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沉默,
祁天壑似乎听到了胸腔内加速跳动的心脏颤音,
他等了十年,在秘密即将揭露的那刻,迟疑了,害怕了。
庄鲲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深吸了一口气,说起晦暗的过去。
“你知道吗?皎的父母都是人贩子?”
祁天壑瞳孔骤然缩成一个小点:“什么?”
“你果然不知道。”
“不可能,我后来又不是没派人去查过。”
庄鲲道:“你有能力查也要好几年以后了吧,那个时候你查不到任何奇怪的东西,已经被人抹去了。”
“谁?”
庄鲲没有回答祁天壑的问题,而是继续说回那段往事。
皎的父母从事非法贩卖人口多年,常年不在家,皎跟奶奶相依为命,奶奶虽然对她严苛,好歹也算是不缺她吃食。
由于她父亲重男轻女,经常对她母亲家暴骂她生不出儿子。而她母亲生她时落下病,无法再育。两个人都把怨气撒在了她头上,每次回家都会被混合双打。
初三时,她父母破天荒地在家住了半个月还没走,天天去后山山腰。她出于好奇,有一天偷偷摸了过去,却发现山腰一口废弃的地窖里关了一个小女孩。
一套话,她便明白了父母平时在忙什么,这一次也是因为外边风头紧,迫不得已只能把人往家里藏。
皎当即决定要拯救女孩,于是在精心的计划后,她匿名举报了亲生父母,把他们送进了牢里。
“我非常佩服她,”庄鲲眼里流露不加掩饰的欣赏,“如果是我,我可能会犹豫一下,只拯救那个女孩,而不是亲手把生活来源的父母送入监狱。她却为了更多的受害者考虑,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和生活水平急剧下降的困顿,选择勇敢。”
祁天壑赞同地点点头:“只要是她认为对的,她从不畏惧。”
“是啊。”庄鲲悠悠地吐出一口长气,“父母被抓后,她跟奶奶便搬家了,后来你们相遇了。但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魏强,她的父亲才是真正的人贩头子,他是皎父母的上线。所以她这一报警,也直接破坏了魏强一家,魏父潜逃一直没有归案。
而魏强紧接着也上了L市一所中专,毗邻你们一中。”
祁天壑回忆起来,是有那么一所中专离他们高中仅一条街,当时也有不少中专的女生在校门口等他。
庄鲲顿了顿,定定地看着祁天壑:“接下来说的事,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
祁天壑已有不祥预感,从L市一往无前的尖子生到英国医院重度抑郁症患者,这一切的转折点就在高三。
他抽动了下唇边肌肉,道:“她能承受,我也可以。”
庄鲲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高考前一天,她父母提前释放了,找到了皎,囚禁了她。
据我们事后推测,一定是魏强告的密。
那天你父亲派人给了一百万分手费,这钱自然也是她父母拿的。
第二天,千军万马去高考,本该在考场书写人生考卷的她,被父母卖到了深山老林里,卖给了一个傻子做媳妇。
从十八岁到二十岁被解救,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她饱受苦难。
虽然傻子是傻,但她妈不傻,有的是法子折磨她,动辄殴打,不给饭吃。前两年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被关在不见天日、空气稀薄的地下室。
直到第三年,皎学乖了,才能有在地面活动的机会。
被亲生父母卖到地狱,是多么让她绝望。那几年,唯一支持她活下去的便是你。
后来她被好心人救了,送到英国,因几次寻死被人送到了我这。
那天跟她聊完过后,我们终于正式开始进入心理治疗。她很聪明,不出两年她凭借着非常人的毅力,考上了剑桥大学。
她大二那年,我们的诊疗结束,她已经可以作为一名正常人在社会中生存。
“那年,我三十岁,发现我爱上了自己的病人。”庄鲲摸了摸鼻子,
“当然,我是有职业操守的。所以依循职业伦理规范,我需要彻底断开跟她的联系,至少三年,才能发展其他关系。
所以,我借着读博的名义,去美国念了三年。
几个月前,三年期满,我得知她在中国,便准备飞到中国追求她。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祁天壑良久没有说话,庄鲲一同沉默。
大约一个多世纪过去了,祁天壑终于从地上起身,唤了周秘书进屋,吩咐道:
“那对母子去哪了?”
“孟总带走了。”
祁天壑眼神阴鸷:“派人把那两人带回来,控制起来。我有话要问。”
“是。”
“另外,派去搜寻皎皎的人回来了吗?”
“还没有。”
“再多派些人,排查监控摄像头。”
周秘书领了命出去了,庄鲲也站起身拍了拍衣褶:
“我要说的话说完了,我去帮忙找找她。”
“嗯,”祁天壑点了点头,走过去伸出手,“谢谢你。”
庄鲲拍开他的手:“谢意我领了,以后再欺负她,我揍你。”
“不会了。”祁天壑弯了弯嘴角,“不会再给你机会。”
庄鲲走后不久,不速之客又不约而至。
祁天壑揉揉眉心:“华迢迢,我现在没空。”
“你听我说,”华迢迢一脸严肃,“我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傅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