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李川听到了几声沉闷的咚咚声从下方传来。
怎么了?
温故应一下站起,江梅伸手拦住他说:“等下。”
“那边,前面,前面在往下塌……”刘洋大声说。
李川顺着刘洋所指的方向看去,他感觉眼睛被光闪过,一阵发酸,用力眨了好几下,才勉强能睁开。
原本静谧而深远的太素域在向下塌陷,激起层层细腻如雨的漩涡。漩涡之间,幽幽地伸出透明的触手,轻盈地向上延展,彼此缠绕纠结,朦胧不明,宛若水中幽灵般影影绰绰的。
白色的云气在缠绕的触手之间悄然飘出,缓缓扩散开来。不久,太素域再次披覆上一层薄薄的云雾。
咚,咚咚。
地下还有声音不断传出。咚,咚咚。声音是从他的胸中传出的。是他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仿佛有什么东西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蜷紧手指,再次往前方看去,他试图凝神,却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
漩涡一个连着这一个,触手纠缠成诸中奇异的形态,犹如妖兽恶鬼。
这时,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出现在天空中,缓缓下落,越靠近地面,那光越亮,宛如实质的恐怖气息,也随着光亮扩散而开。
浑身冰凉,五脏六腑翻滚搅动。
他咬着呀,没有逃。
他没有退路。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退路。
李川没有去管其他人现在是什么样子,他没有这个力气,他只想要看清那光球,想要进入玄奥的状态之中,找到一搏的机会。
光球在落入漩涡最中心的时候,光在触手之中散开,传递着,而光球本身也幻化成了一个人形来,长发披散,长袍宽袖,看不清五官。
“翁仙。”
李川听到江梅的声音。
翁仙,他怎么能下界?
“他借着与太素域的联系,投来了一道影子。”温故应重复了一遍,“只是一道影子。”
翁仙的影子转过身,向李川他们看去。
啪。
李川捏碎了玉符。
然后他不自觉地低头躲开了翁仙的视线。他看到他的脚上不知何时已经被触手缠上了。原来结界在无声无息中破了。雨涡密密麻麻的长在他们脚边,他,温故应,江梅,姚霜,他们身上都缠绕着透明的出手。不只是他们,还有无空法师和蒋柏,透明的触手如小蛇,蠕动在无空的脸上,还有麻袋上。
玉符在他的掌心静静裂开,化作点点星光,然后消失。
三息之间,必至。
云逸仙人是这么说的。但是,三息又是多久呢?三次呼吸,是他李川三次呼吸,还是云逸仙人?仙人一次呼吸是多久?仙人需要呼吸吗?
仙凡相隔,他还能下来吗?
还是让温道长他们谁,再打我一下,可能还靠谱一点?
恐慌与焦虑之中,一丛丛的疑问都冒了出来,以至于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太素域中的变化。他只觉得太安静了。温道长他们,也不出声。翁仙……李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往翁仙方向看去,翁仙去哪了?他看到了天地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出现在他面前。
庞大的身躯旋转着,吞噬着。一条条优雅而凶猛的漆黑的绸带飞舞在其中。它张牙舞爪的席卷着太素域中的一切,所有的漩涡,雾气,诸种形态的触手,甚至光与影都被都在这滔天的怒涛之中撕裂。
之后,风就散去了。
一切开始于静寂,而后又再归于静寂。
太素域中,仿佛是下了一场大雪一般,变得一片雪白。雪白之中,站着一个人,白衣,拿着一把长戟,头发上似乎也覆盖了一层冰雪。
那个人向着天空举了一下长戟,李川仿佛看到有光点消散,然后那个人转过身,收起了长戟,向着他们慢慢走来。
云逸仙人。
李川终于松了口气,然后艰难的站了起来。
等云逸仙人走近后,他立刻说:“多谢仙人援手。”
其余人也纷纷向云逸仙人道谢。
云逸仙人只说:“还算痛快。”
李川问:“现在上界怎么样了?”
“你是说仙凡相隔之事?”云逸仙人反问。
“对的,你这次下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李川问。
云逸微微摇头,说:“不会。”接着他说:“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们跟我来吧。”
“好,好的。”李川说。
下一刻,他眼前风景便开始快速的变化,等视线再次清晰起来后,他们几人已经站在了一处春意盎然的庭院之中。
云逸仙人坐在石桌边,桌上摆着一套茶具。他说:“坐吧。”
李川从奇花异草中收回视线,跟在江梅身后,走到石桌边坐下。
“自便吧。”云逸仙人指了指茶具。
温故应拿起茶壶,给每个人都斟了一杯茶,喝了口茶后,他问:“仙凡相隔难道只是凡人的误传吗?”
云逸摇头,说:“不是,只是无法限制我而已。”
“仙界发生了什么事?”温故应问。
云逸说:“与今日之事,也有些干系。”
“太素域?”温故应问。
“对。”云逸说。
“翁仙在谋划什么?”温故应追问。
云逸摇头,说:“我上次回去之后,一直在调查那片死域的事,已经略有所得。所以这期间,仙界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只能猜测一二。”
“请仙人指教。”温故应说。
云逸仙人却看向了李川,说:“李川,你在太素域中看到了什么?”
李川刚喝了口茶,听到云逸仙人喊他,他连忙将茶水咽下,然后说:“我看到了很多道途,我猜是死去的仙人的道途。”
云逸说:“就是仙人。”
“啊?仙人的尸体?”李川说。
云逸失笑摇头,说:“当然不是了。”他也喝了一口茶,然后说:“我与你提过,飞升之后,所剩的便只有道途。仙人与他所走的道,是一体的。”
“嗯嗯。”李川点头,表示听懂了。
云逸说了下去,“道途有尽头。”
“走到尽头,仙人就死了吗?”李川问。
云逸说:“仙人也会死,但道途……只要还有修士走在同一条道途上,即便它曾经走到了尽头,也不是没有重新焕发生机的可能。因此许多仙人在陨落之前,都会想要尽力的将自己的道传承下去,只要道还在,那样的话,在不可预见的未来的某时某刻,他也能重生”
“转世重修?”温故应问。
“但这是老派的做法了。”云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