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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羹汤

    酉末,天空下起细雨,当正房的烛火被吹灭,溶月穿着林缨的衣衫,退出了卧房。

    她撑着一把雨伞,在幽暗的庭院转了一圈又一圈,等鞋袜湿透,她丢掉雨伞,猫进树丛,躲进了暗处。

    过了两刻钟,正房传出林缨的尖叫:“姑娘不见了——”

    寂静的兰雪台瞬间转为喧嚣,院里的奴婢,院外的奴婢,明处的护院,暗处的影卫全部提着灯,开始寻人。

    雨越下越大,兰雪台也越来越乱,溶月蹲在石桥的洼洞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积水渐渐没过脚踝。

    真冷……

    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直到一声堪比雷鸣的“扑通”声惊醒她。

    一个奴婢栽下石桥,跌进水里。

    “救——命——”

    护院跳进池子,想要捞起奴婢,却被桥下的一团暗影惊得摔进水里:“宁姑娘,您怎么在这儿?!”

    众人循声奔来,商量怎么救人的时候,止水踏着大雨,飞下石桥,横抱起她,又踏着雨,掠回卧房。

    “姑娘,绿竹听到杨状元对八姑娘指天发誓,说他从来不认识她。”

    “然后呢?”

    “绿竹让奴婢转告姑娘,她输了,愿把性命交给姑娘。”

    “好。”

    冰娘、林缨等一众奴婢追进卧房,冰娘推开止水,扑到她跟前,一边探她额头,一边急问:“姑娘,您没事吧?”

    “冰姑姑,房子漏水了吗?为什么我会一身湿?”

    “姑娘不记得了吗?”

    她摇摇头,打起哆嗦:“冰姑姑,我好冷。”

    “林缨,止水,过来替姑娘更衣,其余人去准备热水、浴桶,一会儿给姑娘泡个热水澡,暖暖身。”

    “是。”

    热水没送来,溶月先发起了烧,只一会儿,她就烧昏了过去,冰娘吓得眼前一黑,差点也晕了。

    “姑姑——”

    “没事。”冰娘稳住身子,“止水,你速去请郎中,林缨,你走一趟正院,告诉老夫人,姑娘病了。”

    “是。”

    天色将亮,郎中提着药箱,被止水气喘吁吁地拎进门,不到一盏茶,巧慧眉目沉沉地走进房里:

    “月姑娘的身子还好吗?”

    郎中不答,来来回回地搭了好几遍脉,搭完了又问冰娘:“月姑娘昏迷前,可曾出过什么异样?”

    “姑娘睡下了,却又悄悄起身,瞒着所有人出了卧房,等奴婢们寻到她时,她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是离魂啊。”

    “什么?”

    郎中摇摇头,没有回答,反而又问:“月姑娘最近是不是遭遇过伤心事?且这伤心一直散不去?”

    “是。”

    “那就对了。

    月姑娘得了离魂,这病不好治,老朽先开两副药,让月姑娘吃着,过两日若不见好,再试别的法子。”

    巧慧急了,忙问:“会有性命之忧吗?”

    “自然不会。

    离魂不要命,只伤神,若治不好,月姑娘会不断地夜半惊起,四处游荡,醒来却又什么都记不得。

    时间久了,容易痴痴呆呆。”

    “那没事。”巧慧松下一口气,“冰娘,大婚之前,你们定要看好月姑娘,别让月姑娘再走丢了。”

    “是。”

    “郎中,我送你。”

    巧慧领着郎中退出卧房的时候,溶月掀了个眼皮,睡着了。

    两日后,她烧退了,又过起了晌午前跟着严嬷嬷学规矩,午后跟着冰娘学做各种点心的寻常日子。

    子夜,她睁开眼,披着衣裳,走下卧榻。

    林缨听见声音,惊得起身欲喊,却想起郎中说过,离魂的人绝不能喊,否则,会惊得魂魄离体。

    她只能悄声跟随,谁知才踏出一步,溶月忽然回首,朝她勾唇一笑:“我出去遛遛,你接着睡。”

    “欸?”

    林缨一闪神的功夫,溶月已经走出卧房,不一会儿,兰雪台的人全被吵醒了,纷纷轻手轻脚地跟在溶月身后,遛弯。

    这一遛,遛了一个时辰。

    她倒回卧榻时,林缨勾着罗帐,犹豫再三,呓语轻问:“姑娘,您没病,对吗?”

    “恩。”

    “没病好。”林缨笑了,笑着笑着,她又眉头一紧,“您为啥装病?”

    “睡吧。”

    “……哦。”

    连着几天,只要到了子夜,溶月便要犯离魂,几日下来,兰雪台的奴婢各个被折腾地疲惫不堪。

    这一日,林缨照常吹灭烛火,倒上软榻,翻过两个身,她憋不住问:“姑娘,今夜您还出去吗?”

    “累了?”

    “累。”

    “今日初几了?”

    “初六。”

    “今夜,再闹最后一回。”

    “姑娘,您这么折腾院子里的人,是要逃婚吗?”

    大戏终要开场,她怎么可能逃?

    “明日,你告诉冰娘,我总在梦里喊三殿下,你寻思我的病和殿下有关,或许殿下来看看我,就好了。”

    “是。”

    八月初七,因严嬷嬷不来教规矩,溶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用过午膳,她跟着冰娘做起了吃食。

    傍晚,她亲手做得吃食铺满水榭的石桌,她拎起酒壶,倒下两盏酒,然后举起一杯,对着月光:

    “干。”

    酒爵正要沾唇,身后响起两声脚步,秦长风笑问:“良辰美景天,顽顽一人邀明月,岂不孤单?”

    溶月惊起:“三殿下,您怎么来了?”

    “孤也可以走。”

    她急走两步,紧紧揪住秦长风的衣袖:“小女日思夜盼,只求三殿下再来看看小女,殿下别走,好吗?”

    “好。”

    秦长风任由她牵着,坐上石凳,然后,他目光轻扫桌上的食膳:“听冰娘说,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这些都是小女为三殿下做得。”她夹起一只凤尾虾,“小女头一次下厨,请殿下多多担待。”

    “孤只吃肉。”

    她笑着剥去虾壳,以指尖为筷,递上虾肉,秦长风倾身,舌尖卷过她的指:“味道好极,不逊御厨。”

    “……”溶月面上登时浮起两团红云,她一边急急收回手,一边娇嗔,“三殿下何时学会哄人了?”

    “孤难道是头一回哄你吗?”他略收笑意,微凉的目光转为幽深,“倒是你,难得下功夫哄孤。”

    “只要三殿下喜欢,小女以后多哄哄。”

    “孤喜欢,但又不敢喜欢。”

    “三殿下这话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