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江宁府上下,包括临漳在内所有主子,共计九百七十口人,尽数被禁卫拿下,押往天牢。
刚出宅门,临漳愤怒叫嚣:“谁敢抓本世子,活腻了吗?!”
大将军拂袖:“堵上他的嘴!”
“是。”
小将摸出一块臭气熏天的汗巾,要塞进临漳唇齿,临漳本能撇开,小将眉色一沉:“再折腾,本将拿鞋袜堵你!”
“……”
大街骤静,马上的大将军满意一笑,带着人拐过一个路口,然后,他看到方越俊立在大街中央。
“奴婢见过大将军。”
“方公公怎么来了?”
“奉陛下口谕,宣宁知忆之女,宁溶月,进宫。”
大将军不敢怠慢,连忙招呼属下寻到溶月,把她领到方越俊跟前:“宁溶月,还不见过方公公?”
“小女给方公公请安。”
“恩。”方越俊笑笑,吩咐禁卫,“松绑。”
“是。”
待禁卫松开绳,方越俊指着身后的软轿,朝溶月卷起一个笑:“陛下有召,宁姑娘跟杂家走吧。”
“方公公,我有个奴婢,不知能不能同去?”
方越俊不答,转头问大将军:“将军以为呢?”
“能。”
大将军扭头,又吩咐禁卫去寻林缨,不到一盏茶,林缨到了溶月跟前。
“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你呢?”
“奴婢也没事。”
“那就好。”
二人说完话,方越俊催促:“宁姑娘,可以走了吗?”
“可以。”
溶月坐上软轿,被人抬向皇城。
路上哪怕有方越俊领着,他们还是时不时被披甲戴胄的禁卫拦下盘查,四更天,他们到了宫门口。
皇城前的禁卫更多,且各个严阵以待,成百上千的禁卫提着刀,不断从侧门涌出,奔向金陵城。
一个面上挂着刀疤的老将军不停厉吼:“动作麻利点,不能让反贼跑了!”
“是——”
“方公公,有贼子跑了吗?”
“宫闱重地,不该宁姑娘问得,别问。”
“是。”
临近南纪宫,她瞧见地上跪了个人,到了殿外,她发现那人是杨柳新:“杨大人怎么跪在这里?”
他一见到天子,就向天子呈上两江谋逆的证据,谁知,天子刚看了两眼,皇后娘娘杀到御书房。
皇后见了天子,二话不说,一口咬定他受人指使,欲污蔑世子和江太尉,天子立刻对他生出了疑心。
他急忙扑到地上,指天发誓,铁证如山,不敢污蔑世子和太尉,于是,天子问他,铁证从何而来?
他一时间答不上来,皇后趁机倒打一耙,力劝天子处死他,好在,天子英明,命禁卫拿下皇后。
虽然天子没有听信皇后的巧舌如簧,却一定要他说出铁证的来处,他避不过,只能供出宁溶月。
杨柳新不敢答,一直等到方越俊走进御书房,才小声问:“宁姑娘是否知道陛下为什么召见你?”
“请杨大人赐教。”
“陛下问了铁证的来处,本官告诉天子,证据是宁姑娘拼死寻来,陛下这才命人传召了宁姑娘。”
“多谢杨大人把这么大的功劳让给小女。”
“宁姑娘客气了,本官和姑娘互惠互利,姑娘帮了本官,本官自然投桃报李,以后,也是一样。”
杨柳新略顿,目光灼灼地看着溶月:“本官什么意思,宁姑娘可明白?”
“明白。”
“明白就好。”
没一会儿,方越俊去而复返:“宁姑娘,陛下宣你觐见。”
“是。”
溶月抬步,上廊,林缨跟在她身后,悄声说:“姑娘,杨状元坏得很,他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杨柳新是坏,他不确定这番告密能捞到多少好处,所以,才想借她的口,在天子面前为他美言。
可惜,她不是绿竹,容易被蒙骗。
到了御书房外,方越俊停下脚步,一边横手拦住林缨,一边对林缨说:“陛下只召见宁姑娘一人。”
“是。”
溶月孤身进门。
御书房横着数十个带刀侍卫,侍卫身后摆着一张白虎戏兽纱屏,纱屏后,天子正襟坐于书案前。
方心远怒斥:“还不跪下?”
“小女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铁证是你给杨柳新的?”
“是。”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铁证?”
“回陛下,铁证是戴蔚临死之前交给小女的。”
“他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回陛下,戴蔚初入金陵,曾遇水匪劫道,倾家荡产,是父亲接济了他,叫他顺利地参加春闱。
他钦佩父亲的忠义,想和父亲一般,做个忠义之臣,可惜,戴蔚为人所害,不能亲自上呈证据,只能在临死之前,托付给小女。”
“朕……记得宁知忆,他的确忠义。”
呵……
人心隔肚皮,心是不是忠义,不把心掏出来,谁又敢笃定?天子说父亲忠义,不过是因为他死了。
天子浅叹,叹息未落,他话锋一转:“铁证全是戴蔚一人搜罗?”
“不,搜罗证据的人,是左相。”
“怎么会是他?”
“戴蔚说,左相一早察觉江宁府有狼子野心,但苦无证据,于是建聚贤楼、长春馆,暗中搜集铁证。”
天子扶额低思,突然,廊下响起一阵疾步声,方越俊奔到门下,慌张回禀:“陛下,江太尉逃了!”
“一群废物!”天子气得拍案而起,“朕的一万禁卫军,居然抓不住江相宜一个年逾古稀的文臣?!”
宫人、禁卫齐齐伏首:“陛下息怒。”
“江相宜逃去了哪里?”
“回陛下,禁卫不知。”
“去找!”
天子勃然大怒,伸手把书案上的奏章尽数拂到地上。
接着,他踩着奏章,绕过纱屏,要出御书房,过了纱屏,他看到溶月,不悦地卷起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方心远上前:“陛下,奴婢该把宁姑娘送去哪里?”
“你说呢?”
“奴婢这就差人,把她送去天牢。”方心远领着溶月,飞快退到廊下,“俊儿,把宁姑娘送去天牢。”
送?
方越俊砸吧着嘴皮子,笑问:“师傅,徒儿到了天牢,是立马打道回府,还是嘱咐狱卒一两句?”
“先嘱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