叔,许竹山呢?” “竹山他昨天就下山了,因为腿伤……” “昨天?”季倾皱眉,又撒谎,“那他回哪了?” “现在援藏队归了政府,竹山现在一直住在乌尼日中学。” “好,我知道了,谢谢拉图叔。”季倾点点头,随后目光浏览拉图身后的人,他都不认识,而且多是年轻面孔。 季倾跟随着拉图一行人往回走,确定他们都安全了,季倾在村庄外路停下给洛独打了电话。 “你知道苏宁在哪吗?” “不是和许竹山他们巡山?” 季倾说了原委,洛独沉默了片刻:“那应该是……” 季倾赶到旦增之前的住处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他喘着粗气,撑着墙体借着月光看着四周。 最外面的房门是打开的,季倾看见屋里有光,以为他们两个在这里,结果推开屋门却看到西图靠着墙角,样子刚哭过。 季倾皱眉,随后缓身蹲下,轻轻握住西图的胳膊,西图猛得睁眼,看到是季倾的时候,眼泪重新覆盖住已经干了的泪痕,沙哑的声音里夹着明显的悲伤:“季老师……” 季倾抿嘴沉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老师……我阿爸回不来了……阿妈……”西图说的断断续续,季倾眉头无法舒展。 西图看着季倾,停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看向屋门外:“季老师,竹山哥来过……” “什么时候?他说什么了?” “他让我在这里等他,让我不要下山也不要出去。” 季倾皱眉不解,直到听了西图的后半句话:“之前总给阿爸打电话的那个女人也来过……只不过她没进来,我只听到竹山哥叫了她的名字……” 季倾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拍拍西图的肩膀:“听竹山哥的话,季老师去找他们,一定不要自己离开,等我们回来。” 西图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季老师你注意安全,今晚还会下雪,会很难熬……” “知道了。”季倾的叹息夹在其中,他起身,随后关好门,将最外面的门锁好才向山上继续走去,他害怕那一晚的情景重现,尤其,是重现在许竹山身上。 借着雪映下的月光,季倾一路向上走,他庆幸自己最近一直保持着体力训练,不然他得累瘫在这,他顶着晚间山上的风,身体愈发僵硬,呼吸也越来越粗重,看着陡峭的山路,他的眉头与心头一同紧锁。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季倾只听见呼啸的山风,其余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像都被大雪吞噬。 他看着周遭熟悉却格外陌生的景物,努力搜寻着人影,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脚下和前方,不时左右看看,他看着还算清晰的记忆找到埋葬旦增贡布的地方,果然刚靠近,就看见了两个相对而立的人。 “苏宁,你到底还要怎样?” “不怎么,我只是过来打算叙叙旧,你不见面,我就只能约你来这里。” 许竹山没有立刻回话。 “许竹山,我要的不只是援藏队,我要的是代价,所有人应该付出的代价!”苏宁没有失控,只是声音强硬,却让季倾听出了她心里的一丝痛苦。 “那只是意外,和谁都没关系……” “不,苏安的死是我故意的,我推他下去的。”苏宁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松了,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实。 “他该死,因为他害死了我妈!” 季倾虽然已经知道这件事,可听她亲口说出来,心里的情绪还是难免波动。 许竹山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许竹山,当初援藏队给出的报道就是假的,我母亲才不是意外身亡,是被苏康推下去的,亲手推下去的,我当时就在他们身后。”苏宁落了泪,那滴晶莹融进了带着寒凉的月夜。 “如果不是当初的报道,我母亲的死就可以立案。” “那份报道并不是援藏队给出的,当时援藏队……” “总之源头在你们,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去问问乌尼日中学的沈清汝,她应该比我说的更清楚。” “你是不是和季倾很熟?”苏宁突然换了话题,让季倾和许竹山都愣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们不太适合走的那么近。” “你还是这么喜欢关心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事。” “和我无关我不会提,”苏宁向许竹山靠近,“他父亲当初可是最大的赢家,你父母,我父母,甚至当初的旦增,都多多少少受过他的指教。” 季倾的双手已经握紧。 “他当初拉拢我父母一起在这里进行项目投资,之后却在项目中期以资金不足退出了合作,没过两个月他以自己控股的子公司成立了援藏队,你父母当初正是遇到困境的时候,他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自然合作愉快;只不过后来他故技重施又撤了投资,甩手引荐我父母,让他们成为了新的合作伙伴,而季海却和苏安谋在了一起……” 见许竹山依旧沉默,苏宁转过身面向身前深不见底的悬崖继续说:“他们两个联合才导致了我妈妈身亡,而苏康人间蒸发,苏安直接控股了苏氏集团,而我被扔在国外,差点回不来……”说到这,苏州呼吸停滞片刻。 “后来,我好不容易回国,却连苏氏集团的门都进不去,季海这个时候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代价就是控股苏氏集团百分之三十,”苏宁发出了笑声没有嘲讽,只是觉得无奈,“我拒绝了,我就带着苏安来了拉萨,后面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些。” 季倾胸口堵的难受,季海的形象在他心里又突破了一面,阴暗的一面。 “不过我也得感谢他,如果没有他,我不会被逼着向前走这么长的路,也不会让你们援藏队这么轻松就脱离了完全自主权。他是个很优秀的商人,冷血且有十足的掌控欲。” 说完,苏宁重新与许竹山对视,她感受到了许竹山平静之下的惊讶,不过她没拆穿,只是淡淡笑了:“许竹山,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离他太近,你容易死,就像当年的他们……” 听到这句话,季倾往前走,穿过那条临近的小路,站到了许竹山身后,他调整好状态,缓缓开口:“你们这么晚跑这来是欣赏夜景的?” 听到季倾的声音,许竹山回过头,就连夜色都遮盖不住他眼底脸上的复杂情绪,但他还是向他走了过来:“怎么,找到这了?” “校长担心,让我找你,没想到不止你一个。”季倾的视线越过许竹山落在了苏宁的脸上,随后季倾上前:“苏宁吗?好久不见,投资人。” “好久不见,季倾。没想到……” “对了,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洛独,”说着季倾离苏宁又近了一步,声音却低了下来,“你离许竹山和乌尼日远点,季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说完,季倾笑笑,看着眼前胜券在握的苏宁,季倾却只觉得和季海一样令人厌恶。 “这么晚了,你们如果真有事需要谈,换个地方,这里危险,如果一不小心掉下去,得不偿失,是吧,苏老板?”季倾的语气不算客气,但也在压制。 苏宁笑笑:“还是你想得周到。”说着她却向后退了一步,离悬崖边的那颗石头进了一步,季倾下意识地伸出手,这让苏宁的笑更加明显,“这么担心我?” “是人我都担心。” 苏宁抬眉,收回了腿,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越过季倾和许竹山往前走,到了季倾走过来的那个位置,苏宁转过头,目光流转在两个人的脸,“祝我们,都够好运。” 季倾没听明白,至于许竹山,他不知道他是否明白。 苏宁先下了山,在另一条捷径,有人在那里等她。而冷静下来的许竹山回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季倾,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平静地看着他。 “走吧。”季倾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的目光,他在现在没什么十足的底气面对许竹山,即便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做任何错事。 “你站多久了?” 许竹山没有动,只是微微低头看向季倾,声音没什么异样的情绪。 “没多久。” “那你很缺乏锻炼了,浑身都凉透了。”许竹山说完没等季倾反应就将他揽进怀里,两个人其实都是冰冷的,甚至都没什么知觉了,可许竹山却觉得抱着季倾,自己才从刚才的状态里活了过来。他下巴抵着季倾的脖颈,双眼微闭,双手柔和地放在季倾的腰间。 “季倾,我很想你。” 季倾原本犹豫的僵滞的双手慢慢放到许竹山的背,他歪头贴近许竹山的耳朵,没开口,因为心口都被堵得发紧。 “我本来打算去找你的,还没来得及。” “你没什么想说的?”许竹山松开季倾,目光盯着季倾。 “有,在想先说哪句。”季倾的声音里带着鼻音,他清了清嗓子,“先回去吧。” “……好。”许竹山顺势拉过季倾的手,“你快成冰棍了,季老师。” “别,现在口味欠佳。” 许竹山侧过头吻住季倾,很浅,却稍长。 季倾回过神眨眼,却没推开。 “季倾,你还是话硬嘴软。”许竹山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里映着季倾的模样。 季倾只觉得难受,他就是压抑得厉害,不是对谁,而是自己觉得由内而外的不舒服,就像是谁把自己推到了一个自己并没有想过的境地,自己还无法后退。 “许竹山,对不起。” “什么意思?” “……就是,差点……来晚了。”季倾的手恢复了一些温度,他抬手把许竹山的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我也很想你。”他莫名想流泪,原本想好好教训许竹山骗了自己固执地去巡山,结果自己成了如此被动的位置。 “怎么感觉你这么奇怪?”许竹山抿嘴,察觉出季倾的异样,伸手摸了摸季倾的脸。 “没有,哥累的。”季倾挤出一个笑,拿开许竹山的手,“快走吧,不然又要风雪夜归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山,一路上很默契地没有说话,季倾走在许竹山身后,他总会有几个瞬间失神,许竹山的背影和之前差不多,可又差很多,他不知道差在哪里,起码现在理不清。 到了丹增的旧住处,季倾把门打开,西图已经回到屋里睡着了,季倾原本想退出门外,但许竹山拦住他,指了指旁边的屋子,用口型说“我们今天先在这睡”,季倾点头,然后走出门。 “校长,我和朋友今天在旅店睡了,明天回去,您别担心了。” “好,我给竹山打个电话,这孩子没回队里,也没回学校……” “他应该是去安置房那边了,我下午给他打过电话,您不用给他打了,早点休息吧。” “好,那我就放心了。”挂掉电话,季倾转身回到屋里,许竹山靠着桌子,侧低着头发呆,听见声音才抬起头,“走吧。” 进了屋里,季倾知道是西图的房间,西图睡在了旦增的屋里。房间里只有以掌比较窄的床,看着如此干净整洁,应该是西图常常回来。 “西图知道旦增去世了,他妈妈又忙,所以他总会跑回来。” 季倾点点头,许竹山递给他一杯水:“喝点水,你现在浑身又凉又湿。” 季倾摇头,他有些累,声音低且小:“早点睡吧,今天太累了。” 许竹山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屋内短暂沉默了几秒,许竹山开口:“今天这么反常,到底怎么了?” “许竹山,你觉得你大晚上跑到山顶正常吗?你不是说不去巡山吗?你腿又好了是呗?”季倾抬头,心里的烦闷上涌。 “抱歉。”许竹山抿嘴。 “别,这话应该我说,”季倾皱眉,“这趟西藏我就不应该来。” “季倾你到底怎么了?” “我……”季倾抓抓头发,想了好多措辞,最后泄气,“我很抱歉季海做过那么多……”说完季倾抬头看向许竹山。 “你都听到了。”许竹山眉眼闪过一丝惊讶。 季倾点头。 “季倾,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许竹山柔声反问。 “我知道,但……” “季倾,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是已经发生的,我们无法改变结局的过去。当时的我们也不会知道在很多年之后会遇到彼此,这都不是能够预料到。” “我明白,可我就是觉得愧疚,如果……” “不需要愧疚,也没有如果,季倾,我们都不是亲历者,就算苏宁说的完全属实,对于我而言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现在我只想我在乎的人,还在我身边的人,能够一切都好。” 季倾看着一脸认真的许竹山,涌上来的烦闷和矛盾情绪都被消散,他勾勾嘴:“你现在很是会说一些看似有哲理的话。” “什么叫看似有哲理?”许竹山向季倾靠近,鼻尖蹭了蹭他,“季倾,我没想讲什么大道理,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 季倾偏过头抬手揽住许竹山的肩膀,冲他笑笑:“我知道,难得换你来开导我。” “季老师教的好。”许竹山露出微笑,眉间的温柔多了一层。 “许竹山,我之前一直觉得你的过去我没有参与过,所以从来不会去问,因为我怕会让你反复因为过去而痛苦;现在断断续续粘连起来你的过去,我成了一个不算局外人的知情者,我却没什么办法减轻你的痛苦,甚至还会成为加深你痛苦的因素,所以我会觉得很烦……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季倾,你不在,我才痛苦。”许竹山开口,声音虽轻,但充满力量。 季倾原本有些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眼神却还有未消散尽的落寞:“那我就默认你不会再离开。” “什么意思?”许竹山听着季倾的话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你不是打算过离开的?”季倾抬头与许竹山对视,“所以那次看日出我才会说那句话。” “许竹山,再坚持久一点。”季倾的话再许竹山脑海里回响,他看着季倾,这回轮到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我一开始只是以为你单纯地不想继续这段关系,以为……,后来知道是因为季海找过你,所以……”季倾只是叹气,没有再继续说完。 许竹山拧着眉,心里有股不舒服的滋味。 “许竹山,其实我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这段关系你想要结束就结束,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可经历这么多事情后,我才开始意识到,我好像,不太能接受这件事情,我不太能接受你随时打算离开我的态度和想法,甚至是行为,”季倾说到一半,无奈地摇摇头,“算了,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无常的,谁说得好呢,所以……” 话还没说完,许竹山抬起双臂,看着季倾:“能先抱一下吗?” “嗯?”季倾疑惑但还是伸出手将许竹山抱住。 “我错了,我承认我动摇过。” “这次倒是承认得很痛快,” “我当时真的觉得你是因为我才遇到那么多危险的事情,我觉得我给你带去的只有伤害。” “许竹山,你没发现吗,遇到这种问题,我们都是一个样子,逃避,退后,然后把对方向外推,拧巴得结实。”说着,季倾忍不住勾起嘴角,“但是许竹山,我可从来没放弃过,一点念头都没有。” “对不起,季倾。” “又来了,你是不是觉得这句话特别有用?” “不是。”许竹山的手臂收紧,“季倾,我害怕。” “怕什么?” “怕……我们没办法走到最后。” “不坚持就下定论,你可真够武断的。当队长久了,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喜欢一个人直接决定啊,许竹山,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不能替我做决定……是我平时对你太好,才让你这么……” “不会了,我保证。” “那这样,公平一点,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想放手,也不告诉你就自己做决定,怎么样?” “不公平,季倾,”许竹山抬起头和季倾目光交汇,“你想我怎么做才原谅我?” “许竹山,如果跟你算账,你可有太多事情需要解释。”季倾故意笑起来,眼里的情绪替换平常。 “这次巡山是我最后一次,我想有始有终,所以……我没料到会下雪,但,你看,我其实没有事。” 季倾无奈点点头,随后松开手转过身:“行了,知道你会这么说,太晚了,累了一天,赶紧睡吧。”说完直接躺在床上背对着许竹山,屋内的空气一瞬间开始冷了下来。 许竹山站在原地许久,他现在的内心其实很矛盾很复杂,他知道自己和季倾接下来的路一定会不好走,他要想办法。 “再不睡,这张床就没有你的份了。”季倾抱着胳膊,语调很轻。 许竹山看着季倾的背影,心底默叹一声,随后躺下环住季倾的腰,季倾推开,转过身把手搭在他的肩膀,突然用力,许竹山皱了一下眉。 “许竹山,你记住了,我们能不能走到最后,我说的才算。……只有我,听明白了吗?”季倾没有睁眼,但吞吐的气息还是波动了他的睫毛与眼睑。 “好。”许竹山双唇微张,右手握住了季倾仍带寒意的手,“晚安,男朋友。” “嗯。” 第13章 不留余地 一个星期过得飞快,许竹山也算彻底离开了援藏队,所以和季倾在一起的时间还算充裕,两个人去看卓玛格桑的频率也很高。 “小山最近看起来气色不错。”格桑依旧在煮茶,嘴角的笑容很是慈祥。 “是。”许竹山将茶杯递给卓玛格桑,神情柔和。 “阿季在上课吗?不然这个时间你们应该一起来的。”格桑熟练地装着酥油茶,然后放到桌子上。 “他今天有事,去县里了。”许竹山解释。 卓玛格桑点头没再多问,而是换了话题:“今年,该回家了吧。” “还没想好,不知道现在的我回去能做什么。”许竹山的神色暗了几分。 “回去看看是必要的,毕竟那是你的家。” 许竹山点头。 季倾见到苏宁的时候,她在新援藏队的门外,走近她,季倾看到她微红的鼻尖:“约错人了吧,苏老板?” “约你来自然是有事情要说。”苏宁戴着墨镜,眼底什么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就快说。” “说说关于你父亲的过往。” “那就算了,那天你在山顶和许竹山说的我都听过了,再听一遍,浪费时间。”季倾打断了苏宁的话,眉眼间有些不耐烦。 “好吧,那就说点关于沈清汝的。” “说什么?” “她父亲就是当年推出报道的人。” 季倾有想过,但他没表现出波动,只是淡淡回应:“所以呢?” “我把她约到了当初苏安和她父亲出事的地方,让她感受一下当年。”说着,苏宁依旧明艳的脸上多了一丝让人难以理解的愉悦感。 “你真是疯子。” “还好,跟你父亲比起来,我还有的学。”苏宁不以为意,她靠近季倾,冷空气在两人之间加剧,“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有特级降雪,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有没有好到你可以去……” 季倾没有等苏宁说完话转身径直离开,看着季倾越来越远的背影,苏宁不禁扬眉,掌控的感觉果然好极了。 季倾打车前往当初那座雪山,一路上他给沈清汝打了好几次电话,但都没有接通,他除了担心,还有种强烈的恐惧,一种失控的恐惧。 苏宁一直站在外面等着洛独过来,即便冷到自己的面颊腮红已经显得多余,双唇忍不住抿紧。 “抱歉,这里打车真的不太方便。”洛独呼出的热迅速在空气里凝结,她换的发型让她看上去比之前有了生气,右侧的虽然明显,但形状并不狰狞。 “没事,我也刚出来。一会儿直接去机场吧。”苏宁拍了拍洛独的胳膊,将墨镜摘下,双眼带着笑意。 “怎么想起来今天突然回去了?事情都办完了?”洛独问道,“援藏队这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苏宁转身看了一眼,随后回过头:“既然归了公,我就不会盯着不放了。” “以后还会来吗?” 苏宁看着洛独愣了一会儿,随即笑笑摇头:“没有什么理由让我回来。” 洛独没说话,只是点头,希望真的就在这天结束了。 当飞机起飞进入云层后,苏宁看着云层下被遮住的地方,身边的洛独已经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祝好运,各位。 季倾来到山下,附近村子的居民正好经过,季倾上前询问上山的路,村民都不停摆手:“这山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危险的很,你是外地人吧,旅游还是去其他地方,这里不合适。” “我朋友在上面,我得找她,她就一个人。”季倾解释原因,并且表示情况很紧急。 村民面面相觑,最后给季倾指了一条山路:“小伙子,这条路算是最好走的了,如果下山一定要原路返回,不然你很难走出来,上山的路陡,这个给你。以前我们上去都要拿着它。”村民递给季倾两根十分硬挺的长手杖。 道过谢后,季倾赶紧向山上出发。虽然还是上午,但天色阴沉,如今又是十一月中旬,冷气在四周窜跳,季倾脚下好几次打滑站不稳。 这座山并不是特别高,但十分陡峭,好多直行的地方都像是挺直的背,向上走要费许多力气,他忍不住自嘲:“季倾啊季倾,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来这是强身健体呢。” 苏宁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天色也开始暗了下来。出了机场,趁洛独拿行李的时候,苏宁给许竹山发了条短信,随后打电话给了季海。 “季总,您最近忙吗?” “有事直说,苏总。” “您的儿子又去了拉萨,我听队里的人说许竹山,带着季倾上了山,”苏宁顿了顿,看着越走越近的洛独,“就是当初苏安和那个记者死的地方。”说完苏宁便挂断了电话。 洛独站停,她冲洛独笑笑:“一会儿出去吃什么?” 洛独想了想摇头:“算了,今天有点累,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车,“车打好了,东西都装好了,回去休息吧。” 苏宁的笑容收起,随后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再联系。” 洛独目送苏宁离开,刚转身就接到陆凡打来的电话:“回来了吗?” “你电话打来的时间掌握的刚好,”洛独站在路边等车,“怎么,有事?” “我想这么久了,季倾应该没什么事,之前让你跟过去也是叔叔担心他。” “陆凡,你要是这么听你爸的话,你爸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你又揶揄我。” “陆凡,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季叔叔?” “……感觉吧,季叔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可以掌控一切的人,他从没出过差错。” “所以陆凡,你觉得他做的,都是对的,是吗?” “你这话听上去很奇怪。” “算了,吃饭了吗?” “还没,刚加完班。” “出来,吃饭,老地方。” “还是咱们有默契,打电话就是为了蹭顿吃的。” “你请。” “……身为老板,请员工吃饭正常。” “要是谈公事我可就不去了。” “别,洛独,上纲上线了,开个玩笑,等着我吧。” 挂掉电话,洛独有些怅惘。 收到苏宁短信的那一瞬间,许竹山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他随手住了两件外套直接跑出学校,启动汽车的手竟然隐约在抖动。 许竹山拿起手机给季倾打过去。平日未曾在意的转接音,在此刻密闭的空间里就像是一条无形的绳索不断在向他的咽喉收紧。 在即将被告知无法接通的前一秒,电话接通了。 “喂,季倾,你现在在哪?”许竹山的声音不受控地变高。 “许竹山?”季倾已经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这个位置多少还能见到些光。 “我问你在哪?” 手机信号断断续续,两个人无法有效地交流,许竹山开口:“在原地,别再动了,等我。” 挂掉电话,许竹山的车速提到最快,他给拉图打了电话。 季倾找到沈清汝的时候,她不知昏迷了多久,身上有明显与人推搡的痕迹,季倾上前轻声叫她的名字,沈清汝毫无反应,季倾拉起她的手想背她,从沈清汝手里滑落一只录音笔,季倾本想打开,但发现已经没电了。他将录音笔收好,起身准备背沈清汝下山,但刚转身就看见了身后熟悉的面孔,季倾开口:“你还真是很能卖命。” “有钱不赚是傻子,我和许竹山可不一样。”李可依然是那副牙尖嘴利的模样,让人看见一眼就反感。 “怎么,人命钱也赚?季倾站起来,低头看着李可,“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是个蠢货。” 李可被激怒的很容易,他靠近季倾想要动手,但季倾直接将他推开:“你觉得你有和我动手的能力吗??” 李可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摆摆手,身后就又出来三个人:“老板怎么会只让我一个人对付你?” 季倾扫了一眼李可身后的三个人,看上去身手都不错,季倾退后一步,看了一眼身后的沈清汝。 “怎么,这么担心?”李可的话音听上去充斥着不屑,季倾皱眉,随后转身直接一脚将李可踹倒,身后的三个人立即警觉,上前将李可挡在身后。 李可吃了瘪却还在叫嚣:“给我好好修理他!” 季倾被三个人围住,手上的手杖长时间挥动总归还是吃力,季倾一个转身用手杖将左侧的人带倒,顺势给了他前额重击,随后将人踢开;他回身扔掉其中一根手杖,然后将另一根很过来拦在两个人面前,他没想到这两人直接将手杖推断,借力给了季倾两拳,季倾吃痛向后退,直接抵到身后的山石,站在一旁的李可凑过来,抬拳想给季倾几拳,季倾侧脸抬起手臂挡住并且再次重重踢了他一脚,“你算什么东西,还跟我来这套!” “妈的,你还得意,我今天让你下不去这座山!”李可的怒气攀升,他挥手示意,那两个人人再次冲上前,季倾躲开退后,但被前面的两个人步步紧逼,季倾被拖得疲惫,他找准时机,揪住一人的脖子上提,将他的下颌拽了下来,那人猝不及防地闷哼松开了扣着季倾胳膊的手,另一个人一分神,被季倾手肘按住肩胛向侧面一推,脖子直接撞在山石的棱角上,季倾躲开了两人的夹击,体力消耗许多。 天越来越黑,季倾已经看不清对面几个人的脸,他能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液开始变凉,甚至凝固。 “季倾,要不要打个赌,你能不能下山?” “无聊。” “季倾,你知道为什么苏总会让我留在这儿吗?” 季倾没说话。 “因为我原本是在等许竹山的,没想到是你过来。” 季倾神色闪过不悦,但依旧沉默。 “他比你还欠收拾。不过既然你们的关系这么好,你替他挨收拾也不是不行。” “废话真是多。”季倾向前抬起胳膊直接将他放倒,但他刚起身,就感到自己后背一阵夹带温热的刺痛,家没来得及挣脱前面两个人的纠缠,身后就又被用力划开一处,他皱紧眉头转身,抬腿将身后的人踢得后退,自己只能向另一面后退,停歇的间隙,他感受到了血液的滑落,他没有别处可退,四人一起再度向他逼近。 季倾摸了摸自己的身上,除了用来采风的一支速写笔,再无其他能够起到威慑的东西,他抽出笔,伸手拉过离他最近的李可,将笔尖抵在他的脖子上向深处挤压,直到出现浓郁的红。 李可慌了神,连忙抬手,全然没有刚才的嚣张跋扈,语气里带着求饶:“别别,别,别再用力了。” “不是想打赌吗?”季倾的呼吸已经微微紊乱,但他克制着抖动,“你没把自己放进去,就说明你没脑子。” “是,是是,我没脑子,我就一个蠢货,你别跟我一般计较,你……你先别激动……” “你们轮流背着她下去。”季倾没理会李可,而是抬头示意一旁三个不知道怎么做的人。 三个人目光一同落到李可的身上。 李可无奈点头,三个人才将一旁的沈清汝拉起来,一个背着,两个扶着。 “她是你们打昏过去的,你们背着很合适。” “不是我们打的,是,老大给她注射了麻醉剂,剂量有点大……”其中一个扶着的人开口,似乎觉得这么说能够为自己减轻点责任。 “李可,你可真是条好狗。”季倾扣紧李可的脖子,李克呼吸被收紧,眉头拧在一起,但他此刻也只能求饶:“是,是,你说的都对,别生气,咱们这就下去。” 说完,一行人前前后后开始向下走。 刚刚还是迷蒙的小雪开始逐渐显示威力,雪片越来越大,风能卷起一个人。所有人经过刚才的搏斗都已经没剩多少体力,如果不是下山去,估计都得留在这。李可不时左右张望,他知道现在动手还不是时候,所以忍着心里的怒火任由季倾锁着他的脖子。 “季倾!沈清汝!”许竹山觉得自己的心口不断涌进寒流,呼吸都是扎扎实实的刺疼,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有更害怕的,他怕失去,就像上次亲眼看着季倾进手术室,自己却无能为力,当熟悉的无力和自责掺杂着恐惧一同席卷他,他真恨不得把自己埋在这冰冷且永不解冻的大雪里。 “季倾!季倾!季倾——!”山谷被雪填满,连许竹山的呼喊都被吞没,没有一丝回声,也没有一丝回应,只有风和雪将他变得越来越冷。 “季倾!”许竹山向上的脚步没有减缓,但身上的积雪越来越明显。 季倾和李可的身体已经开始被风推着向下,两个人都没办法受控,李可此刻也不想着挣脱,反而死死拽住季倾。 另外的四个人,沈清汝已经开始恢复了意识,但身体却无法自控。但三个男人全然忘了身上还有个人,只是想尽办法让彼此靠得更近以免摔下去。 雪被风卷成一团接着一团,开始向下倾袭。季倾后背的伤口早已因为寒冷凝结,但每一次挪动都会或多或少地扯到,他只是撑着,扣着李可的双臂也开始逐渐软了下来,借着月光他回身看了看,四周有一些之前滑落的山石,他指着那三个男人;“你们把她放下来。” 三个人照做,沈清汝已经恢复了神智,只是身上发软,她抬手靠在一旁的山石,与眼前的三个人保持距离,她看向季倾,神色愧疚。 “李可,你怕吗?” 李可点头,他抬起双手:“这样,季倾,咱们各退一步,你放开我,我们和你们各走各的,行不行?” 季倾摇头。 “那你们先走,我们看不见你们再走,行不行?”李可的脖子被勒的有了红印,嗓音沙哑。 季倾看向沈清汝。两人眼神交流,沈清汝向他走过来,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李可,眼底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姐,你先下去,许竹山应该就在附近,你下山能碰到他。” “一起走。” 季倾晃了一下,沈清汝看见季倾身后一半都是血染的红,她张张嘴,抬起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听我的,姐。”季倾压低声音,“趁现在。” 沈清汝握紧拳,思忖片刻,将自己的围巾给季倾摊开铺在季倾的后背,随后后退向山下跑去。 季倾看着沈清汝的背影逐渐消失再视线,李可转过头眼神忙乱地暗示那三个人,三人接收到信号,互相看了一眼,开始向季倾逼近,季倾手上的力度再次加紧,李可觉得自己的呼吸濒临停滞,但那三个人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季倾将李可敲晕,随后用力甩在身后,然后向三人迎去,他最先冲向那个下巴还没有好的男人,给他的面门直接推开,整个人翻倒昏了过去。 另外两人退后几步,但他们知道季倾身上有伤,所以两人对视一眼,左右分开向季倾快速推进,季倾毕竟不是专业的三大选手,当初也只是为了改善改善自己的身体素质,几乎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要上阵。 他左右无法兼顾,防了右边,左边就被重拳压制,躲了左边,右边又要闪开不知什么时候掏出来的甩棍。 季倾身上的撕扯感又开始明显,伤口开始撕裂。他咬紧牙关,将笔尖插进右边那人的肱骨向内直压,然后直接将他摁在脚边,他快速回身,但还是没躲过,被左边的人用全身顶了出去,后背再次撞在山石的凸起上,季倾闷哼一声,额间密小的冷汗已经无法被山间的冷风覆盖。 季倾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喉咙里的痛涩也愈发明显。他有些撑不住,身体向下滑。 唯一没受伤的那个男人向季倾走过来,季倾撑直身体面向他,等着他向自己靠近,再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季倾上前抢先一步抓住男人的脖子将他压在自己身后的位置,手上的力度不断加重,但季倾与他的力量还是有差距,男人双手反握住季倾的手腕,抬脚将季倾踹开,季倾倒在地上,嘴里有了血腥味。他强撑着站起来,男人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一把短匕首,季倾抬手格挡,匕首却在他的小臂伤飞快且狠辣地留下不短的血痕,他吃痛跪下。 他想站起来,但觉得眼前的模糊度在加剧,身体本能的抖动已经无法被控制,他知道要坚持不下去了,但他还是挣扎着,眼前的男人用力将将脚踩在季倾的伤口上,季倾觉得自己的胸腔被急剧挤压,视线越来越窄,就连雪花轻轻落下,他都觉得是砸下来的。 雪又开始新一轮的侵袭,季倾彻底没了意识。 “季倾!”季海看着眼皮翻动的季倾,赶紧挥手让助理把一声叫过来。 “季倾,能听见吗?季倾……”季海站起身,猩红的双眼露出些欣喜。 季倾睁开眼,看见自己在病房,季海的脸出现在自己视线,他反应了好久本想张嘴说话,但干涩的嗓子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醒了就好,医生马上过来。” 刚说完,医生和护士推门进来。 “季总。”主治医生和季海点头,季海点头随后退到一边。 季倾配合着医生的检查,脑海里却一直在搜索着记忆,但模糊又错乱。 “昏迷这么久,刚醒来各方面还是比较虚弱的,不过身体体征都恢复正常了,现在就是维持营养和身体机能平衡。” “谢谢你,李医生。”季海带笑表示谢意,让助理送医生出去。门关上,季海才继续开口:“你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季倾只是闭上眼睛,没有其他回应。 “季倾,这次住院结束就跟我回A市,”季海说着,又看向季倾,语气松下来但还是带着条件,“如果你不想你妈担心的话。” 季倾皱眉,抬手:“出去……”即便声音沙哑,季倾还是用力发出来,他不想和季海多待一秒。 季海忍着情绪,走到病房门口刚拉开门,就看见沈清汝正准备敲门,她看见季海下意识后退:“叔,叔叔。” 季海点头,闪过身让沈清汝进了房间,随后关上了病房门。 看到来的是沈清汝,季倾的神色转变,他甚至想起身,但被沈清汝赶紧拦住:“别动别动,好不容醒过来了,别乱动。”沈清汝的神色很是疲惫,整个人很憔悴。 “现在还有哪里疼吗?”沈清汝尽量控制情绪,但眼周的红已经露出。 季倾闭眼又睁开,手指抬起一点碰碰她的手腕。 沈清汝的泪水一瞬间滑落:“对不起,季倾,我没想到这是苏宁设的局。” 季倾摇头安慰沈清汝。 “你好好休息,最近我都会来看你。” “许竹山……” 沈清汝擦掉泪水的同时转过身,调整好情绪才又转了回来。 “校长说……他家里有事需要回去处理。” 季倾点头,随后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等你好了,我就要离开了。”沈清汝平静地开口,眼底却是复杂的情绪。 季倾只是点头,等着她继续说。 “我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我需要回去陪她,而且……总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别忘了我,这么帅。”季倾勉强笑笑,声音依旧浑浊。 “你不要忘了我才是,”沈清汝拍拍季倾的手背,“季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的。”沈清汝像是在安慰自己,有一种说不清的悲伤。 “会的。”季倾回应她。 “别说话了,昏迷了这么久,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季倾的双眼弯起。 “快点好起来吧。” 季倾闭合双眼。 季海挂掉警局打来的电话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有些出神。 “许竹山,如果我儿子醒不过来,我让你用命换!” “叔叔,这跟许队长没关系,”沈清汝拿出录音笔,双手止不住颤抖,“这是事情的真实因果,您等季倾脱离危险后验证,是苏宁设的局。” “病人家属在外面保持安静!” 一句话让紧张的气氛顿时定住,鲜红的“手术中”让几个人的心悬在半空。 季倾被推出来的时候,整张脸像是蜡像一半,毫无血色,许竹山想靠近,但被季海的助理挡在后面,沈清汝也只能在一旁。 “手术没问题,但醒过来还需要时间,家属先去办理手续。” 季海示意助理去办理,他则跟着一起去病房,“你们尽早回去,留在这里没有任何价值!” 看着季倾被推的越来越远,许竹山才彻底昏了过去,摔在地上的时候,鲜血才从脖劲和手臂处蔓延。 许竹山醒过来的时候,阿如拉校长和沈清汝两人正在一旁守着,沈清汝看见他醒过来,肩膀才沉下去:“终于醒了。我去叫医生。” 医生检查完离开,许竹山趁阿如拉出去才开口:“季倾呢?他怎么样?” 沈清汝的动作僵住,她摇头,许竹山了然。 “那四个人已经被拘留,后续还要进一步调查。” “苏宁呢?”许竹山开口,但没有抬头。 “……目前没消息,但季倾的父亲应该会处理好。我把录音笔交给他了。” 许竹山点头,眼神落寞几分。还没开口说话,门口有敲门声,沈清汝迟疑了一下但很快站起身走到门口,看清来人,她胡过头看向许竹山,许竹山撑起上身,等着季海进来。 “辛苦你出去一下,我有事和他谈。”季海看向沈清汝,说出的话更多是指令,而非拜托。 沈清汝看了一眼许竹山,许竹山只是闭合一下双眼,沈清汝转过头:“那……你们聊。” “这是第二次,”季海站在许竹山的病床前,声音冷漠,“因为你。” “是我的错……” “弥补错误的犯法就是消失,要么活着消失,要么死了消失。” 许竹山的双手隆起青筋,好不容易出现的血色被苍白再度覆盖。 “许竹山,你怎么选?” “不选,你没资格站在这里替我们做决定。” “你没得选。”季海将手机打开,横在许竹山的面前。 许竹山看着上面的文字,面色难看至极。 “我只是通知你。” “……等他醒过来,彻底好了,我就离开。”许竹山再一次妥协。 “这是你第二次说这句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季海揉着发闷的额头,心口输出一口气,他回过神,拿起手机给徐峰打了电话:“峰哥,可以开始了。” “等我消息。” 挂掉电话,季海的助理走了过来:“季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季海看着助理手里的资料,点头,眼底迅速铺满看不清的黑色:“这次,不留余地。” 苏宁见到莫俊辉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你最近怎么回事?” 莫俊辉无奈地摇摇头,将近期的事情告诉了苏宁,随后露出一抹无力的笑容:“姐,我都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 “瞎想什么呢?”遂宁摘掉墨镜,看着莫俊辉,“我原本想去看看叔叔,但一堆理由我进不去。” 莫俊辉的脸色变得不自然,他眉头微蹙:“姐,如果不是他,我不会变成这副样子。” “为什么这么说?”苏宁明知故问。 “算了,总是你以后不用去看他。”莫俊辉不愿再提,“姐,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苏宁勾勾唇,从身后拿出一份合同推到莫俊辉的面前:“看看。” 莫俊辉翻开后十分惊讶:“姐……你这……是……” “敬业房产本就是叔叔和阿姨的心血,我呢,帮你拿回了最大的股权,到剩下的还需要你自己多努力,才能配得上这个位置。” 莫俊辉感动又激动,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整个人愣住,目光却落在苏宁身上。 苏宁只是平淡地露出笑容:“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孙盛名这种人不能不妨,现在他是你在整个敬业房产最大的对手,你该振作起来了。” 莫俊辉放下合同点点头:“谢谢你,姐。” “别谢我,这都是为了报答当初你们家对我的帮助……”也是为了,让你更痛苦。苏宁眼底的笑意并非安慰,而是为了遮盖自己对眼前人的嘲讽。 将莫俊辉送走,苏宁去孙氏集团找了孙盛名。 “苏总,有段时间没联系我了,我以为你是忘了我呢。”孙盛名让人泡好茶送进来。 “怎么能,孙总这么好的合作伙伴。”苏宁看着孙盛名,“孙总,准备好了吗?” 孙盛名愣了一秒,随即端起茶杯:“自然,愚弄人的事我最爱干了。” “注意好分寸,时间还长,让他放松警惕,闯的祸越多,你可获的利益就越多。” “苏总,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不得不想,如果有一天你这么对我,我的下场会是什么。”孙盛名轻抿一口茶,随后放下,目光却没有落在苏宁身上。 “我是个好商人,只要我们还有利益关系,那我们就会是好的合作伙伴,孙总得多信任我,别用瞎想。” “苏总,不瞒你,跟你合作,很痛快,那我们就一起等着好戏开场。”孙盛名将倒好的茶递给苏宁,两个人的心思各有延伸。 “今天感觉怎么样?”阿如拉拍掉身上的雪,看着许竹山刚被换掉的消炎水。 “好多了,校长,您不用担心我,老毛病了。” “你这孩子,非要去巡山,这腿是不想要了!”阿如拉的语气带着心疼的责怪。 “这次出院,我肯定好好修养。”许竹山抬起手保证,眼下的乌青却显得他十分虚弱。 “行了,快把手放下,吊着水呢。”阿如拉摆手,随后坐在他旁边,“小季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小沈说他着急的朋友最近找他事情忙……” “他……的确很忙,不然,也不会不回来,您不用担心他。”许竹山不擅长说假话,尤其是关于季倾的。 “你们两个,都是工作起来什么都不顾的人,年轻也要注意……” “好了,校长,我知道了,等我回头就跟他说,让他别那么拼。”许竹山没让阿如拉说完,他怕自己露馅。 “校长,您来了。”沈清汝拿着饭盒回来。 “小沈,最近辛苦你了,得照顾这个小子。”阿如拉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明显。 “没事,下这么大的雪,您还过来,路上不好走吧。” “是,我就顺路过来看看,一会儿等胡师傅装上菜还得赶紧回去。” 十分钟之后,阿如拉接到电话,他起身还是不忘告诉许竹山:“多住几天院,别差不多就出院!记住了。” “知道了,回去路上,您注意安全。” 送走阿如拉,沈清汝回来坐下,熟练地打开饭盒:“吃吧。” “他,醒了吗?” 沈清汝拿起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后她点头:“醒了,但还说不了话,行动也不行。” 许竹山点点头:“……那就好。” “你等再好点再去看他,别这幅样子就去,毕竟……毕竟他现在醒过来了,能看得到。”沈清汝的言外之意,许竹山明白。毕竟从他刚醒过来就跑去看他,现在已经不下五六次,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 “许队长,你真的挺有当侦查员的潜力。” “沈老师,你也开始调侃我了。” “没,陈述事实。” “这话,跟季倾说的一样。” “好了,快吃饭吧,吃饭才有力气去见他,我不想再搀着你在医院深夜的走廊里和护士还有季叔叔玩伏击了。” 说完,两人对视笑得停不下来,许竹山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但依旧笑着,笑出了眼泪。 “季倾,对不起。”许竹山把季倾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只是静静地放着,他不敢握,怕弄疼了他,“对不起,我又开始说这三个字了,你,能听到吗?” 季倾昏迷的第五天晚上,许竹山刚醒过来的深夜,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面容是白色,除了心口处,其余的地方还在回温。 “明明我最熟悉那里,可我还是没有很快找到你。” “明明你不会被卷进来,但你认识了我,”说到这,许竹山的泪水无声地低落在季倾的指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倒霉,遇上我,就没有好事。” “季倾……”许竹山看着面前一切平稳的显示器,还有没有任何回应的季倾,他觉得无力在抽打他的心脏。 “醒过来,我们才刚见面,我们说好一起过今年的生日……” “你醒过来,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我当面说给你听。” “我错了……真的,我错了……”许竹山的情绪随着断了线的泪珠一同下落,也一同没有回应。 他看着氧气面罩下的季倾,本就白皙的模样在这个一切都是素色的病床上显得更加明显,他昏睡的比上一次还要深。 许竹山闭上眼,无声的落着泪,他怕泪水打湿季倾的手,他侧过头,瞥见了陪护桌上季倾的项链,那枚戒指在病房里暗淡的灯光下闪着不同的光。 许竹山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戒指链条的最低处平缓地晃动着,许竹山握住那枚戒指,放在自己的手心,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找到了自己的伴侣,与之摩挲,许竹山的胸口却是无法排解的复杂。 沈清汝出去的时候,许竹山才拿出脖子上的项链,他看着上面的戒指,指节摩挲,仿佛握着季倾的手。 他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