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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楼毁

    绿竹仰面,深陷回忆的目光空洞而绝望:“他要奴家死,奴家正好也不想活,宁姑娘何必逼奴家活?”

    “你甘心死了?”

    “不甘心又如何?

    就算奴家活着,他也不会遵守承诺,迎娶奴家,于其活着看他迎娶新人,不如死了,眼不见为净。”

    “倒是一往情深。”

    “情到深处,百死无悔。”

    “呵。”溶月冷冷一笑,“你不是无悔,你是无能,你活着留不住他,只能用死换他记你一辈子。

    但是,他不会记住你,他只会喜不自禁,欣喜人间唯一能威胁他奔赴锦绣前程的人,终于死了。

    他会在得知你死讯的那一刻,把你抛之脑后,来日他越位高权重,越不会记得与你有过一段情。

    他将和八妹妹举案齐眉,会娶一房又一房的侍妾,等老了,他甚至记不得自己遇过一个叫绿竹的女子。”

    “不——”绿竹尖叫,空洞的眼神里烧起一丝恨,“宁姑娘,柳郎是不得已抛弃奴家,他心里是有奴家的!”

    “赌吗?”

    “什么?”

    “赌杨状元对你有没有留恋。”

    “奴家不想赌。”

    “如果你赢了,我让你成为八妹妹的陪嫁,跟着她嫁去大理寺。”

    “若奴家输了呢?”

    “如果你输了,把你的命给我。”

    “好,奴家和姑娘赌!”

    “很好。”溶月点了点桌案上的莲子羹,“从今天开始,好好吃饭,不然,就算你赌赢,也没用。”

    绿竹捧着碗狼吞虎咽的时候,溶月踏出了西厢,天上的明月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夜色显得更沉了。

    “这天真黑。”

    林缨忍不住咕哝了一声,声音未落,东北方窜起一团火光,火光于顷刻间熊熊,烧红了半片天。

    “姑娘,走水了!”

    “恩。”

    金陵城的静夜忽然被撕碎,安眠的百姓纷纷被惊醒,兰雪台的奴婢披着衣衫,慌乱地冲到院中。

    “哪里走水了?”

    “火势怎么这么大?”

    溶月面色不改,平静地走进正房,横上卧榻:“熄灯。”

    “是。”林缨急急勾下罗帐,吹灭灯火,“姑娘,您睡着,奴婢出去瞧瞧,看看到底是哪里走水?”

    “是菡菖阁。”

    “姑娘怎么知道?”

    “去吧。”

    “哦。”

    她合上眼,睡了过去。

    歇了两日,溶月终于养回一点气力,她早早起身,坐进水榭,看止水在池上飘来飘去地采莲蓬。

    冰娘一边拨莲子,一边不紧不慢地说:“莲子羹要炖得好吃,最要紧地是把莲子去皮去心,然后——”

    话没说完,林缨奔进水榭:

    “姑娘,被您说中了!前前日起火的真是菡菖阁,火烧了半夜,要不是天明下了一场急雨,这火还不知要烧去哪里!”

    菡菖阁很大,哪怕江相宜用千军万马把菡菖阁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到铁证,既找不到,不如烧了。

    “还能烧去哪里?”

    “千秋楼啊!

    那晚的火势之大,亘古少有,菡菖阁方圆三里的东西,全被烧光了,差一点连大理寺都烧没了!”

    千秋楼,曾经金陵最风光的一道盛景,引得无数风流才子慕名而来,于楼上挥斥方遒,作出旷世名作。

    父亲的《江南赋》,也成于千秋楼,哪怕千秋楼不再,《江南赋》的墨迹还静静地停在墙上,等着后人来瞻仰。

    如今,江家为了寻他谋逆的铁证,烧了千秋楼,也烧去了父亲留在金陵城里的,最后一点印记。

    “真可惜……”

    冰娘见溶月神色有异,不悦地横了林缨一眼:“你这会儿不在房里收拾,又跑去哪里胡听墙角?!”

    “我是帮姑娘打探消息。”

    “姑娘忙着安分守己,生怕三殿下又起疑,你倒好,日日四处乱窜,只怕三殿下不来问罪姑娘。”

    “我没有。”

    “你就有。”

    两人又吵作一团。

    止水飞回水榭:“姑娘,严嬷嬷进门了。”

    溶月起身:“冰姑姑,等学完规矩,我再来听你说怎么炖莲子羹。”

    “是。”

    到了院中,她发现今日来得只有严嬷嬷一人,于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大舅母和三舅母?”

    江家夫人是来看乐子的,宁溶月被罚得越惨,她们越高兴,可昨日一整天,她一回都没被罚,她们自然懒得再来。

    她没被罚,倒不是她可怜宁溶月,而是实在挑不出岔子。

    “婚期将近,夫人们忙。”严嬷嬷扬起戒尺,“宁姑娘,我们继续。”

    “恩。”

    午时,严嬷嬷收了戒尺:“宁姑娘的规矩学得不错,奴婢已求得皇后娘娘准姑娘每日只学半日规矩。”

    “多谢严嬷嬷。”

    “奴婢告退。”

    送完严嬷嬷,溶月回到房里,惬意地用过午膳,横上软榻,睡了一觉,然后,她才开始学做莲子羹。

    “姑娘好生厉害,头一回进厨房,就做出了味道极好的莲子羹,以后,咱们殿下可就有口福了。”

    “冰姑姑这么说,我岂不是得多学几道菜?”

    “姑娘若是愿意,奴婢定倾囊相授。”

    “好啊。”

    两人说了一阵话,她笑着吩咐:“麻烦冰姑姑把莲子羹分了,然后差人给各房的主子送一碗,叫她们都尝尝。”

    “是。”

    冰娘忙于分装时,溶月把林缨招到一边:“八妹妹的那一碗,你去送,记得借机提一提绿竹的事。”

    “奴婢明白。”

    晚间,送莲子羹的奴婢纷纷回了院。

    林缨早早奔进房,见冰娘在房里,假装忙了一通,直到冰娘离开,她才凑到溶月身边,轻声说:

    “姑娘,八姑娘听了绿竹的事,十分生气,奴婢走时,听见她差身边的奴婢,去请杨状元来江家。

    但杨状元来不来,几时来,奴婢不晓得。”

    江家之势如日中天,杨柳新惯会见风使舵,不会在这种时候惹江春玉不痛快,他一定会来,而且回来得很快。

    “把止水叫进来。”

    “是。”

    止水走进房:“奴婢有吩咐?”

    “今夜,杨柳新会来见八妹妹,你有没有法子,避过所有耳目,带着绿竹,去秋水斋里走一遭?”

    止水摇摇头:“回姑娘,兰雪台堪比铜墙铁壁,避过江家的护院不难,避过主子的影卫,很难。”

    “若我能帮你声东击西呢?”